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黄鹰 Huang Yi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56年)
亡命双龙
  作者:黄鹰
  黄昏,晚钟从山上的古刹传来,栖止在山下林中的群鸟齐被惊起,钟声鸟喧,惊破了林中古道的静寂。
  钟声中仿佛还有诵经声,这诵经声又仿佛来自走在古道上的六个人。
  他们都是身穿袈裟,颈挂佛珠,手提戒刀禅杖方便铲等佛门弟子所用的兵器。
  佛门弟子严戒杀生,这六个人却带着一身杀气,仿佛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没有阳光,他们的头上却仍然低压着一顶竹笠,低压鼻梁,要遮挡的似乎并不是阳光,而是他们的面目。
  钟声,一下接一下,终于停下。
  这六个人,亦同时停了下来。
  第一章 国舅图刺杀 大理国太子
  第二章 逃避五行教 邂逅流浪汉
  第三章 真假皇太 难猜闷葫芦
  第四章 调虎离山计 谁是真太子
  第五章 国舅拆兵 女儿被掳走
  第六章 老臣被杀害 太子幸走脱
  第七章 计内有乾坤 太子有真假
  第八章 奸父有忠儿 报讯被炸死
  第九章 双龙斗奸臣 血溅鬼号滩
第一章 国舅图刺杀 大理国太子
  黄昏,晚钟从山上的古刹传来,栖止在山下林中的群鸟齐被惊起,钟声鸟喧,惊破了林中古道的静寂。
  钟声中仿佛还有诵经声,这诵经声又仿佛来自走在古道上的六个人。
  他们都是身穿袈裟,颈挂佛珠,手提戒刀禅杖方便铲等佛门弟子所用的兵器。
  佛门弟子严戒杀生,这六个人却带着一身杀气,仿佛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没有阳光,他们的头上却仍然低压着一顶竹笠,低压鼻梁,要遮挡的似乎并不是阳光,而是他们的面目。
  钟声,一下接一下,终于停下。
  这六个人,亦同时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用手将竹笠推高了一些,突然——声:“小心!”
  语声低沉,从竹笠射出来的目光,有如刀光般凌厉。
  跟在他后面的五个人随即左顾右盼。
  但并无发现,他们抓着兵器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他们绝对相信他们的头儿,所以并无发现,只是他们的道行未够。
  为首的那个,等了一会,鼻翅突然抽动步移前。
  即时霹雳一声。
  ’前面两丈不到的一株大树,倏地火光一闪,一断为二,轰轰发发的横倒下来,截断了去路。
  六个人的目光,不由都向这边望来。
  一阵金铁交击也似的大笑声,也就在这时从他们的后面响起。
  他们马上回头。
  后面三丈的路上,已多了一个人。
  那人,最少比他们高出了一个头。
  秃顶,光可鉴人,赤裸着上身,肌肉块块坟起来,古铜色,仿佛是用古铜铸出来的。
  为首的目光一落,立即暴喝道:“杀!”
  ”反手将竹笠掷下。
  竹笠下,是一张极其威武的中年人脸庞,束发。
  其余五个亦随即将竹笠掷掉,是五个年青人,也全都将头发束起来,他们并不是佛门弟子。
  走在最后那一个跟着扑出.,手中禅杖“呛啷啷”
  声中,拦腰向那秃头大汉扫出。
  大汉没有闪避,吸气,浑身的肌肉跳动,仿佛有声响发出来,禅杖迅速扫在他的左腰上,“铿”的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
  大汉面无表情若无其事,纹风不动,那条禅杖,反而给震开去。
  那个年青人亦被震牙一步,面色一变,大喝声中禅杖再一抡,当头劈下。
  大汉“哈哈”一笑,左手一抬,一挡一抓,硬硬抓住了禅杖的顶端,旋即转身,右掌如刀,疾劈而下。
  “刷”的只一掌便将那条禅杖柄劈断。
  整条禅杖都是铁打的,那个年青人若没有几斤气
  力,也用不动这样的一条禅杖,大汉却是如此轻易将
  之挡下、劈断,一身气力简直不可思议。
  禅杖一断,那个年青人亦被震飞,须势一个翻身,手中断杖向大汉当头插下。
  大汉双掌一抬,“霸王举鼎”,接—拍,“童子拜观音”,将那截断杖拍在双手中。
  大汉只一搓,那个年青人,便再也把持不住,断杖脱手飞去,一个身子却凌空落在他的肩头上。
  大汉借力使力,那个年青人立时被他抡得风车般上下左右翻飞。
  其他人已然挥动兵器冲前来,看见这种情形,只恐伤了同伴,齐皆怔住。
  为首的中年人喝一声:“什么人?”
  大汉笑应道:“除了金刚,江湖上还有那一个有这种金刚不坏之身?”“金刚?”中年人一张脸沉下来。
  金刚接一声暴喝,双臂一抡,将手上那个年青人撞向旁边的一株树木。
  一声巨响,那株树木一斯为二。
  年青人一个身子亦拦腰断为两截,惨叫声惊心动魄。
  中年人等五个眼都红了,挥动兵器正要冲前。
  又一声巨响,断挡在前面路上那截断树,突然片片碎裂,一个人从树干当中飞出来,飞舞在半空中。
  众人回头一看,碎裂的木片已射到眼前,挥手一挡那刹那,半空中那个人已落下,探手一抓,一个年青人的头颅已在他的五指下爆裂,脑浆鲜血激溅。
  那个人的身子随即又拔起来,上了旁边的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发出一阵猴猿也似的尖叫声。
  他的身躯亦有猿猴一样短小,四肢却很长,尖叫着一声:“木猿!”
  语声未落,一个年青人脚下的地面陡然下陷,他惊呼未绝,一个身子亦往下疾沉了下去。
  旁边,他的一个同伴慌忙伸手抓去,才抓住他的手臂,他的眼耳鼻口突然一齐标出了一股鲜血来。一声凄厉叫声接从他口中吐出来,也只是一声,他便死在这地洞内,一个阴沉的声音,这才从地洞内传出:
  “土龙”这声音就像来自地狱深处,听得人毛骨悚然。
  为首的中年人打了一个寒噤,失声道:
  “五行追命——”
  .接一声大喝:“大家散开!”
  一声尖叫应声半空落下,木猿尖叫着,凌空探手抓向中年人的天灵盖。
  中年人双手一对双锋笔一转一挡,脚下的泥土陡裂,一双手伸出,疾抓向他的足踝,也算他眼利,单脚一跳,身子接往地上一倒,滚身跃进了树林内。
  那片刻之间,地上又裂开了四个洞,那双手从洞中探出来,一抓再抓,都不能够追上中年人的双脚。
  木猿尖叫着半身疾转,急追了进去。
  金刚同时抓起了一截断树拦腰扫向其余的两个青年人。
  那两个年青人不等树干扫到,便双双跃进了树林内。
  断树扫在树干上,那条树干“轰”地断折,倒向金刚。
  金刚反手将断树抛掉。一拳将倒下来得那截断树击飞,大踏步追进树林内。
  木猿进了树林,更显得活跃,手脚并用,搭着横枝飞舞飘荡,很快便追上了那个中年人。
  他的一双手随即抓下,中年人双峰笔疾转,迎向抓来的双手。
  木猿尖叫着,凌空转身,倒跃回一条横枝上。
  中年人半身一转,厉声道:
  “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段昌——”木猿怪笑着应道:
  “我看你不是这么笨的人!”
  中年人面色一变再变,道:
  “是……”下面的话未接上,
  段昌双锋笔转动,抢先刺出。
  木猿接连几次扑击都被迫回,再给一迫,已到了一株树木前。
  段昌大叫着迫前去。
  木猿脑后若不是长着眼睛反应便是猿猴般灵活,后背一贴树干,身子立即往上翻起来。
  段昌双锋笔刺在树干上,拔起身子,再刺。
  眨眼间,树干已多出了十多个洞。
  木猿头上脚下,双手抓着树干,往上倒退着闪避,一下子倒爬上三丈高,手一探,搭住了一条横枝,身子离开了树干,横枝上接连三个翻滚,尖叫一声,正要扑下来,目光及处,已不见了段昌的踪影。
  “怪了,这老小子眨眼间的躲到那里去?”木猿抓耳爬腮,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段昌只是窜进了旁边的一丛矮树内,只等机会,突然出手袭击,听说连忙屏息静气,一动也都不动。
  木猿一再四顾,突然又一声尖叫,终于扑下,扑向相反的一丛矮树,双手落处,左右乱抓,只抓得枝叶横飞。
  段昌已准备出手,但还是忍着,五行追命已现身三个,其余两个说不定亦会到来,一击不中,惊动他们,便是背插双翅,也难飞出生天。
  况且,他身负重命,离开这里,远比杀一个木猿更要紧。
  再说,就是暗算他也无必杀的把握。
  木猿再一阵乱抓,枝叶散处,一条五色斑斓的毒蛇突然在树丛中掠出来,直标向他的咽喉。
  蛇快,木猿的一双手更快,一抓一拉,左手抓住了那条毒蛇的七寸要害,右手接将之拉得笔直。
  “原来是你这个软骨头躲在这树丛里。”木猿气恼的双手再一紧,“嗤”的那条毒蛇被他硬硬拉断为两截,蛇血洒了他一面,他却一些也不在乎,反手丢掉,纵身上树,。跳跃着追前去。
  段昌这才松过一口气,蛇尾那截正落在他藏身那丛矮树的前面,着地那一下声响,着实吓了他一跳。
  还有,那两个弟子这下子不知怎样了?他叹息在心中,四顾无人,借着树木掩护,一旁窜出。
  那两个年青人窜进了树林内,立即往前狂奔。
  金刚紧追而入,紧追不舍,他的身材看来虽然笨重,脚步放开,竟也慢不了那两个年青人多少。
  “有种的别走!有种的停下!”一面追,金刚一面叫,声如洪钟,惊吓得林中的鸟雀“噗噗”乱飞。
  那两个年青人没有回答,只是往前狂奔。
  他们不是没有种,否则,也不会接下那个任务。
  在决定完成那个任务同时,他们亦已作出最坏的打算,准备随时牺牲,让段昌有脱身的机会。
  金刚的追进来,他们正中下怀,听到了木猿的尖叫声向这边移来,更加放心。
  木猿很快追上了金刚,随即尖叫道:
  “有没有看见那个老小子?”
  “那个老小子?”金刚大叫道:
  “你不是追着他的?”
