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东方玉 Dongfang Yu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3年)
神剑金钗
  作者:东方玉
  第一章 贵介公子
  第二章 劈空剑诀
  第三章 一哭一笑
  第四章 红灯香舞
  第五章 轿前四煞
  第六章 一颗人头
  第七章 古刹魅影
  第八章 隧道列尸
  第九章 歌乐山庄
  第十章 木偶艳阵
  第十一章 赤金凤钗
  第十二章 闻香教主
  第十三章 初试昆吾
  第十四章 香炉石室
  第十五章 钻天飞鼠
  第十六章 名门正派
  第十七章 传言之争
  第十八章 两件奇珍
  第十九章 亦友亦敌
  第二十章 黑色小旗
  第二十一章 紫衣少女
  第二十二章 金线桃花
  第二十三章 岩寨先生
  第二十四章 空谷足音
  第二十五章 良药助盅
  第二十六章 绝处逢生
  第二十七章 狭路仇踪
  第二十八章 截脉疗伤
  第二十九章 勾魂律令
  第三十章 苗疆毒妇
  第三十一章 天外浮云
  第三十二章 阿耨神剑
  第三十三章 九幽门人
  第三十四章 象牙圆筒
  第三十五章 进退维谷
  第三十六章 剑歼群凶
  第三十七章 九天玄功
  第三十八章 心魔交战
  第三十九章 神翁寻仇
  第四十章 两败俱伤
  第四十一章 幽囚老人
  第四十二章 外家高手
  第四十三章 魔女留书
  第四十四章 紫凤飘零
  第四十五章 旅邸疑云
  第四十六章 一丝阴影
  第四十七章 蓝腰带帮
  第四十八章 百里闻香
  第四十九章 恩仇变幻
  第五十章 苍虬之困
  第五十一章 七绝传人
  第五十二章 曝尸之场
  第五十三章 墓中人语
  第五十四章 九幽沉沙
  第五十五章 迷魂之战
  第五十六章 何物老妪
  第五十七章 扑朔迷离
  第五十八章 森罗宝香
  第五十九章 九幽教主
  第六十章 调虎离山
  第六十一章 鬼蜮伎俩
  第六十二章 各怀机心
  第六十三章 用毒能手
  第六十四章 竹石之困
  第六十五章 剑歼四坛
  第六十六章 冰炭不容
  第六十七章 丹心大侠
  第六十八章 感应绝学
  第六十九章 故弄玄虚
  第七十章 步步危机
  第七十一章 慎防奇毒
  第七十二章 以矛攻盾
  第七十三章 危桥之争
  第七十四章 越林追踪
  第七十五章 铁拐逞威
  第七十六章 剑底迷魂
  第七十七章 阴山之魔
  第七十八章 盂兰大会
  第七十九章 互杀之局
  第八十章 双凤金钗
第一章 贵介公子
  又是丹桂飘香的季节了,洞庭湖水,由于长江的倒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比平时要大得多,烟波浩瀚,横无际涯。
  湖边上,高楼一角,朱栏临水,那正是以三醉吕洞宾留传仙迹而名闻全国的岳阳楼。
  书栋雕栏,檐牙高啄,确实够得上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如果约上两三知已,品茗论诗,把盏临风,俯瞰洞庭,极目潇湘,大可使人心旷神怡,倦态皆忘!
  一阵的的马蹄之声,由远而近。
  岳阳楼前来了两匹白马,不但高低大小,完全一样,而且霜蹄欺雪,浑身上下,找不出半根杂毛。昂首长嘶,顾盼神骏,的确是罕见良驹!
  马上坐着的,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书生打扮,白衣飘飘,丰神俊美。女的红裳似锦,娇艳胜花。
  两人手控缰绳,缓缓而行,神态极为悠闲。看他们年龄最多不过十七八岁,敢情是一对兄妹,相貌简直一模一样。
  错非一男一女,若是两兄弟或两姊妹,管叫你分不出谁就是谁?他们到了岳阳楼前,把缰绳交给伙计,吩咐好好上料,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身形一转,才看清他们腰间原来还各自横着一口长剑,一红一白的剑穗子,随身晃动。
  光看剑把上镂金镶玉,宝光闪闪,就非凡品!
  咳!这年头也真是一时的新鲜,公子哥儿们,不,连娇滴滴的娘们在内,不管你是不是会家,谁都要横上口剑儿,点缀点缀。好像不是这样,就不够时髦!
  岳阳楼上的茶客,上午是土著居多,有好些湖湘客人,借着喝茶,商谈交易,市井俗人,酒肉喧器;但一过中午就相继散走,下午就逐渐清静起来。
  白衣书生和红衣少女,等堂倌沏好了茶,两人凭栏远眺,细品香茗。
  湖上波光潋滟,长空一碧,片片风帆,如在天边。
  君山,宛若一丛青螺,浮沉在碧波之中,烟树溟朦,蔚然苍秀!
  红衣少女心中一乐,露出雪白的贝齿,粲然笑道:“这里景色,你看多美!难怪神仙都要来买醉呢!啊,敏姊,范文正的岳阳楼记,真是千古杰作!晤!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她被景色陶醉了,不自觉地曼声低诵起岳阳楼记来。
  白衣书生被她叫了声“敏姊”,不由玉脸一红,这时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低声叱道:“慧丫头,你口没遮拦,怎么老是改不过来?这副傻相,被人家瞧见了不笑死人才怪哩!”
