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忆文 Yi W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8年1987年)
绣衣云鬓
  作者:忆文
  夜幕,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如山崩海啸,不时响起树断竹折的声音。
  暴雨,势如倾盆,宛如万丈突崖下泻的巨瀑。
  震撼山林旷野的霹雳,随着一闪继一闪的刺目电光,一个按着一个,大地震颤,雷声不绝,愈增暴风雨的汹涌声势和夜的恐怖。
  就在这风雨肆虐,雷电助威,天宇翻腾得令人窒息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怒马狂奔,铁蹄击在山道上的清脆声音
  第一章 古堡小主人
  第二章 夜时窥真相
  第三章 绣衣隐身世
  第四章 金拂盲尼
  第五章 途遇三钗帮
  第六章 擂台招亲
  第七章 紫血玉钗凤头
  第八章 夜议擒窃贼
  第九章 彩虹龙女
  第十章 响歌圆韵楼
  第十一章 拜帖
  第十二章 心病心医
  第十三章 少堡主之谜
  第十四章 迷药迷情
  第十五章 认祖归宗
  第十六章 佳人负气
  第十七章 渔村三五舍
  第十八章 总巡察执法
  第十九章 龙宫湖脱险
  第二十章 歌楼往事
  第二十一章 月映笈现
  第二十二章 群英大会
  第二十三章 秘室窥探
  第二十四章 降马称雄
第一章 古堡小主人
  夜幕,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狂风,如山崩海啸,不时响起树断竹折的声音。
  暴雨,势如倾盆,宛如万丈突崖下泻的巨瀑。
  震撼山林旷野的霹雳,随着一闪继一闪的刺目电光,一个按着一个,大地震颤,雷声不绝,愈增暴风雨的汹涌声势和夜的恐怖。
  就在这风雨肆虐,雷电助威,天宇翻腾得令人窒息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怒马狂奔,铁蹄击在山道上的清脆声音。
  又是一道强烈的刺目电光,划破了漆黑的夜幕,给宇宙带来剎那的光明,照亮了群峰颤动,耸拔搓峨的山区。
  只见一匹青须健马,昂首竖须,迎着狂风雷雨,飞驰在通向“系舟峰”下的人工石道上。
  马上,是个身穿黑绸剑衣,背插长剑,面罩黑巾的人。
  那人双手控疆,引身躬在鞍头上,两腿紧紧挟着马腹,两只寒星般的眸子,在黑巾的双孔内,冷芒闪射,显示出他内心的迫切、焦急。
  借着夜空一闪继一闪的强烈电光,他熟练的控制着马的速度,和飞驰的方向。
  根据蒙面人精光闪射的眸子,和控马如飞的熟练,一望而知他不但是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而且,也是一个马术精湛的骑士。
  看他对山路的熟悉,似乎就是住在这山区中的人,看他面罩黑巾,又分明是怕人认出他的真面目。
  显然,他这样甘冒生命的危险,在如此暴风狂雨,雷电交加的漆黑深夜里,急催怒马,亡命狂奔,必是有万分火急的重大消息传递。
  或者,他正要利用这个惊险、恐怖的大好机会,去完成一件较毁灭生命尤为值得的惊人事情。
  青马穿过高可按天的古木巨林,翻过崎岖峻险的横岭,绕过数座峰角,到达一座峡谷口前。
  蒙面人的马速,丝毫末减,依然狂驰如飞,直冲入谷。
  深谷范围极大,约有数百亩,南面是突崖,北面是高峰,正西横旦着一道崎险绝壁,谷口是两座南向形成的纵岭。
  这是一座死谷。
  谷中俱是双人合抱的古松巨木,枝干密集,十分茂盛,一片苍翠。
  茂林的深处,模糊地现出一座巨石古堡,在夜空强烈的电闪下,反射着苍青灰暗的白色。
  古堡共有九座塔形堡楼,八座较低的,形同卫星,拱围着中央一座高耸夜空,特别凸出的独立碉楼,乍然看来,直如鹤立鸡群。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座古堡是依照九宫八卦的阵势筑成。
  堡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显得阴森、恐怖、死寂,宛如待人而噬的庞然怪物。
  蒙面人仅略微看了一眼谷中形势,狂奔的青马沿着宽大石道,如飞冲进林内。
  前进数十丈,蒙面人急拨马头,冲下石道,直奔林内七八丈外的一座凹形大石来至石前,右手微撑鞍头,飞身纵下马来。
  他急忙将丝疆系在鞍头上,匆匆拍了拍雨水淋漓的青马长须,折身向深处驰去。
  到达松林内沿,即是围绕堡外的人工护堡河,这时水满四溢,已分不出两岸的边际。
  蒙面人似是知道护堡河的宽度,到达林沿,立即腾空跃起,飞越河上,直落古堡的高大石墙前。
  堡墙青苍灰白,俱是八尺青石砌成,墙高七丈,蒙面人立在庞然高大的堡墙下,宛如一个小黑点。
  他用手遮雨,仰首看了一眼堡墙,按着紧了紧肩后的剑柄,足尖一点,腾空而上,宛如升空飞燕。
  堡墙宽约一丈,上面寂然无人,蒙面人恰好对正一座通向中央堡楼的凌空钢索飞桥。
  全堡飞桥共有四座,分由四角通向中央,暗含着四象之势,飞桥长三十丈,竟仅四尺,蒙面人对正的飞桥,正是最安全的一座。
  根据蒙面人的种种迹象,他对古堡中的情形,显然是了如指掌,十分清楚。
  蒙面人隐身碟坎间,机警地看了一眼左右两座铁门紧闭的卫星堡楼,立即纵下碟坎,如飞奔上被风雨吹打得急烈摇摆的索桥,直向中央独立堡楼驰去。
  看了蒙面人的机警举措,这座古堡中,必然有高手警卫,想是由于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恐怖雷雨,俱都躲进了八个卫星堡楼内,也许他们相信没有人胆敢前来虎口采须。
  但是,就在他们自恃无虞,躲在堡楼避雨的时候,却出乎意外地来了一个胆大的不速客人。
  这时,蒙面人已通过索桥,飞身纵上中央堡楼的中层石栏上。
  堡楼中层,共有八座同形式的兽环大铁门,但是,每座铁门的颜色,却迥然不同,对正飞桥的是一座红门。
  蒙面人却跳下石栏,急步向一座黑漆铁门绕去。
  黑漆铁门,恰巧对正西面谷底的构一日一崎险绝壁,位于堡外绝壁下的广大富丽花园,立在黑门前,可以一览无遗。
  蒙面人翻腕撤剑,立即沿着斜斜上升的楼梯,如飞向顶上奔去。
  看他纵跃奔跳,健步如飞,似是杂乱无序,实则,每一个落脚处,都按着八卦生克之理,同时,他起身落步,轻巧迅疾,捷如狸猫,毫无声息。
  奔上顶层,蒙面人立即凝目上看,只见漆黑的尖顶上,果然悬着一个灰白小包蒙面人的身形尚未落实,脚下已响起一阵苍劲的哈哈大笑:“阁下敢于今夜,只身单剑,夜闯九宫堡,独上摘星楼,阁下的胆识、豪气,实令老夫镇拐震九州马云山佩服。”服字出口,呼的就是一拐,猛向双脚刚刚落实的蒙面人扫去。
  蒙面人一声不吭,旋身让过一拐,长剑反臂挥出,径斩对方的手腕。
  同时,已看清对方是一个霜眉银胡,满面怒容,手使镇铁拐的紫衣老人。
  持拐老人见蒙面人身法诡异,出剑神速,知道遇到了劲敌,大喝一声,疾演泰山压顶,纶拐再向蒙面人的当头砸去。
  蒙面人心物到手,恨不得插翅飞出九宫堡去,哪里还有心恋战,身形一闪,已至梯口,如飞向下狂奔。
  持拐老人顿时大怒,暴喝一声:“不留下命来想走吗?”暴喝声中,飞身疾追。
  蒙面人身形如烟,快如狸狐,眨眼已奔至楼门。
  蒙面人刚至楼门口,迎面又来了一人。
  只见来人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银缎劲装,虎眉朗目,圆脸白胖,手使一根亮银红樱枪。
  蒙面人认得来人,正是九宫堡的一流高手小李广钟清。
  小李广钟清,突见迎面如飞冲下一个蒙面人来,知是擅登摘星楼的人,立即大喝一声,挺枪就刺。
  蒙面人挥剑一拨,枪尖擦身刺过,身形一闪,直向钢索飞桥奔去。
  这时,风雨更大,雷声震耳,闪电刺目,钢索飞桥摆动得十分骇人。
  楼下寒光闪闪,人影晃动,一片吶喊之声。
  钢索飞桥的对面堡墙上,已有十数名高手守住。
  蒙面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原就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这时,飞身纵上索桥,直向堡墙奔去,地面上的高手一见,立即高声吶喊,不同暗器,纷纷打来。
  由于飞索高达数丈,加之狂风暴雨,地面高手无法仰面上看,因而,暗器未到索桥,便被风雨纷纷打落地面。
  由摘星楼追出来的持拐老人,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钟清,这时见蒙面人已奔上飞桥,顿时惊呆了。
  蒙面人如飞奔至距堡墙五丈处,厉喝一声,腾空而起,长剑幻起千百银锋,直向十数高手的当头罩去,声势猛不可当。
  墙上高手大惊失色,高声狂喊,齐挥兵刃,当前几人,惊得纷纷暴退,情势顿时大乱。
  蒙面人趁机疾落墙面,足尖一点,飞身纵至栋梁上,肩头一晃,疾泻而下,直落墙外。
  墙外的水,更深了,蒙面人双足落地,内心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立即飞身过河,直奔松林。
  蒙面人奔进松林,回头见身后无人追来,不由仰夭发出一阵悲忿大笑。
  笑声一落,翻腕收剑,顺手将黑市扯落下来。
  一张英挺俊逸,肤如冠王的白哲面庞,立即呈现出来。
  两道浓浓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双黑晶晶闪闪发光的眸子,挺直的胆鼻,涂丹般的朱唇,由于连番搏斗,眉宇间的煞气仍极浓重。