  木猿道:“我看见他好像跑到这边儿。”
  金刚大摇其头说:“我可是没有看见。
  木猿道:“那我回头找。”
  金刚道:“还是先解决这两个小毛头,我再跟你一起找回去。”
  “也好!”木猿跟着尖叫追前。
  这两个人虽然身怀绝技,有异常人,但头脑却似乎不大灵光。
  那两个人年青人这才真的放下心来,脚步也就更加快,一心将这两个人远远引开去。
  出了树林,是一个河滩,一条独木桥横跨两岸。
  走在前面那个年青人立即说道:“我们赶快过去,将桥弄断。”
  “好——”后面那个气喘喘的应道:
  “头儿这时侯应该安全的了。”
  金刚木猿追得很紧,那条独木桥绝无疑问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但到他们冲上桥头,立即就发觉,那其实也是一条死路。
  桥中心赫然躺着一个人,中年人,一身红色的衣衫,鲜红得就像是火焰,在血中燃烧的火焰。
  他的面膛也是赤红色,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个僵尸,却像个僵尸般在那两个年青人冲上桥头后,直挺挺的从桥上弹起来。
  两个年青人脚步一顿,前面一个随即大喝一声,高举戒刀冲前去。
  红衣人双手掌心之上同时出现了一团火焰,左手接一扬,一团火焰“嗤”的疾射向冲过来的年青人。
  那个年青人挥刀急挡,火焰正撞在戒刀上,非独没有被震飞,反而“蓬”的怒放,裹着那柄戒月燃烧起来。
  那个年青人不由弃刀,与之同时,红衣人右手的那团火焰乘隙而入,箭一样射在他的胸膛上。
  那团火焰一样炸开,燃着了那两个年青人的衣衫。他们整个的身子迅速被烈火包裹,惨叫着倒退了下去。
  在他后面那个年青人当机立断,翻身跳进河里。
  红衣人视若无睹,没有阻止,
  水花开处,那个年青人疾沉下去,突然又翻起来,一声惨叫,翻出水面三尺又堕下,眉心、咽喉、胸膛上已各多了一个血洞。
  一个女人随即从水里冒出来,一条飞鱼也似飞上了那条独木桥。
  看年纪三十不多,相貌姣好,身材窈窕,蜂腰一束,婀娜多姿,仿佛给风一吹,便会折断。
  身上一袭水青色的紧身衣裳,湿了水、更紧贴在胴体上,极尽诱惑。
  红衣目光落在这胴体上,面色似乎又红了三分,
  叹了一口气,道:“水天娇,你难道就没有第二套衣服?”
  那个女人抬手一掠秀发,风情万种的娇笑道:
  “别人可以动火,你这个火霹雳却是不可以,惹火焚身,燃着了那一身火器爆炸开来,只怕尸骨无存。”
  火霹雳“格格”笑道:“跟你一起烧,就是烧成怎样也不要紧。”
  说话间,金刚木猿已到桥下,还未走近,金刚的一双眼睛便亮起来,盯在水天娇的胴体,一张大嘴巴笑得合不拢,就像个傻瓜。
  木猿亦“骨”的咽喉一响。
  水天娇媚眼如丝,瞟了他们一眼,道:
  “大惊小怪的,怎样了?”
  金刚道:“水妹妹总是喜欢水里来水里去,我们都是旱鸭子,能够怎样,还不是只有干瞪着眼睛的份儿?”
  火霹雳那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叹息道:
  “我一个身子本来要烧着的了,不知怎的你一开腔便不由打冷颤,像给丢进冰窖里。”
  金刚瞪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
  木猿已叫起来:“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们忘了为首的那个给跑掉了。”
  火霹雳一怔,道:“有这种事?我们可是不知道。”
  水天娇接道:“我只是负责守着这条河,你们追失了的人,可与我一些关系也没有。”话声一落,一声娇笑,翻身倒跃回水里。
  她的姿势美妙之极,水花开处,便消失在河里,不知所踪。
  火霹雳接道:“我也是只负责看着这条桥。”
  他身子往后一倒,又直挺挺的躺回桥上。
  金刚一顿足,顿得整块地面也震动起来,大声逗:
  “我们回头搜!”
  木猿叹了口气跟上去,往来路走回。
  相距数十丈一侧的一丛枝叶,即时一分,露出了段昌的脸庞。
  他的目光落在那伏尸桥下,仍然在燃烧的年青人之上,神态看来很激动,到底没有冲出去,反而退后,这已是他脱身的机会。
  河滩又恢复原来的静寂。
  只有那个年青人的尸体继续在燃烧,偶然发出响声。
  这时候,夜幕已低垂。
  夜更深,五行教总坛的大堂却光如白昼,燃着了十数个大火盆。
  五行教在江湖上的名气并不大,也不好。
  据说源起于关外,却不容於关外武林,迁入中原,又遭受各门派的排挤,不得不再南下。
  他们当然并不属於正道,但亦不受邪派的人欢迎。
  据说那完全是因为他们为了钱,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与其说是一个门派,毋宁说是一个杀手集团。
  这一任的教主,据说是前任教主的大弟子,现在年已六旬,外号“千手如来”,本来的姓名,除了五行教有限的几个弟子外,知道的人只怕没有多少个。
  他的一双手,据说千变万化,杀人的方式,据说也所以层出不穷,随心所欲。
  但他的武功到底高到怎么样,却是没有人知道,只因他甚少出手,近年来更几乎一次也没有。
  所有事他都交给了五个弟子做,也就是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土龙,江湖上有名的“五行追命”
  这五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失过手,他交待的事情都能够依期顺利完成,的确没有他出手的必要。
  他的日子无疑过得很舒服,可是到现在,他的身材仍然一些变化也没有,六十岁的人,还是那么的精壮。
  这惟一的解释就是他一直都没有将武功放下,而他的笑声,内功更是一年胜一年,已臻化境。
  现在他只是随便打一个“哈哈”,便有如响雷一样,堂中火盆的火焰齐皆像受了很大的惊吓,“突突”’地一阵飞扬。
  他高坐在堂上的一张兽皮椅子上,懒洋洋的就像头睡狮。
  他一身锦衣,映着火光,耀目生辉,花白的须发亦银光闪亮,随着那一个“哈哈”疾扬了起来。
  在他的左边放着一张大椅子,上面坐一个锦衣人,年纪与他差不多,很肥胖,挺着一个大肚子,平日显然是养尊处优,才有这种气色、身材。
  他的服饰很奇怪,有异于中原,十只手指上都套着嵌了宝石的指环,一动之下眩人眼神。
  他那双被脂肪挤成了一条缝的眼睛,这时候正落在堂下地上的五具尸体上。
  那正是追随段昌的五个年青人,他们死状都惨不
  忍睹——一个断开了两截,还有一个更加被烧成了焦炭。
  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亦左右坐在堂下,除了水天娇,其他三人都面无表情。
  胖老头儿看着,忽然打一个寒噤,嘟喃道:“残忍”。
  随又展开笑脸,轻拍双手道:“教主座下无行追命,果然厉害。”
  千手如来目光一转,大笑道:
  “国舅爷,我叫得你放心,尽管放心。”
  胖老头儿点着头道:“这件事,全看教主你的了。”
  千手如来又打了一个“哈哈”,道:
  “是了,国舅爷只吩咐追踪他们,截杀他们,到底是什么回事,我们还是未清楚。”
  胖老头儿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猜测知道的了。”
  千手如来摇头道:“我只知道国舅爷乃是大理王朝的国舅爷,姓高,双名天禄。”一顿接道:
  “其他的事,还是请国舅爷说清楚的好,一个猜测出错,误了国舅爷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应该说清楚。”高天禄捋须微笑:
  “这说来其实并不太复杂。”
  “洗耳恭听。”千手如来半闭着眼。
  高天禄接道:
  “大理是一个小国,也一直是段氏的天下,到了这一代,已是段氏王朝的第三十七代,这一代的皇帝,年轻的时候有些糊涂,幸好娶了一个贤明皇后。”
  千手如来道:“这位皇后就是国舅爷的妹子了。”
  “也所以我变成了国舅爷。”高天禄叹一口气说:
  “我那个妹子好就好了,就是妒忌心重了一些,所以她生不出儿子,皇帝虽然妃子不少,也都生不出儿子来。”
  干手如来道:
  “也所以皇帝要了你的儿子做干儿子!”
  “在中原礼义之邦,这实在说不通,我们大理却并不在乎。”
  “也是说这个大理皇帝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冬瓜豆腐,大理王朝就是国舅爷高家的了。”
  高天禄干笑一声,道:
  “这虽然是一个小王朝,但资源丰富,可也是富有得很,而大理子民一向服从得很,这个皇帝做起来实在舒服之极。”
  千手如来这才问道:
  “近日传说,现在这个大理皇帝,其实有一个儿子,不知道……”
  “这是事实,”高天禄笑脸一敛,道:
  “我那个妹子一直都很小心,可惜百密一疏,还是给一个姓赵的妃子怀了孕,而且秘密将孩子生下来,送到皇帝面前,那个孩子长得很可爱,背后还有一条龙形的胎痣,皇帝当时很高兴,却是想不到这个龙子活不到五个月,便因为宫中失火,跟他的母亲一齐烧死,只剩下一副小小的骸骨。,’
  千手如来拍案大赞:“好火——”
  高天禄道;“惟一不好的就是起火之前,给万方玩了一些花样,以待卫统领秦鲁直的儿子将太子换去,并且命秦鲁直立即将太子送走,一直到十天前,万方才抓住机会,奏知皇帝这个秘密。”
  千手如来又笑了,说道:
  “又是狸猫换太子的一套,在中原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不容易上当的了。”
  “在大理来说,却还是破题儿第一趟,我们兄妹也实在太信任万方,一直都倚为心腹,种下了这个祸根!”高天禄干笑一声:
  “皇帝当然很高兴,吩咐了万方立即派人将太子接回来。”
  千手如来道:“贤兄妹危矣。”
  “幸好皇帝仍是有些怀疑,要看见太子才作决定,又幸好这件事刚巧给我那个妹子经过听到,否则,只怕万方将人送回来,仍然被蒙在鼓内。”
  千手如来道:“奇怪的消息却已经传开。”
  “那是万方也发现了我那个妹子在偷听,故意散播消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不错,这一来最低限度,贤兄妹不敢公然对他采取什么行动。”千手如来想了想,接问:“太子给送进了中原?”
  高天禄点头:
  “但相信不会离开大理太远,虽然如此,万方也不敢带太多人越过边界,避免引起中原边关守将的误会。”
  他一指堂下尸体,又道:
  “也所以夤夜叫了心腹侍卫段昌,率领这五个高手乔装僧侣,先行前去保护太子,准备将太子送到边界安全的地方,与之会合。”
  千手如来道:“国舅爷的消息也很灵通啊!”