  话才说完,就抬头向四下里一瞧。
  原来左边隔着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面啜茶,一面眼望着湖心在出神。
  瞧他两鬓斑白,风尘满脸,却掩不住炯炯眼神,和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分明是有极好内功的人。
  他身侧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然布衣荆钗,却生得十分娟秀。尤其是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覆着长长的睫毛,显示出她的聪敏伶俐!
  桌上还放着一个长形包裹,敢情是兵刃之类。
  这一阵打量,人家可发觉啦!
  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睛,蓦的和白衣书生对个正着!云鬟底下,热烘烘的飞起两朵红云,连忙掉过头去,她偷偷地瞧了外公一眼。
  还好!没有被他老人家发觉,否则多难为情?
  红衣少女先前兴致勃勃,吃她敏姊轻叱了几句,想是扫了她的清兴,噘着小嘴,装出生气模样。
  楼梯口,登登登一阵响,跑上两个浓眉粗眼的大汉来。才一上楼,堂馆早就夹着屁股迎上去,口中一阵大爷长大爷短的叫个不停。
  两个大汉昂首阔步,理都不理,经过老头那桌时,却狠狠的盯了两眼,才朝临湖的窗口坐下。两人有意无意的对看了一眼,就忙着要酒要菜。
  堂倌对这两个大汉似乎是素识,特别的小心巴结,生怕得罪了他们。
  不多一会,酒菜齐上,两个大汉边谈边喝。起先似乎声音极细。等到灌下了几杯黄汤,酒精在肚内逐渐燃烧起来,嗓门也就响亮很多了。
  面对着红衣少女的那个,三杯下肚,大概有点燥热,两只袖管都高高挽起,胳膊上,露出刺着的青色花纹,虬筋累肉,也累累填起,一双满包着红丝的贼眼,骨碌碌的瞅个不停!
  红衣少女粉脸上已是微含怒意。
  哪知对面的大汉,忽然凑过头去和同伴低低地说了几句。
  另一个大汉本来背面而坐,这时倏的回转过头来,也向红衣少女直瞧,口中哈哈大笑道:“这妞儿果然不错!可是你瞧瞧,人家已经有户头啦!还落得到你癞皮狼口里?哈……”
  破竹似的声音,话才出口,“哈”的一声,就变了“啊”!紧接着哇哇怪叫起来!
  对面的癞皮狼一听同伴声音有异,忙问道;“盛老二,你怎么啦?”
  他看到盛老二脸色铁青,嘴角里淌出血来,两个手指在口中掏挖了半天,拿出一很小小的茶梗,和一颗带血的门牙。这可把盛老二气昏了头,他不想想人家只是一根茶叶梗子,就打落了他一颗门牙,这人没有绝顶内功,那里办得到?他抹了抹嘴角上的血迹,呼的站起身来,面对着红衣少女,正待发作。
  红衣少女却冷冷地哼了一声,面罩寒霜,微露不屑。
  盛老二那里还忍得住?一声暴喝:“臭丫头,你敢太岁头上动土?”
  身形骤起,猛向红衣少女扑去!
  “真是找死!”
  白衣书生还没等他扑近,口中轻描谈写的喝一句,右手袍袖,跟着一挥,盛老二一个庞大的身躯,就凭空摔出二三丈远!
  砰然一声,结结实实的掼在楼板之上,连他自己都莫明其妙,不知道如何被丢出来的?
  急忙忍着痛,一个虎跳,站起来,刷的从腰间掣出单刀。
  癞皮狼看同伴吃了大亏,也抽出刀来。两人几乎是同一动作,恶狠狠的跳将过去,举刀就砍!
  左边桌上的小姑娘柳眉儿一挑,霍的站起身来,似乎也跃跃欲试。
  她外公微微摇头,以目示意阻止了她,小姑娘才悻悻地坐下。
  盛老二和癞皮狼两柄单刀,一奔白衣书生,一奔红衣少女,好像凶神恶煞,来势汹汹,看着也够怕人!
  “瞎眼狗!”
  香风拂面,红影一晃,红衣少女旋了一旋,又回到座上去了。
  两个大汉手持着单刀,恶狠狠的站在那里,竟然没有劈下去!奇怪,他们眼球乱霎,身体像定住了一样,纹风不动。
  脸上从狞恶变成了痛苦,黄豆般汗水,一齐绽了出来,满含红丝的眼球,露出乞怜之色。
  敢情是被人家点了重穴,可真受不了。
  白衣书生笑道:“慧妹,你何必和这种脓包生气,没的扫了我们游兴,放他们去罢!”
  红衣少女纤纤玉手,捧着茗碗,轻轻呷了一口,向两人冷笑道:“你们两只瞎眼狗,平日里不知如何的横行不法呢?宰了你们,姑娘还嫌手脏,快替我滚!”
  她玉手轻挥,盛老二和癞皮狼一个踉跄,穴道顿解,两人情知今天碰上了高手那里还敢停留,一转身,拔脚就跑。
  红衣少女哼了声:“不给你们留点记号,就想走了,那有这样便宜?”
  脆生生的娇语,本来够好听的,可是这时的两个大汉,却听得心胆俱碎。
  不好!一缕劲风从后面擦过,耳朵上微微一麻,连忙伸手去摸,又腻又滑,这是血!
