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秋梦痕 Qiu Mengh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4年1989年)
七雄劫
  作者:秋梦痕
  第一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
  第二章 荒山惊艳来红粉
  第三章 有其师必有其徒
  第四章 飞龙出海显神威
  第五章 江湖犹似万人冢
  第六章 人生百态赌场见
  第七章 江山易改水性难移
  第八章 人的名树的影
  第九章 大水冲倒龙王庙
  第十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十一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第十二章 名匠刀销传千古
第一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
  龙在山人称赌龙,一个被人称做赌龙的人,必然逢赌必赢,否则他就成了赌虫,赌虫与赌龙相差太远了,远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龙在山常对人说,赌就是赌,千万别把输赢看得太重,过分重视得失的人,绝对不适宜去赌。
  龙在山也对人们说,太贪心的人不能赌,一个贪心的人赌到最后一无所有。
  当然龙在山也会对人家说,一个爱赌的人绝对不能同女人搞在一起,赌博同女人搅和准输,而且输得很惨。
  最后一句是龙在山挂在嘴边的话,“如果你腰包只有一顿酒钱,那么快去押一把,人嘛,不能饿肚子呀!”
  以上的话,是龙在山常对人说的。
  当然,以上的话也是龙在山自己常干的。
  如此说来,龙在山必是个富豪子弟了,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是的,龙在山同他那个更不受他们父母喜欢的兄弟龙在水,哥儿俩几乎把他们的父母气死,当然,那得慢慢的说了。
  这年头别说是儿子把老子气死,还有儿子恨死父母的,那光景就好像你们这两个老混蛋,只顾自己抱在一起快活呐,你们更是快活吧,偏把我给生在这世上受着我实在不愿意的罪,我不恨死你们才怪。
  我说这话你得信,因为有个大人物就这么说过,他说的自然,听的人还真点头呐!
  龙在水喜欢的是赌几把,龙在水每天磨他的刀。
  龙在水喜欢刀好像是与生俱来,小时候什么玩具他不要,见了刀子非拿在手上抚弄不行。
  可妙了,兄弟二人一个赌一个刀,他们的老子气坏了。
  龙家在洛阳是个大户,店面字号全省驰名,号子各地有分号不说,就是开在洛阳城的“万象”与“更新”那两大绸缎庄,拿到全国也称得上前十名之首了。
  龙老爷子给两个儿子起的名字,还是由地方上最负盛名的刘半仙起的,老大起名龙在山,有山就有水,老二自自然然的便名叫龙在水了。
  别以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刘半仙不但收了封银还加上一匹苏州丝缎。
  两个小崽子从小就有怪毛病,老大喜欢打皮钱,老二喜欢磨刀子,三岁他就偷出灶房的切菜刀在石头上磨,当然是越磨越完蛋,有时候气的他一刀砍在石头上,走了。
  别以为这两个娃儿不成材,龙家拿二人当成宝。
  老爷子就常抚髯笑,小时风骚,大时了了,龙老爷子更会对人说:“山川壮丽,水秀山明,他兄弟二人一条心,各位放心,石头也会变成金,哈……”
  “哈……”
  听的人全是龙升龙老爷的老友,老友高兴,当然大家都会跟着笑。
  只不过私底下龙老爷就是不那么一回事了,他可真的担心死了,因为两个儿子走邪路,一个玩牌另一个玩刀,好像这是天生的。
  就拿老大龙在山而言,十岁以前他只是个娃儿,可就是怪,他什么也不爱玩,骨牌骰子最喜欢,如果把这些收起来,他会三天不吃饭,想想看,大少爷三天不吃饭那还得了,全家上下都会急,如果放一把骰子在他面前,叫他啃杠子头也照吃。
  就说那个老二龙在水吧,他天天在磨刀,你若问他磨刀干什么?他可回答的妙!杀人呐!
  若是问他要杀谁?他更妙,他会说谁该死就杀谁!
  小孩子说话不带根,谁会把这些娃儿的话当成真,也只是笑话一句而已。
  有一天,龙在山同几个娃儿在街边掷骰子比大小,真绝,谁也比不过他的点子大,便在这时候忽然有个道士站在一边瞧。
  瞧就瞧吧,可也是该出事,他开口了:
  “娃儿,别看你把他们几个赢的哇哇叫,如果是同我掷,我叫你哇哇叫。”
  龙在山今年刚十三,小娃儿穿的尽是绫罗绸缎的衣裤,是然,洛阳的万象更新绸缎庄是他家开的嘛!
  龙在山一听他可就站起来了。
  他一双手合拿的是骰子,对道人笑道:“老道士,你不会吹牛吧!”
  道士抚髯笑道:“吹牛?娃儿,你以为我老道吹牛?哈哈……”
  龙在山道:“老道士,咱们的年纪有大小,但这骰子都是一样的。”
  老道笑笑,道:“娃儿,好像你打算要同我老道较量几把了。”
  龙在山咧咧小嘴,道:“来呀,谁怕谁?”
  老道笑笑,道:“我们玩两把,但不赌银子。”
  龙在山道:“这么办,你我先赌一把,我瞧瞧。”
  老道拾起骰子,道:“你看清楚了,四只骰子我一把掷,我要他们四个全是一点红。”
  龙在山眼也睁大了:“老道士呀,吹牛不犯法不是?”
  老道士一笑,道:“看!”
  只见大碗中四个骰子在滚动,那老道厉喝:“吆,吆,吆,吆……”
  嗬,四个骰子全是吆,可把龙在山愣住了。
  旁边的几个半大不小的娃儿也叫起来了。
  龙在山瞪视着地上大碗中的四个红点说不出话了。
  只不过当他抬头看,老道士已在十几丈外了。
  龙在山拔腿就道:“道长,道长,你等等我!”
  老道士只装未听见,他走的不疾也不徐,可是那龙在山在后面就是一个劲的赶,一个劲的赶不上。
  这一天从下午追到日落西山下,两人之间就是那么相隔十多丈。
  老道士走路极潇洒,两袖前后甩的呼呼响,一张瘦面天上看,好像看天象。
  而龙在山就很惨,他走一阵跑一阵,汗流泱背大喘气,只不过龙在山有个怪脾气,他固执,今天非追上这老道士,否则他就不回头,那意思就是说不达目的誓不休。
  也许是老道有意在整人,他忽然进入一片林子里,龙在山当然也往林中追,谁知道这座林子深,林中古木参天,不少大树三人合抱着看不到天。
  原本天已黑了,还好这夜月光亮,龙在山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见老道士的身影在他的前面晃。
  龙在山早就不叫了,因为他叫了许多次,老道士就是不回过头来瞧他一眼。
  这座老林特别深,如果是龙在山一个人,白天他也不敢来,但如今有个老道士在前面,他的胆子便大了。
  就在龙在山快看不到老道士的时候,猛然间听得狼嗥声,声音来自前方,但龙在山心中想笑……好啊,学狼想吓我呀,我才不怕呐!
  又是几声狼嗥,忽然不见道士了。
  龙在山立刻大声呼叫:“道长,道长,你在哪儿?”
  他不叫还好,这么一吼叫,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尽是一对对绿眼大野狼。
  龙在山今年一十三,这种年纪喂狼吃,便是骨头也不会剩下半根。
  龙在山站住不敢动,他四下里观看着,心中在数点子,就好像数骰子似的“九个点”。
  “九个点”表示九只狼,正一步步的往他逼过来了。
  猛古丁,只见又传来两声野狼嗥,九只狼不动了,因为那两只嗥叫似乎震住这九只野狼了。
  龙在山此刻吓坏了,他全身在发抖,只不过他仍然不后悔追来此深山林中。
  于是,附近传来那老道士的声音,道:“小子,你就要进入狼腹了。”
  龙在山答的妙:“你这老道,敢不敢同我龙在山在狼肚子里赌几把?”
  “哈……成了赌精了,哈……”
  龙在山道:“认输吗?”
  老道在附近道:“娃儿,千山万水我找人,找来找去也只发现你这小子一个人。”
  龙在山道:“喂,道长,这些狼快咬上我了。”
  老道士道:“到此刻你才想及生死呀!”
  龙在山道:“死我倒不怕,没学到道长的那一手绝赌,才是我死不甘心的事。”
  “哈……你这小子感动我了。”
  忽听老道燃起一支火把,他施展行云流水的身法,绕向龙在山,可也把群狼吓的逃之夭夭一只也不见了。
  站在一棵树下,老道士笑笑,道:“小子,你真能跑呀,这一路至少七十里。”
  老道月光之下再看龙在山,他点着头,道:“你小子怎么不叫我呀,跑的那么远!”
  龙在山几乎气结,道:“嗓门都快叫哑了,你就是不回头,为什么还说我没叫你,开我什么玩笑呀!”
  老道士哈哈一笑,道:“是我忘记了。”说着他自两只耳朵中取出两个棉花团,又道:“我把耳朵塞住了,所以未听到你的呼叫,惹你小子误会了。”
  龙在山到底才只十三岁,他还真信这老道士的话,见野狼已逃,便对老道士,道:“道长,我叫龙在山。”
  “好名字。”
  “我爹为我起的名字。”
  老道士道:“有一天你会把你爹妈活生生的气死。”
  龙在山道:“错了,我很孝顺的,我是他们的好儿子。”
  老道士笑笑,道:“你小子却视赌如命。”
  龙在山哈哈笑起来了。
  老道道:“你笑什么?”