  “我重金买通了万方手下好些人。”高天禄把头一摇:
  “好像段昌之类的,当然买不到。”
  “否则国舅爷也不会找到我们”。千手如来捋着胡须,说:“太子的下落,当然只有段昌才知道的了。”
  “当然,”高天禄笑笑说:“所以我才要你们故意将段昌放走,跟踪他,看太子到底在什么地方,就地解决。”
  “这件事,可不简单。”千手如来深注高天禄。
  “事成之后,除了已讲妥的酬劳之外,我还准备聘请教主做大理的国师。”
  “国师?”千手如来的一双眼睛亮起来。
  “五行教顺理成章,自然成为大理的国教。享不尽富贵荣华。”
  “也是说,五行教非独威震大理,而且大可以在大理内大张旗鼓,日后与中原武林一争长短。”千手如来露出了贪心狂热的神色。
  高天禄微笑颔首:
  “我想不出到时中原武林有那一个门派有五行教势力的庞大,到时教主大可以挟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中原武林。”
  “也这才消得我心头之恨。”千手如来怪笑起来。
  高天禄接说道;“都要看教主的本领了。”
  千手如来傲然道,“国舅爷大可以放心,我这五个徒儿便真的应付不来,还有我这个师父!”
  接一声大喝,从椅上拔起,凌空翻滚,落在堂下右侧的一个梅花椅上,脚踏七星,旋风般一转。
  三十六根木桩几乎同时脱出地面,在半空中碎成了片片,千手如来身形一个倒翻,又回到了椅子上。
  高天禄又怎会看不出干手如来是有意炫耀武功,却是由衷的赞好。
  大理以武立国,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下过一番苦功,跟过好几个高手,千手如来是否真材实料,他当然心中有数。
  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亦齐皆露出了惊羡之色,千手如来的修为,事实比他们意料中的还要高强。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鸽子从堂外飞进来。
  千手如来把手一招,两旁火盆中的火,一下子标高,那只鸽子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直投进千手如来掌心。
  缚在鸽腿那支铜管中藏着的字条,随即在千手如来掌心摊开来,这个人动作之快,实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接道:“段昌继续东行,你们大可以动身,开始下一个行动了。”
  金刚四人应声身形齐动,退出了堂外。
  千手如来袖子一拂,鸽子飞去,接拍掌,一片大叫:
  “备轿——”
  高天禄一听,喜形于色,这个五行教主亲自出马,何事不成?
  段昌连夜赶路,一直往东行。
  拂晓,他才在路旁一间破庙前停下来,路上他已经很小心,这时候,再细看周围并无任何异状,才放心走进去。
  那间破庙年久失修,山门与两侧外墙大部分已倒塌,院子杂草丛生,殿堂却仍然甚为完整,只是到处蛛网尘封,看来令人不大舒服。
  段昌却没有理会那许多,甚至连神台上的灰尘也不试抹一下,跳上去,倒头便睡,这一夜急赶狂奔,到现在他实在已累得要命。
  他几乎立即便睡着,却就在他睡着之前,急风一阵吹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他不由睡意全消,一下子坐起来。
  急风吹过,马蹄声消失。
  段昌怀疑的往外看一眼,终于忍不住跃下,一个箭步窜到门旁,倾耳细听。
  又是一阵急风吹至,院子杂草一阵响动,有如浪涛,却是再听不到马蹄声。
  ——方才的难道竟然是幻苋?
  段昌不能够肯定,倾耳再细听了一会,除了风吹草动的声响,便没有其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控头往门外望去。
  一个人同时从门外探头望进来,秃顶,赤裸着上身,一身肌肉古铜色,仿似用古铜铸成。
  段昌冷不防吓了一跳,随即脱口一声:“金刚!”
  金刚的胆子仿似也是古铜铸的,若无其事,应声大笑道:
  “我只是随便看看,想不到你这个老小子竟然真的是藏在这座破庙里。”
  段昌倒退出半丈,双锋笔在手,旋转。
  金刚却没有立即冲进来,转首大呼道:“人在这里!”
  段昌一听,一颗心直沉下去。
  对付一个金刚,他已经一些把握也没有,五行追命的其他四个若是也到来,他就是背插双翅,也难以逃出生天。
  死他并不怕,只怕不能够完成任务,将消息送到秦鲁直那儿。
  他深感安慰的就是五行追命只是追到这里来,若是当他找到秦鲁直同时追到去,后果更不堪设想了。
  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留意殿后有没有走路,而
  即便有,也来不及的了。
  金刚一声大呼,身子便跟着欺进来,肩头过处,撞下了一片砖石。
  段昌一咬牙龈,腾身扑上,右手双锋笔插向金刚的肚脐。
  “这不是我的要害!”金刚不闪不拒,任由那支双锋笔插在肚脐上。
  “铮”的一声,双锋笔如插铁石。
  段昌把握机会,连忙疾起一脚,踢向金刚的小腹下。
  金刚仍然不闪不拒。
  段昌一脚虽然踢着,一样是踢在铁石上的感觉,他不由心头大骇。
  “好毒啊。”金刚又大笑:“幸好这也不是我的气门所在。”
  段昌笔收脚收,身子绕着金刚一转,双笔未动。
  金刚已接着道:“要插我的耳朵还是眼睛?没有用的段昌冷笑道:“那你让我的双笔插在你的眼睛看看。”
  “你看我是这么笨的人?’’段昌也就在金刚说话中,双笔疾插金刚眼睛。
  金刚抬臂一遮便将之挡开,双笔插在他的手臂上,只是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两个白色的印记,随即便消去。
  金刚笑接道:“我本想证明给你看,可惜我没有这个耐性!”一拳紧接挥出,硬硬将段昌迫开了,拳脚紧接开展,排山倒海般攻向段昌。
  风声呼啸,周围的尘土都被金刚的拳脚激荡起来,段昌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金刚拳脚的劲风甚至令他有为之窒息的感觉。
  沾着金刚拳脚的东西也无不粉碎,脚步过处,竟然在地面砖土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段昌倒退着,退到一条断落斜靠在墙壁上的木梁后,那条木梁随即在金刚拳下断折,幸好段昌及时闪过一旁,闪到了一座石鼎的后面。
  金刚也不知是否有意炫耀,直截了当地一拳将那座石鼎击碎,当中穿过,迫向段昌。
  那座石鼎重量不说,能够这许多年都没有崩缺,可见是如何坚实,竟然被金刚一拳击碎,那若是击在人身上,血肉之躯如何能抵受得来,不变成肉浆才怪。
  段昌只看得头皮发作,身形再一缩,倒跃上神台,金刚一拳紧接击到。
  石磨的也粉碎,这木造的如何不迎拳而碎。
  段昌意料之中,身形再一缩,上了后面的佛龛,那之内还有半截泥塑的佛像。
  段昌正要闪到佛像后面,目光及处,突然一呆。
  ‘佛像后面赫然靠卧着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面圆身胖,卧着就像是一堆肥肉堆在那里,一个大肚子不住的起伏,眼睁着,看见段昌望来,竟还眨丁眨眼睛,神态看来极其滑稽。
  金刚一双手就在这刹那抓住了那个佛像,一面大笑:“看你还能够躲到那里。”
  一面将那个佛像硬硬的从佛龛内捧了出来。
  那个胖和尚以臂作枕,双臂都搁在佛像上,骤失重心,身子便倒栽下去,幸好他及时抓住丁那个佛像,却是随同那个佛像给捧出了佛龛。
  金刚力足以举千斤,那个佛像随便被他捧了出来,可是多了那个胖和尚,却显得有些吃力,几次要将那个佛像抛出去,都抛之不动,咬牙切齿的看样子竟似是力不从心。
  段昌在佛龛上看得清楚,大感诧异,却又看不出那个胖和尚是什么来头。
  金刚在这时候亦已发觉胖和尚附在佛像上,双手左摇右摆,只想将那个胖和尚甩开,但一任他怎样动,那个胖和尚仍然紧紧的附着那个佛像,一怒之下,右手突然一松,接一拳击出。
  那个佛像迎拳而碎,胖和尚及时倒翻了出去,手一探,接住了一块碎片,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请恕弟子保护不力。”神态语声,却都有些滑稽。
  金刚瞪着他,大声喝问道:“你是那一个?”
  胖和尚摇摇头:“入庙拜佛,你不拜也不打紧,打碎这个佛像却是佛也光火。”
  “我连你也打碎!”金刚大吼扑前,双拳齐出,攻向那个胖和尚。
  那个胖和尚身材若是横量,比金刚还宽阔,若是直度则才到金刚胸膛,站在那里就像个圆球的,也就圆球般一滚,避开了金刚的拳势。
  金刚出拳更急,连环劈撞向胖和尚,只道一拳击中,便将这个胖和尚击碎。
  那知道胖和尚迎着他双拳滴溜溜的乱转,拳风才激荡起那袈裟,人便已转开,双拳就是打不到身上。
  金刚大吼大叫,双脚接也用上,情形还是一样,冷不防胖和尚突然出手,搭上了他的双臂。
  金刚本能的要将双臂抽回去,那知道一抽不动,再抽也不动,一个念头还未转过,人便已被那个胖和尚借力使力,凌空疾掷了出去。
  这一掷也不太远,只不过丈许,金刚后背着地,“隆”然有声,震得整块地面也动起来,尘土飞扬。
  金刚眼也红了,一下跳起身子,莽牛般直向胖和
  尚冲去。
  胖和尚一声佛号,身子滴溜溜一转,金刚便从一旁冲过,他双手接搭金刚的肩膀,一挥,金刚一个身子立时倒翻回来,“蓬”地倒撞地上。
  金刚这一次反而清醒过来,身子一滚跃起,吃惊的道:“少林柔功门?”
  “阿弥陀佛——”胖和尚合十点头:“你也知道柔功门?”
  金刚道:“柔功门传僧不传俗,少林派僧人向来不管闲事,你跟那个姓段的是什么关系?”
  段昌那边似要说什么,胖和尚已然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金刚道:“那你插手干什么?”
  胖和尚道:“这儿是佛门净地,贫僧乃佛门弟子,你们在这里大打出手,连鼎炉神台都拆掉了,贫僧都没有理会,连佛像也不放过,叫贫僧如何看得过眼。”
  他说得既有条理又庄严,可是给人的仍然是一种滑稽的感觉。
  金刚挥手道:“动起手来谁管得这许多。”
  胖和尚把手往外一指:“那你们到外面打,总之不要再损坏佛门的地方。”
  金刚大怒道:“我的事你也敢干涉?你知道我又是什么人?”