  看他年龄,最多十八九岁,但却具有了如此惊人的武功。
  背剑少年,不敢停留,直向放马的大石处奔去。
  尚未到达大石,即见他的青马,昂首竖耳,双目闪耀,马尾急别的摆动,不停的连声低嘶。
  背剑少年一见,知道青马在暴风雨中已经等得不耐,因而身形立时加快。
  奔至马前,少年首先掀开鞍囊,急忙将白丝绸包放进鞍囊内。就在少年将小包放进鞍囊内的同时,凹形大石后,突然走出一个身穿黄绸衫,手持缅刀,一脸阴刁狡桧之色的中年人来。
  青马一见,昂马怒嘶,猛向身后急退。
  背剑少年立时惊觉,闪电转身,条举右腕,一阵龙吟声中,寒光一闪,长剑已撤出鞘外。
  同时,他的左掌,迅急将挺朗如温玉般的俊面掩住。
  一脸阴刁狡桧之色的中年人,发现少年转身拔剑.举手遮面,那份轻灵神速,在他闯荡江湖的半生中,确属少见。
  中年人心知遇到了高手,于是阴刁的冷冷一笑,沉声道:“本总管在此候驾多时了。”说话之间,手横缅刀,缓步逼来。
  少年一见来人,不由怒火条起,黄衫中年人,正是九宫堡内,武功仅次于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的总管闵五魁,也正是他的切齿仇人。
  九宫堡总管闵五魁,见少年掩面不语,目射冷电,凝目一看,竟是堡外花园的浇花小厮,不由顿时大怒,缅刀一指,厉声大喝:“卫明,你好大的胆子……”大喝声中,飞身前扑,缅刀一挥,闪电下劈。
  少年见被对方识破,不由杀机条起,身形一闪,急忙横剑,铮然一声架开缅刀,喇删喇一连攻出三剑,匹练翻滚,光华耀眼。
  总管闵五魁,没想到在后花园浇花的卫明,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武功,这时一连被攻三剑,竟闹了个手忙脚乱。
  于是,怒喝一声,飞身暴退八尺,顿时愣了。
  少年急忙停身,横剑厉声道:“谁是卫明?少爷就是十八年前被你们夫妇悄悄抱出九宫堡,丢在系舟蜂上的少堡主江天涛。”总管闵五魁听得浑身一战,本能地急上两步,凝目一看,发现对方少年,两道斜飞入鬓的浓浓眉头上,果然各有一个稻粒大小的朱砂痣。
  闵五魁这一惊非同小可,面色顿时大变,不由慌得厉声大喝道:“胡说,我家少堡主江天涛正在堡中……”少年顿时大怒,剑眉一轩,厉声大喝:“闭嘴,那是你和毒娘子章莉花的孽子,你道本少爷不知?”闵五魁一听,惊得面色如土,急忙心虚地标了一眼九宫堡的方向,磊然一声厉喝:“放屁!”厉喝声中,飞身前扑,手中缅刀猛向少年江天涛砍来。
  江天涛见闵五魁口出不逊,顿时大怒,身形一闪,振腕出剑,幻起一片耀眼梨花,立将闵五魁逼退三步。
  就在这时,数声烈马长嘶,连由九宫堡方向传来。
  闵五魁一听,精神大振,一面拼命抢攻,一面连声大喝,显然企图让即将出堡追赶的高手知道他与人搏斗的位置。
  江天涛心中一惊,大喝一声,立即进步欺身,手中长剑,一招比一招紧。
  顿时,光芒暴涨,剑浪汹涌,势如长江大河,直向闵五魁涌去。
  闵五魁惊得心胆俱裂,怪唤一声,转身狂奔。
  江天涛剑眉一竖,厉喝一声:“恶贼留下命来!”厉喝声中,飞身前扑,身形快如电闪,不出五步,已经追上,振腕挺剑,直向闵五魅的后胸刺去。
  冷芒一睹,立即暴起一声刺耳惊心直上夜空的尖声惨嚎,闵五魁两手扑天,撒手丢刀,立即仆倒。
  这时,马嘶连声,蹄声杂乱,已由九宫堡的吊桥方向,逐渐清晰传来。
  江天涛又惊又怒,心中一动,拉起闵五魁尚在浑身颤抖的尸体,即向宽大石道上飞步奔去。
  青马一见主人向石道上奔去,立即轻嘶一声,紧紧跟在江天涛身后。
  江天涛匆匆来至宽大石道上,顺手一丢,即将闵五魁的尸体拋在中央,飞身上马,直向谷口如飞驰去。
  这时,身后数十丈处,已隐约现出一群急如闪电驰来的马队。
  江天涛已有了一次教训,翻腕收剑,急忙取出黑巾,再度蒙在脸上。
  仅这眨眼之间的工夫,青马已驰至谷口,再听身后,马嘶蹄乱,一片吆喝。
  江天涛知道追来的马队,必是发现了总管闵五魁的尸体,心里不免有些暗暗高兴。
  驰出谷口,江天涛的心情,顿时宽畅起来,但他仍熟练地急急操纵着青马,沿着石道,狂驰飞奔。
  绕峰、过溪、穿林,他又驰到了方才奔上这条人工山道的地方。
  江天涛一拨马头,如飞冲下山道,沿着一道深涧边沿,直向一座高峰下的突崖处急急驰去。
  这时,风势已渐转弱,两地小了,但,夜空的闪电,仍极强烈。
  江天涛仰首看了一眼夜空,心中暗暗感激上苍给他一个如此的大好机会。
  渐渐,崖边宽度窄小,黑暗、崎岖、石滑,涧中水位暴涨,流声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一阵急如骤雨,声如沉雷的群马疾奔声,隐约传来。
  江天涛知道堡中高手已经追来,于是飞身下马,急急拉马前进。
  到达突崖下,尽是纵横纠生,枝叶茂盛的丝萝葛藤。
  江天涛奔至一处藤萝前,两手用力一推,茂密的藤萝,立即现出一个四尺宽,七尺高的藤门来。
  通灵的青马,立即奔入门内。
  藤门内,竟是一座高约近丈,竟有八尺的方形石洞。
  江天涛紧跟着青马进入,立即将藤门掩好,折身向洞中走去。
  石洞深约九丈,洞内十分干燥,五丈处有一向右延伸的支洞,在洞口可以清晰地听到由深处传来的水声。
  江天涛急忙将马鞍卸下来.拍了拍马股,青马温驯的走进支洞内。
  这时,那阵急如奔雷的马蹄声,已由方才的石道上,宛如暴风过境般,如飞驰了过去,直奔山外。
  江天涛无暇去想那些,迫不及待地址下黑市,急忙由鞍囊内,将那个银丝小包袱取出来。
  就在他取出小包袱的同时,一声清越悠扬的长啸,径由九宫堡方向,划空传来。
  这声长啸,音质高亢,清晰悦耳,撩绕夜空,久久不绝,有经验人一听,便知是发自一个内力深厚的高手之口。
  紧接着,就在附近不远的峰顶上,也响起一声高亢长啸。
  剎那间,不少峰头上,都响起一声隐约可闲的响应啸声。
  显然,九宫堡的高手,正在大举搜山。
  江天涛虽然焦急不安,但他自信那些人找不到此地来,不过,他很担心搜山的人会发现他已不在后花园的那间石室内。
  事到如今,他已顾不了许多,立即运功五指,用力一捏,铮然一声,银丝绸包上的铁环,应声立断。
  江天涛匆匆地打开小包袱,一蓬柔和毫光立即射出来。
  凝目一看,心中狂喜,只见小包内,端正地折叠着一件八寸见方的深蓝丝缎,上面缀满了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珍珠玉石和金丝花纹,毫光闪射,耀眼生辉,周围洞壁上,立即洒上一层蒙蒙彩霞。
  江天涛愣愣地注视着那件霞光瑞气的蓝缎,不由激动地落下泪来,他由浇花小厮一跃而为少堡主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这半年来,他一直为此努力,绞尽脑汁,母亲璇玑玉女亲手编绣的绣衣终于到手了,苍天果然不负苦心之人。
  他用激烈颤抖的手,捏住绣衣的一角,缓缓地提起来。
  仔细再看,他完全惊呆了。
  小包内竟不是整件的绣衣,而是一只带有长长白棱袖口的左袖。
  江天涛的俊面上,苍白如纸,泪珠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他提起那只左袖,伤心地久久不知放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清晰传来。
  江天涛心中一惊,急忙将小包掩住,洞内立趋黑暗。
  凝神一听,面色大变,来人已到了洞口前。
  江天涛惊得条然跃起,拿起小包,提着马鞍,飞身纵进支洞内。
  就在他纵进支洞的同时,洞口的藤门已发出被推动的吱吱响声。
  江天涛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探首一看,只见闪身进来的竟是一个头戴风帽,一身黄绒衣裙的绝色少女。
  黄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桃形的脸蛋,弯月般的黛眉,晶莹凤目,瑶鼻樱唇,香腮上的两个酒涡特别深。
  只见黄衣少女,紧皱黛眉,神情显得异常惶急,匆匆将藤门掩好,急步向洞中奔来。
  江天涛一见黄衣少女,竟是舅母无影女侠薛丽绢的唯一爱女汪燕玲,于是丢下手中马鞍,急步迎了过去,同时惶急的低声问:“玲妹,这么大的风雨,你怎的来了?”黄衣少女一见江天涛,凤目中的泪珠立时滚下来,同时玉手掩面,流着泪颤声,说:“涛哥哥……急死小妹了……”江天涛见黄衣少女汪燕玲,满身雨水,急忙伸手扶住她的玉臂,慌张地急声说:“玲妹,快到里面坐。”说话之间,扶着汪燕玲,径向主洞的深处走去。
  黄衣少女汪燕玲,一面前进,一面仍心有余悸地流泪惶声道:“方才在摘星楼下,看到那么多高手攻击你和那多的暗器打你,小妹几乎吓晕了过去。”江天涛感慨地黯然道:“小兄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时已顾不了许多了。”
  说话之间,已到了一张小石桌,和一方铺满了柔细枯叶的大石台前。
  江清玲举手取下风帽,一蓬如云秀发,和一张带雨梨花般的秀丽面庞,立即呈现出来。
  汪云帆心中十分感激江清玲冒雨前来看他,这时见他清丽秀美的表妹脱下风帽,关切地急上两步,好心的为她去解已被雨水湿透的长斗蓬。
  但他的手刚刚伸出,江清玲竟惊得紧紧里住娇躯,急忙退后两步,同时羞红着娇脸,慌急的说:“涛哥哥,小妹不冷。”江天涛看得一愣,继而一想,恍然大梧,心想:表妹虽然披着长斗蓬,但她展开轻功飞驰时,怎能挡得住风雨,衣裙必然淋湿,如果脱下大斗蓬,玲珑的娇躯,高耸的玉乳,岂不曲线毕露?