  两个人两只左耳,同时不翼而飞!这才没命的向楼下奔去。
  白衣书生笑道:“慧妹,这两人大概是三义会的匪徒,你看他们手膀上不是还刺着三个连环吗?”
  红衣少女撇着嘴道:“管他呢,什么三义会,四义会,反正都是些地痞流氓罢了!谁还怕他们不成?”
  登登登,楼梯又响了。
  上来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青巾包头,一身雨过天青素缎劲装,腰中挂着一柄短剑,右手上却挽着一只象牙镂花的考篮。
  这就有点不伦不类,只有考相公,才手挽考篮,他一身武士打扮,要提着考篮干吗?
  堂倌被方才两位凶神,拔出刀来要寻仇的神气,吓得躲到楼下去,这时才溜上来,一眼看到劲装少年,连忙赔笑说道:“相公请坐,你还是喝茶?还是饮酒?”
  那劲装少年向楼上略一打量,指着方才盛老二、癞皮狼坐过的桌子一指,笑道:“这张桌子正好面对湖景,你快些收拾干净,我家公子就要上来啦!你好好伺候,自有重赏。”
  劲装少年此言一出。不但堂倌吃了一惊。就是连白衣书生、红衣少女和旁边一桌上的老少两人,都面显讶异。光看这劲装少年已是不俗,他家公子,更不知是何等样人!
  堂倌诺诺连声的把桌上收拾清楚,又抹了抹干净。
  劲装少年小心翼翼的把象牙考篮轻轻放在桌上。
  打开篮盖,取出一双火红的珊瑚筷,和一整套羊脂白玉的小酒杯、碟儿、匙儿,茗碗等具,一件件安排整齐。才回头说道:“伙计,你可把好酒好菜,尽拣好的送来就是!”
  堂倌看到这副排场,早就连声应是,颠着屁股赶紧下楼吩咐去了。
  劲装少年看看都已准备妥当,也就返身下楼。这一次,起步身法,却极为快速,微一闪身就打楼梯下去,根本没见他如何走的。
  白衣书生不由“噫”了一声,红衣少女却忍不住轻声说道:“敏姐!你看这人身法,可并不含糊哩!”
  白衣书生白了她一眼,轻声笑道:“爷爷常说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那能小觑人家?
  不过这人身法甚为奇突,看来武功不弱,怎么还是个低三下四的童仆,他主人又是谁?”
  两人话才说完,只听楼梯下又是一阵脚步声响。
  红衣少女忙道:“来了!来了!”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蓦觉眼前一亮,心头小鹿,不由卜卜地撞个不停!
  原来楼梯上来的是个身材颀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贵介公子。看年龄,不过二十来岁,却生得面若冠玉,唇若涂朱,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顾盼之间,隐隐射出异样光彩!
  一身品蓝色八团花蟠龙贡缎的夹袍,上面还罩着紫红库缎一字坎肩,胸前斜绣着一枝玉梅。足登粉底快靴,手中轻摇着杭罗翠骨纨扇,缓步徐行。
  真如临风玉树,清雅高华,潇洒出群!
  少年公子后面,紧随着两个劲装书童,眉目清秀。一个手中捧着一柄形式奇古,而又通体晶莹的长剑。另一个正是方才回下去的劲装少年,这时手中抱着一张古琴。从琴衣中露出来的颜色,却是碧绿如玉,敢情不是凡品!堂倌看着这个贵介公子,谅来定是个公侯世家,来头不小!那敢怠慢,一时送酒送菜,忙个不停。
  少年公子才一坐定,抱琴的书童连忙把琴囊向桌上一搁,替他斟上了酒。他手托玉盏,面朝湖心,似在欣赏山水!
  另外一边的一老一少,和白衣书生、红衣少女,四个人八道眼光,却不约而同的一齐注视着他,打量不停,好像要从他们身上,找出什么秘密来似的。
  少年公子这时一杯复一杯,把盏临风,悠然自得!两个劲装书童侍立身后,悄然无声。
  一时岳阳楼上,宁静得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声音不大,却清越越的入耳不绝!接着只听他又道:“琴儿,你把笔砚诗笺拿出来。”
  少年公子低吟着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的诗句,似乎触发了他的吟兴。
  抱琴的书童,敢情就叫琴儿,他应了声:“是”!忙从象牙考篮中取出文房四宝,低声笑道:“公子你又要做诗啦?”
  少年公子敞声笑道:“胜日登临,岂可无诗?你快替我磨起墨来!”
  琴儿又应了声“是”!
  红衣少女“嗤”的笑了一声,细声儿向白衣书生道:“敏姐,你看他架子可真不小!”
  说着,又抬起眼皮,悄悄地向他望去。
  白衣书生连忙以目示意,叫她不要作声。那知她这一抬眼,蓦地和少年公子的目光碰个正着!
  他好像无意,又好像有意的对着她微微一笑。
  红衣少女陡觉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粉脸连脖子,都堆起了红霞。
  奇怪!自己方才说的话,敢情被他听到了,否则怎会冲着自己笑呢?
  不!隔了五六张桌子自己又说得那么轻,他决不可能听到的。她又偷偷地向他望去,他正执着那把翠骨宫扇,轻轻地敲着栏杆,原来在搜索诗肠,低声微吟。
  这人却也奇怪,说他不会武罢?两道眼神电也似的放着异彩,分明内功已经有了极深的火候,说他会武呢?又文绉绉的摇头晃脑,像个书呆子!