  龙在山道:“我便老实对道长说,我喜欢赌,但我却有自己的规定,不多赌,一把两把便收手,想赌,那得以后高了兴,我把这赌当游戏,我父母是不会生我气的。”
  老道道:“天下没有父母喜欢自己儿子会赌的。”
  龙在山道:“我父母很少生我的气,他们常生我兄弟龙在水的气。”
  “噢,你还有个兄弟呀!”
  龙在山道:“我兄弟叫龙在水,没事就在石头上磨刀子,磨就磨吧,他还口口声声说磨刀杀人的,道长你想想,十一岁的娃儿就磨刀要杀人,我父母怎么不生气,找来个老夫子也被他用尖刀比划着吓跑了。”
  道长道:“十一岁的娃儿也能把一位老夫子吓跑,这位教书的也太过胆小了。”
  龙在山道:“道长,你敢吗?”
  道长道:“如果我教他,我当然不会被他吓跑。”
  龙在山笑了。
  道长道:“你不信?”
  龙在山道:“我信你敢教书,但我却也相信你会被他一刀戳死。”
  道长双目一瞪,道:“十一岁的小儿敢杀人?”
  龙在山道:“怎么不敢?我兄弟龙在水有一回拿着一把尖尖的刀子在我二人的老夫子面前比划着,他还咬牙切齿的对老夫子,道:‘好,你打我,我等你睡着以后,这把尖刀我往你的肚皮上戳,我看你以后还打我不!’”
  老道一瞪眼,道:“你兄弟是个二愣子呀!”
  龙在山道:“所以呀,当天那位老夫子就卷铺盖走之大吉了。”
  老道道:“是呀,这以后谁还敢去你家教书?”
  龙在山道:“我兄弟还天天在磨刀,可也把我的父母气坏了。”
  老道道:“好嘛,生了你们这两个娃儿,阳寿减少了十多年,这是孽!”
  龙在山道:“道长,教我。”
  “教你什么?”
  “你那一手赌呀!”
  真大方,老道立刻答应了。
  这老道带着龙在山往深山中走,他撕了一块烙饼给龙在山,道:“你小子忘了一件大事。”
  龙在山道:“什么大事?”
  “饿,你应该早已饿了。”
  “咯咯”一声笑,龙在山道:“道长不提我倒忘了。”
  他接过烙饼咬着吃,就听道长,道:“你听过有个红莲教吗?”
  龙在山忙回答:“听过,听过,神咧!”
  老道道:“一大半是障眼法。”
  龙在山道:“什么叫做障眼法。”
  老道道:“你见过杀娃子没有?”
  龙在山道:“不就是大锣大鼓扛大旗,围个大场子站满了人,有个小孩被大人用刀一刀刀的把身上大卸八块装入箱子中,等到他们向观众收了银子以后,打开箱子盖,那个娃儿又蹦出来了,而且还在地上打车轮翻几个空心筋斗,冲着大伙一个罗圈揖,口中大叫‘谢谢’……”
  老道嘿嘿笑了。
  龙在山道:“我说对了吧!”
  他见老道仍在笑,又道:“我兄弟最爱看,他能跟着人家往外地去,几天不回家。”
  老道道:“你兄弟不是看杀娃子,他是看杀娃子的那把刀为什么杀了人又活了。”
  龙在山道:“对,对,阿水就曾问过我,我当然也是不知道。”
  老道道:“你小子不知的事情还多呐!”
  龙在山道:“所以我才要拼命的追你呀!”
  老道忽的转过身来,道:“你追我干什么?”
  龙在山很坦然的道:“当然是想学你那一手赌法了。”
  “行,我教你。”
  “太好了,我拜师,我给道爷……不,师父叩头。”
  老道双手猛一托,便阻住龙在山下跪,他再细看龙在山,道:“你不必拜我为师,因为我有件事情必须找个胆子大的人去为我干。”
  龙存山道:“胆子大的人太多了,道长怎么看中我呀,我的胆子大吗?”
  老道道:“当然,胆子大只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你的年纪,你今年刚巧十三岁吧!”
  “虚岁十三。”
  老道抚掌,道:“太好了,你跟我走!”
  龙在山道:“去哪儿?”
  老道左手伸出来,他掐指算日子,笑道:“快跟我回去,到我住的三清观,详细事情我告诉你。”
  龙在山道:“远不远?”
  老道指着山那边,道:“就在山那边半峰上。”
  龙在山道:“也好,今夜住在你那里,等我学会了你的本事以后再回家。”
  龙在山跟着老道士过了半山峰,转出这大片老树林,才发现远处半山上有一点灯光露出来,龙在山道:“那儿就是你的三清现呀!”
  “不错!”
  “好像不大嘛!”
  “庙不在大,神灵就出名。”
  龙在山道:“道长说的有理,不知你的三清现中有多少道士呀?”
  道长一笑,道:“不多,只有一个哑巴火工道士。”
  龙在山道:“就只两个人呀!”
  道长道:“你去了就是三个人了。”
  龙在山道:“道长,我不打算出家呀,洛阳城中我的家大业大,我是不会出家的。”
  道长道:“一个爱赌,另一个玩刀,家再大早晚会垮,我把你的命算好了,你们的父母命不长了。”
  龙在山火了,道:“喂,我只不过想跟你学一手你的那手赌骰子,你怎么咒我呀!”
  老道也火了,他戟指山林,吼叱道:“不信我的话,你滚,我再去找别人。”
  龙在山道:“你咒我还发火呀!”
  老道道:“惹火了我还揍你,如果我施法,小子,你就是我身边的哈巴狗。”
  龙在山半信半疑,忍不住一肚皮的气,道:“咳,你厉害,我怕你。”
  老道哈哈笑了。
  他拍拍龙在山,道:“想学我的东西就得听我的,因为我的话永远会变成真的。”
  龙在山不开口了,低头紧跟着老道走,到了那座与山洞相连接的三清观,果然开门的是个佝偻着腰的哑巴火工道士。
  这道士年纪五十上下,灰白的胡子斜着眼,灯光之下再看道长,他只不过在三十多岁年纪,长了一双鹰眼发亮光,鹰钩鼻子特别长,瘦兮兮的灰着脸。
  龙在山到了这时候才觉着有些后悔跟来了。
  什么三清道观,那只是个“仙家道观”,因为这几个粉金大宇匾,龙在山还认得。
  走入道观中,身后听到关门声“咚”!
  龙在山回头看,那驼子已不见了,只不过龙在山并不注意这些,他只是跟着老道往内走。
  殿上供的什么神,龙在山实在不知道,只不过有一尊神像龙在山知道,那尊神背着一把宝剑,准是吕洞宾。
  神像后面是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个大山洞。
  现在,老道把龙在山带入山洞中去了,龙在山见洞壁上挂着两盏油灯,灯火上方早已被烟火熏得落下黑灰子,就是不见清洗过。
  再往洞中走进五丈深处,那儿就干净多了。
  只见洞深处右面是石床,左面是石桌石凳子,正面有香案,供的可并非是吕祖,而是一个神牌位,上写“红莲教五代祖师爷之位。”
  到此刻,龙在山才算弄清楚这老道乃红莲教中人。
  忽听老道对身后的龙在山道:“叩头!”
  一愣,龙在山道:“道长叫我加入红莲教呀!”
  老道一瞪眼,道:“叩头!”
  龙在山吃一惊,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叩了个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
  老道重重的对龙在山道:“你小子尚没有条件加入红莲教,便我老道也非红莲教中人。”
  龙在山怔怔的道:“你也不是红莲教中人呀!”
  “可是你这神位上……”
  “嘿……”老道好吓人的冷笑令龙在山头皮也动了。
  老道忽然收住笑,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龙在山道:“我明白什么?我请教我那手绝活呀,学会了以后我回我的洛阳城,我又不打算出家。”
  老道沉声道:“你小子不出家,我老道也没打算叫你跟我学本事,你们兄弟二人是什么的种,哼,我知道的十分清楚。”
  龙在山道:“什么种?我姓龙,龙种。”
  “哈……”老道大笑,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物?”
  龙在山道:“洛阳城方圆五里长,谁人不知我爹龙升乃是北门后街大户,龙大户。”
  龙在山还加上一句,又道:“洛阳北城都知道我爹是个老实人。”
  “哈……”
  “你不信?”
  “信,他应该老实了,换是我也会同他一样的老实。”
  龙在山吃惊了。
  不料老道突然换上一副笑脸,道:“小子,你真的想学我那一手绝活?”
  龙在山道:“不错,而且是诚意的。”
  老道道:“好,我答应教你。”
  龙在山一高兴,又要趴地叩头了,但老道把他托住,道:“你不用谢我,因为我也有事求你。”
  龙在山道:“你那么大的本事,还会找我这半大不小的娃儿助你呀!”
  “有,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说说,我听听。”
  老道却摇头笑了:“吃碗素面睡一觉,你小子不累我可是累了。”
  果见那驼子闭着嘴巴送来两碗面,搁在桌上就回身走去,他连大气也不出一声。
  老道对龙在山道:“吃呀,吃了上床睡一觉。”
  他边说自己可就先吃起来了。
  龙在山当然吃,不吃是傻子,他甚至比老道吃的还快,十几口就把一碗面吃下肚。
  老道笑笑不开口,他却走出“仙家道观”了。
  龙在山想问,但老道走远了。
  龙在山歪在石床上,拖过老棉被便睡下,这一睡睡到他被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才醒过来。
  龙在山发现石桌上又是一大碗面,道:“留给我吃的?”