  心念至此,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因而俊面一红,不由也紧了紧自己的大斗蓬,讪讪地笑着.道:“我也不冷。”像平素江清玲一定会笑他谁问你来?但是这时她心情惶急异常,已没有心情再向心爱的表哥打趣了。
  于是,瞪着一双晶莹凤目,紧张地关切问:“浚哥哥,拿到了吗?”江天涛见问,立即苦笑一下,即将肋下挟着的银丝小包袱,丢在大石台上,同时,失望地道:“玲妹你看。”汪燕玲冰雪聪明,智能过人,一见江天涛黯然失望的神色,芳心不由一震,心知不妙,脱口惶声间:“怎么……”说着,迫不及待地急上两步,伸出有些颤抖的纤纤玉手,急忙将小包袱掀开了。
  一蓬毫光一闪,汪燕玲脱口一声兴奋低呼:“啊,涛哥哥,这就是呀!”但当她的纤手一提,竟是一只绣满珍珠玉石的左袖时,她不禁突然一愣,立即迷惑地道:“绣衣怎会是这样的?我娘临终之际将绣衣交给小妹时,曾对小妹说,这是你姑母璇玑玉女亲手绣的蓝衣。小妹当时打开看过是整件的嘛……”说话之间,瞪着一双晶莹凤目,微张着鲜红欲滴的樱口,注定一脸茫然神色的江天涛,一瞬不瞬,似乎在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江天涛更是不知,只得木然地摇了摇头。
  汪燕玲凤目二酌,似有所悟的急声道:“哼,这件事,恐怕又是总管闵五魁和他妻子女掌院毒娘子章莉花两人稿的鬼。”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焦急地问:“他们也知道绣衣上的秘密吗?”汪燕玲略一沉思,迟疑地说:“他们也许仅知绣衣的珍贵,而不知绣衣的真正奥妙。”说此一顿,精神突然一振,似乎想起了解决难题的办法,按着急声道:“小妹回堡后,可令总管闵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去问闵五魁……”江天涛一听,面色立变,不由懊恼地说:“我方才已将闵五魁那狗贼杀了。”汪燕玲的确吃了一惊,不由急声道:“海棠仙子前辈,不是一再叮嘱我们,在真相尚未大白之前,最好留他们夫妇的活口吗?”江天涛懊恼地说:“可是他已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汪燕玲一听,不由肯定地道:“那必是你将黑市取下来了?”江天涛惭愧地点了点头,只得将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汪燕玲黯然一叹,幽幽地道:“假设当时是姑父陆地神龙江浩海等在马侧,你再想把你的身世弄清楚,恐怕要比登天尤难了。”江天涛一想,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但他却关切地问:“父亲去东海蜘蛛岛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汪燕玲轻轻摇头,道:“他老人家一年难得有几夭在家,加之闵五魁的狗子朝天鼻又不成才,自以为是真正的少堡主,终日贪玩取乐,所以九宫堡的一切大权,才都落在闵五魁和青娘子两人的手里。”江天涛一听毒娘子,星目突然一亮,立即低声说:“玲妹,你回去可叫狗子朝天鼻,去问毒娘子……”汪燕玲末待江天涛说完,急忙摇头道:“不行,这两天毒娘子经常阴沉着脸对待狗子,听说他还想……”说此一顿,秀丽的娇脸上,突然升起两片红霞,以下的话,住口不说了。
  江天涛立即不解地追问了句:“听说什么,玲妹?”汪燕玲久久才羞红着粉面.吞吞吐吐地说:“听侍女小翠花说,前天夜里狗子少堡主偷偷潜进毒娘子的房里,躲在她的床底下。”江天涛觉得奇怪,微皱着剑眉,十分不解地问:“为什么呢?玲妹?”汪燕玲见问,一张秀丽面庞,立时羞红得如同三月桃花,不由玉手掩面,轻踩蛮靴,又羞又气地瞋声说:“小妹不喜欢你的原因,就是因为你空有一身惊人武功,白读了一肚子的五经四书……”江天涛见表妹意含,心里还真有些不服,因而正色道:“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的事,岂能不问?”小姑娘见涛哥哥还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套大道理,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强忍羞笑,瞋声说:“说知道他躲在床底下做什么,你最好去问小翠花!”江天涛听得一愣,仔细一想,恍然大悟,俊面顿时红了,心想:“难怪表妹羞不可抑,原来是狗子想非礼毒娘子。”继而一想,十分不解,不由脱口间:“玲妹,狗子朝天鼻,难道不知道闵五魁和青娘子就是他的生身父母?”汪燕玲知道傻表哥想通了,不由忍笑正色说:“当然不知道噱,否则,他也不敢以少堡主之尊,当着许多高手骂总管闵五魁无用了。”江天涛听得紧皱剑眉,愈加不解地问:“闵五魁和青娘子为什么不将底细告诉朝天鼻呢?”汪燕玲立即正色说:“这正是闵五魁和青娘子的聪明处,他们知道,如果将真情告诉给朝天鼻,狗子势必对两人事事迁就,处处恭顺,试想,全堡俱是久历江湖的高手,时间一久,怎能不令别人起疑。”江天涛忍不住插言闲:“他们要到何时才将真情告诉给朝天鼻呢?”汪燕玲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是等姑父百年之后,狗子正式继承了九宫堡堡主的时候!”汪云帆听得暗泛怒火,不由冷冷笑了,正待再问什么,洞外已隐约传来一两声山中樵户人家的雄鸡高啼声。
  汪燕玲心中一惊,不由催促道:“涛哥哥,我们走吧,天快亮了!”说着,顺手取起风帽,汪云帆急上两步,殷切地帮着她结系帽口上的长长丝带。
  汪燕玲又羞又甜,强抑芳心的上上乱跳,微微仰起圆润诱人的下颚,让心爱的哥哥为她结着丝带。
  江天涛虽然和娟秀可人的玲妹,有过不少秘密聚会,但相谈的大都是如何揭破身世,和堡中摘星楼上的机关形势。
  但是像今夜如此亲近到指触玉肤,兰息扑鼻的情形,尚属首次。
  他的心,不但有些抨然跳动,而他的十指,也有些不听指挥了。
  汪燕玲微仰着玉颚,轻合着凤目,静静地领会着涛哥哥的十指在颈间转动,芳心的深处,有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快慰。
  江天涛终于把柔软的丝带结好了,急忙将两手放下来,并在他的长斗蓬上,匆匆拭了一下手心中因慌急而渗出的汗水。
  汪燕玲睁开凤目,竟意犹未尽地问:“好啦?”江天涛唇带窘笑,急忙点了点头。
  汪燕玲看他仓促不安地样子,不由深情地瞬了他一眼,连声催促说:“我们走!”