  啐!管他呢,我们赏我们的风景,老想他干么?红衣少女的粉脸又不自然的红了起来。
  “慧丫头,你瞧,他诗已经做好了,这时正在写呢!”
  这会是白衣书生开了口,她回头偷瞧着少年公子,细声儿告诉妹妹。
  红衣少女依声看去,果然那公子正在挥毫疾书。
  啊!他落笔如神,做得好快!
  哼!有许多狗屎不通的人,不也常常喜欢当众挥毫,大做屁诗吗?
  不!像他这样人品,该做得出好诗来!
  她心中思潮起伏,转个不停。
  少年公子掷笔微笑,好份十分得意,那首新诗,也朗朗的吟了出来:“洞庭秋水晚生凉,半角高楼挂夕阳,天拥山光连楚蜀,波涵云气接潇湘,清风皓月飞仙醉,岸芷汀兰浊酒香,我自长吟君未识,飘然琴剑一梅郎。”
  韵调悠扬,宛如龙珠走盘!
  诗境雄敞,也够得上他的潇洒风度!
  “飘然琴剑一梅郎。”哦!原来他姓梅,红衣少女情不自禁的又瞟过眼去!
  咦!琴儿那里去了?怎不见他下楼?好快的身法!
  楼梯又登登的响起脚步声来,这声音好沉重,决非轻功极佳的琴儿。
  果然上来的是个全身紧扎的粗汉,他眼光一转,就落到一老一少的桌上,走近两步,抱拳说道:“武老爷子请了,敝会卓会首,听说老英雄驾临敝地,特着在下前来邀请,今晚初更,在城陵矶龙王庙恭候大驾,这里有名贴一份,请武老爷子过目。”
  说毕从身上掏出一张大红名贴,双手递上。
  老者听他冲着自己而来,不由微微一怔,赶紧抱拳答礼。
  把名贴接过,略一过目,呵呵笑道:“洞庭三义,既然瞧得起我武公望,老朽那得不受抬举,就烦老哥复上卓会首,武某准时赴约就是!”
  白衣书生和红衣少女听老者自报姓名,原来是江湖上称他铁臂苍虬的武公望,不由多看了一眼。
  瞥见那大汉向武公望略一拱手之后,就向自已这边走来,抱拳说道:“两位尊客,适才敝会兄弟,多有冒犯,敝会卓会首吩咐在下,向两位致意,如果尊客也是道上朋友,那么今晚也请驾临城陵矶一叙。不知可肯赏脸?”
  红衣少女不等白衣书生答腔,猛的将手上茗碗,向桌子上一顿。细磁碗儿,硬生生的入木三分,嵌入了桌面。冷笑一声说道:“什么会首会脚?凭三义会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也端起臭架子来了,要找死,就叫他等着好啦!”
  大汉被她说得怒容满脸,但人家露了这一手,自己可顶不下来。他强装笑容,嘿嘿连声道:“如此说来,两位尊客也准时赴会的了,在下暂且告辞。”
  手也不拱,回头就走。
  小姑娘望着她外公铁背苍虬武公望笑道:“外公、这倒好,今晚我们可有伴了!”她苹果似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小小酒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红衣少女浅浅一笑,笑得很甜。
  红衣少女和这位小姑娘好似十分投缘,也娇笑着道:“谁说不是?今晚咱们成了一夥啦!
  小妹子,你贵姓?”
  铁背苍虬武公望咳嗽了一声,笑着对小姑娘道:“燕儿,人家姑娘和你说话,还不过去见礼。”
  小姑娘嗯了一声,站起来向红衣少女笑道:“我叫上官燕,这是我外公。唔!姐姐你贵姓?”
  红衣少女一把拉住她纤手,低声道:“我叫崔慧……”她用手指了指白衣书生,附在上官燕耳旁,低低的道:“她是我姐姐崔敏。”
  崔敏脸色微红,笑进:“慧丫头,你在编排我什么?”
  一边说,一边就微笑着和上官燕点头。
  上官燕尽管已经知道白衣书生也是女的,但她总是男人装束呀,这一向自已点头微笑,依然闹了个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看她。
  崔慧可不理这些,和她咭咭格格,有说有笑的攀谈起来。
  这时那书童琴儿,又回楼来了,走到少年公子跟前,躬身说道:“小的已把船预备好了,请公子下楼。”
  少年公子略一点头,当下由琴儿会过酒帐,另外又赏了堂倌一大锭银子。堂倌呵着腰,笑逐颜开的千恩万谢。
  少年公子这才徐徐的站起身来,口中还在吟着:“我自长吟君未识,飘然琴剑一梅郎。”
  那两句诗。
  崔慧和上官燕越谈越投机,正在唧唧哝哝的说个没完。瞥见少年公子站起身来,就要走啦!
  她心中突然感觉到好像就要失去什么似的,眼波儿,不自主的又向他望去。
  巧啦,他也正在望她。她慌得赶紧低下头去,掩饰着和上官燕说话,总算没被人发觉。
  等她再抬起头来,人家早已下楼去了。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铁背苍虬叫堂倌会了帐,上官燕还依依不舍的瞧着崔氏姊妹。
  崔慧笑道:“燕妹妹,我们晚上再见罢!”