  老道道:“快吃,吃了好办事。”
  “吃了你教我那一招?”
  “不,吃了我要你扮狐狸。”
  “什么?你叫我当狐狸呀!”
  “又不是真狐狸,你急什么?”
  龙在山吃着面,道:“为什么要我扮狐狸?”
  老道道:“因为你的身材好,你的头很像你娘的头,上宽下尖,身子像你爹,干不拉叽的短小又精悍。”
  龙在山道:“你连我爹娘也认识呀!”
  老道道:“也不过认识十几年,没深交。”
  龙在山道:“你叫……”
  “问名字俗气,你还是叫我老道。”
  “可是你并不老嘛!”
  老道道:“我姓尤,你叫我尤老道。”
  “晤,尤老道,我问你,尤老道,你为什么要我扮狐狸呀,我怎么扮呀?”
  只见尤老道取出一个包袱放在床上,道:“等你吃饱了以后,再穿上这包里的东西。”
  龙在山的好奇心又来了,他三口两口吃完面,立刻把包袱打开来,只见是一张狐狸皮。
  这狐狸还真大,头大嘴尖四肢全,只在肚子下方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刀口子,那是被人捉来挖空的一张狐狸皮,再看那刀口处,已制了绳扣,只待人穿上,再把扣子用细绳拴牢,看上去就是一头老狐狸。
  那尤老道接过狐皮对着龙在山比了又比,他点点头笑呵呵的道:“一定适合,你快穿上。”
  龙在山年纪小,童心重,假扮狐狸没关系。
  只见他剥了自己穿的衣裤,几乎是光着屁股把那件狐狸皮套上自己身上,他爬在地上露出两只眼睛来。
  尤道士大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哈……”
  尤道士几乎是手舞足蹈了。
  然而龙在山却开口了:“尤道士,我穿上这狐狸皮以后,行动上不方便呀,还得爬着走。”
  尤道士道:“那并不重要。”
  龙在山道:“尤道士,干什么不重要?”
  尤道士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得学狐狸的习惯。”
  龙在山想不去也不行,因为他被尤道士抱在怀中往林里就走,还未走到前殿,左边的石壁开了口,尤道士把龙在山往那石室中一丢,发出“咯”的一声响。
  “唁!”龙在山被允道士抛在地上,尤道士开上了石门,他可就哈哈笑了。
  尤道士对石室中的龙在山,道:“龙小子,你暂且不是人,你把自己当狐狸,里面有两只大狐狸,同他们住几天,我就会放你出来了。”
  龙在山火大了:“喂,我来学你赌技的,怎么把我关在这骚臭的地方呀……哇……,真有狐狸呀!”
  是的,这个小石室中果然有两只狐狸往龙在山扑过来,但龙在山的喊叫声,倒又把两头狐狸吓退到一角。
  石门上有个小洞孔,尤道士单眼往里面瞧,他低声对龙在山道:“小子,过去呀,过去同它们亲近呀!”
  龙在山道:“我是人呐,又不是狐狸。”
  尤道士道:“你现在就把自己当成狐狸的同类呀,小子,你不是挺机灵的。”
  龙在山道:“再机灵我还是人呐!”
  尤道士有些不耐烦的道:“去,去,同它们打成一片,你这小子,你如果不听话,关你三天不管饭。”
  龙在山道:“喂,你坑我呀!”
  尤道士沉声道:“想想你爹当年手段,娘的,他坑死过多少人。”
  龙在山吃一惊,道:“谁说我爹坑过人呀!”
  “你爹坑人的时候还没有你呐,小子!”
  龙在山亢声,道:“谁不知道我爹在洛阳是一位有身份的大善人。”
  尤道士却听得吃吃冷笑了。
  门孔上,尤道士忽的对龙在山道:“嗨,叫你帮我做件积德的事,倒排你老爹的不是了,我向你道个歉了。”
  龙在山站起来也不自然,他急问尤道士,道:“你得放我出去呀!”
  尤道士道:“不行,至少关你三天半,小子呀,忍耐吧,三天半很快就到了。”
  龙在山道:“三天半呀,半天我就一身骚味了。”
  尤道士抚掌大笑,道:“对,对,我就是要你如同狐狸一样的骚味冲天呐,哈……”
  尤道士为什么要把龙在山如此折磨的关在这石室洞中同两狐狸在一起?
  当然他是有目的的,至于尤道士什么目的,且看他圆月之夜飞一般的登上熊耳大山渡仙崖上的急切劲,便知道必有事情要发生。
  尤道士实是红莲教的人,他相信红莲教的那一套,那时候有许多人都相信红莲教。
  只不过尤道士可并非是为红莲教办事,他为他自己在动脑筋。
  原来在距离“仙家道观”西面五里不到的渡仙崖附近,每个月圆夜就有一道银光自山谷中升起来,这件事被允道士发现以后,他以为是红莲教的人在作法,并不放在心上。
  尤道士每夜必至山顶练气功,他看到渡仙崖那面的银光越来越闪亮,终于引起他的好奇心,便腾身奔向渡仙崖附近去偷窥。
  尤道士心中明白,红莲教的人如果在练法,那是不能偷窥的,万一被发现,就会免不了一场拱斗。
  尤道士轻悄悄的藏身石缝中,他用眼往渡仙崖下只一瞧,几乎忍不住的要呼叫了。
  尤道士心中外外通通的跳,全身冒着不一样的汗水,头上冒冷汗,身上冒热汗,两手心冒的是不冷不热的油汗,他的眼睛也发直了。
  就听尤道士自言自语:“天爷呀,果然有狐仙这种祟人的怪物呀!”
  崖下山谷中,有一块又圆又平的大石头,月光之下看的清,有一头大狐狸竖起头来嘴朝天,好明亮的一颗珠子正自它的口中忽吐忽收,状至神奇。
  尤道士就明白那颗珠子是个宝,如果得到此珠,比个神仙还快活。
  尤道士动心机了,他决心想活捉这头老狐狸,于是尤道士在大石四周下暗桩,而且暗桩一共七个之多,只可惜那老狐好似知道似的不上当。
  于是,尤道士又动另外一种脑筋,他捉了两头小狐狸放在笼子里,他要引诱老狐狸进笼子。
  还真是怪事,那老狐狸根本不接近笼子,两只小狐狸再是叫,老狐也不瞧,月正当中吐纳它的宝珠子,然后一跃不见了。
  尤道士白费力气不得手,他便再设计,设法子去接近那头老狐狸。
  只不过当尤道士刚自石缝冒个头,老狐狸便立刻吞回宝珠不见了。
  现在,尤道士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那便是找个十分机伶的娃儿扮成狐狸模样,去接近那老狐狸,然后一举活捉,尤道士这才把龙在山诱到山中来了。
  尤道士也想过了,扮狐狸也需要那种骚味道也会不被老狐狸发现是假的,于是,龙在山痛苦了。
  龙在山被允道士关在两只狐狸一间石室中,一天三顿只吃一顿还作呕。
  别管怎么着,龙在山的身上已经骚味冲天了,这对尤道士而言,高兴呀!
  天快黑了,尤道士终于把龙在山放出来了。
  “我要回家。”
  “回家?小子,先替你老子赎罪吧!”
  龙在山道:“我爹不犯法,赎的什么罪?”
  尤道士道:“我会叫你知道的,小子,此刻咱们快点走了。”
  “上哪儿?”
  “去个叫你大开眼界的地方呀!”
  龙在山火了,他咬牙,道:“又骗人了,我来此想学你赌术的,没得倒把我折腾成人不人狐不狐的。”
  “哈……”
  尤道士笑着,道:“你夜里为我把事办成,明天我传你几手绝活儿,叫你以后吃香喝辣不发愁。”
  龙在山道:“我本来的不愁吃穿呀!”
  尤道士道:“那是你爹的仇家还没有找到他,所以他过着仕绅的排场日子,哼!”
  龙在山道:“喂,你别编故事吓我呀,听你的话,好像我爹娘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尤道士道:“不十恶也有九恶。”
  龙在山道:“好吧,好吧,我且帮你这一次,只不过事成之后你可别动坏心眼坑我一家人呐!”
  “哈……”
  尤道士道:“事成之后你放心,我会亲自去见你爹,告诉你爹如何趋吉避凶。”
  龙在山道:“听听,你这口气就是红莲教的嘛!”
  尤道士道:“别再误了时辰,快,我背着你。”
  龙在山身上紧紧的裹着一张狐狸皮,他当然走不快,于是他爬上尤道士的身上去,就见尤道士行走如飞,穿林走崖如履平地。
  不到二更天,尤道士已把龙在山背到渡仙崖下面了。
  尤道士对龙在山,道:“现在,你要记牢我的每一句话,绝不能忘记。”
  龙在山:“你吩咐吧,我也豁出去了。”
  笑笑,尤道士道:“我这里有一把尖刀你拿着,如果有一头金毛老狐狸过来,它只一接近你,你立刻把刀涌过去,狠狠的扎进它的肚子里,不得有误。”
  龙在山道:“不是要活的吗?”