  江天涛急忙叠好银丝小包,谨慎地放进怀内,即和汪燕玲并肩走向洞口。
  走出藤门,洞外依然一片漆黑,风雨不知何时停止了,仅遥远的天际,仍闪着微弱的电光,不时传来一阵无力地雷声。
  整个幕草山区,除了深涧绝望中,暴响着隆隆骇人的激急流水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江天涛将藤门掩好,首先细察了一眼附近可疑之处,即和汪燕玲沿着深涧边沿直向九宫堡方向驰去。
  山势崎岖,雨后石滑,由于这是两人经常黑夜飞驰的暗径,是以两人的飞驰身影,依然快如脱免,疾如流矢。
  绕过最后一个峰角,前面已到了九宫堡外的狭长谷口。
  两人停身隐在一丛楼树下,仔细观察了一番谷口和宽大石道附近,直到确定没有潜伏的堡中的高手后,汪燕玲才向江天涛挥了一个再见手势,直向谷口飞驰。
  江夭涛静静地立在树下,目送汪燕玲,直到她飘飘的身影,消失在谷口内,他才罩上黑市,展开轻功,如飞向纵岭上升去。
  岭上苍松翠竹,怪石丛生,江天涛一面沿着岭脊飞驰,一面注意岭上可疑之处。
  由于一直末遇堡中高手,断定他们必是自知无法追上蒙面人,大都转回堡中去了。
  江天涛绕至谷西绝壁处,探首一看,只见数十丈下的九宫堡中,灯光明亮,俱是古形石阶,石阁和石楼。
  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不少黑点正在宽大的走廊上移动,想必是堡中的仆妇、侍女、或高手。
  江天涛无法看出那些人在作什么,只得一面分段下降,一面观察绝壁的情势。
  绝壁下是座广大花园,矮松夹径,翠竹成林,花圃井然有序,正中一道清溪,蜿蜒直通护堡河。
  溪上有朱桥,四角有凉亭,一片大荷池,连分朱、粉、白、黄、紫,依池建有曲廊花厅,无数奇形怪石,分别置在园中。
  周围建有花墙,墙外环绕着巨松,在花园的西北角上,有三间石屋,江天涛就居住在那三间石屋内。
  江天涛仔细观察园内,寂静如常,立即疾泻而下,直向石屋奔去。
  来至屋前,推门直入,发现室内并无异样,断定没人来过,即至内室,匆匆换上布衣,立即上床调息。
  他激烈的搏斗了一夜,希望尽快获的休息,但他的心,久久不能静下来,因为在他脑际盘旋的问题太多了。
  曙光趋走了黑暗,艳阳带来了光明,昨夜的急雷暴雨和狂风,早已无影无踪,幕阜山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是,一向安定无事的九宫堡内,依然人心惶惶,剑拔弩张。
  堡主局手,俱是江湖上较有名气的正直人物,大都是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慕才请来。
  如今,突然来了一位蒙面客,冒着大雷雨,闯堡、登楼,盗走了老堡主的心爱珍物,大家都觉得汗颜无光,愧对江老堡主。
  尤其,根据蒙面客熟悉内情,俱都怀疑蒙面客是事先潜伏在堡中的高手,因而大都觉得难脱嫌疑。
  有鉴于此,以镇拐震九州马云山为首的高手们,都在暗中调查,昨夜有哪些高手未到现场,有哪些高手奉命出堡办事。
  少堡主朝天鼻,平素作威作福,听说来了蒙面客,登楼盗宝,群英无敌,临走之时,又杀了总管闵五魁,吓得躲在内堡。
  徐娘半老,风骚狐媚的毒娘子,伏在奸夫闵五魁的尸体上,嚎陶大哭了一阵,最后怨恨闵五魁短命,害她三十六岁就当了寡妇。
  仆妇侍女们,个个面透紧张,俱都目闪惊急,纷纷低声私议,但没人知道,昨夜摘星楼上被盗走了什么东西。
  随着九宫堡内的惶惶不安,朝阳已爬上了谷口的纵岭,照亮了苍翠油绿的系舟谷,在九宫堡庞然古老的九座堡楼上,涂上一层黄金色彩,给绝壁下的广大花园中,洒满了绮丽光辉。
  江天涛一身布衣,静静地立在园中花厅上,愁眉苦脸,望着满园凋零狼藉的花枝,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整理。
  看看荷池中,往日灿烂如云霞约五色莲花,俱都倒折在水面上,清溪两侧,冰肌玉骨的水仙,水亭四周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圃中,芳姿少比的苟药,怪石上清香芬芳的幽兰,大都花瓣凋零,枝折叶落,沾满了泥污。
  江天涛想到尚末见过一面的父亲陆地神龙江浩海,一生酷爱武功,平素最喜花卉,假若知道满园奇花,尽遭风雨端残,不知该如何心痛。
  他不愿让终年在外的老父,知道昨夜一夕风雨,花园面目全非,他要在老父回堡之前,将花园重新整理,恢复往日灿如云锦的绮丽景色。
  由于孝心的鼓舞,江天涛立即携剪,开始了修枝培土的重整工作。
  他先由花厅阶前的鸡冠、凤仙、海棠、蔷薇整理,然后再以细竹编织屏架,半个时辰之后,厅前已架起一片七彩灿的绮丽锦屏。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溅溅声,径由九宫堡的后门处传来。
  江天涛闻声回头,只见由后堡门接通这面花园的高大吊桥,正缓缓地放下来。
  又是一阵艰涩的咯咯响声,笨重的后堡门,也缓缓地开了。
  江天涛觉得奇怪,半年来除表妹汪燕玲曾来园游过几次,即使身为总管的闵五魁也很少前来,今天不知是谁?
  心念间,后堡门中已涌出一群花团锦簇的人影来。
  江天涛凝目一看,精神一振,立时笑了,当前一人,正是绢丽秀美,丽质天生的表妹汪燕玲。
  汪燕玲已换了一套崭新的鹅绒云宴和百褶长裙,头上乌云高挽,上插含珠金凤,云鬓斜缀两排翠花,那张吹弹得破的芙蓉娇面上,似是薄薄地施了一层香粉,愈显得瑶鼻下的那张玲珑樱唇,鲜艳、殷红。
  江天涛有些看呆了,往日和表妹见面,两人总是心情沉重,神色紧张,多少有些不安,像今天这等刻意打扮,飘然若仙地前来,还是破例儿第一次。
  顽皮淘气,一身水红的小水仙,刁蛮难缠,一身绿衣的小翠花,忠厚老实,一身淡青的小香兰,瘦削沉默,一身浅紫的小杜鹃,四个身材不一,高低不等,容貌俱都俏丽娇好的小侍女,像众星捧月般,跟在国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后。
  这时,姗姗走来的汪燕玲,似是已看到了手中拿着长剪,泥点溅满了俊面的汪云帆,立即绽唇笑了,笑的是那么静美,那么甜。
  江天涛见表妹今天神情愉快,刻意打扮,定是带来了可喜的消息,也许是特地来让他看看她像天上仙子般的美丽。
  由于心中高兴,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园门迎去。
  顽皮淘气,一身水红的小水仙,一进园门,立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满地狼藉的花枝,两手扑天,痛惜地高声娇呼道:“唉呀,我的天呀,这是怎么搞的,一晚上就把个美丽花园吹得个烂稀稀……”呼声禾落,小翠花、小杜鹃和小香兰,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别跑到自己欢喜的花圃前。
  汪燕玲立在花园门下,盈盈含笑,晶莹的凤目,深情地望着由花厅方向,含笑走来的江天涛。
  就在这时,后堡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尖猫似的欢呼:“玲妹妹,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里。”汪燕玲一听,原本望着江天涛羞笑的娇面,立即掠上一丝懊恼和寒霜。
  小水仙四女,也闻声壁眉,失去了欢愉心情。
  江天涛急忙停身,举目一看,只见一个油头粉面,手拿折扇,头戴公子帽,身穿粉红丝缎公子衫的瘦弱少年,正由后堡门内跑出来。
  手拿折扇的粉衣少年,年约十八九岁,白净面皮,一双桃花眼,两道平低眉,虽有一张薄而红润的嘴,但生了一个朝天鼻,尤其那两个鼻孔,又大又黑。
  江天涛一见粉衣少年,便知是谁,心中在懊悔中,不禁升起阵阵怒火,俊面上立透煞气。
  但他自叹时机末熟,只得将胸间翻腾的怒气,忍了下去,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要把这个狗子赶出九宫堡去。
  于是,他佯装末见,折身走至就近一个花圃前,蹲身去整理花枝,但他那双闪着忿怒冷芒的朗目,仍不时嫖向园门那边。
  这时,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皱眉垂目的汪燕玲身边,一脸谐笑,肩动身轻的哈哈一笑,故作奉承地笑着说:“玲妹妹,你好高雅的气质呀!绝早便出来赏花了。”娇面笼霜的汪燕玲,不屑地一抬眼帘,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讥讽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太阳都升过堡楼了。”朝天鼻的白净面皮一红,立即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艳丽的朝阳,佯装恍然大悟地将折扇一击手心,自嘲似地笑着说:“昨夜堡中闹贼,简直把小兄给闹胡涂了。”汪燕玲立即冷冷地道:“你身为少堡主,堡中闹贼,你为什么不赶快出来捉,小妹听说来人盗走了姑父心爱东西,也曾冒着大雨追至山外!”朝天鼻哟了一声,立即笑声奉承地道:“小兄这身三脚猫功夫,怎能与玲妹妹你比,我江天涛要有玲妹一半的本领,我也心满意足了。”说罢,浑身乱颤地哈哈笑了。
  江天涛见狗子朝天鼻也用母亲璇玑玉女临终前为他定的名字,心中怒火再起,不由条然站起身来。
  汪燕玲虽然耐着性子应付朝天鼻,但她一双明亮凤目,却十分注意江天涛的一举一动。