  上官燕霎着大眼睛,十分期望的道:“你们一定要来!”
  说完就跟着武公望下去。
  岳阳楼上,食客又渐渐多起来了。
  崔敏、崔慧随便点了几个菜,匆勿吃毕,会过酒帐,就回转客店。休息了一阵,看看时间已是将近初更,两人扎束俐落,佩好长剑,吹灭油灯,就悄悄的跳出窗外。
  崔敏随手把窗户掩上。
  崔慧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急急的嚷着要走!
  正在此时,猛听身后不远,“笃”!一声极为沉重的声音,好像是铁器碰到屋面似的。
  两人赶紧回过头去,黑沉沉的那有什么人影?崔敏“咦”字还没出口。
  “笃”!又是一声,那沉重的声音,相隔至少已在十丈开外,“笃”,第三声入耳,声音去得很远!
  崔敏心中暗暗奇道:“这是什么声音?有恁地快法!如果是人,那么此人的功夫,简直已是到了化境!”
  就在她略一沉思之际,崔慧早巳双脚一顿,人像箭离弓弦,飕的激射而出。朝着发音的方向,急追下去!
  崔敏心头一急:“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又要惹事了!”
  她知道妹妹的脾气,只好跟着纵起,也尾随下去。
第二章 劈空剑诀
  崔慧自幼得她爷爷宠爱,悉心教导,内外轻功,均己不弱。但今晚她急起直追“笃”
  “笃”之声,可就差得远了。
  人家“笃”的一声,少说也有一二十丈,直如御风飞行。自己竭尽所能,一个起落,才只五六丈。功力悬殊,如何追得上?
  就因力追不上,姑娘可发了小性儿:“哼!近不上你,我偏要追!”
  崔慧尽力的施展轻功,兀自越落越远。
  幸亏这时夜阑人静,四野空旷。
  “笃”“笃”之声,虽然相隔甚远,但是听得十分清楚,尚可循声寻找!
  这徉瞎追了一阵,根本连人家影子都没有看到。
  照说那“笃笃”的声音,早该去远了,但还是不即不离,永远保持在三十太远近。
  你停他也停,你追他就跑,好像是故意逗着自己。
  崔慧好几次想放弃追踪,终因发了小性,心有未甘,是以抹着珠汗,兀自不肯放松,大家蹩到底。
  约摸追了吨饭光景,崔敏已经从后面逐渐赶了上来,轻声叫道:“慧丫头,不要追啦!
  我们不是要到城陵矶去?”
  崔慧气吁吁的又急又恨,顿足道:“你瞧!这人多可恶,他明明在故意捉弄找们……”
  她话未说完,蓦听身后响起一声哈哈,声若洪钟。说道:“崔老头凋教出来的两个娃儿,脚力真不含糊!”
  “笃”!说到末一个字,声音摇曳,人己去得老远!
  崔敏崔慧,急忙纵目四顾,夜风萧萧,那有半点人影?
  崔慧纤腰一拧,还想追去。却被崔敏一把拉住,嗔道:“慧妹,这不知是那一位老前辈,游戏风尘,有意拭拭我们的,你那能追得上?我们既然答应了三义会,还是准时赴约才是,去迟了,人家还当我们怕事呢!”崔慧被她姐姐这一把拉住,不由噘着小嘴,心中不知有多少别扭,及听到最后一句,不由跳了起来,抢着道:“谁怕事?看今晚不痛痛快快的教训他们一顿才怪!”
  姐妹两人这就施展轻功,向城陵矶奔去!
  城陵矶是山脚下一片荒凉的旷野,几丛树林之中,隐隐露出一角黄墙,敢情就是龙王庙了?
  两人身形快得有如两缕轻烟,袅袅的穿入林内。
  哈!三义会的爪牙们,可全出动啦!
  不是吗?林内明椿暗卡,影绰绰的埋伏了好些人,一个个玄色劲装,单刀铁尺,煞有介事?
  龙王庙可并不大,单单只有三丈见方的一个正殿。庙前却有酬神演戏用的一大片空地。
  这时空地上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付茶具,桌子两旁,还放着几条板凳。
  铁背苍虬武公望祖孙两人,大概也刚到不久。
  一个四十来岁紫膛脸的汉子,敢情就是什么三义会的会首卓大奎了。这时正忙着替双方介绍,上首两人,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是天理教玄武坛坛主夺魂扇李秋山,瘦小个子是玄武坛香主扑天雕邵一飞。下首站着的两人,那就是洞庭三义的老二龚长胜,老三秦智。
  铁背苍虬武公望等卓大奎介绍完毕,呵呵大笑,连称“幸会”。接着又抱拳说道:“老朽经贵地,蒙卓会首宠邀,不知有何见教?”
  卓大奎连连摆手让坐,一面笑道:“武老英雄快请坐下好说。”
  大家坐定之后,卓大奎满面春风的道:“在下兄弟,久仰老英雄大名,无缘得见,恰好李坛主邵香主两位驾临敝会,说起老英雄已到岳阳,因有要事面商,嘱在下敦请侠驾,藉作良晤,老英雄当不见怪!”
  铁背苍虬武公望微微一笑,双目陡露精光,望着夺魂扇李秋山、扑天雕邵一飞冷冷的道:“两位暗缀老朽,好久了罢?真人面前,不必说假,两位有何指教,何妨明说!”