  胖和尚道:“贫僧此刻眼中只有佛而已。”
  金刚再挥手道:“滚开。”
  胖和尚扳起脸,道:“你这厮还要在这里撒野。”
  一顿接道:“出去!”
  金刚的回答是一拳。
  胖和尚反应却是那么敏捷,滴溜溜一转,让开来拳,双手搭上金刚的臂膀,轻描淡写的一推一送,金刚便飞扑出门外。
  胖和尚这才一拍双手,嘟喃道,“辣块妈妈,不给你吃点苦头,也不知道佛爷的厉害。”
  话出口他才醒觉这不是出家人说的话,手一掩嘴巴,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口孽口孽。”
  金刚在院子连翻了两个斤斗才停下,一下跳起身子,手指胖和尚,随又改指向段昌,大喝道:“出来!”
  胖和尚目光亦转落段昌面上,佛袖道:“这位施主,请你也出去。”
  段昌从龛内跳出,着地即向胖和尚抱拳,一声“师兄——”
  胖和尚举袖一挡,摆手道:“别称兄道弟。”
  “师兄,我真的也是少林弟子。”段昌恭恭敬敬。
  胖和尚上下打量了段昌一遍:“你身穿袈裟,头挂佛珠,可惜没有将头发剃光,否则还像个和尚,但和尚不一定就是少林派弟子。”
  段昌忙道:“家师神拳郭冲。”
  “郭冲。”胖和尚抚着光头:“少林派好像有这个弟子。”
  段昌接道:“家师是六房悟通大师的弟子。”
  胖和尚点头应道:“不错,郭冲是悟通师伯的弟子,外号神拳。”
  段昌随即摆开架式,迅速的打了一路拳。
  胖和尚看着大摇其头:“火候还未够,有姿势,没实际,你师父是怎么教导你的。”
  “师兄……不,师叔,这一次,你一定要救救你这个师侄。”
  “救你?”胖和尚用力的捏着下巴。
  “那个可不是好人。”段昌手指金刚:“是五行教的五行追命之一。”
  “五行追命。”胖和尚一怔,瞪着段昌:“你有多少本领,五行追命他们也敢惹?”
  段昌苦笑,还未答话。
  胖和尚已摇头道:“也罢,你就留在庙里。”
  段昌急道:“小侄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请师叔送小侄一程。”,
  “得寸进尺。”胖和尚一派老气横秋的。
  “师叔——”段昌长揖到地:“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帮忙。”
  “真的很重要?”胖和尚反问。
  段昌叹息道:“我们已经死了五个人了。”
  胖和尚抚着光头:“同门一家,这样好了,和尚替你截下这个狂人,你趁机会开溜好丁。”
  “多谢师叔。”段昌松了一口气,正要动身,外面已传来金刚的呼喝声:“和尚,有种的滚出来,我们再较个高低,拚个明白。”
  胖和尚诧异地道:“奇怪,这小子怎么又神气起来了”。接一捋袖子:“和尚这就出去再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他捋着袖子大踏步走到殿门处,看样子便要冲出去,可是探头望一眼,突然缩回来。
  段昌不由亦上前往外望望。
  金刚已退出丈外,在他的左右,赫然立着木猿、水天娇、火霹雳。
  胖和尚随即问道:“那就是五行追命了?”
  段昌惶然道:“不错。”,
  “只有四个。”胖和尚伸出了四只手指。
  “还有一个藏在泥土里,等机会暗算。”段昌想到那个给拉进地洞里的手下,尤有余悸。
  胖和尚蹑着脚步,倒退了回来,摇手道:“这个架是打不得的,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十手?”
  金刚的声音这时候又’传来:“和尚,你还等什么?”
  胖和尚振吭应道:“这就出来了。”
  段昌吃惊的道:“师叔,你真的要出去么?”
  “出去的是孙子。”胖和尚忙又一声佛号:“口孽口孽。”
  段昌听着好笑,可是这时候又如何笑得出来,忙问:“那该怎样?”
  “当然是溜之大吉。”胖和尚随即转身,鸡手鸭脚的走向龛后,段昌忙跟了上去。
  龛后没有路,却塌了一个缺口,胖和尚手脚并用,从那个缺口爬了出去。
  金刚在院子等着,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和尚一出来,我们便一齐动手,几下子将他放倒。”
  木猿听着大笑道:“听你的口气,想必是吃了那个和尚很大的亏。”
  金刚怪凶恶的向木猿一挥拳,那个距离虽然不可能打到去,木猿仍然一跃跳开,抓耳搔腮,作猴子叫。
  水天娇即时笑道:“想不到一身皮坚肉厚的金刚,也有吃亏的时候。”
  金刚的满面怒容反而一下尽消,转顾水天娇,说道:“一个人偶然吃吃亏,吸收一些经验也是好的。”
  水天娇轻笑着还未答话。
  木猿那边已接上口,道:“水妹妹到底是水妹妹,百炼钢也可变作绕指柔。”
  金刚朝木猿一瞪眼。
  那边火霹雳突然道:“我们不是来吵架的。”
  水天娇笑接道:“那个和尚现在还不现身,你们看会不会有诈?”
  金刚摇头道:“不会的。”
  木猿却道:“我看一定会。”
  火霹雳一声不发,拔步往那座殿堂走去,金刚连忙跟前,木猿、水天娇亦左右齐上。
  出了那座破庙,胖和尚领着段昌,却从树林中一转,绕到那座破庙前面的山野来。
  段昌到底忍不住,诧异地问道:“师叔,那五行追命可是由这个方向来的。”
  胖和尚“呵呵”笑道:“他们从这个方向追来,就不会向这个方向追回去,现在一定从庙后狂追,换句话说,也就是离开我们越来越远。”
  段昌苦笑道:“我们若是由这个方向离开,他们却从那个方向追,的确追一辈子也未必能够追得上。”---
  胖和尚恍然道:“你不是要走这个方向?”
  段昌道:“小侄是要往东行。”
  胖和尚道:“这个还不简单,前面不远有一条古道,可以绕道东面去。”
  段昌道:“他们现在却是往东找。”
  胖和尚笑道:“到我们往东的时候,他们往东追不着,还不回头找。”
  “又是道理。”段昌抚掌道,“师叔真是神机妙算。”
  “否则那有这么大的脑袋?”胖和尚双手捧着脑袋摇了摇,对于段昌的赞赏老实不客气,照单全收。
  段昌反而又平添了几分好感,接问:“尚未请教师叔法号。”
  “你这个小辈也可谓糊涂的了,到现在才请教佛爷的法号。”胖和尚大摇其头道。
  段昌忙道:“小侄只顾得逃命,有失礼的地方,师叔千万不要见怪。”
  胖和尚点点头,怪神气的挺起肚子说:“佛爷法号醒目。”
  “醒目?”段昌一怔。
  胖和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本正经的接道:“所谓醒目,其实也就是聪明伶俐,举一反三,一点就明,再点会飞的意思。”
  段昌呆望着醒目和尚。
  醒目不以为意的摇头接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那个师父到底是不是因为我那么机伶,才替我改这个法号。”
  段昌不由点头道:“师叔也事实人如其号。”
  醒目似乎不知道谦虚为何物,摸着下巴点着头;接道;“所以你跟着我保管绝不会撞板。”
  语声一落,他转身举步,方向却有些不对,不防后面是一条树干,一头“蓬”地,立时撞在树干上,撞得他昏头昏脑,一个身子打了三个转才停下来。
  “撞树则例外。”他双手捧着头,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步高步低的走向前去。
  段昌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笑出来,急急紧跟在醒目后面。
  前行不远,果然横着一条古道向东伸展。
  醒目及段昌才转进那条古道上,后面不远山坡上的树丛中,便冒出了金刚、木猿、水天娇、火霹雳。
  在他们的后面停着一顶轿子,帘子已然给左右掀开,可以清楚看见坐在里头的千手如来。
  他捧着一只信鸽,双目似闭还闭,悠然吩咐道:“霹雳木猿跟着他们,待机行动。”
  水天娇诧异地问道:“那我们……”
  干手如来抚着那只信鸽道:“国舅爷接得密报,万方一共派了七个人,还有的一个人现在已有了下落,你与金刚带人追上去看看,到底那个人此去何处,目的何在,有什么怀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作砍杀状。
  水天娇、金刚又、怎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左右上前,在千手如来手上接过那只信鸽。
  第七个万方派出去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年纪与段昌差不多,也姓段,单名丰。
  他也是万方的心腹,平日与段昌一同侍候万方左右,武功也不在段昌之下,善用一柄开山刀。
  路上他非常小心,打扮成樵夫一样,那柄开山刀亦藏在柴堆中,不知道这个樵夫的装束反而成了对方的目标。
  又有那一个樵夫会负着柴堆走上半个月的路,可是他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那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江湖人。
  万方也不是,虽然有点小聪明,却缺乏经验。
  一路上都没有出事,段丰平平安安的到了杜家庄,见到了杜西川,放下那堆柴枝,同时,他的一棵心亦放下来,恭恭敬敬的取出万方的密函,送到杜西川面前。
  杜西川是一个已过四旬,未到五旬的中年人,蓄着五缕长须,看来非常神气。
  密函以火漆密封,杜西川仔细检视一遍,才将之
  拆看,他看得很慢,仿佛要以眼睛将之完全消化,吸收进脑海里。
  到将信放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问段丰:“万公公在信中说只派了你一个人到来。---”
  段丰道:“万公公认为一个人反而方便。”
  杜西川接问道;“你也知道是什么回事?”