  这时见蹲在厅前不远花圃前的江天涛,突然满面怒容地立起来,怕他盛怒误事,立即慎重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同时,缓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并冷冷地对朝天鼻说:“哼,你如果能和闵总管一起前去截击,闵总管也许不至于死。”朝天鼻沉哼一声,反而轻蔑地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像闵五魁那样自大自狂,自作聪明,自以为了不起的蠢人,才会有那样的结果。”汪燕玲一听,掘嘴忍笑,凤目不由斜视了一眼江天涛。
  江天涛是个颇识大体的少年,这时不由感慨地摇摇头,觉得朝天鼻既可笑复可怜,因为他也是受愚弄的一个。
  如此一想,心中那股怒火,顿时全消,继续蹲身开始工作,但他对朝天鼻那副作威作福的丑态仍感到厌恶。
  这时,朝天鼻一步一趋地紧紧跟在汪燕玲身后,经过散立在附近花圃旁边的小翠花等人身时,四女同时捡任万福,齐声恭呼“少堡主您早!”只见朝天鼻,神气地连连领首答好,一双桃花眼,色迷迷地直在四女的粉脸上溜来溜去,一副馋涎欲滴之态。
  江天涛觑目看在眼里,不觉轻蔑地哼了一声。
  朝天鼻虽然终日玩乐,不知上进,但顺风飘来的这声沉哼,他却听了个清楚。
  于是急忙停身,转首一看,这才发现花厅前面,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涛。
  朝天鼻断定那声沉哼是发自江天涛,如之又末见他前来见礼,顿时大怒,不由厉声大喝道:“过来!”汪燕玲心知不妙,早已停身止步,这时见朝天鼻果然动怒,急忙阻止说:“他正在工作,你唤他作什么?”朝天鼻怒哼一声,但却压低声音道:“我们来了这么久,他都不知过来见礼。”说话之间,发现江天涛不应不理,依然继续工作,再度厉声说:“我要你过来,你听到了没有?”汪燕玲立即不高兴地道:“这么大的一座花园,花枝不下数千株,今天不重新培植,明天就要枯死,他哪里还有工夫过来见礼。”
  说着,作出同情关切地神色,看了一眼缓缓立起来的江天涛。
  江天涛生具侠骨,他看不惯朝天鼻身为少主人,居然对自己堡中的侍女们,作出那副猥亵丑态,这时见对方再度厉喝,只得缓缓立起身来,佯装茫然地望着朝天鼻。
  朝天鼻和江天涛一对面,顿时愣了,他这才发现江天涛虽然身穿布衣,脸溅泥污,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气质,远非他朝天鼻可比。
  一股无名妒火,突然由心中升起,于是举手一指汪燕玲,瞪视着江天涛,怨声间:
  “这位是小姐,你可知道?”江夭涛沉着的点点头,平静地道:“小姐常来花园,当然识得。”
  朝天鼻一听小姐常来花园一句,心里突然感到不是滋味,但他却厉声问:“知道是小姐,为何不过来见礼?”江天涛毫不迟疑地道:“小姐曾说过,她来园游时,如果正在工作,可不必见朝天真似乎没想到汪燕玲对这个俊美的花园小厮这么好,而对他却那么厌恶,这时听了江天涛的话,气得浑身直抖,于是举手一指自己的脸,恨声问:“我是谁,你可知道?”江天涛懒得回答,仅不屑地摇摇头。
  汪燕玲深知江天涛的崛强个性,怕他不能暂时委屈,因而,含意颇深地说:“这位就是少堡主,九宫堡末来的主人翁。”说话之间,将未来的主人翁大字说得特别重,似是要江天涛知道,为了要做末来的主人翁,现在不妨忍耐一下。
  但是崛强地江天涛,明明听出汪燕玲的话意,但他却依然不躬身不见礼,反而冷漠地摇摇头,淡淡地道:“在下不知。”朝天鼻一见,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少爷就要你知。”知宇出口,飞身前扑,右掌迎这一挥,猛向江天涛的俊面按去。
  熏然,黄影一闪,一声娇叱:“你要作什么?”娇叱声中,汪燕玲闪身已掠至朝天鼻的身侧,紧接着,出手如雷,弹指猛点对方的手腕。
  朝天鼻大吃一惊,一声惊呼,急退五步,板着一张铁青面孔,瞪着一双桃花眼睛,注定汪燕玲,惊异地问:“玲妹你……”汪燕玲停身立稳,自知有些过份,但她仍望着朝天鼻,不高兴地道:“我不喜欢你这种开口骂人,举手打人的粗俗动作。”朝天鼻又窘又怒,不由反唇讥嘲地沉声道:“我总觉得表妹特别袒护这小子。”说着,举手指了指满面怒容的江天涛。
  汪燕玲一听,芳心一震,佯装大怒,纤手一指朝天鼻,怨声道:“你真是一个不知尊卑,不知分寸,不知礼数为何物的人。”说罢转身,急步向园门奔去。
  朝天鼻知道把话说错了,这时见汪燕玲急步向吊桥上奔去,一面招手疾追,面惶声急呼:“玲妹妹,是小兄的错,小兄该死。”汪燕玲有意将朝天鼻引走,哪里肯停,依然急步向吊桥上奔去,但她却始终与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让他无法追及。
  小水仙四人,一见小姐生气走了,俱都急步追了过去,但是,只有小翠花一人。趁机玉手一扬,一点白影,直向江天涛的面门射去。
  江夭涛正望着奔上吊桥的汪燕玲,暗自后侮,深觉不该任性不听玲妹妹的暗示,鸯见眼前白影一闪,一个小白球已到了面前。
  于是,右手急忙一举,中食两指,立将来物挟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纸团。
  江天涛心知有异,急忙蹲下身去,佯装工作,匆匆打开纸团一看,上面竟写着一行娟秀小字:“今夜初更时分,小妹派人甫来接你。”江天涛看罢,心中大喜,汪燕玲今天刻意打扮,愉快前来,果然有要事商议,于是将纸条收起,抬头再看,小翠花四人已奔进了后堡门。
  汪燕玲说过,花厅后面的一座大怪石下,有一条直通她楼下的地道,而她现在住的石楼,正是母亲璇玑玉女生前的卧室。
  他早就想进内堡去看看,但汪燕玲一直没有答应,其一,是怕激发他悲忿的心情,闯祸误事,其二,是毒娘子心机过人,对汪燕玲颇存戒心,不得不格外小心。
  而江天涛的想法,却认为表妹汪燕玲怕羞,必是不愿他进入她的香闺,看到她香闺中的设置。
  如今,得偿所愿,就要进入内堡,一睹自己生身之处,同时也可缅怀母亲昔年起居之所。
  一阵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一瞻母亲璇玑玉女的慈祥面容之心,更迫切了。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将母亲编绣的绣衣找全,进入九宫堡地下的万象古墓跪在母亲的玉棺前,放声痛哭,倾尽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
  心念至此,再无心情工作,他信步走圭花厅后的几座大石下,一细察,但他始终看不出任何破绽和可疑的纹路。
  在失望之余,他怅然走回石室,只有希望中天的红日,尽快西移,夜,尽快来.
第二章 夜时窥真相
  薄暮,像按着蒙蒙薄纱的女神,在江天涛焦躁不安地期待下,终于冉冉降临了幕阜山区。
  黑夜,也接踵被江天涛盼来了,在他来说,这半日的苦等时间,不啻渡过了漫长的半年。
  他知道进入内堡,便是虎口,虽然是在表妹汪燕玲的香闺里,但也不敢说就不会发生意外变故。
  尤其,阴鳌机警的毒娘子,无时无刻不在设法将汪燕玲逐出九宫堡,将这根眼中钉除去。
  因为毒娘子冷眼旁观,看出汪燕玲十分讨厌狗子朝夭鼻,她深怕汪燕玲多少已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是以,江天涛对进入内堡,也特别提高了警惕。
  他穿上剑衣,披好斗蓬,宝剑系在背后,黑市放进怀内,他准备万一发生变故,也好见机行事。
  他在石室内焦急地等待着,不时探首门外,看看花厅后的几座高大怪石。
  花园内一片昏黑,缀满繁星的夜空,不时飘过一两片乌云,夜风吹动细竹矮松,更令期待来人的江天涛疑是人影。
  他焦急地走出石室,仰首一看夜空,已是起更的时分了。
  就在这时,花厅后的几座怪石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喳喳响声。
  江天涛双目一亮,心中大喜,知道是玲妹妹派人来接他了,于是,怀着兴奋地心情,飞身扑了过去。
  来至怪石间,发现花厅后阶下的一座怪石突出部,正缓缓地倒下来。
  江天涛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暗门的接合部,恰在突石的内面,难怪他中午查看不出来。
  心念末毕,一道纤细人影,突由怪石上的小门内,如飞纵了出来。
  江天涛早已看出是小翠花,立即俊面含笑,急步迎了过去。
  飞身纵出的小翠花,目光自是没有江天涛敏锐,这时见迎面突然走来一个身穿黑衣,背插长剑,双目炯炯闪光的人,顿时吓得急坠身形,脱口就要惊呼。
  江天涛何等聪明,一见小翠花粉面色变,娇躯疾坠,便知苗头不对,身形一闪,已至小翠花身前,就在她张口欲呼之际,已将她的樱口掩住,同时,慌急地悄声道:“小翠花,是我!”说罢放手,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小翠花一听熟悉的声音,才看清正是要找的江天涛,只是她不明白江天涛为什么要劲装背剑,但她却发现江天涛较之穿布衣更英挺,更俊美,更飘逸了。
  小翠花生得杏眼弯眉,细嫩的皮肤,虽然不是十分标致,但也有她动人之处,她年已十六,生性顽皮,正是情关初开的时候。
  小丫头想起自己白嫩的脸蛋,方才被江天涛的手抚摸了一下,也不禁两颊飞红,心头卜卜,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以为把小翠花吓呆了,急忙含笑歉声道:“小翠花,把你吓了一跳。”小翠花一定神,才想起还没见礼,于是,急忙检任一福,恭声说:“小婢参见少堡主……”
  江天涛立即笑着道:“快不要这么称呼,你最好还是叫我卫明。”小翠花儿江天涛和气可亲,胆子顿时大起来,佯装默然低头,幽怨的一叹,含意颇深地说:“小婢倒希望少堡主真的是浇花的卫明。”江天涛听得一愣,愕然不解地问:“为什么?小翠花。”小翠花没想到江天涛果真这么不解风情,难怪她暗地里埋怨他傻,心说:花童配侍女,正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心念至此,不由嫣然一笑,转身催促道:“我们快走吧,去迟了小姐要发脾气啦!”