  “我想过了,你太小,又欠武功,到时候你抱不住它,反而被它咬死,所以……”
  尤道士比了个扎人的动作,龙在山点头了。
  尤道士抬头看月亮,真亮,也真圆,像个大大的水晶大圆盘,慢悠悠的往空中移动着。
  他把龙在山放在大石一边半躲不躲的,而他自己立刻躲到远远的石缝中藏起来。
  尤道士的手中也有一把刀。
  尤道士打定好主意了,只待龙在山得手,他便奔过去大开膛,取出金毛老狐狸肚中的那颗宝珠。
  仙家道观的尤道士一心想创取金毛老狐狸腹中的那颗宝珠,已至无所不用其极了。
  尤道士只用了小小心计便把洛阳城北门后街的龙升儿子龙在山诱入深山中了。
  龙在山同他兄弟龙在水一样,不是读书的料子,只不过兄弟二人比之一般年纪的孩子就聪明多了,无他,乃是由于龙升与他妻子的关系。
  龙升的一切,好像尤道士摸的很清楚,尤道士知道龙升是怎么发达的,这一点尤道士并未吹牛。
  龙在山现在还以为尤道士在唬他,只不过他要把这件事记在心上,等回去问问爹娘。
  尤道士把个龙在山周身自里到外,弄得全身腥骚昧,又要龙在山在石室中学习两天狐狸动作,可算心机用尽,手段做绝。
  此刻,只要看看大石边,便会发现有一只狐狸在坐着,当然,那正是龙在山。
  好像起风了,野林子里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若非龙在山知道附近藏着尤道士,他还真的会骇怕。
  奇怪的是这风只有一阵便停了,也不知怎么搞的,大石上已卧了一只金毛狐狸。
  那才是天下最漂亮的狐狸,全身发出金光闪闪的亮光,那狐狸的尖嘴四下嗅,而石边的龙在山在移动,他往石上的那只狐狸移过去。
  石上的狐狸有反应了。
  金毛狐狸的反应是露出一嘴森森白牙齿,光景是欲扑咬龙在山这头假的、冒牌狐狸了。
  龙在山心中想,这么漂亮的狐狸,杀之多么残忍呐,他又想,如果不杀,尤道士必不依。
  龙在山他正自犹豫中,忽见那狐狸抬头望空而不再理踩龙在山。
  原来已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那狐狸对空低鸣,双目之中闪耀出强烈的银光直观月亮。
  不旋踵间,那狐狸张开嘴巴对空低鸣,看上去有光亮往空中腾升。
  龙在山看呆了,天下还有这种怪事的。
  只不过龙在山只看见光团可并未发现什么宝珠,异物奇景令他吓呆了。
  龙在山是不会知道这头金毛老狐正自吸取日月精华,修炼千年不坏身了。
  这时候龙在山仍未出刀,可也把尤道士气的心中大骂小畜牲。
  尤道士相距远,他若发动必难得手。
  尤道士呼叫在心中:“动手呀,你这可恶的小家伙。”
  龙在山移动了,而且他手中的那把尖刀也已露出来了,就在金毛狐狸望空吐纳中,龙在山的心中默念着:“狐呀,狐呀,别怨我,我龙在山是被逼的呀!”
  猛可里,龙在山往金毛狐扑过去了。
  龙在山很可以把尖刀涌入金毛老狐的肚子里的,但他不忍,他改变了主意了。
  龙在山的刀杀向金毛狐的腿上去,他也想通了,要害死这么美的一头老狐,他不干,尤道士干吧!
  “嗨!”
  龙在山出刀发吼声,他的尖刀未砍中金毛狐的大腿,却把金毛狐的尾巴切下来。
  金毛狐挨刀一声尖嚎,它拼命往空中跃去,尖嘴巴把空中的一小团亮光吞入肚中便撒腿而逃。
  尤道士一声厉叱:“老狐狸,你往哪里逃!”
  他举着一把刀直往金毛狐尾追杀过去,尤道士行动如飞,龙在山以为他是鬼,因为只有鬼才会像他那样快,那样神……像幽灵一现般便追入林中去了。
  龙在山心中不舒服,他拾起石上的那条金毛狐尾呆呆的坐在那儿直咕哝。
  “狐呀狐,对不起了,希望你能逃过尤道士追杀,希望你赶快逃回你的家,希望……”
  龙在山正在祈祷看,忽然想到了尤道士,他不听尤道土的话,没有一刀捅死金毛狐,如果尤道士回来,必不会与他干休。
  龙在山为了躲避尤道士,他立刻脱下狐皮,山中寒又凉,他只穿了一件内衣小裤,便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狐皮不要了,他把砍下的狐狸尾巴围在脖子上,忽见林中走出尤道士,龙在山吃一惊。
  龙在山心中吃惊,但他也觉着安慰,因为尤道士提着刀奔出来,他并未杀了金毛狐。
  龙在山正想往一边躲,尤道士的动作真叫快,一下子跃在大石边。
  龙在山不知如何向尤道士做解释,忽见尤道士抓起那件狐皮冷笑了,而龙在山在草窝不出声。
  他左右看看口中念叨:“娘的,把皮脱了逃生哇,冻死你个小王八蛋。”
  龙在山就在大石后,为什么尤道士会看不到他?
  尤道士提着狐皮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骂:“娘的,道爷的计谋眼看着成功了,却被这可恶的小子破坏,哼,我叫他一家不太平。”
  龙在山还不相信尤道士为什么未看到他,心中直觉得自己是不是死了。
  他当然没死,只不过他是不敢回“仙家道观”取自己的一身衣裤了。
  他脖子上围的狐狸尾巴根柔和,令他暖和不少。
  龙在山绕着林子,当然他越走越是不对路,五更天了,天空中只剩下两颗星,灰蒙蒙中,他发现不远的山道旁,一颗大树下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好美好美的姑娘。
  姑娘的身边放了一件包袱,好像姑娘在用双手捶她的两条腿,露出不胜山路的样子。
  于是,龙在山走过去了。
  他必须走过少女的身边,因为山道绕在这儿两边是断崖,石梁一丈宽,那棵树还是由悬崖边歪着长上来的。
  龙在山刚到大树下,就听这少女半掩口的吃吃笑了。
  龙在山原是正高兴,因为尤道士看不见他,那么别的人必也看不到他的身子,他便是赤裸着回洛阳城也不怕有人会发现他。
  岂料眼前少女吃吃笑了。
  龙在山发了愣的站住,他不出声的望着少女。
  龙在山从未发现过这么美的姑娘,虽然他才十三岁,但也忍不住心动。
  少女露齿一笑,道:“喂,小兄弟呀,你怎么不穿衣裤呀,难看死了。”
  龙在山道:“你看到我了?”
  少女掩口一笑,道:“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你呀,你又不是鬼!”
  龙在山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天还未亮就到山里来了?你不怕有狼呀!”
  少女道:“我有急事呀,我是不得已……”她边说边取出三粒骰子在手上把玩。
  龙在山笑了。
  他走近少女身边,笑道:“姑娘,你也喜欢玩赌呀,这骰子还真漂亮。”
  少女笑笑,道:“我的骰子是宝呀!”
  龙在山道:“宝物呀,骰子全是宝物吗?这玩意儿好玩,却也坑了不少人倾家荡产。”
  少女道:“那你为什么喜欢玩骰子?”
  龙在山道:“我喜欢骰子是因为我天生喜欢它。”
  少女笑呵呵的道:“你同我一样,天生的喜欢它,要不要咱们两个赌两把?”
  少女的话立刻又引起龙在山的赌瘾来了。
  “来,来,来,咱二人赌两把。”
  他指着少女的包袱,道:“可惜你这包袱是女子穿的衣裙,要不然我还真打算赌你这包袱。”
  岂料少女立刻把包袱打开,笑道:“我是给我兄弟做的一套衣裤,你瞧这缎子是鲁山山蚕丝制的,穿在身上既轻便又暖和。”
  龙在山愉快的搓搓双手,道:“赌,我赌你的这一套新衣裳。”
  少女吃吃一笑,道:“你拿什么同我赌?一身骚味道,几乎光屁股,你少赌本呀!”
  龙在山怔住了,是的,他此刻成了名符其实的穷光蛋,他连一块银子也没有。
  龙在山叹口气,道:“我原是能赢的,可是我欠缺赌本,算了,我要回家了。”
  少女吃吃一笑,道:“我看这么办,先问你,你能赢我吗?”
  龙在山道:“我如果赌,必能赢你。”
  少女冷笑,道:“那么有把握呀!”
  “当然了。”
  “那好,咱们就赌几把。”
  少女提起包袱,道:“你若赢,这包袱便是你的,你若输了,你就把你脖子上的狐狸尾巴送我,晤,还血糊淋漓的多脏呀!”
  龙在山先是一怔,但他也发觉狐狸尾巴还在滴血。
  龙在山就不会多想想,这狐狸尾巴为什么砍断这么久还在流血,但见少女把包袱抛在地上,那光景几乎就是向他挑战。
  龙在山年少气盛,他冷笑一声取下狐狸尾巴,道:“赌了!”
  三粒骰子接手上,龙在山很在行的问少女:“喂,赌大赌小?”