  夺魂扇李秋山轻摇着白金摺扇,一片文绉绉的像个落第秀才,这时阴笑了声说道:“武老英雄快人快话,英雄本色,兄弟无任钦迟,不过兄弟斗胆,想请教老英雄一声,令婿上官香主,老教主刚一仙逝,就失了踪迹,不知老英雄能否把行踪见告吗?”
  铁背苍虬武公望闻言脸色微变,但瞬即平复,朗声笑道:“小婿乃贵教老教主知机子嫡传高足,身任总坛值坛香主,虽是老朽半子之谊,但平日里忙于教务,极少往返,自从五年前小女亡故之后,遗下一女,寄养老朽身边,就从未回家探视过一次。此次小婿失踪,老朽还是听贵教中人传告,方始知道,他的行踪,老朽无可奉告。”
  李秋山察貌辨色,不由敞声大笑道:“武老英雄此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上官香主才一失踪,武老英雄也就连夜南来,试想天下事那有如此巧合?”
  武公望哼了一声道:“这样说起来,李坛主倒干涉起老朽的行动来了!”
  夺魂扇李秋山面不改色,依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敢!武老英雄能够说出上官香主行踪,自是两便!”
  铁背苍虬微现怒容,反问道:“要是不说呢?”
  扑天雕邵一飞坐在一旁,早已忍耐不住,大声说道:“武老英雄不肯说出上官香主行踪,那也无妨,只要把这位姑娘留下就是了!”
  铁背苍虬武公望白眉一轩,右掌猛的向桌上一拍。“拍达”!一张实木桌子,桌角如同利斧削过一般,硬生生切下一角。
  他忽的站起身来,大声喝道:“邵一飞!老朽面前,你还不配卖狂,两位只要胜过老朽手中虬龙鞭,莫说小孩儿家,老朽也悉凭尊裁!”
  夺魂扇李秋山向邵一飞使了个眼色,一面满堆笑容的道:“武老英雄请歇雷霆,上官香主乃老教主唯一传人,目前徐教主把朱雀坛坛主一席,虚位以待,是以亟盼他回转总堂,老英雄不可误会。”
  铁背苍虬冷冷的道:“李坛主,此乃贵教教内之事,老朽不便预闻,小婿行踪,实在无可奉告。两位来意,适才邵香主业已说得十分清楚,咱们不必多言,反正江湖道上,能者为强,只要两位胜得老朽,就悉听尊便好了。”
  夺魂扇微一沉吟,阴恻恻的笑道:“既然武老英雄欲赐教,兄弟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咱们事先得有个约定。如果武老英雄胜了,兄弟立即回转总堂,不再过问上官香主之事,如若兄弟侥幸获胜,也只要老英雄屈驾敝教总坛一行,老英雄意下如何?”
  武公望呵呵笑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李秋山慢吞吞的站起身来,长衫飘飘,手中金摺扇一挥,说道:“那么武老英雄就请赐招罢!”
  这时三义会会首卓大奎忙起身说道:“李坛主且慢!武老英雄还有两位贵友,尚未到场呢。”
  李秋山望着武公望冷冷笑道:“原来武老英雄还约了两位助拳的,这敢情好!”
  铁背苍虬武公望闻言嘿嘿笑了两声:“那两位朋友,并非替老朽助拳而来,那是卓会首邀人家来的。”
  夺魂扇李秋山用怀疑的目光,瞧了卓大奎一眼。显然他脸上露出不豫之色,沉声问道:“卓老哥还邀谁来?”
  莫看卓大奎是三义会的头领,他给李秋山这么一问,不由嗫嗫的道:“那是两个鼠辈,今天在岳阳楼上,伤了敝会两个弟兄,后来听说是和武老英雄一路的,这才顺便约他们到这里来,见见场面。”
  夺魂扇李秋山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声。
  就在此时,陡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三义会的鼠辈,真是有眼无珠,我们不是已来多时了吗?”
  众人抬头急看,只见对面广场前一株大树细枝之上,并肩站着一对少年男女。
  男的白衣飘飘,女的红裳如锦!
  啊!那细枝能有多大力量?上面站得住两个人?看他们随风摇曳,稳如泰山,光凭这份轻功,在当今江湖上,真还找不出几个来!
  夺魂扇李秋山微微一惊,又瞪了卓大奎一眼。卓大奎却早已脸如土色,心中忐忐不安起来。
  微风飒然,崔敏、崔慧飘飘的落到众人面前,身法美妙,简直到了极点!两人才一站停,崔慧就冲着卓大奎说道:“姓卓的,你在人背后出口伤人,现在我们来了,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卓大奎也算得一会之首,几曾受过人家这样当脸叱骂?早就气得满脸通红,怒声喝道:“鼠……”
  他“辈”字还没有出口,“拍”!左颊上早己脆生生的着了一掌!崔慧一掌出手,叉着腰,叱道:“姓卓的,你再敢出口无状,看姑娘先宰了你!”
  崔敏叫住了妹妹,温和的道:“慧妹,他手下的人,果然横行不法,且听他说说,约我们前来,如何交待?”
  三义会的老二龚长胜、老三秦智一看大哥受辱,霍地拨出三义刀,正待冲上前去!