  说罢,当先走进小石门内。
  江天涛顿时想起正经事,因而也懒得再问,急忙紧跟小翠花的身后进入。
  小石门内,是一道斜斜下降的石阶,在石阶的尽头壁上,插着一盏明亮的精致宫灯,江夭涛知道,那是小翠花提来的。
  小翠花急步走至宫灯处,一俟江天涛走下石阶,即在壁上一个方孔内,用手一拉,上面的小石门,立即缓缓地合上了。
  于是,取下壁上的宫灯,悄声说:“请少堡主跟着小婢来。”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江天涛见小翠花仍呼他少堡主,也懒得再加阻止,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地道宽大,足有一丈见方,俱是用巨石砌成,石缝中灌有铁沙,十分坚固,由于洞内干燥有风,断定有不少处秘密的通风口。
  小翠花提着灯,在前面急步前进,江天涛在后面默默紧跟,但他在心里,却一直在揣测汪燕玲请他前去的原因。
  走至一段阴凉处蓦闻小翠花低声说:“这一段的上面便是护堡河。”江天涛游目一看,发现巨石上果然有不少油油的水珠,断定距离汪燕玲的香闺不会太远了,因而,关切地问:“小翠花,你可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我去吗?”小翠花摇摇头,说:“小婢不知,不过小姐今天似乎特别高兴。”江天涛迷惑地唤了一声,正待再问什么,蓦见地道突变向内弯曲的弧形,同时,宽度加了一倍,而每隔三五丈,向内曲的石壁上,便有一座同一形式的大铁门,每座门的横楣上,都嵌有一颗不同颜色的大宝石。
  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地急声问:“小翠花,这些铁门,可就是九宫堡下的万象古墓?”小翠花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恭声应了个是。
  江天涛的心,一阵剧痛,想到为生他而去世的母亲,就安息在古墓内,虽然近在咫尺,但却远隔天涯,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
  由于天性的冲动,他身不由己地向着就近一座嵌有红宝石的铁门前走去。
  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脱口急声说:“少堡主千万别接近。”江天涛立被惊醒,立即折身走了回来,但他每经过一座大铁门,便黯然依恋地看上两眼。
  他幻想着墓中的重重机关,和母亲安息在玉棺内的慈祥面容。
  他暗暗问着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由这些铁门中的一个,安全地进入古墓。
  心念末毕,蓦闻小翠花,低声说:“少堡主,我们就要到了。”江天涛一定神,发现前面外缘右侧的石墙上,有一座已经大开的小铁门,宽大的地道,仍弧形向内弯去,不知通向何处。
  两人走至小铁门前,小翠花提灯照路,当先向内走去,不出五丈,是一道斜斜上升的石阶。
  小翠花转身含笑,望着江天涛,神秘地一指阶上,笑着说:“小姐在上面,定等得不耐烦了。”说罢,当先向石阶上走去。
  江天涛含笑跟在身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兴奋和蜜意,他不知道玲妹妹的香闺是如何布置的。
  心念末毕,已达阶顶,前面是座垂着猩红绒幕的小窄门,一阵挟着幽香的温馨暖意,径由绒帐内透出来。
  小翠花将宫灯插在小门的灯座上,转首望着江天涛,悄悄指了绒布,同时示意江天涛进去。
  江天涛一闻那丝熟悉的温馨幽香,便知到了玲妹妹的香闺,立即整理了一下,悄悄掀开厚重的绒布。
  室内灯光极亮,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悬着粉红纱帐的龙牙床,上面整齐的折叠着锦忱绣被,五支细长红烛,燃在高高的落地烛台上。
  但他并没有看到玲妹妹,由于里面的静寂,他断定室内无人。
  于是,他再将绒伟掀高些,呈现他面前的是妆台、铜镜、玉桌、锦墩,临窗高几上的几盆花卉。
  江天涛尚未看完,小翠花似乎也发觉情形有异.急上两步,探首一看,立即惊异的悄声道:“小姐不在呀!”说着,闪身走了进去。
  江天涛正待进入,立破小翠花机警地阻住,悄声说:“让小婢先到前廊上看看。”
  说着,顺手将绒布垂下,转身走去。
  江天涛心中十分不解,顿时升起一丝不安,他一直问着自己,玲妹妹会不会出了事情,否则,她派人去接我,为何又不在楼上等候。
  焦急的心情,使他不安地再度掀开绒纬的一线,只见小翠花,正由通向外间的室门外,神色焦急地急步走进来。
  江天涛一俟小翠花走近,立即迫不及待地悄声问:“小姐可在外面?”小翠花迷惑地悄声道:“不在,也许发生什么紧急事情,平素小姐很少下楼去!”江天涛一听,愈加不安,不由关切地问:“我该怎么办,可以进去吧?”小翠花立即悄声警告道:“少堡主,请你务必忍耐一下,每逢小姐不在时,毒娘子总是派她的心腹侍女前来搭讪,趁机窥探小姐的心倩、言行。”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郑重地道:“每次小姐下楼,总留一人在此,这次一个人不留便匆匆前去,如不是有重大事故,绝不会如此。”江天涛深觉有理,不由贸许地应了声是,但他的手心中,由于过份的不安、焦急,不知不觉间已渗满了汗水。
  他太关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为汪燕玲不但要与狡桧阴狠的“毒娘子”斗智,还要应付狗子“朝玉鼻”意图不轨的纠缠,稍一疏神,便有生命的危险。
  心念间,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翠花立即紧张地悄声道:“少堡主小心,有人来了!”江天涛自是不怕,但他怕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摒息静立幕后,凝神听着走上楼来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的清晰,蓦闻一个含有责备意味的焦急声音说:“哎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姐都急死了!”江天涛一听,知是小水仙,紧张地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
  蓦闻小翠花焦急地悄声问:“小姐呢?你们去了哪里?”小水仙有些紧张地低声说:
  “老堡主回来了……”江天涛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他缓缓倚在石壁上,心里不知是悲是喜,泪水不觉夺眶而出,十八年来,他无时地刻不想见见年老的父亲,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他万万不能放过。
  心念间,恍憾听到小翠花在悄声喊他:“少堡主,少堡主……”江天涛一定神,举手拭了拭流下的泪水,走了进去。
  一身水红的心水仙,一见江天涛的装束,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俏目,紧张地说:
  “少堡主,你怎的带着剑来了!……”江天涛无心和她们说明原因,立即急声问:“老堡主现在什么地方?”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诉江天涛,因而摄孺着道:“小姐说请少堡主先回去。”江天涛哪里肯听,剑眉一轩,厉色悄声问:“快说,老堡主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和小翠花没想到江天涛突然变得这么凶,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两步。
  尤其小水仙,望着江天涛炯炯闪辉的星目,两腿只觉发软,因而颤抖着声音道:
  “在后应中阁上……晚餐。”江天涛知道不使颜色,小水仙绝不肯告诉他,因而,催促道:“指给我,是什么地方?”于是,不由分说,拉着小水仙细润柔嫩的纤手,急步向外间走去。
  小翠花知道无法阻止,飞身纵至外间,急忙将通向前厅的中门,悄悄拉开了。
  江天涛首先机警地看了一眼楼外,发现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阁楼,到处灯火通明,楼下的曲廊下,倘有仆妇侍女们匆匆走动。
  他略一迟疑,拉着小水仙奔至前廊的宽大石柱下,悄声间:“中阁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战战兢兢地指着数十丈外一座灯火明亮的长大石阁,惶声道:“那就是中阁!”
  江天涛衡量形势,决定出院中的长廊,纵上对面的石楼,然后,经前面的院落,绕至中阁对面的石楼高背上。
  他想,如果沿着阴影前进,也许不致被堡墙上的高手发现。
  一想到堡墙上的高手,江天涛便不由自主地游目看了一眼,远近堡墙上的卫星堡楼。
  看罢,毅然取出黑市,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惊得双手掩住樱唇,瞪大了一双杏眼,浑身颤抖着悄声道:“少堡主……您……您千万……不能……冒险……”江天涛哪里肯听,罩上黑市,立即宽声道:“你俩快退进去,有事我自会应付。”“忖”字出口,飘然而下,足尖一点楼下长廊,身形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飞对面楼上,声息毫无,一闪不见。
  小水仙、小翠花,纤手仍掩在樱唇上,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腔口,目光惶恐地望着江天涛身影消失的楼顶,两人都呆了。
  她们只知道江天涛才是真正的少堡主,但她们并不知道他有这等轻灵惊人的身法和高绝的武功。
  江天涛沿着高楼阴影,鹭行鹤伏,直向中阁对面的屋脊绕去。
  他虽然不怕堡中高手截击,一旦被发现,他也自信能闯出险地,但他却不愿在老父听到盗走“绣衣”,杀了“总管”的消息之后,再惹老父生气。
  同时,万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难辩,假设逼退老父逃走,“九宫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数十年的清高声誉,势必受到贬损。
  因而,在前进中,他格外谨慎、小心,飘纵飞腾,无声无息,直如幽灵,终于顺利潜至中阁对面的楼背上。
  江天涛隐身脊后的暗影中,借着楼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对面中阁上看去。