  少女一笑,道:“你喜欢就好。”
  龙在山道:“赌大吧!”
  少女笑笑道:“你投吧!”
  龙在山习惯的双手挟着三粒骰子,他一边搓一边还在嘴巴上吹大气,然一声大喊:“四五六!”
  “哟唁”!三个骰子果然出现四五六,他笑了。
  少女道:“你还真有一套,叫什么点子出什么点子,我好像比你不过了。”
  龙在山的手已放在少女的包袱上,只等少女把三粒骰掷在地,他就有新衣穿了。
  “哗”!
  三粒骰子掷在地,天呐,竟然是三个六,大到天,看的龙在山直瞪眼。
  “你……”
  “哈……我赢了。”
  果然,少女不客气的拿过龙在山的狐狸尾巴,她还吃吃笑着细心的抚摸着,好像多么亲热的样子。
  龙在山道:“姑娘,我还想再试试运气。”
  “你拿什么赌?”
  “如果我输了,我就回家拿银子来还你。”
  少女摇头一叹,道:“你呀,你取银子我用不到,这么办,我大方,你若赢了我,这套衣裳是你的了,我喜欢这狐狸尾巴,我不想用它赌。”
  龙在山道:“好呀,我还是需要你这衣裳。”
  少女吃吃一笑,道:“沙窝淘水,越淘越深呀!”
  龙在山一怔,道:“什么意思?”
  少女笑道:“赌会叫人不能自拔的,会赌的人是会保住他胜利成果的,如果一心想赢到底,赢到别人连裤子也没有穿的,这是残忍,也是贪,最贪的人到头来仍然一无所有,所以我总是只赌一把,只不过今天看你小小年纪,又见你没穿衣裤,才同你再赌,希望你赢。”
  龙在山笑了。
  龙在山道:“赌小。”
  少女道:“你掷呀!”
  龙在山又在搓他手中的三粒骰子,而且还放到唇边吹口气,“哗”的一声三粒骰子落地上,只见是两六加个么,不由得龙在山笑了。
  “姑娘,你掷!”
  少女道:“好像你赢定了。”
  龙在山道:“人走时运马走膘,不能老是武大郎。”
  吃吃一笑,少女道:“年纪不大,知道的木少。”
  她抖手掷出三粒骰子在地上,就见先是出现两粒大幻一,另一骰子仍在转动着。
  少女吃吃笑,龙在山双手按在地上大叫:“四、五、六,呀,四五六,王八蛋千万别再是个么!”
  眼看着又一个大红一点要出现,这比大它最大,比小它最小,急的龙在山开骂了:
  “你娘的,不要么呀!”
  他此话出口,看着骰子已露出么,而且也不动了。
  龙在山大叫:“完了!”
  “嗨!”少女一声“嗨”,那骰子翻了个身,好像它会蹦似的翻了个元宝身,把背面的六点现出来了。
  这光景便龙在山也呆住了。
  只见少女取过包袱抛在龙在山怀中,笑道:“这包袱是你的了,快快穿上回家吧!”
  龙在山当然穿,真奇怪,这么漂亮的绸缎并不香,好像有个怪味道。
  少女叹口气,道:“真后悔,我兄弟的新衣没有了,我爹说的对,任何赌不可贪,拿到最后就完蛋。”
  她抬起三粒骰子拿了那个狐狸尾巴便往山中走去。
  龙在山看的心中不忍,怎奈此刻自己需要这一套衣衫裤子。
  天大亮了,龙在山感觉着自己好像在梦中一样,迷迷糊糊的往林中走去。
  就在龙在山快要翻过渡仙崖的时候,耳边忽然一声厉吼:“我看你往哪里跑!”
  这声音,龙在山一听就吃一惊,猛回头了,一双大手已抓住他的头发不松手。
  不错,这人正是尤道士,尤道士找龙在山已经找了半个夜,尤道士手上提着刀,他抓牢了龙在山咬牙切齿,道:“好哇,你在什么地方偷来这么漂亮的衣裳!”
  他再仔细的看看龙在山,又道:“东西呢?”
  龙在山道:“什么东西?”
  尤道士道:“被你砍掉的狐狸尾巴呀,在哪儿,快拿出来!”
  龙在山道:“你要个狐狸尾巴干啥呀!”
  尤道士沉声,道:“拿出来。”
  “我送人了,也是输给人家了。”
  尤道士道:“娘的,有机会你就赌呀,输给谁了,快快告诉我。”
  “是位好美好美的姑娘。”
  他笑笑,拍拍身上的新衣,又道:“道长,我也不吃亏呀,我也赢了这一套衣裳呀,嘻嘻嘻……”
  “啪!”
  “噢,你打我!”
  龙在山捂住脸上快哭了,尤道士忿怒的道:“娘的,你同你老子一样的可恶,你知道那尾巴多重要,有了它,我早晚还能捉住那头快成精的老狐狸,而你……”
  尤道士忽的出指,对着龙在山的身上猛一戳,就听龙在山“吭吃”一声便歪倒了。
  龙在山被允道士点穴昏过去,尤道士抄起龙在山便往回走。
  走到仙家道观门口,开门的又是那个驼子。
  这驼子对于尤道士的作为并不注意,他是个哑巴,而龙在山又被尤道士关起来了。
  这一回尤道士并未把龙在山关在一双小狐狸一室,他把龙在山关入一个山洞里。
  尤道士只要把一块石板堆一边,他住的洞室一边便是个山洞十丈深。
  龙在山是在天快黑的时候自己醒过来的,他醒来以后大声叫:“饿死人了咧!”
  他呼叫了十几声,尤道士根本不回应,只不过那个驼子却拿了两个窝窝头,一根大葱送到龙在山的手中。
  龙在山急问:“我在什么地方?放我出去!”
  他再是急,再是问,驼子不回应,因为驼子是哑巴。
  龙在山无奈了,他被关人“仙家道观”中,初时想家想爹娘,当然更想他的兄弟龙在水了。
  龙在山失踪了,洛阳北城传言,龙在山是上山去修道行了,因为他是跟着一个道士走的。
  尤道士忘不了那头金毛老狐狸腹中的宝珠,他一心要得到手中,因为那是老狐修成正果的宝物,人间几曾见过?只怕少有人听过。
  尤道士想了几天几夜,几乎忘了茶饭,当然也几乎忘了他把龙在山关在他的山洞中这回事。
  只不过尤道士又是一连两个月圆夜暗中守在石缝中,但他再也看不到那只金毛狐出现,令他几乎气结。
  尤道士把他的怨气发泄到龙在山身上了。
  尤道士是不会动手杀一个十三岁的娃儿,但他所用的手段绝透了,因为尤道士明白龙在山他爹的底细,那是龙在山所不知道的,因为那时候龙在山怕还未出世吧!
  尤道士吩咐“仙家道观”的火工驼子,要每天为龙在山送一碗汤,就在汤中放上一小撮药粉,不能有间断,当然,那火工驼子照办无误。
  龙在山原本每天两个窝窝头,突然有一碗肉汤喝,高兴呀,关了那么多天,他真想出去透透气。
  尤道士是不会把龙在山放出来的,他也不去看龙在山,但尤道士心中在琢磨,再过几天他就会看到他的成果了,于是,尤道士忍不住哈哈笑了。
  尤道士出现在龙在山被囚的洞室门口了,他只是轻轻把门推开来,立刻就见龙在山双膝跪在洞室中,尤道士一看笑了,他知道他的药发生效用了。
  龙在山不抬头,他只是很小心的道:“师父!”
  尤道士道:“你要拜我为师?”
  龙在山道:“愿意孝敬师父一辈子。”
  尤道士道:“你想当我徒弟,我破例收了。”
  他指指洞前方,道:“来吧,你跟我到神案前。”
  龙在山好像变了人似的,很顺从的跟在尤道士的后面走入另洞室中,果然室中有香案,香案前面有两个大蒲团,龙在山便立刻跪上去了。
  尤道士在香案上取了佛纸,又在架子上取了一把桃木剑,他开口了:
  “叩头!”
  龙在山立刻照办,他伸向神案叩了三个头,这才抬头看看神案上供的是什么神。
  他这么一看之下吃一惊,五个小鬼在上面,仔细看,每个小鬼带僚牙,眼睛瞪得核桃大,血盆大口欲咬人似的这是什么神?
  忽见尤道士口中念叨着,燃起了神纸来,为是在作法了,龙在山只听懂两句:“欺师灭祖,五鬼分尸”!
  龙在山好像一点也不后悔,他硬是拜尤道士为师,他已忘了过去的一切,真的一心修道了。
  龙在山才多大年纪,他才不会枯守在“仙家道观”过那种自囚似的日子,只不过从他喝了尤道士每天给他喝的汤之后,他变了。
  龙在山变得十分听话的住在“仙家道观”中,他每天只能同那个驼背火工道士在一起。
  尤道士却又出门了。
  尤道士又奔向洛阳城中去了。
  洛阳城北后大街,龙家的宅子连三进,龙家的两家绸缎住就开在洛阳的大街上。
  自从龙在山失踪以后,龙升龙老爷发出赏银,谁能为他找回他的儿子龙在山,赏白银一千两。
  一千两白银是个大数目,洛阳城不少人连老鼠洞都扒了仔细找,有的还往山上跑,半年下来一点消息都没有,龙老爷急坏了,但见老二龙在水一点不急的在花园中猛磨刀,气的他指着老天骂浑蛋。
  有个伙计去叫龙在水:“二少爷,别再磨刀了,老主人在生气呐!”