  崔慧横了他们一眼,冷道:“你们敢情想找死!”
  夺魂扇李秋山因武公望祖孙两人,乃是教主敕令,必须追缉回去之人,关系重大。眼看后来的这对少年男女,身怀绝技,许是各大门派后起之秀。只要不是武公望一路,自然不愿多生枝节。当下跨出一步,拦在洞庭三义前面,向崔敏、崔慧抱拳说道:“两位和卓老哥也许是个误会,三义会手下的人,如有开罪之处。卓老哥自会向两位陪罪,且请宽坐,今晚兄弟和武老英雄有约在先,让我们先作个了断如何?”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倏然回头,向卓大奎冷冷的道:“卓老哥容兄弟擅作主张,你们和这两位朋友,不过是个小误会罢了,暂且稍停,让我向武老英雄讨教几招再说。”
  要知夺魂扇李秋山在天理教中,地位极高,三义会新近投靠了天理教,充其量不过是天理教的一个外围组织罢了。
  李秋山这一说,卓大奎白挨了一记耳光,怎敢说半个不字,忙道:“是!是!李坛主说得不错,在下和两位朋友,原是个小误会,嘿嘿!小误会,那不算一回事。”
  说着连连后退。
  扑天雕邵一飞这时却枪上前去,躬身说道:“坛主且让邵一飞会会名闻江湖的铁背苍龙武公望!”一面说话,一面从背后撤下万字夺,向武公望拱手道:“邵一飞江湖末流,先向武老英雄讨教几招,再谈旁的。”
  铁背苍虬微微一笑,从身边起下一条黑黝黝的虬龙鞭,微微一抖,弹得笔直。他长衣末卸,点点头道:“你请进招吧!”
  扑天雕邵一飞,眼看对方连门户都未拉开,显然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忍不住气往上冲,暴喝一声:“邵一飞放肆了!”
  形随声出,足踩子午,身形微弯,万字夺一招“南箕北斗”,腾身直叩武公望前胸!
  铁背苍虬武公望,静以制动,待扑天雕未到临近,身形一挫,右手虬龙鞭,往胸前一推,“铁锁横江”,硬接万字夺。
  这下两人兵刃相接,拍的一声,扑天雕只觉全身一震,他心头清楚,人家铁背苍虬,确实名不虚传!急忙向后斜退一步,万字夺“迎风破浪”,跟着递出。
  武公望虬龙鞭向前一抖,耀起斗大一圈精光,“乍展春云”又把来势架开,鞭头却顺势点向扑天雕左肩。
  扑天雕一连两招,全失机先,忿急之下翻腕迥夺,荡开鞭头,猛的怒吼一声,身形骤起,凌空扑去,喇喇喇,攻出三夺。这三招气势猛狠,劲风呼呼不愧扑天雕之名。
  以武公望数十年功力,也被迫的退后了三步,连架带闪,才把三招让开。长臂一震,虬龙鞭霍地展开,不待对方第四招出手,纵击横扫,立还颜色。霎那之间,重重鞭头,疾向扑天雕当头罩去!
  “来得好!”
  扑天雕怪叫一声,万字夺也源源出手,滚滚抢攻。攻拒之间,一个鞭若神龙戏水,一个夺似猛虎出山,转眼已对拆了四五十招。
  上官燕自从她外公出场之后,人虽坐在凳上,一双眼珠,却霎也不霎的注视着场中,双方越打得激烈,她一颗心越是怦怦不停。
  崔敏、崔慧因李秋山话已说明,只好慢慢的向桌边走来,靠着上官燕身边坐下。
  崔敏男人装束,上官燕女孩子家虽然明知她和自己一样,总还有点忸怩。但看到崔慧,却好像遇到了亲人似的,十分高兴。崔慧握住她一双纤手,只觉柔软如棉的掌心,似在沁着汗水。
  这位小妹妹敢情太过紧张了些,不由低声笑道:“燕妹妹,你瞧,武老英雄快要胜啦!”
  上官燕依言望去,果然自己外公一支虬龙鞭愈打愈快,直舞得呼呼有声,扑天雕没法占得半点上风,而且渐渐无力还攻。
  又打了一二十合,猛听外公的声音,喝了声“撒手”!
  “呼”万字夺真从斜剌里直飞出去三四丈外,砰然堕地。
  原来扑天雕和武公望拼斗了五六十招之后,自己已逐渐屈居下风,对方虬龙鞭直若猛风骤雨,疾卷而来。他心中一慌,原想冲开对方攻势,以攻还攻的一招“石破天惊”,招式突然用老。
  反被武公望虬龙鞭在万字夺上一压,借这一压之势,骤贯内家真力,轻轻一抖,口中喝了声“撤手”!
  扑天雕邵一飞只觉右腕一震,万字夺已脱手飞出,自己门户大开。“此时对方如果乘机出手,自己岂能悻免”?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一点足,倒飞出去一丈多远,才站住身形,定睛一瞧,只见武公望早已收起虬龙鞭,悠闲地站在当地,瞧着自己微笑。
  显然是对方手下留情,不为已甚。
  邵一飞既惊且羞,一张脸上,青筋暴起,色如猪肝,愣愣的站着说不出话来。
  “邵香主且请后退!”