  中阁上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六扇前门大开,阁内情形一览无遗。
  阁的中央,摆着一桌丰盛酒席,但仅坐着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带慈祥,隐透威武的老人,其余仆妇侍女两侧肃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肤色红润,身穿一袭杏黄袍,头戴一顶黄呢毡缀英雄帽,一双闪着祥和光辉的虎目,两道如云长眉,额下一蓬如银长胡,飘散直垂胸前。
  江天涛一见黄袍老人,心情激动,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
  他知道坐在正中的黄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江老堡主。
  但他看得出,父亲手捻着银胡,默默地饮酒两追人鬓霜眉微皱,分明是有着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侧,竭力装出一副中规中矩,十分恭顺的样子,老堡主每饮一口酒,他便起身执壶,为老堡主满杯。
  汪燕玲坐在左侧相陪,不时为老堡主挟鱼挟肉但她的娇脸上,却罩满了愁容显示出她的内心,十分不宁。
  江天涛知道汪燕玲不但为老父的沉默而忧心,也为引他进香闺而焦急。
  在朝夭鼻的身后不远处,恭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看来年仅二十八九岁的狐媚妇人。
  狐媚妇人,瓜子型的脸蛋,弯弯柳叶似的眉,一双与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细嫩的双颊上,薄施脂粉,仍有着青春少妇的诱人风韵。
  江天涛虽然没见过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艳妇就是他的切齿仇人。
  毒娘子。
  这时,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经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来,仍若二十八九岁的少妇,难怪狗子“朝天鼻”会引起欲念,想入非非。
  阁内气氛,十分沉闷,其余立在两测的仆妇侍女,也俱都静得鸦鹊无声,小香兰、小杜鹄,也静静地土在汪燕玲身后的一群侍女中。
  江天涛断定,他们正在谈论着昨天夜里的事。
  这时,老堡主微皱霜眉,举杯又饮了一口酒,望着恭立一例的毒娘子,似是继续前话,感慨地说:“闵总管忠主勤事,克尽己责,多少年来,老朽一直以全堡重任相托付,使得老朽远游在外,忘却后顾之忧……”江天涛听得感慨摇头,心想:老父待人忠厚,也太相信这些巧言令色,虚伪做作的狡桧小人了。
  又见老堡主黯然一叹,继续道:“没想到老朽迟归一日,竟与追贼身殉的闵总管就此永诀,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贼不但不能得逞,而闵总管也不致遭此不测,因而老朽总觉槐对他的英灵于泉下。”江天涛听老父呼他是贼,心里既委屈又难过,不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紧皱,目旋泪光,一脸悲凄之色,只见她面向老堡主,恭谨戚声道:“贱妾与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内外堡务,终日兢兢业业,勤劳不懈,朝夕惕励,深恐有亏职守,辜负了老堡主的期望责成,此次亡夫闵五魁,惊闻老堡主心爱之物被盗.堡中数十高手无力截击,亡夫虽自知不是来人敌手,但职责所在,岂能畏死,因而冒险出堡擒贼,终因不敌被刺,亡夫虽死,但已死得其所,聊报考堡主的隆恩大德于万一。
  据闻,来人蒙面,登楼如履平地,显系堡中之人,贱妾痛丧亡夫,别无所求,恭请老堡主早擒内奸,治以应得之罪,不但贱妾终身感戴,即使亡夫在泉下也感激老堡主的大恩大德。”毒娘子滔滔说罢,声泪俱下,不禁掩面而哭。
  肃立两则的仆妇侍女,竟有不少人也眼泪汪汪地一洒同情之泪。
  江燕玲紧度黛眉,垂首不语,而朝天鼻的脸上,却布满了报复性的得意微笑。
  江天涛听了毒娘子的话,又惊又怒不由暗骂一声泼妇好一张利嘴,同时更惊于毒娘子和闵五魁有诡谲的先见之明。
  假设,狗子“朝天鼻”早知闵五魁和青娘子是他的生身父母。即使再深沉的人,这时也难控制感情而不放声痛哭。
  老堡主听了毒娘子的哭述,神情极为难过,立即黯然道:“方才在前堡大厅上,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以及齐鲁大侠诸位,亦怀疑来人是潜伏堡中的高手……”
  朝天鼻立即逞能地恭声说:“据涛儿所知,那人登楼盗宝,飞越索桥,仅是片刻之间的事,设非堡主局手,谁能对摘星楼上的机关知道得那等清楚?”老堡主霜眉一皱,不以为然地道:“八卦生克之理,有它一定的变化规律,熟通易理的人,大都晓得,并不为奇,奇在来人的胆识、豪气,和他一身惊人的功夫。”朝天鼻被说得脸上一红,急忙领首恭声应是。
  老堡主望着朝天鼻,似有所悟地问:“涛儿,为父经年不在堡中,平素你可曾常去摘星楼上巡视?”朝天鼻见问,顿时满面通红,慌得吞吞吐吐地道:“涛儿……涛儿有时去,只是尚记不清上面的生克变化……”老堡主微现不悦,但仍平静地问:“你为何不向你玲妹妹学习?”朝天鼻只是惶声应是,不敢回答是否曾经学过。
  老堡主又望着汪燕玲,祥和地道:“玲儿,你今后要多多指导你涛哥哥。”汪燕玲立即恭声说:“玲儿曾将易理讲授给涛哥哥听,他说,将来身为一堡之主,自有管家护院的高手为他分忧,何必费那些脑筋,记那些丙丁、子午、乾坤……”老堡主一听,立现怒容,不由怒声道:蠢材,你可曾说过这话?”朝天鼻早惊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由椅上立起来,口里支支吾吾,话已说不清楚了。
  毒娘子的双目冷电一闪,唇色立即掠过一丝冷笑,怨毒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恭声插言道:“请老堡主息怒,少堡主近半年来,身体虚弱多病,不宜用脑过度,少堡主秉性忠厚,深识大体,不致说出那等胡涂话来。玲姑娘与少堡主,两小不合,常起口角,也许玲姑娘的话是少堡主一时的戏言!”朝天鼻一听,暗暗感激毒娘子,急忙向老堡主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连声应是。
  老堡主迷惑地唤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皱眉垂首,娇yyyyy凝霜的汪燕玲,继续望着朝天鼻沉声道:“家传吐吶功夫,足可延年益寿,壮气增神,你知勤练不辍,怎会体弱多病,定是你贪图玩乐,不知上进,才弄坏了身体。”朝天鼻听得浑身一战,又暗自埋怨毒娘子不该说他体弱多病,于是,硬着头皮,摄孺着道:“涛儿怎敢懈怠功夫,排山掌、丽星剑、正宗吐吶,涛儿从无一日间断,并经常至前堡,请各家指点试招……”
  隐身脊后面的江天涛,听朝天鼻一口一个涛儿只气得浑身微抖,连连摇头。
  老堡主听了朝天鼻的话,不由赞许地抚髻领首,嗯了一声,较为缓和地问:“切磋的结果如何?”朝天鼻见间,精神一振,毫不迟疑地道:“除了镇拐震九州马老前辈一人外,有的不敌,有的平手!”老堡主一听,霜眉轩动,十分欣慰,红润的面容上,又有了祥和之色。
  “扑叹”一声,垂首咬唇的汪燕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堡主本就觉得有些矛盾,既然勤练武功,怎会又体弱多病,这时见汪燕玲失声而笑,不由霜眉一皱,和声间:“玲儿,你表哥说的话,可真实?”汪燕玲立即含笑恭声道:“表哥自是不敢欺骗姑父,只是人家怕伤了少堡主的自尊,不便施展煞手罢了。”
  朝天鼻一听,伪装的原形毕露,呼的一声由椅上立起来,叭的一拍桌子,铁青着脸,指着汪燕玲,怨声道:“表妹,我江天涛有何对你不起之处,你竟在父亲面前,三番两次,故意刁难,令我难堪。”老堡主一见,顿时大怒,气得浑身只抖,不由厉声怒叱:“混帐东西,如此不懂规矩,还不给我滚下去。”朝天鼻栋然惊觉,但已侮之不及,赶紧躬身垂首,连连惶声道:“涛儿该死,父亲息怒。”江天涛看得切齿握拳,星目冒火,他确没想到这个蠢材居然胆敢如此嚣张无状。
  心念末毕,蓦见毒娘子怨毒地盯了汪燕玲一眼,紧接着,面向老堡主惶急地恭声道:
  “老堡主,请息怒,贱妾有下情陈禀!”老堡主满面怒容,虎目注定毒娘子,沉声道:
  “有话请快讲!”毒娘子恭声应是,以关切地口吻说:“少堡主与玲姑娘,经常口角,已成常习,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玲姑娘一味讥讽,大伤少堡主的自尊,少堡主年轻气盛,容忍功夫自是不够,这不能全怪少堡主一人。”
  据贱妾所知,夫人生前,曾与玲姑娘的令堂无影女侠.订有两小婚约,以贱妾之见,不如令少堡主与玲姑娘早日完成周公之礼,两人既成夫妻,自然恩爱情深。
  如果,玲姑娘感觉到委屈,觉得少堡主不配为婿,也请玲姑娘早日离去,以免影响少堡主的身心健康和课业的进步。以上纯属贱妾浅见,尚望老堡主明鉴,早定取舍。”
  江天涛一听,勃然大怒,陡起杀机,顿时忘了处身何地,一挺腰身,条举右臂,翻腕疾握剑柄。
  但是,翻腕一握,右手竟然抓空,心头不由猛地一震,面色顿时大变,惊得险些脱口呼出声来。
  牢牢系在背后的宝剑,竟然仅剩下一个空空的剑鞘了。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伏身,机智地看向身后。
  只见内堡石楼高阁,房屋榈比,摘星楼直立夜空,远处堡墙上,一片岑寂,哪里有半个人影?
  江天涛心知九宫堡内又来了高手,对方则是借自己全神贯注中阁,正在心浮气躁之际,趁机盗走背后长剑,但这人的轻灵身手,也的确称得上炉火纯青了。
  同时,他也愈信恩师“海棠仙子”平素的告诫为人切忌骄满。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夭”的话了。
  他内心虽然对盗剑之人的高绝轻功感到佩服,而也知对方并无害他之心,但盗走了背后长剑,总是心存戏弄。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生气,深觉大大地损了自尊。
  由于额角有汗,不自觉地用手去整理罩在俊面上的黑市。
  就在他右手刚刚触及黑市的同时,面前蓦然弥漫着一丝高雅的淡淡的幽香。
  江天涛心中一惊,断定这是女孩们用的脂粉香,仔细一闻香味,就发自右手的五指上。
  他愣愣地望着右手五指,觉得这丝高雅的淡淡幽香,似是与表妹汪燕玲平素所用的大是不同。
  继而一想,他曾用手去抚小翠花的樱口,去握小水仙的玉腕,也许是她两人残留在手上的余香?