  龙在水道:“我要磨刀,我要救我哥哥呀,有个红莲教的老人告诉我,说我哥被被妖人捉去了,我磨光了刀去斩妖。”
  伙计也无奈,只好走到前院去了。
  那龙在水把刀磨得“沙沙沙”的响,龙升几乎要打人,可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不忍心呐!
  龙升在正厅上跳脚骂大街,龙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直抹泪,龙家原本十年富裕在洛阳,怎会想到如今弄到全家上下不太平。
  有一张黄表纸半尺宽一尺长,底部剪成柳叶状,黄素纸上有图案,那图案叫人看了不喜欢。
  那是一个骷髅图案,下方用红笔写了个七字。
  就这么一张黄表纸图,被人贴在龙家的大门框正上方,那地方只要门开就会被人发现。
  果然,一大早有个伙计拿了扫帚刚开了大门,就发现门框上方贴的这张黄表纸,伙计先是“噫”了一声,跨出右脚在门外,他看了一下吃一惊,门口的地方也不扫了,立刻撕下黄表纸往后厅便奔去。
  伙计刚到厅帘前台阶下,就发现龙在水拿两把刀走出来,龙在水又要磨刀了。
  伙计道:“二少爷,老爷起来吗?”
  龙在水道:“不知道,你去叫!”
  真的是河南人说话不罗嗦,说出的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伙计站在厅门下,他站在那儿叫:“老爷,起来了吗?”
  大厅内传来声音,道:“什么事?”
  伙计道:“大门上贴了一张黄表纸,老爷呀,会不会是红莲教的人想干什么呀!”
  他这么一说,真快,后厅内一路奔出两个人,正是一边走披衣的龙升与龙夫人。
  龙升对伙计伸手,道:“拿来我看!”
  伙计指黄表纸交在龙升手中,他的面色也变了:
  “记住,不许对任何人提这件事!”
  伙计点头,道:“是,老爷。”
  看着伙计走开,龙升急忙关厅门,他拉着妻子进入内室中,夫妻二人怔住了。
  龙升滩开黄表纸,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龙夫人道:“表记已出现,怎还说不可能。”
  她接过黄表纸看图案,道:“升哥,这是指向西北方,骷髅口中一共是十一颗牙。”
  龙升道:“我看到了,往西北方走十一里路。”
  他顿了一下,又道:“当年大家说好了的,分道扬镳忘了过去,怎么又来了,而且那么容易的找咱们这儿来,会是谁呢?”
  龙夫人道:“我们按规矩,二更天去会他。”
  龙升道:“你别去,我一人前往。”
  龙夫人道:“你一人前去我不放心呐!”
  龙升面上现出寒意,冷然的道:“你放心吧,虽然过了十年好日子,可我的一手绝活未丢下,倒要看看是那一位兄弟要见我。”
  龙夫人还是心中不安,她忽然抬头往院中瞧去,不由深深一叹,道:“你瞧在水,又在磨刀了,他兄弟俩不长进,唉,难道真有报应?”
  龙升嘿然,道:“你别那么想,天生一物必有用,我就不信我们的儿子会败家。”
  龙夫人抹泪了:“还说呢,在山半年多不见,八成已不在人间了。”
  龙升道:“在山不是短命相,早晚他会回来的。”
  忽然,龙夫人掩面大哭起来,龙升却站在大厅门口直视着他的儿子龙在水。
  “在水!”
  龙在水回头瞧,双手仍然在磨刀:“爹,叫我?”
  “过来!”
  龙在水提刀走过去,道:“爹,有事?”
  龙升道:“孩子,你能不能不磨刀?”
  龙在水道:“爹,磨刀有什么不好?刀磨亮了好杀人呐,对不对!”
  “杀人?杀谁?你才多大呀,就想杀人呐!”
  龙在水道:“杀恶人呀,我磨了刀还要去山里救我在山哥呐!”
  龙升叱道:“别磨了,等你长大了,有力气了,爹送你一把最快的刀。”
  龙在水道:“我今年十一岁了,再等几年才会同恶人杀呀!”
  龙升道:“也罢,等一阵子爹慢慢教你几招。”
  龙在水笑笑,道:“爹,你别吹牛了,洛阳城谁都知道你是老实生意人,你怎么会功夫呀!”
  龙升却咬牙冷笑了。
  他心中在想:“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我们夫妻二人,一个是杀手,另一个开赌坊,果然生了这两个小畜牲,天呐,我龙升认栽了。”
  龙在水又去磨刀了。
  听了龙升的心声,宁不以为天下奇事吗?
  龙升变了,他结束妥当,两把短刀插在两腿膝下,一身劲装打扮,只不过他过了十年优裕日子,往日的夜行衣已有些绷紧了。
  “升哥,小心呐!”
  “梅子,你放心吧,想当年咱们还不是打着在教的旗号吃喝在刀刃锋芒中吗?还不是平安的过来了。”
  龙夫人道:“希望能有在山的消息。”
  龙升道:“我有这个念头,说不定是哪位兄弟踩了在山的消息,也说不定。”
  他往外边瞧了一下,又道:“我要走了,你吹灯。”
  龙夫人不用吹灯,大袖一挥灯便灭了,大厅上立刻漆黑一片,便在这时候,只见一条黑影宛如幽灵一现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那黑影正是龙升,他奔出洛阳城,直往西北行。
  洛阳西北方十一里,龙升展开夜行功夫,半个多时便赶到了黄河岸。
  一道大石堤上,似乎站了一个人,那人在月色中显得十分的笃定,他双手背在身后面。
  现在,龙升来了,龙升再看月色,便大步走向石堤上的黑影。
  “嗯,很守时。”
  “教规如此,朋友……你……是……”
  “哈……”
  “你朋友不是兄弟,你非我教中人。”
  “哈……不错,但那并不重要。”
  “怎么说?”
  “因为我只是知道你是龙大海,是不是?”
  “我叫龙升。”
  “那是你们七护法大干一票之后你才把名字改掉,摇身一变而成了老老实实的绸缎商人。”
  龙升全身一震,道:“朋友,你到底何人?你好像知道许多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哈……”
  龙升准备出刀了,他寒着脸,道:“我教的令符,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见那黑影抖然间拉下大尾风帽,龙升全身一震,道:“你是道士?”
  “不错!”
  “卓赐何地?”
  那是正是“仙家道观”的尤天浩。
  尤天浩嘿嘿一声冷笑,道:“龙大海,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对人了。”
  龙升道:“找我?”
  “找你们七个当年在江湖上施诈幻术的大护法。”
  龙升冷笑,道:“朋友,咱们有仇?”
  “彼此应相识,但你却忘了我这个人。”
  “有怨?”
  “当然也没有怨。”
  龙升道:“无怨无仇,那么你朋友找我们七人,是不是……嗯,手头不方便呀!”
  尤道士道:“出家人不贪财,我这里提个人名字,也许你就知道我为何找你们七人了。”
  “谁?”
  “四川尤化云。”
  龙升几乎跳起来,他全身震抖,道:“难怪你的口音如此重,四川口音没改变。”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教第五代祖师爷就是尤化云,可是,唉……真不幸呀……”
  尤道士道:“我大伯有你们七个大护法,他能幸吗?”
  “你大伯?”
  “不错,而且是一家人,我们一家也惨,官家杀了我大伯,我们便四散了,我能不出家吗?”
  龙升道:“红莲教官家捉拿的紧,咱们无法活动,教内人人心慌意乱,自祖师爷被杀之后,我们便各自散去,谁还有本事同官家作对?”
  尤道士一听,火大了。
  他戟指龙升叱道:“你们七人才该死,我大伯被抓,你们七人在干啥子?”
  龙升不示弱,道:“官家找到便杀,等我们七人快马赶回,祖师爷的人头已高挂在城门上了。”
  尤道士道:“就我所知,你们中途拖延时间,为的是想瓜分你们已到手的那批宝物,是不是?”
  龙升嘿嘿冷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官家到处缉拿我教兄弟,江湖上风声鹤唳,咱们硬顶下去,终会身首异处,换是你,也会同咱们七人一般。”
  尤道士道:“如果真的如你说的,当然无可追究,但我却打听出我大伯是被你们中间一人出卖了,哼……凭我大伯的道行、武功,官家绝不会那么轻易得手,而且还是立轨决,姓龙的,这个人是不是你?”
  龙升大怒,叱道:“一派胡言!”只见他右膝猛一提起,一把尖刀已在拔在手中了。
  尤道士道:“你想杀我?”
  龙升道:“是你找死!”
  尤道士反而哈哈笑了。
  他这么一笑,龙升一怔,道:“你好像有所恃。”
  尤道士道:“不错!”
  龙升道:“凭恃什么?”
  尤道士道:“除非你不要你那个宝贝儿子。”
  “龙在山?”
  尤道士哈哈大笑,他得意呀!
  龙升急问:“我儿龙在山在什么地方?”
  尤道士道:“当然是在我掌握之中,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想动武?”
  龙升道:“原是有恃而来。”
  尤道士道:“不错,对付当年红莲教龙大护法,我若没有把握也不敢登门领教了。”
  龙升道:“你说吧,你的目的何在?”