  “多少知道一些。”
  “却没有看过这封信。”杜西川左手二指夹着那封信,随便一抖。
  “小的不敢。”段丰诚惶诚恐。
  杜西川点点头道:“如果你看过,也不会到来这里。”
  段丰一怔。
  与之同时,杜西川右手拨剑,闪电般刺出。
  段丰很自然的闪避,一闪再闪,“通”的剑还是穿透他的胸膛。
  他的面色一下苍白起来,没有叫,只是疑惑的道:“我是万公公的心腹。”
  “那如何留得你这个心腹之患?”杜西川拨剑。
  段丰跪倒地上,临死之前,眼瞳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之色,似乎没有听进杜西川的话,想不透其中道理。
  “看过信,杀掉送信的,将信毁去……”杜西川喃喃着将信笺移向灯火,信笺迅速燃着。
  杜西川看着信笺化为灰烬才移步走出去,这是座密室,无论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
  杜家庄并不怎么大,只有三进,后院的环境最为幽雅,古松修竹,花木扶疏,清池之上一道九曲飞桥,相连着一座精致的小楼。
  夜未深,小楼中仍然有灯光。
  狄飞鹏正在灯光下看着书,他是杜西川惟一的弟子,非独深得杜西川武功真传,还在杜西川全力栽培下,在文学方面也有相当的成就,真的是文武双全,绝非时下的一般青年可比,相貌方面他也是比一般青年。英俊得多。
  杜西川在江湖上名不经传,亦绝足江湖,狄飞鹏虽然已练成一身好本领,杜西川也没有让他到江湖上见识一下,甚至没有将他带到江湖上,只是默默的教导他,让他吸收更多的学识。
  这种教徒弟的方式实在少见,狄飞鹏却并不觉得奇怪,那是他与外面的接触实在少了些。
  杜西川也教他处变不惊,面对任何事都要镇定,这一点他做到了。
  现在,他虽然听到很多人向小楼接近,仍然在看他的书,若无其事。
  门窗突然一下完全被撞碎,十多个金衣人分从门窗冲跳进来,双手都带着铁打的手套,指节部位嵌着锋利的尖刺,一齐向着狄飞鹏。
  尖刺闪着光,这样的拳头打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狄飞鹏左手没有将书放下,从容不迫的转过身子,目光一扫,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金衣人竟然全都被他的气势怔住,不由一呆。
  其中一个倏的挥拳大呼:“上——”
  他也第一个冲上去,挥拳痛击狄飞鹏的脸。
  狄飞鹏仍坐在椅上,头一侧,右手刁住了那个金衣人的手,“四两拔千斤”。
  那个金衣人立时从他的头上飞过,撞在他身后另一个金衣人的身上,两个人随即飞出了窗外。
  其余金衣人呼喝着紧接冲前。
  狄飞鹏终于站起了身子,左手尽藏在背后,右手抄起了那张椅子迎去。
  他投有将椅子迎向击来的铁拳,在铁拳击到之前,椅脚已抢先击在肘上。
  那些金衣人拳头虽然裹着铁,肘却没有,椅脚撞上,骨骼立时脱开,一个身子不由亦被撞飞了出去。
  狄飞鹏力道用得恰到好处,这一撞,并且将之撞飞出门窗之外。
  一连撞飞了五个,其余的金衣人才停下来,绕着狄飞鹏转动。
  狄飞鹏目光随着一转,倏然道:“我看你们都不是哑子,何以都不回答我的问题,不成有难言之隐?”
  剩下的金衣人听说不由怔一怔,他们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却是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好像一个武功这么好的人,怎会一些江湖经验也没有?
  他们相顾一眼,随即一拥上前,对付没有江湖经验的人,还有什么比群欧更好的。
  狄飞鹏微露错愕之色,椅子急迎,撞脱了两个人的骨骼,那张椅子已然被击碎,他修长的身形同时拔起来,凌空从那些金衣人的头上翻过,着地前双脚交替踢出,将两个金衣人踢飞窗外,手一探,便抓住了挂在墙壁上的剑。。
  三个金衣人立即转身扑来,狄飞鹏没有拔剑出鞘,却以鞘当剑用,点向那三个金衣人。
  虽然是剑鞘,仍然发出“嗤嗤”的破空声响,两个金衣人应声而倒,还有一个总算及时以铁拳将剑
  鞘挡开。狄飞鹏的脚却到了,一脚正打在那个人的腿上,将那个人打得飞起来,飞出了门外。
  他左手抓着的书本接一幌,扰乱了一个金衣人的视线,剑鞘再一引,封住了那个金衣人的穴道,身形随即欺前去。
  剩下的四个金衣人也不过片刻,便给他逐出了门外,无一例外,手臂的骨骼全都给他以剑鞘撞断。
  那些金衣人没有离开,捧着脱了骼的手臂等在门外,却没有冲进来。
  狄飞鹏从容不迫的移步到案旁,将书放下,缓缓道:“你们若不说清楚再闯进来,莫怪我手下不再留情。”
  那些金衣人没有作声。
  一个霹雳也似的声音即时响起来:“全都是没用的东西,一点儿轻伤便全都给唬住了。”
  那些金衣人面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看样子便要再扑进来。
  那个声音,即时又喝道:“给我看着所有的出口,莫叫他跑了。”
  要扑进的金衣人齐皆停下。
  狄飞鹏的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是那一位?”
  话声甫落,那边的墙壁便震动起来,挂在墙壁上的一张水墨画飒地突然脱落,平滑的墙壁同时在一阵令人骨痹的声响中蛛网般裂开。
  狄飞鹏神情一肃,露出了诧异之色,倒退三步。
  墙壁紧接一块块剥落,霹雳声中,砖碎飞扬,出现了一个人形的洞。
  金刚也就在这个人形的洞中出现。
  狄飞鹏看着一声:“好本领。”
  金刚“格格”大笑道;“当然是好本领。”
  “金刚——”金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膛一挺,又是几块砖给震下来:“五行教五行追命中的金刚。”
  狄飞鹏摇头:“从未听过,不知道此来……”
  “杀人!”金刚举步跨进来。
  “为什么?”狄飞鹏追问。
  金刚恶狠狠的笑道:“我们喜欢杀那一个便去杀耶一个,何尝有一次用得着说原因。”
  狄飞鹏怔住,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恶人,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你们是恶人?”他奇怪地问。
  金刚大笑:“我们不是恶人,什么人才是恶人?”
  狄飞鹏嘟喃着道:“恶人原来是这样子。”
  金刚大笑着接道:“你若是束手待毙,我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有你好受的。”双臂随即往后一分,撞在墙壁上,墙壁立时又倒塌了一大片。
  狄飞鹏叱喝道:“放肆!”
  金刚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拳迎面击去。
  狄飞鹏剑鞘迎着来拳点出,正中来拳,反而被震退了一步,他的反应非常快,剑鞘随从金刚拳头下穿进,撞向金刚的胸膛。
  金刚没有闪避,任由剑鞘撞在胸膛上,双掌同时拍向剑鞘,他的胸膛给剑鞘一撞,若无其事的,那剑鞘给他双掌一拍,立时陷下去,幸好狄飞鹏及时抽剑出鞘,剑锋才没有给压锁在剑鞘内。
  金刚双手接一搓,那剑鞘便变成了一个铁球,迎面掷向狄飞鹏。
  狄飞鹏偏身闪开,铁球一旁飞过,打在后面墙壁上,打穿了一个洞,疾飞了出去。
  金刚铁球打空,双拳跟着打来。
  狄飞鹏身形一闪,剑连随迎前,一剑千锋,织成一道剑网,当头向金刚罩下。
  只看这剑势便知道他在剑上下了不少苦功,也不是一般的剑客能及。
  金刚双拳往眼前一挡,一个身子随即向狄飞鹏撞过去。
  这种破解的方法实在罕见。
第二章 逃避五行教 邂逅流浪汉
  杜西川一出密室,便知不妥,密室的出口虽然在内堂屏风后面,内堂却也是禁地,没有他许可,杜家庄的婢仆决不敢擅自走进来,可是现在他才出密室,便听到有几个人在内室走动。
  那些人也好像听到了暗门开启的声音,其中一个掉头往屏风后面望来。
  一个陌生的金衣人,杜西川一怔,同时一剑疾刺了出去。
  正中那个金衣人的眉心,左掌接拍在那屏风上,震得那面屏风疾飞前去,撞到了两个金衣人。
  杜西川紧接从屏风上翻过,飞鹤般落在堂中的八仙桌上,两个拳头紧接向他打来,打碎了那张八仙桌。
  杜西川脚尖一点,身形又已从桌上拔起,扑向那边的窗户,“哗啦”一声撞碎那边的窗户,穿窗而出。
  立在窗下的一个金衣人与之同时一声惨叫,一道血口自下颔裂至眉心,鲜血激溅中倒下’。
  杜西川剑快人快,穿窗落在栏杆上,身形再拔起,手往柱子上一按,倒翻上了瓦面,也没有停留,瓦面上掠出,再掠过两重瓦面,向后院那边的小楼掠去,势子有如离弦箭矢,那速度已到了他的极限。
  过了瓦面,他在一株丹桂上停下,目光及处,总算松过口气,随即从丹桂上掠上,越过短墙,一支箭也似射向九曲飞桥上的一个金衣人。
  那个金衣人耳听风声,抬头望去,剑光以到了眼前,双拳急挡,可惜仍然慢了半分,剑光从双拳中穿过,刺进了他的面门。
  杜西川在他的惨叫声中借力翻身,落在九曲桥上,身形再展,急掠前去。
  一道水柱即时从池塘里喷上来,水柱中一条窈窕的人影,飞鱼一样射向杜西川,人未到,双手寒芒一闪再闪,三枚梭形的暗器,急射杜西川三处要害。
  好一个杜西川,袖拂,剑击,斜踩七星。以及其迅速的动作将那三枚暗器拂去,击去,避去。
  水天娇身形凌空未落,又是两枚暗器射出。
  杜西川没有理会,只是掠前,他的身形竟然比那两枚暗器更快。
  那两枚暗器相连着两条链子,水天娇一收再发,接连三次都追不上杜西川,待要再出手,杜西川已然从守在小楼外的两个金衣人当中穿过。
  那两个金衣人本来要阻止杜西川,不知怎地,眼前人影一花,便没有了杜西川的踪影,到他们发觉杜西川已到了身后,后背已挨了杜西川一肘,身子凌空飞起,射向水天娇。
  水天娇的飞梭如何再发的出,却也没有闪避,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将撞来的两个金衣人掴飞桥外,飞坠掉进池塘里。
  “没用的东西!”水天娇一声冷笑,移步再上前。
  剑刺在金刚的掌心上,出现了几个白点,随即又消失。
  金刚若无其事,狄飞鹏绵密的剑网不由消散,与之同时,他的剑已再在金刚身上刺了十二剑,结果也是一样,丝毫无损。
  金刚放声大笑,拳脚齐施,功向狄飞鹏,根本毫无招数可言,自持一身横练功夫,不畏剑刺,一心欺进去,但求一下子,便要将狄飞鹏打得跪地求饶。
  狄飞鹏毫无临敌经验,只是身手敏捷随机应变,眼前这个对手却是一身皮坚肉厚,剑刺不入,楼中又没有足够的地方,平日所学几乎完全施展不出来。
  他的剑自然改刺向金刚的眼睛,金刚虽然抬手一挡便封开,攻势还是不由缓下来。
  他打得性起,转身抓起了旁边的长案,拦腰向狄飞鹏扫去。
  狄飞鹏不得不闪避,左右都给那张长案截下,只有向后退。
  金刚索性将长案当做兵器用,也只有他那种气力才能够将那么沉重的长案挥舞自如。
  狄飞鹏一退再退,已到了门前,守在那儿的金衣人立即伸出未脱骼的铁手,一齐击来,要将狄飞鹏迫回去。
  狄飞鹏正考虑如何应付,挡在门外的金衣人突然惨叫连声,左仆右倒。
  杜西川在后面现身,长剑滴血,一声暴喝:“快退!”