  但,略一回忆,又觉得小翠花两人的身上,虽然也有脂粉香,却没有这等高雅。
  心中一动,恍然大梧,急用左手去摸肩后空空的剑鞘哑口。
  继而将左手送至鼻前一闻,不错,高雅似幽兰的芬芳气味,更浓了。
  江天涛断定盗走身后宝剑的人,必是一个顽皮淘气,刁蛮不羁,自大自狂,不知礼数的泼辣少女。
  因为,年龄较长,已通世俗的女孩子,绝不会以这种恶作剧来戏别人。
  江天涛一想到对方是个少女,心中愈加懊恼、气忿,假设盗剑人是个白胡子老头,或者是已经名震江湖的大剑客,还可自嘲自己年轻,火候不足。
  如今,哼,被一个淘气的少女将剑盗走,不说气恼,就拿男子的自尊说,也被他江天涛丢尽了。
  心念至此,他已无心再呆下去,立即悄悄起身,鹭行鹤伏,轻巧地同表妹汪燕玲的楼前,摒息退去。
  但是,他的目光,仍不时偷看一眼中阁上的情形。
  江老堡主神色黯然,抚胡领首,似是刚刚说完了一段话。
  朝天鼻依然躬身静宜,显得十分丧气。
  毒娘子目光炯炯,不时看看江老堡主,又不时看看汪燕玲。
  汪燕玲不知何时也由椅上立起来,她正在面向江老堡主,恭谨地说:“姑父不说这些情形玲儿也知道,不过,祖父龙宫湖主在世时,曾经说过汪家之女,不配无才之人,姑父当年能与姑母彩聘,也是以一套丽星剑法连败姑母璇玑玉女和家父汪剑霞,才获得祖父龙宫湖主的首肯……”正在离去的江天涛,没想到昔年父亲与母亲的结合,尚有段姻缘佳话,因而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又将身形伏在阴影下。
  江老堡主霜眉微皱,抚鬓凝视,皓首缓缓摇动,似是又回到数十年前风云江湖的黄金时代。
  这时,蓦见毒娘子阴刁地插言闲:“现在玲姑娘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少堡主虽有一身惊人武功,却向谁讨教呢?”汪燕玲毫不迟疑地沉声道:“当然向我讨教。”朝天鼻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乞怜地看了汪燕玲一眼。
  汪燕玲看也不看朝天鼻,继续道:“只要表哥能与我打成平手,即使明日成婚,我也不拒。”皱眉沉思的老堡主,听得非常动容,不由转首看了一眼满面颓丧,毫无生气的儿子朝天鼻。
  老堡主经年不在家,似是也有意趁此机会看看爱子的武功,究竟进步了多少,于是面向汪燕玲,含笑和声问:“玲儿,你和你涛哥哥比掌法,还是比剑呢?”汪燕玲立即恭声道:“姑父以一套丽星剑法独步武林,威震江湖,玲儿就和涛哥哥比剑吧!”朝天鼻一听,大惊失色,只急得汗下如雨。
  毒娘子虽知汪燕玲武功得自家传,兵刃也使的是剑,但她一直没见汪燕玲施展过,在她想,不管比掌、比剑,都不见得胜过朝天鼻。
  这时见朝天鼻满头大汗,惶惶不安,心知自己估计错了,于是,急忙插言道:“比武过招,兵刃无眼,万一双方失手,那还了得。”汪燕玲存心打击毒娘子和朝天鼻,立即冷冷地道:“剑道精微,在于气定神闲,练至纯青火候,出招撤式,意在剑先,姑父也是用剑的大行家,仅须三五个照面,即可强弱立判,怎会有什么危险?”朝天鼻有自知之明,立即面向老堡主,苦着脸恭声道:“涛儿这几日,微受风寒。”老堡主一听,顿时大怒,右掌猛然一拍桌面,厉声道:“快取剑来!”这声厉喝,声震石阁,微尘飘落,仆妇侍女佣俱都惊得面色大变。
  隐在阴影内的江天涛,大吃一惊,吓得展开小巧功夫,直向汪燕玲的楼前凉去。
  因为,他断定老父这声大喝,必然引起堡墙上的高手注意,加之江燕玲和朝天鼻稍时比剑,“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钟情等人,也许前来察看,那时再想离开,不啻登天尤难。
  心念间,飞腾纵跃,眨眼已至楼前,足尖一点长廊,飞身而上。
  登上前廊,闪身进入楼内,发觉里面静悄悄地。
  江夭涛感到十分迷惑,急步奔进汪燕玲的香闺,游目一看,面色大变,只见小翠花和小水仙,双双横卧地上,俱都破人点了穴道。
  他再度吃了一惊,同时也升起一股怒火,他断定又是那个盗剑的少女动的手脚。
  于是,急步奔至小翠花两人身前,舒掌在两人的命门上拍了两掌,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时苏醒过来。
  两人一见江天涛立在面前,略微一眨杏眼,面色一变,翻身由地上跃起来,同时惊惶地急声道:“少堡主……”江天涛顺手取下黑市,末待两人说完,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显示出早已知道点穴人是谁的神态,按着忿忿地沉声问:“她穿什么衣服,有多大年纪?”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时茫然摇摇头,惶声说:“小婢等送走少堡主,立时退了进来,商量如何禀报小姐知道,谁知刚进室门,便被来人点了穴道,以后情形便不知了。”江天涛剑眉一庭,知道两人都没看清那个盗剑少女的身材面貌,因而失望地又问了句:“你俩可看清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小翠花眨着一双大眼,想了想,迟疑地道:“好象是红衣。”小水仙立即纠正说:“不,有此近乎深紫或是浓绿。”江天涛知道对方身法奇快,又趁两人慌乱之际,猝然下手,小翠花和小水仙,绝难看得清楚,因而,游目看了一眼室内,吶吶地自语道:“她是由什么地方进来的呢?”小翠花毫不迟疑地道:“当然是由地道中进来的了。”江天涛惊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想到地道秘密的关系重大,不由万分焦急地道:“这还得了。”说话之间,飞身扑至绒炜前,挥手掀开一看,三人都愣了,小石门内一片漆黑,原来插在灯座上的精致宫灯,已经不见了。
  江天涛一定神,不由望着小翠花,惊异地问:“我们不是将进口怪石上的石门关好了吗?”小翠花儿问,面色立变苍白,惶恐的摄孺着道:“小婢虽将石门拉回,但没有将枢钮定死,这机关在外面仍可拉开,当时我想少堡主也许很快就回花园去,所以……”
  江天涛一听,断定盗剑的少女,早已潜伏在花园里,一俟他和小翠花将门关好,她也趁机跟了进来。
  他想到九宫堡的绝大机密被外人知道了。心里又惊又怒,又惶急,他决心将盗剑的少女找到,虽不致杀她灭口,也要令她对天宣誓,为九宫堡终生保守机密。
  心念已定,即对小水仙两人郑重地叮喔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小姐,但你两人必须随时提高警觉。”说着,又注定小翠花,宽声说:“你也不必过份难过,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现在快随我去将枢钮定好。”说罢,当先走进小石门内,急步向阶下奔去。
  小翠花匆匆跟在江天涛身后,她确没想到这位少堡主心胸如此宽大,不但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反而把过错拉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感激,不由落下两行泪水。
  由于心情焦急,两人在地道中,俱都急步如飞,越过护堡河的一段,便看到地道的尽头,遥遥挂着那盏宫灯,因而,两人的身形,顿时加快。
  来至灯前一看,阶上石门,依然紧紧关闭,江天涛飞身纵上石阶,两掌运劲一推,石门果然缓缓倒向外面。
  他回头向着阶下的小翠花,挥了挥手,足尖一点,飘然掠出门外。
  门外一片昏黑,竹摇花动,异常岑寂,江天涛机警地游目看了一眼园中,断定那人已经离去。
  身后一阵沙沙声响,怪石上的石门,已经缓缓向上合起。
  江天涛愣愣地望着复原的怪石,心头涌起一阵混乱和迷悯。
  他觉得有许多问题堵在他的心里,令他不知如何处理,该由哪一个问题理起。
  他低头沉思,信步向石室走去,在他的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盗剑的少女是谁?
  她怎会事先隐身在花园里?她前来的意图是什么,盗剑戏弄的居心何在?
  心念间,不觉已走至石室前,他懒懒地以肩推开室门,侧身走了进去,顺手将门掩上。
  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室内游目一看,蒸然发现小桌上放着一张雪白素篓,他的双目一亮,飞身扑了过去。
  低头观看,只见素篓的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草体墨笔字,在素篓的下角绘有一个暗花秋海棠的标记。
  江天涛一见海棠标记,不禁心情激动,星目闪辉,立即惊喜地脱口欢呼道:“啊,师父回来了。”欢呼声中,捧篓恭读:“涛儿,为师已由梵净山归来,见字即来海堂洞府。师谕。”江天涛已有半年多没看到恩师的慈颜,听到她亲切地声音了。
  蓦然,一丝高雅的淡淡幽香,再度弥漫在面前。
  江天涛心中一惊,顿时想起破人盗走的长剑,急忙将素篓送至鼻前一闻,那丝高雅幽香,果然发自素篓上。
  因而,一个意念闪电掠过它的心头,盗剑的人莫非是恩师海棠仙子。
  不错,一定是她老人家,她时常说“凡事慎思,临危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这分明是她老人家给了他一次实际教训。
  继而一想,又觉不妥,恩师自出道以来,人已不施脂粉,这素篓上的高雅幽香,又是从何而起?
  心念间,十分迷惑。
  蓦然,他的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发现素篓的背面,隐隐透着字迹。
  急忙翻过素笔一看,顿时愣了,背面上果然潦草地横写着一首七言诗。
  根据字体的潦草,和字迹的模糊,断定是用少女画眉的眉笔,在时间仓促下,匆匆写成的。
  细读诗词是:“独立阁后榜遮荫,苦等侍儿来接引,满身尽是偷香瞻,一片轻薄寂玉心。
  谁知好事偏多磨,风去楼空春阁寂,暂借宝刃归仙府,促醒阳台梦中人!”下面既末写姓名,也末留标记。
  江天涛看罢,十分生气,觉得诗中含意,不但尖刻讽讥,而且充满了妒意,他断定盗剑的少女是个十足的醋潭子,百折不扣的河东狮。
  继而一想,他又哑然笑了,心中似乎知道了盗剑的少女是谁,但又不敢确定。
  于是,匆匆将素篓放进怀内,紧了紧身上的剑衣,悄悄走出室外,游目看了一眼园内,飞身纵出花墙,直向正北高可按天的繁舟峰奔去。
  江天涛穿过一段巨木松林,已达峰下,他怀着一颗兴奋的心,身形宛如巨鹤凌空般,直向峰颠上升去。
  升至蜂腰,回头下看,只见谷中一片昏暗,只有九宫堡内现出数点微弱灯光。
  他已看不清何处是表妹汪燕玲的高楼,何处是高大的中阁,不过,他深信这时汪燕玲和朝天鼻的比剑,已经有了结果。
  穿出云层,双目顿时一亮,一勾弯月,斜挂东天,洒着蒙陇光辉,“繁舟峰”的峰顶,已隐约可见。
  江天涛精神一振,身形上升愈快,瞬间已到达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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