  尤道士吃吃笑了,而龙升又把尖刀收起来,但他的表情却是忿怒的。
  尤道士的笑当然是得意的表现,缓缓的,他走近龙升面前不过一步,月夜中更能看清彼此的模样。
  “龙大护法,我似乎应改口叫你一声东家了。”
  “都不好。”
  “那要如何称呼才对?”
  龙升道:“最好什么也不用叫,姓尤的,我在听你找我的目的了。”
  尤道士点点头,道:“目的只有两个。”
  “说!”
  尤道士道:“白银一万两,我要洛阳老正庄银号的票子,另外一件就简单了。”
  龙升牙咬得咯咯响,宛似口中嚼花生。
  尤道士只做没看到,他淡淡的接道:“告诉我符广山符护法的地址在什么地方。”
  龙升冷沉的一笑,道:“你要了半个家产。”
  尤道士面皮一紧,道:“姓龙的,你是不是忘我大伯一家人的死活了?”
  一愣,龙升道:“教主一家还有何人?”
  尤道士道:“我能对你说吗?我这模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吗?姓龙的,出家只是逃避官家的缉拿,你连这一点也不知道?”
  龙升道:“也罢,一万两银子找出,只不过我也不知道符广山人在哪里。”
  尤道士道:“那么,你知道另外六人中哪一位?姓龙的,如果你一个也不说,这笔交易算蹬蛋,你别怪我擂鼓三通杀娃子。”
  这句话别人不会懂,龙升懂,把娃儿大卸八块装箱抛到黄河滩上,杀的时候有祷告,三声鼓罢就动刀。
  龙升当年就干过这种事,尤其对付叛教的人那是一点也不手软。
  龙升忿然的道:“你要对付我儿在山?”
  尤道士道:“也把你的底细告当官,姓龙的,十二月初八过腊八……咱们一锅粥吧,谁也别想过太平。”
  龙升几乎气结,道:“你真狠!”
  尤道士道:“比起你们七位大护法,我差远了。”
  龙升道:“姓尤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人的地方,只不过我要掂一掂你的份量。”
  尤道士道:“你要较手?”
  龙升道:“如果你连我的一手软脚功夫也难应付,我劝你收了一万两银子就走人。”
  尤道士冷哂,道:“好像我没有选择余地了。”
  龙升打个哈哈,道:“奇门遁甲穿墙过,撒豆成兵一窝蜂,这些唬人的玩意儿彼此心中有数,就不用较量,咱们来个青石板上摔乌龟,硬碰硬的过几招。”
  尤道士嘿嘿一笑,道:“倒也干脆,姓龙的,你出招,我接啦!”
  龙开双臂下垂,他的腰半塌,忽的双手换个掌花……这是要动手了。
  尤道士双足丁字站,他的双目闪耀出可怕的冷漠,面上的皮在抽动。
  龙升发动了,他就像个山猫下扑架式,双掌箕张,大吼一声:“看打!”
  “呼轰”之声起处,石堤上两人一上一下的错身而过,就在龙升甫甫武定,他手是已多了两把尖刀,“接招”或“看打”都是骗人的,动刀才是真的。
  只不过龙升把尤道士看低了,因为当他扑上来的时候,他的双膝是弓起来的,便也拨出尖刀两把,但龙升在半空中撒出一片刀芒的时候,竟然全被尤道士自袖中抖出来的刀拔得偏向一边。
  这令龙升也暗自一惊,难怪这道士敢向老虎头上拍苍蝇,他确有一手。
  尤道士刀指右前方,冷冷道:“可要再试!”
  龙升双目一厉,道:“当然!”
  他口中吼着,全身驭起一片刀芒便又罩上去了。
  就听尤道士大吼一声:“来得好!”
  两团人影撞一起,撩起一阵沙沙磨刀声,那尤道士忽的贴地缩退一丈余外,他抖着左肘猛咬牙,鲜血下滴。
  龙升背对尤道士不动了,他的大腿上在流血,他的双尖刀仍然握的紧。
  尤道士冷哼一声,道:“大护法,你这十年享福却也疏忽了你的功夫,你并未占到便宜。”
  龙升全身一震,忽的一个大转身,道:“明日此时,你把我儿带来,我送你银票一万两,再告诉你铁雄在什么地方。”
  尤道士道:“一言为定,咱们明日此时,一手交银,一手交人,只不过……”
  “怎样?”
  “我要的是铁护法确定地址,我不想走冤枉路。”
  龙升道:“当然!”
  他收刀入鞘,腰间拉出一条长带便把伤处紧紧扎上。
  尤道士的手肘上一刀不轻,仔细看可见骨,也不知他用的什么药,一把按上去便转身而去。
  于是石堤上的两条人影分开了,尤道士下得石堤,只不过几个起落人已不见了。
  龙升走的可就慢了,他的腿上一刀不深,但却令他无法如同来时般的快捷了。
  月朦朦中,石堤附近出现另一条黑影,那是个什么人物没人知道,只不过当龙升去不久,就见这黑影几乎如幽灵般往西北方向遁去,身法之快实属罕见。
  那人绝非是龙升妻子,这种事情龙夫人不能出面,而且黑影是往西北方遁去,更证明非龙升妻子。
  原本半个更次就可以回去的,但龙升直到四更将尽才赶到洛阳城,这时候他是无法进城的,因为洛阳城二更关门,五更末才会开半扇城门,日差一竿城门开。
  龙升当然知道这些,只不过却也难不倒他,就在一道弯墙下,他抬头看向城垛上方,随之又自腿上拔出两把尖刀来。
  龙升手握刀把,猛吸一口真气,立刻以尖刀扎着城墙一塌腰便噌噌而上了城墙。
  这时候便守城门的军士也抱住刀靠墙而眠,城墙上面更是不见守城人。
  龙升绕道走巷回到城北后街,开门的正是梅子。
  “你终于回来了,我急坏了。”
  “夫人,后屋再说。”
  夫妻二人匆匆的走回后屋里,龙升立刻回身把门紧紧的关起来。
  龙夫人不燃灯,夫妻二人进入内室后,龙夫人才发现龙升腿上的刀伤。
  “你……受伤了。”
  “没关系,快把我存的刀伤药取来。”
  龙夫人梅子吃惊的道:“对方扎手?”
  龙升道:“夫人,你再也猜不到对方何人!”
  “谁?”
  龙升道:“当年教主的一个亲侄儿,不知怎么的会找上咱们了。”
  龙夫人惊道:“姓尤的?”
  龙升已撕去裤腿,那伤口几乎半尺长却只是皮肉之伤,龙夫人便把一瓶药顷在伤口处,那真是灵药,龙升立刻端了一口大气。
  “点灯!”
  龙夫人立刻把灯点亮,就听龙升道:“姓尤的躲在三清教中光当道士,听他说,教主尤化云一家在教主出事不久便四散躲了起来,这道士可恶,他弄走了在山。”
  龙夫人惊慌的道:“在山被他摇去了呀,那可怎么办?他会不会对咱们儿子下毒手?”
  龙升道:“我就是为儿子才答应他的条件。”
  龙夫人道:“什么条件?”
  龙升道:“洛阳城老正庄银号的银票一万两。”
  龙夫人道:“那么多,狮子大开口呀!”
  龙升道:“我知道他狠,但他有毒招,我不答应行吗?”
  “他有什么毒招?咱们怕他吗?”
  “除了在山的小命,他还可以暗通官府,梅子!就是这一招,咱们无法招架呀!”
  龙夫人道:“杀了他。”
  龙升道:“我当然想杀他,一方面儿子在他手上,另一方面这姓尤的功夫辛辣,出刀奇绝,好像当年尤化云的功夫,只不过……”
  龙夫人道:“只不过什么?”
  龙升道:“他另一条件是要我说出另外六人中一个人的地址。”
  龙夫人冷笑,道:“他想一个一个敲诈呀!”
  冷冷一笑,龙升道:“梅子,我打算把铁雄地址告知这尤道士。
  “铁雄呀,那个胖子最火爆。”
  龙升道:“不错,我就是叫这姓尤的去碰铁胖子,娘的,他如果能自铁雄手上走过,一万两银子我认了。”
  龙夫人道:“咱们儿子呢?”
  龙升道:“明晚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可恶!”龙夫人忿怒的在咬牙。
第二章 荒山惊艳来红粉
  龙在山住在“仙家道观”,看起来是跟着尤道士学本事,实际上尤道士教他赌,而且也灌输不少邪门歪道手段,引得龙在山更喜欢赌。
  当然,龙在山也想学尤道士的武功,只不过尤道士在这方面只不过应付几手庄稼把式,想学到真正功夫,那还差远呐!
  当然,龙在山并不知道他的父母武功不比尤道士差,而且龙升的武功更高上一筹,但龙在山从不知道这些。
  龙在山只知道他家在洛阳城有两家绸缎庄,很有钱,如此而已。
  就在尤道士奔向洛阳,“仙家道观”的那个哑巴驼子也忽然不见了,龙在山在“仙家道观”找不到哑巴驼子,他开了道观的门要走出去,忽然眼睛一亮,迎面的老松下面正有个姑娘冲他吃吃的笑。
  龙在山一瞧也笑了,因为他看到这姑娘正是他半年多以前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位姑娘。
  龙在山笑,他还拍拍自己一身已穿脏的衣裳,那是他自这位姑娘手上赢的。
  姑娘笑着走过来,她对龙在山道:“才半年多不见,你又长高了。”
  龙在山冒出一句他也莫名其妙的话:“姑娘呀,你更漂亮了。”
  那姑娘忍不住吃吃笑了。
  她太懂得男人口中说出这话,那表示这男人成熟了。
  龙在山说完半低头,还带着害羞怯样,姑娘却大方的道:“你不请我进这道观坐坐吗?”