  狄飞鹏一见师父到来,精神大振,应声倒跃出小楼。
  金刚的长案紧接疯狂撞至,只差那么一点便出不了门口,两端轰然撞在门框上。
  门框被撞脱,旁边墙壁亦被撞得一片塌落,金刚急不及待,一拳将长案击碎,疾追了出来。
  杜西川才将狄飞鹏拉过一旁,水天娇的飞梭已袭至,却是袭向狄飞鹏。
  狄飞鹏一剑急忙挑开。
  水天娇双梭再出手,一面“格格”娇笑道:“身手不错啊!”
  狄飞鹏长剑封挡,脱口问:“姑娘又是什么人?”
  “还不是五行教的人。”水天娇娇笑不绝,说道:“五行追命,我排第三,水天娇!”
  她说着,双梭不停,但都给狄飞鹏的剑接下。
  狄飞鹏接问道:“我可不认识你们。”
  “我们认识你不就成了。”水天娇上下打量了狄飞鹏一遍,又娇笑:“英俊潇洒,果然是与众不同。”
  金刚这时候已追出来,却给杜西川截下,听得水天娇这样说,急道:“叫你杀人便杀人,管他英俊潇。
  洒。”
  水天娇笑问:“你这是吃醋?”
  金刚道:“又说到那里去了?”一个身子接撞向杜西川,双拳却挡在眼前。
  杜西川的剑更加刁钻,以他的内功用剑,竟然对金刚一样没有用,不等金刚撞到,接一声:“快走!”
  他出剑接下了水天娇的飞梭,左手往狄飞鹏肩膀
  一搭一送,狄飞鹏身形立时飞出丈外,飞上了九曲飞
  桥。
  水天娇翻身追去,杜西川长剑已迫至面门,双梭一封,急忙倒退,顺势追向狄飞鹏。
  金刚双拳随即从杜西川背后打倒,杜西川剑一封一压,压在金刚右拳上。
  金刚反手便抓,在他的手抓到之前,杜西川已藉着那一压,“一鹤冲天”,往上拨起,从水天娇头上急翻过,再在水天娇面前落下,挡下水天娇追射狄飞鹏的双梭。
  他的剑随即回攻,“嗡”地弹出干百道剑影,水天娇忙退,金刚却抢上,双手一挥,便将杜西川的剑势挥散,连环拳紧接打出。
  杜西川引剑急退,金刚追之不及,水天娇双梭射到,却被杜西川以剑封开,他身形随即一顿,一股内力从脚下透出,霹雳暴响,那道九曲飞桥硬硬被他以内力震断。
  他的身形却借力倒翻,半空中以剑击下了水天娇射来的三枚暗器,落在桥头,一拉狄飞鹏,齐往外掠去。
  金刚冷不提防,与桥一齐堕进池塘里池塘的水虽然只到他颔下,却已经够他狼狈,尤其是堕进水里之际,整个身子不由都没进水里,喝了几口水,脚下踩的又都是软绵绵的泥,那刹那在他简直有一种要堕进地狱去的感觉。
  他一头从水里冒出来,双手虚空乱抓,竟然大叫一声:“救我——”
  水天娇在断桥上冷应一声:“这个池塘并不深,淹不死你的。”
  金刚惊魂甫定,战战兢兢地步高步低的急急往塘边奔去,他虽然一身横练功夫,练到刀枪不入,在水里却像一个核桃给击碎了外壳。
  水天娇身形一动,亦掠到那边桥头,一个人当然追不了下去,等到金刚爬上来,杜西川狄飞鹏已刺倒了那边赶来的四个金衣人,越过墙头,消失不见。
  金刚一抹脸上水珠,破口大骂:“那个混蛋居然阴谋算计大爷。”
  水天娇冷笑:“怎么不怪自己反应迟钝?”:
  金刚目光一转道:“我若是有你这般动人的身材,说不定水性还在你之上。”一手接搂向水天娇的细腰。
  水天娇一闪避开,手中银梭啄在金刚手背上。
  金刚很自然的手一缩,笑笑道:“搂一搂有什么要紧?”
  “还不快追!”水天娇一巴掌掴在金刚脸上。
  若是别人,金刚一定翻脸,但是水天娇,这巴掌掴下来,他笑容更盛,居然还笑道:“好漂亮的手。”
  水天娇一顿足,追了出去。
  金刚一面追前一面嚷:“放心,他们走不了的。”
  水天娇冷笑:“给走了,你负责。”
  金刚道:“走了便走了,那个小子总不成是大理的太子。”
  水天娇道:“谁说,你没有看出他有异一般的年青人。”
  “就是看不出。”
  “一般年青人那有他的英俊潇洒?”水天娇眉梢眼角春意盎然。
  “我也看不出他怎样英俊潇洒。”金刚不以为然的说道:“若是英俊潇洒便是太子,那太子可多于……”
  水天娇冷截道:“不管怎样,万方在这个时候秘密着人找他,一定有找他的必要,还是杀掉了放心。”
  “那么杀好了。”金刚双拳的指节“格格”作响:“反正那个小子,我瞧着讨厌。”
  水天娇没有再理会他,移步走前,金刚看着她扭动的身子眼睛又一亮,急急追前去。
  杜西川狄飞鹏这时候已走进庄后树林中的小径。
  狄飞鹏急不及待的追前问道:“师父,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五行教的,师父以前跟他们有些过节。”杜西川目光闪烁。
  狄飞鹏看不见杜西川的目光,就是看见,以他的经验也看不出杜西川在说谎。
  他接问:“五行教到底又是怎样的门派?”
  “是旁门左道,是邪教,而且势力非常大。”
  狄飞鹏恍然道:“难怪师父总是留在庄院内,甚少外出,原来就是要避开他们的耳目。”
  杜西川有些感慨的道:“但还是给他们找来。”
  “那我们现在……”
  “回不去的了。”杜西川摇头。
  狄飞鹏面露欢容,道:“也好,反正我早想到江湖上走走。”
  杜西川看着狄飞鹏,神态有些怪异,但随即回复正常:“我们现在先南下,再西行。”
  语声甫落,他面色突变,剑闪电般刺向旁边一株树干。
  刹那剑“夺”地穿进树干直没至柄,一声惨叫在树后响起,剑拔出同时,一个黑衣人亦从树干后跌出来,胸前鲜血有如箭射,一支烟花同时从他手中的一支铜管箭一样射出来。
  杜西川剑击不及,那支烟花已射进夜空,爆炸,看来甚为美丽。’
  “这是什么?”狄飞鹏诧异地仰首天望。
  杜西川道:“烟花,是传讯用的。”一张脸已经变成铁青色,突然又一剑刺出,刺穿了另一株树干。
  这一次没有惨叫声,也没有人从树干后跌出来,树林中却响起了脚步声,而且在三个人以上。
  杜西川没有追,一声:“快走!”身形疾往前掠,狄飞鹏忙亦跟前去。
  夜空中,随即又出现了第二朵烟花。
  狄飞鹏不由又抬头望去,在他来说,这到底是一样很新奇的东西。
  懂得制造烟花火炮的人并不多,也大都是集中在大城镇中,他们制造出来的烟花火炮也大都用在喜庆的节日里。
  江湖上的帮派,买来用作传讯的也不少。
  狄飞鹏这还是第一次与江湖人接触,这里虽然也是一个颇大的市镇,毕竟也还是有些儿落后,即使在喜庆节日,也从未有燃放过烟花火炮。
  瓦锅移开,一股火焰便冒起来,冒得很高,:但立即给崩塌的石块压下。
  秦吉一脚将石块堆的炉踢倒,半身一转,将瓦锅放在旁边一方石上,忙抛开用以夹着那个瓦锅的两块石,扬了扬双手。
  他没有给烫着,那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然后他搓了搓双手,面上的笑容更盛。
  在他的面上,很少看不见笑容,所以他虽然做了不少坏事,还不大令人觉得讨厌。
  有些人认为他笑得很狡猾,有些人却认为很可爱,但无论如何,第一眼看见他的人肯定都不会反感的。
  他看下来才二十出头,不太高,头发难得一理,衣衫也是,呆笑的时候像个傻瓜,在捉弄别人的时候却像个小流氓。
  这二带的流氓却无论大小,看见他都会远远避开,他们多少吃过他的苦头,也曾经考虑过捧他做头儿,但他偏偏又不喜欢这一套。
  好像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走在江湖上,便是一个正邪不分,但凭自己喜恶行事的浪子,在这种不大不小的市镇中,那是个怪物。
  锅中盛的是狗肉,盖子拿开,肉香四溢,秦吉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连连摇头:“这锅狗肉,可真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又转头接呼道:“七宝。”
  一个小孩子正从山坡下走上来,双手一手捧着一只小狗,另一只手拿着一长一短的两双竹筷,应声:“来了。”
  秦吉嘟喃着道:“拿双筷子也去这么久。”
  七宝道:“还要洗干净哦。”
  秦吉摇头道:“这么干净干什么,吃不死你的。”
  接过那双筷子,随手往头上搔了几下,七宝一皱鼻子,道:“看你这样子肮脏,难怪姐姐走近你时总是皱着鼻子。”秦吉道:“那她又总是要接近我?”
  “她是喜欢你。”
  “胡说”。秦吉接将筷子往锅里抄了抄:“吃啊。”
  “好香。”七宝的鼻子不由抽几下。
  秦吉笑应道:“我弄狗肉这附近认了第二,相信没有人敢认第一。”
  “当然了,这附近的狗最少有一半已到了你肚子里。”
  秦吉探手往七宝捧着的那只小狗头上抚了抚,道:“你放心,这一年半载之内,绝不会动到你这只小狗的。”
  那只小狗吠起来,七宝忙将之移到身后,道:“别胡来,否则……”
  秦吉笑截道:“我只是跟你说笑,我们是好朋友,怎会做这种这样没有义气的事?”随即在一旁石缝中拿出一瓶酒来。
  “给我喝一口。”七宝一块狗肉进口,伸手往酒瓶抓去。
  秦吉拿筷子往七宝手背上一敲,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七宝转问道:“你以为保叔知道你偷去他这只狗有什么反应?”