  夺魂扇李秋山轻摇着白金摺扇,缓步过来。
  “且慢!第一场让给你们啦!这会该让姑娘问问三义会。”
  红影一闪,香风轻扬,崔慧俏生生的站在场中,瞥了夺魂扇一眼,就向卓大奎道:“姓卓的,你约我们来,到底要如何了断?”
  夺魂扇李秋山阴恻恻的笑了笑,退到一边。
  卓大奎脸色尴尬的笑道:“我们之间,本无梁子可言,方才李坛主也说过,这是个误会,敝会手下,如有冒犯,请两位看个薄面,容在下回去严予惩罚就是!”
  崔慧樱唇微撇,冷笑着道:“这倒说得轻松,你约我们前来,就是为了交待这几句话?
  姓卓的!你得打听打听,姑娘岂是随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
  卓大奎忍着气道:“那么姑娘你待如何?”
  崔慧纤手轻举,伸出两个指头,缓缓的道:“姑娘有两条路给你走,你可随便选择一条。”
  卓大奎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崔慧笑了笑道:“第一条路,你三义会手下人,平日里为非作歹,欺压善良,你身为会首,自然难辞其咎。这样罢!你只要磕上一百个响头,立誓改过,解散三义会,姑娘也就不为已甚。至于第二条路,如果不服气,江湖上能者为强,不妨手底下见见真章,你们尽可三人齐上,不过输了就得磕上三百个响头。”
  大奎气得脸色铁青,一声狂笑,喝道:“姓卓的活到四十几岁,还没有见过这样狂妄的人,姑娘既然划下道来,我兄弟三人自当奉陪!”
  龚长胜和秦智两人,手掌中紧握着三义刀,这时早已按耐不住,霍地跳将出来,也不顾什么叫做场面过节,抡刀便砍!他们是给姑娘气疯了心,恨不得一刀就把她劈做两片。
  卓大奎不愧为一会之首,他瞧到两位义弟一声不吭的举刀便剁,不由脸上一红,忙道:“姑娘快亮出兵器来!”
  崔慧红影轻闪,恶狠狠砍来的两柄单刀,全部落空,一面冷笑道:“哼!别假充字号,你有本领尽管使出来就是,姑娘还用不着兵器。”
  卓大奎恨声答了个“好”,右手拔出三义刀,刀花一翻,“怪蟒吐信”,欺身疾进,刀向心窝扎去。
  崔慧那会把他们三人放在心上?她两只纤纤玉手,中食两指平伸,大拇指扣着无名指和小指,原来捏着两个剑诀。身形未动,左手剑决,却往卓大奎身上劈下!
  卓大奎暗骂一声:“不知死活的丫头!”
  他右腕疾翻,刀锋一转,锋利无比的刀尖,迎着崔慧右掌削去。
  崔慧可没去理会他上挑的刀尖,左手剑诀,依然下击如故。
  卓大奎真没想到对面的小妞,会有如此托大,刀尖快削上纤指了,陡觉她青葱般嫩指中,含有一种无形的潜力,向下压来,刀身猛力一震,右腕立时感到发麻,三义刀直往下沉!
  这不过一瞬之事,卓大奎心头大骇,旋身急退!
  恰好龚长胜和秦智两柄单刀,也早已一上一下,同时劈来,一个是“秋月寒心”,砍向崔慧背心。一个是“拨草寻蛇”,下削崔慧双足。
  崔慧身法,可真说得上轻灵已极,那么轻描谈写的滑足旋身,红影微闪。秦智刀掠风声,削了个空,她右手剑诀,也早在旋身时对准龚长胜刀身削出!
  卓大奎退出一步,这时重又欺近身来,一见她剑诀向龚长胜刀上劈去,赶紧刀尖一转,出刀接应。秦智一招落空,正好也挥刀攻上。三个人,三柄刀,连环进击,互相策应,居然也使得刀光霍霍,风雨不透!
  洞庭三义,确实手底下还不含糊。
  崔慧纤纤玉指,捏着两个剑诀,娇躯闪动,只见红影在三条匹练般的刀光中,穿来穿去,毫不在意!她是存心要衡量衡量三义会的头领们,到底多少道行?
  十招过去,姑娘可有点不耐烦了,突然一声清叱,紧接着“呛啷”一声!秦智手上一柄钢刀和崔慧纤纤玉指相接,竟被削作两截!她右足微抬,一个高大人影,砰的踢出去七八尺远。锵!卓大奎一柄单刀,也被震飞!
  “住手!”
  一条人影,比电还快,随声飞入战场!“蓬”!一声闷震,人影倏分。
  卓大奎空着双手,龚长胜紧握单刀,愣在一边。
  两人面前,多了个夺魂扇李秋山,他硬接崔慧一招,震得上身直晃!场中立时静了下来。
  “呛啷”!袅袅余音,有若龙吟,寒光一闪,崔慧长剑出匣。她被李秋山一拂之势,震退两步,不由粉脸气得通红,娇声喝道:“你也来试试!”
  夺魂扇李秋山,活像个落第秀才,闻言毫不动火,摺扇轻摇,阴恻恻的笑道:“兄弟李秋山,江湖上人称夺魂扇的便是,姑娘适才所使‘劈空剑诀’,果然高明,不知岳麓老人和姑娘如何称呼?”
  崔慧不屑的道:“这个你还不配问!既然敢替三义会挡横,姑娘就领教你的什么夺魂扇绝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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