  秦吉吃了一块狗肉,一声:“管他。”一口酒倒进去。
  七宝即时一呆,看着秦吉身后的那块大石。
  一个老头儿正从那后面探头出来,大喝一声道:“阿吉!”
  秦吉一口酒喷出来,回头一望,脱口道:“保叔!”
  接松一口气,举袖擦着嘴巴道:“我还以为是我
  爹爹找到来。”
  保叔瞪着眼:“前天你才偷去我一只鸡,今天连我那只狗也……”.
  秦吉笑截道:“那只鸡你不是已跟我爹爹说过,叫他赔你钱的了。”
  “这件事我也一定跟他说个明白。”
  “说好了。”秦吉若无其事的:“他一定会赔偿的,这么辛苦找到来,你老人家还客气什么?”接将七宝手中的筷子拿过来,塞进保叔手中。
  保叔一个鼻子已经不住抽动,接过筷子挟了块狗肉,才吃下,秦吉已将酒瓶递过来:“喏,还有酒。”
  “好,好……”保叔接过酒瓶,大大的喝了一口。
  秦吉看着笑了笑,笑得很狡猾,一直到保叔将酒瓶放下才道:“狗肉酒都到肚了,保叔,你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了。”
  保叔一怔。
  秦吉接道:“算你十个铜钱好了。”
  “什么?这只狗可是我养的。”
  “那是我出酒,你出狗……”
  “阿吉!”保叔叫起来:“你这是打死了狗讲价钱?”
  “彼此彼此。”秦吉笑接道:“话说在前面,这只狗值多少你便说多少,跟我爹爹拿多了,可是要给我。”
  “你……你……”保叔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吉也不管那许多,探手进保叔怀中取出一吊铜钱,将其中十个数进自己的手掌。
  秦吉七宝走在大街上,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七宝仍然抱着那只小狗。
  “才得这十个铜钱,也不知该拿来怎样用。”秦吉一面数着那十个铜钱,一面喃喃自语。
  “买吃的。”七宝一旁嚷着应。
  秦吉摇头:“那锅狗肉现在还没有消化,还是去赌场赌一下运气,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之前输掉的都会赢回来。”
  七宝道:“运气若是好,你也不会给保叔找到山上去。”
  “事情过了还说什么?”秦吉低头继续数铜钱。
  段昌和醒目和尚也就在这时候从街口转进来,看样子,二人一路上都没有再遇上任何麻烦。
  段昌当先停下,随即向醒目道谢:“有劳师叔沿途照顾,小侄才得保平安。”
  醒目笑笑:“也是说,现在不用我这个师叔照顾了?”
  段昌苦笑着应道:“小侄事实有难言之隐,请师叔原谅。”
  醒目挥手道:“我是不会勉强你说的,你也不必在挂心上,后会有期。”
  他的一揖接一揖,冷不防秦吉数着铜钱走来,立时撞在一起。
  秦吉被撞得一退,随即倒在地上,大声呼痛。
  醒目慌忙转过身来,一面问:“没事的吧?”
  “和尚——”秦吉一呆,面庞接拔起来:“本来没有,但你是个和尚,这便有了。”
  醒目诧异道:“这……”
  秦吉故意揉着后腰爬起来;“你可知少爷这是要去赌场。”
  “不知道。”醒目摇头。
  “那你又可知赌钱的人,最避忌就是撞上出家人?”
  醒目点头道:“听说过。”
  “这是说,少爷今天是输定了。”
  醒目微笑道:“那不去赌就是了,俗语也有说,不赌就是赢钱。”
  秦吉恶狠狠的道:“坏在少爷有个坏习惯,就是那天不赌第二天总要生病。”
  段昌一旁看着到底忍不住,插口道:“那你到底要怎样?”
  秦吉看着段昌,数着手指道:“少爷今天准赌五两银子,也是说,这五两银子是输定了,和尚那便得赔少爷五两银子。
  醒目嚷起来:“怎么你不说要赌五十两,五百两?”
  秦吉邪笑道:“那是看准了你这个和尚拿不出来。”
  接挥手:“我看你还是不要多说了,再说到少爷的兄弟闻风赶到来,可又不是这个价钱能够解决。”
  醒目左右看一眼,忙伸手进布袋裹,左掏右掏。
  “师叔,让我——”段昌探怀拿出几绽银子,拣了一绽。
  秦吉眼睛立时亮起来,伸手待拿,段昌突然又将手缩回去。
  “怎样?”秦吉一张脸沉下去:“你这厮要跟少爷开玩笑?”
  段昌摇头道:“我只是要跟朋友你打听一个地方?”
  秦吉眯起一只眼睛:“可要看复杂不复杂,否则价钱可要重新斟酌斟酌。”
  段昌道“那是三家村。”
  秦吉一怔,手一抬,拇指往肩后指:“那边直行便是。”
  段昌再问:“远不远?”
  秦吉道:“不太远。”探手一把将那绽银子抓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开去。
  段昌送他去远,摇头说一声:“无赖。”
  转过街角,秦吉脚步才放缓,看着手中银子,不住打了一个“哈哈”。
  七宝追上来,道:“他们没有追。”
  秦吉笑应道:“喏,七宝,满街都是钱,只看你懂不懂找机会去拿。”
  一个怪模怪样的中年流氓即时从巷子里探头出来,怪声怪气的道:“吉哥儿,又来了。”
  秦吉本来没有在意,听说脚步立时停下:“只管说,差点儿走过了地头。”
  流氓目光从秦吉手上银子移到秦吉面上笑接道:“吉哥儿今天红光满脸,说不定会赢个百来二百两……”
  秦吉大笑:“百来二百两还不够少爷在镇上打个圈儿,今天运气这样好,不要你们赌场输个一干二净,也就白赌了。”
  流氓一叠声的“请”。
  秦吉正要举步,却给七宝在后面一把拉住,“吉大哥——”
  秦吉道:“你在这里等着。”
  七宝道:“你忘记了方才撞上那个和尚。”
  “我一向百无禁忌。”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也许我例外。”秦吉放步走进去。
  七宝看着直摇头,挨着墙壁正要坐下,冷不防怀中那只小狗乘他双手一松,跳到地上,奔了出去。
  “小宝——”七宝一面叫着,一面跳起身子,追在小狗后面。
  小宝穿过巷子,走进另一条街道,奔到了街口,头就撞在一个人的脚上,打了个筋斗“汪汪”直吠。
  那个人俯身一把抱起来,笑笑道:“没伤着。”
  小宝给他这一抱,竟然柔顺下来,非独不再吠,而且不住的摇动尾巴。
  七宝追上来,看见那个人,不由亦怔住。
  那个人年纪与秦吉差不多,却是比秦吉潇洒多了,他随即将小宝送到七宝面前笑问道:“是你的?”
  七宝露出了羞怯的神态,点点头。
  那个人接道:“抱稳,不要再给跑掉了。”
  七宝将小宝接过,急急的跑了回去。
  那个人笑接道:“这个小孩子也真够活泼的。”
  杜西川一旁看着,到现在才笑顾狄飞鹏说道:“这个年纪不活泼,不是一件好事。”
  狄飞鹏正要说什么,一个矮矮胖胖的和尚已向这边撞上来,眼看着便要撞上,和尚却及时发觉,及时收住脚步,身子一阵左摇右摆的,总算没有跌翻地上。
  他连随打拱作揖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失魂落魄的,一旁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这个和尚也就是醒目,现在却不知何故,心神仿佛的,走不了几步,一头险些又撞在墙上。
  狄飞鹏看着一笑,道:“这个和尚却很有趣。”
  杜西川淡然问道:“可以看出是个高手。”
  狄飞鹏点头,一个少女已撞上来。
  那个少女走来匆忙,好像有急事在身的,并没有留意狄飞鹏的存在。
  狄飞鹏不由扶上一把,忙说道:“小心——”
  少女伸手拍开,微嗔道:“动手动脚的,你这是干什么?”
  她长得很漂亮,神态看来有些泼辣,衣衫是红色,红得使她看来就像只辣椒子,最低限度,狄飞鹏现在就已有这种感觉,这种经验在他来说,也还是破题儿第一趟,给喝得当场怔住。
  少女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狄飞鹏,娇靥一红,急着脚步一旁走了过去。
  杜西川这才问:“这个呢?”
  “这儿?”狄飞鹏一怔,道“不是高手。”’杜西川点头道:“那是什么手?”
  “什么手?”狄飞鹏看样子完全不明白杜西川问什么。
  “是扒手”,杜西川笑笑:“还不检查失去了什么。”
  狄飞鹏双手往身上一抹,惊讶的道:“那个香囊?”
  “戴玉佩的那个?”杜西川忙问。
  狄飞鹏点头:“玉佩还在香囊内。”
  杜西川面色一变,转身大呼道:“别走……”
  少女给他这一叫,脚步反而更加急。
  秦吉走出巷子,正遇着七宝回来,看见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七宝立即摇头,说:“五两银子完了。”
  秦吉道:“我看准了一定……”
  七宝截口道:“早就提醒你,撞上和尚赌不得的了,你就是不听。”
  秦吉眉毛一扬,突然问:“你姐姐在那儿?”
  七宝道:“找她什么,借钱再赌个明白?”
  语声未已,一阵嘈杂的人声已传来,回头去,便看见那少女像一只给老虎赶着的兔子也似,急急奔向这边。
  “姐姐——”七宝脱口低叫。
  少女迅速奔至,一面嚷道:“阿吉,挡着他们。”
  秦吉反而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少女截下。
  少女往后看一眼,急呼道:“放手,我没空跟你开玩笑。”
  秦吉没有放,杜西川、狄飞鹏很快追到。
  杜西川探手才抓,秦吉已然将那个少女拉到身后,另一手挡住了杜西川抓来的手。杜西川五指一收为拳,一拳正要击出。
  秦吉已大喝一声:“什么事?”
  杜西川冷笑,道:“她偷去了我们的东西。”
  秦吉回头一看少女,道:“你这个女娃子也可谓胆大包天,明知道这是少爷的地头,还敢在这里惹事生非?”
  少女气极顿足。
  秦吉将她手上的香囊抢过来,一面又道:“今天少爷心情还好,不跟你计较,下一次有类似的事发生,少爷就是不斩断你的双手,也要打跛你两条脚。”
  他左眼接朝少女眨眨,放开手,一声:“快走!”
  少女恨恨的瞪了秦吉一眼,转身疾奔了出去。
  那边七宝忙抱着狗儿小宝悄然跟在少女后面。
  秦吉接将香囊往杜西川、狄飞鹏眼前一幌:“是不是这东西?”
  “正是——”狄飞鹏一面伸手接,一面道:“有劳。”
  秦吉香囊往身后一藏,道:“兄弟,你是那儿的?”
  狄飞鹏应道:“过路的。”
  “那难怪你不懂规距了。”秦吉怪神气的抬起头来。
  “规距”狄飞鹏一怔。
  秦吉五指一合一捏:“这里的规距了,是要收回一成的转手费用,也是说,东西如果值一百两银子,你便要给少爷十两银子才能拿回。”
  杜西川冷笑插口:“那来这样的规距,官府方面是不是也知道的?”
  秦吉扳起脸庞道:“你是要跟少爷到官府评理?”
  杜西川心头倏的一凛,话到了嘴巴又咽回去。
  秦吉看在眼内,又一声冷笑:“现在要二成了。”
  一顿,接问狄飞鹏:“这香囊值多少,老老实实跟我说。”
  “一百两。”狄飞鹏一笑,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这里是二十两。”
  秦吉懒洋洋地看着狄飞鹏将银子递前,突然闪电般一手将银子抢过来,一手将香囊塞进狄飞鹏手中!
  狄飞鹏从容将香囊收起。
  秦吉银子左手抛给右手,右手抛回给左手,笑笑道:“看不出你这个人这么爽快。”
  杜西川冷冷的道;“银子到手了还不走。”
  秦吉目光一转,不理杜西川,只问狄飞鹏:“这个是你的跟班?”
  狄飞鹏正色道:“是我的师父。”
  “师父?”秦吉上下打量了杜西川一遍:“我看不像,有没有几下子?”
  杜西川摇头:“年青人……”
  秦吉突喝一声,出拳击去,杜西川挥手架开了,秦吉脚又到,拳脚连环,眨眼间打出于三拳,踢出了七脚,都给杜西川接下。
  “看不出你这个老小子,果然有几下子。”秦吉拳脚一收,转对狄飞鹏道:“可是教我的师父更本领,他收徒弟价钱很便宜,我做你的介绍人好了。”
  狄飞鹏微笑道:“可惜我只准备在这里留宿二宵,明天一早便要远行。”
  “这样?”秦吉眉毛一扬:“找到了客栈没有?”
  杜西川截道:“这我们自己会找。”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们初来步到,怎知道那一间客栈最好,那一间才不是黑店?”秦吉动作多多,一心要再从这两个人身上多赚几两银子。
  狄飞鹏随口问道:“这儿那一间客栈最好?”
  秦吉道:“没一家好的,好的都在三家村。”
  “三家村?”
  “很近的,这儿西行,一会便到。”
  狄飞鹏转问杜西川:“师父的意思——”
  一顿接道;“我看他也不像坏人。”
  杜西川苦笑。
  秦吉接道:“可不是,坏人总有个坏样。”
  狄飞鹏又道:“他只是要赚些介绍费用之类的
  秦吉立即说道:“在你公子来说算得了什么?喏,那边有座酒馆,酒莱很不错,我们吃些再上路吧。”
  杜西川奇怪道:“三家村那边没有食的?”
  “那儿住没话说,吃可就不怎么好,过去过去——”秦吉一脸笑容:“放心好了,我是绝不会骗你们的。”
  酒馆不怎么大,客人倒不少,小二却只有两个,忙得团团转,那些客人似乎都已经习惯自行去盛饭,不去麻烦那两个小二。,
  蹲身望去,也就只有狄飞鹏杜西川的脚全是踏在地上,其他的几乎都是一条腿甚至两只脚踏在凳上,说话粗俗得可以。
  大都是狄飞鹏从来没有听过的,这给他一种很新鲜的感觉,只是很多他都听不懂。
  那些客人,开始的时候都对他投以奇怪的目光,他没有在意,正襟危坐,只管享受桌上的酒菜。
  秦吉一条脚踏在凳上,吃得更起劲,吃得差不多了,才省起狄飞鹏,看看他,笑笑道:“我看你吃得并不舒服。”
  狄飞鹏摇头:“没有这种事。”
  秦吉拍拍大腿道:“也许你应该试试我这个姿势。”
  随手将胸襟敞开。
  狄飞鹏一笑,道:“我若是觉得不舒服,一定会试
  试。”
  “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狄飞鹏。”
  “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连名字也特别动听。”
  “你呢?”狄飞鹏反问。
  “秦吉,混吉的吉,你知道混吉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狄飞鹏摇头。
  “这种土话,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秦吉接举杯:
  “来,我敬你一杯。”!
  狄飞鹏一饮而尽。
  秦吉放下杯子,随即瞟了杜西川一眼,道:“你比那个师父有意思多了,我交你这个朋友。”
  杜西川没有在意,一直像是心不在焉,这时候正在那边载饭。
  他忽然像省起了什么,低声问旁边的一个小二:
  “这位小二哥,请问三家村是怎样的地方?”
  那个小二不以为意,随口应道:“一条小村。”
  杜西川微一颔首,暗忖道:“也好,总比留在镇中安全。”
  路上虽然都没有发现可疑人,杜西川还是这样小心。
  段昌这时候正在往三家村的路上,一路上他也很小心,不时偷看是否有人随后跟踪。
  到现在为止他仍无发现,不知道他虽然小心,跟踪他的人更加小心,而且一直都走在他前面,一直到三家村外才避过一旁,走上那边的山坡,躲进树丛中。
  一共两个人,头上都戴着竹笠,看装束身材,绝无疑问就是五行追命中的木猿、火霹雳。
  他们看着段昌在青石板的长街上向一个村人打听---,然后循所指走到街角的一座屋宇门前拍门,与开门的人说了几句话,走了进去,门随又关上!
  “进去了。”木猿瞪着一双大眼睛:“难道真的就是这地方?”
  火霹雳嘟喃道:“堂堂太子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这才令人想不到。”木猿随即取过背负的竹笼,取出一只鸽子,放了出去。
  段昌在大堂坐下,随即取出一个只得半边的铜钱。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老农夫,须发俱白,一脸的皱纹。
  无论看装束,看神态,看肤色,这个老农夫与一般的都无分别。
  一个做了二十年农夫的人,若是还不像一个农夫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一个名动大理,贵为侍卫统领的剑客,竟然甘心在这样的农村隐姓埋名,做一个农夫,他的忠心也决无疑问。
  段昌初见面也有些怀疑这个农夫竟会是当年的侍卫统领秦鲁直,一只到秦鲁直也拿出了半边铜钱。
  那两边铜钱合在一起,变成完整的一个,段昌秦鲁直眼中仅有的一点儿疑惑立时消失。
  秦鲁直稳定的一双手也终于起了颤抖,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守忠守义看见这情形,面上都不由露出喜色。
  “二十年了。”秦鲁直的语声也颤抖起来:“万公公还好吧。”
  “还好,惟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件事,现在他已经动身准备迎接殿下回去。”
  秦鲁直呈了一口气,欢然道:“我们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话虽然平淡,其间却不知已包括了多少辛酸。
  段昌即叹息:“可惜还是给国舅知道了这件事。”
  “高天禄?”秦鲁直笑容一敛。
  段昌颔首道:“而且还请来了五行教的人,与我同来的五个人为了掩护我俱已倒在五行追命的手下。”
  秦鲁直急问:“你到这里来,可有发现被跟踪?”
  “没有,路上我已经很小心的了。”段昌一顿才接道:“万公公也早已考虑到有这种事发生,只是叫我们出来知会一声,请殿下立即动身到平安侯府找平安侯爷,万公公也就准备在那里与你们会合。”
  秦鲁直点着头道:“万公公处事一向审慎,选择平安侯应该是绝对可靠。”
  “平安侯爷出了名公正,国舅一向都让他三分,殿下进了侯爷府,那就安全的多了。”
  “好。”秦鲁直并无异议,事实离开了大理二十年,那边的事情他知道的已不多,他当然信任万方了,而以万方的审慎,作出的安排,也该是绝对正确。
  段昌接问道:“未知殿下此刻——”
  秦鲁直立即回头吩咐:“你们还不快去请殿下出来?”
  守忠守义相顾上眼。
  守忠应声道:“阿吉……”
  秦鲁直断喝道:“以后不许再叫阿吉了。”
  “是——”守忠守义惶然地急应了一声。
  “还不去!”
  秦鲁直这片刻间仿佛已回复了当年侍卫统领的威严,看来已不很像一个农夫,语声固然响亮,眼中也射出了威严的光芒。
  守忠应声道:“殿下一早便已外出,这时候也不知在那儿。”
  秦鲁直道:“我不是说过殿下外出,你们应该有一个侍侯在他左右。”
  守义苦笑道:“他就像脱绳的猴子,那一个看得住……”
  “胡说!”秦鲁直却不由苦笑了一下,连他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
  段昌听着不由的露出了诧异之色,也就在这下子一阵敲门声传来。
  守忠脱口说道:“怕是他回来了。”转身举步。
  秦鲁直突然道:“小心一些。”
  守忠一怔,颔首,走了出去。
  门一开,守忠便看见一个老头儿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
  “保叔。”守忠又是一怔。
  “你爹爹在不在,叫他出来。”保叔拉开嗓子直嚷。
  “不知什么事?”.
  “什么事,他那个宝贝儿子阿吉今天偷去了我看门的狗,在后山杀掉了吃了,我现在到来找你爹爹,就是要问他一个明白,赔我钱!”
  守忠不由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来。
  秦鲁直的神色更尴尬,由门口到大堂有多远,保叔那么大声嚷叫他又怎会听不到。
  他随即吩咐守义:“你由后门出去,快找阿吉回来。”
  守义应声奔出。
  段昌看着,眼瞳中诧异之色又浓了守义才出后门小巷,便遇着七宝与他的姐姐转进来。
  “胭脂马!”守义忙打个招呼。
  “马胭脂!”少女冷冷应一声。
  “还不是一句,是了,有没有看见阿吉?”
  “死掉了!”马胭脂愤愤的走过。
  守义震惊,怔在那里。
  七宝走过来,往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道:“守义哥,看你也不是这么笨,我姐姐那样子,摆明是吃了几斤辣椒的,你问她,不挨骂才怪呢。”
  “七宝,阿吉他……”
  “他很好,我七宝就是没见过他那样不讲义气的,出卖了我们,只管一个人骗饮骗食……”
  “在镇内?”守义急问。
  “你不相信可以去看看。”七宝拔步奔前去。
  守义摇摇头,步向相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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