  龙在山道:“实不相瞒,我师父与哑巴驼子都不在现内,只我一人在。”
  姑娘露齿一笑,道:“就是他们不在,我才来的,我是来看你的。”
  龙在山吃惊,道:“你看我?”
  他低头看看穿的衣裳,又道:“我都把你这一身衣裳穿脏了。”
  笑笑,姑娘道:“我不是来索衣裳的,衣裳已是你的了,我怎可以再索回呀!”
  龙在山这才把身子一边闪,道:“姑娘,请进!”
  二人进入道观中,那姑娘抬头看着几尊神像,十分恭敬的施了一礼,过屏风转向石洞,只见迎面洞中一个供桌上那个神牌位,姑娘不施礼,反而冷冷一笑。
  龙在山并未注意这些,只不过当龙在山带着姑娘走到另一石洞口,姑娘忽的站住了。
  龙在山道:“我就住在前面石室,师父住大的石室。”
  姑娘面色一寒回身问龙在山,道:“那么,这个洞中关的是什么?”
  龙在山笑了。
  他伸手拍拍石门,笑道:“只不过两头狐狸,它们已成我的朋友了。”
  姑娘的面色一缓,道:“开了门我瞧瞧,好不好?”
  龙在山道:“骚味奇重,会脏了你的。”
  姑娘呵呵笑了,她笑着问龙在山,道:“兄弟,你说它们已成你的朋友了?”
  龙在山道:“是呀,我常同它们一起玩。”
  姑娘道:“那么,它们是不会逃走了?”
  龙在山道:“那是当然。”
  忽的,姑娘手是亮出三粒骰子来了。
  三粒骰子的出现,龙在山两眼一亮,笑了:“姑娘,你想赌什么?”
  姑娘笑着摇晃着手上的骰子,道:“我赌它们不听你的话,而且它们还会咬你。”
  “哈……”龙在山大笑,道:“你输定了,姑娘!”
  “你喜欢我这三粒骰子吗?”
  龙在山早就喜欢姑娘手中的三粒晶莹剔透宛如金钻的三粒骰子,他立刻点头,道:“喜欢呀!”
  那姑娘道:“你喜欢,我们就赌一赌,你如果真与石室中的两只狐狸是朋友,这三粒骰子是你的了,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龙在山道:“我如果输了……哎,姑娘,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不会输的。”
  姑娘笑道:“天下事,往往会出人意料之外的,我就遇上许多意外的事。”
  龙在山道:“好嘛,我有四粒骰子,我输了,我把这四粒骰子送你。”
  姑娘冷然一哂,道:“你的骰子不值钱,不过你也只有这些了,咱们就赌吧!”
  她指向石门,道:“开门,我看你怎么同它们交朋友,表演我看。”
  龙在山笑了,他拔去门上插梢开了门,口中立刻发出“啾啾啾”的呼叫声。
  “过来,过来!”
  两只狐狸原是往龙在山身边去的,也不知怎的,那姑娘双目如电,一声尖嘿,两只嫩白的细手拍了两三下。
  嗬,两只狐狸突然冲着龙在山张口咬去。
  龙在山吃一惊,所幸这半年多他也学了尤道士几手功夫,只见他带吼带拔,抽腿上跃,两只狐狸便立刻往洞外狂奔而去,逃之夭夭了。
  龙在山吃一惊,他立刻往外追,只不过追到观外早已不见两只狐狸的踪影了。
  姑娘走出来了,她笑对龙在山道:“你吹牛,哈……”
  龙在山跺脚,道:“我师父回来会打我的。”
  姑娘道:“你师父过一天才回来,不过你放心,你师父是不会打你的。”
  “你怎么知道?”
  姑娘吃吃一笑,道:“我说不会打你,就一定不会打你……”
  她伸手,又道:“倒是你如果失去手上的骰子,也许那道士就会打你了。”
  一怔,龙在山道:“为什么?”
  姑娘道:“道士传你赌的功夫,要你为他发扬光大,你如果没有了骰子,他就会火了。”
  于是,她把龙在山输给她的四粒骰子还给龙在山,倒令龙在山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对龙在山一笑,又道:“我走了,只不过我教你一招,可以免去道士打你。”
  龙在山心中十分佩服这位美姑娘,他听说教他一招,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武功,立刻点头,道:“姑娘教我!”
  那姑娘道:“记住,明日天亮的时候,你在道观门口练掷骰子,而且要十分用心的练,知道吗?”
  龙在山道:“我天天在练呀!”
  姑娘道:“你听我的定然不会错。”
  她说完回身便走,而且还不时回眸笑,笑得龙在山似乎傻了。
  龙在山是不会忘了姑娘对他说的话,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在道观的屏风后面用心的练掷骰子,几乎忘了了切的进入忘我之境。
  尤道士就是要龙在山赌得入迷,尤道士当然是有其目的的,他似乎对于他的计划正一步步的顺利进行着。
  他现在站在龙在山身后点头笑,露出得意的样子。
  龙在山果然未发现尤道士已经站在他的后面了。
  哑巴驼子也出来了,他的手上捧着一大碗面,那是送给尤道士吃的。
  哑巴驼子的出现,令龙在山一怔,他抬头,便也发现尤道士就在他的身后面。
  “师父回来了!”
  尤道士点点头,道:“很好,很好,徒儿呀,想家吗?”
  龙在山还未回答,尤道士又道:“你爹娘很想你的,我已决定带你回洛阳。”
  龙在山心中当然高兴,道:“师父,真的呀!”
  尤道士道:“我吃了东西睡一觉,你自己也准备一下,等我起来以后,咱们就走。”
  尤道士说完便往后洞中走去,那个哑巴驼子一路端着一碗面送进去了。
  龙在山收起骰子,他高兴呀!
  龙在山更是佩服那位姑娘,他真想再见见这位美姑娘一面,他要向她致谢。
  他也要告诉她,他是洛阳城万象更新两大绸缎庄的少东,希望她能去洛阳,他会好生的招待她的。
  龙在山守在道现外面,但他却再也未看到那位美丽的姑娘再出现。
  “呼”的一声,道观的门又关上了,那是哑巴驼子关的,他关了道观门便回到火房木床上睡大觉了。
  龙在山紧跟着尤道士,心中着实高兴,想一想已半年多未见到父母了,当然还有个喜欢磨刀的兄弟龙在水。
  尤道士边走边对龙在山道:“徒儿呀,见了你爹要叩头,别忘了对你爹说你这半年多我是多么辛苦的调教你。”
  龙在山道:“会的,师父!”
  他顿了一下,又道:“特别师父教我的赌技。”
  尤道士忽的回过身来,一巴掌打在龙在山的头顶上,叱道:“小王八蛋,这话可不能说。”
  龙在山挨一掌,还真痛,他半大声的道:“你叫我对我爹说的嘛!”
  尤道士道:“叫你说好听的,谁家父母喜欢听到自己的儿子在外学赌的?”
  龙在山道:“不说这那要我说什么?”
  尤道士道:“我也曾教你练功夫呀,你就说跟我学了几手功夫也就够了。”
  龙在山忙点头,怕点头慢了再挨打。
  于是,尤道士带着龙升的儿子龙在山奔向黄河岸,天刚黑的时候,他叫龙在山先爬上一棵大树上,不听他的喊叫就不许下来,如果不听话,他就休想见到他爹娘。
  龙在山当然听尤道士的话,乖乖的爬到大树上。
  龙在山低头看,见尤道士耸耸两肩便往半里外的黄河岸边走去,他还在奇怪着。
  龙在山奇怪,尤道士为什么如此安排他上大树,他也想着老爹会来这儿呀,不太可能的,因为老爹不会武功,怎么会跑来黄河岸?
  黄河的水浪声并不大,因为当黄河的黄河水过了风陵渡而入河界面,渐渐的河面宽了,只不过河水依旧的湍急,平日里浪涛也吓人。
  就快二更天了,只见尤道士十分悠闲的在石堤上来来回回的蹀踱着。
  尤道士也不时的抬头望空,空中出现几片乌云,但月儿还是明亮的。
  于是从洛阳方向走来一个人,那人的手上拄着杖。
  虽然拄杖,但走的还是不慢,转眼便也上了石堤,是的,龙升来了。
  龙升边走边骂:“娘的老皮,我的儿子呢?”
  尤道士哈哈笑了。
  有时候只要得意,便是挨了骂,也一样的愉快。
  尤道士就吃吃笑了。
  龙升的杖发出“叮叮”响声,很快的站在尤道士面前来,他的面色十分难看,要杀人。
  尤道士却轻松的道:“腿伤已无大碍了吧!”
  龙升道:“如想过招,放马过来。”
  尤道士道:“没有那回事,江湖勇梁为的是钱粮,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动刀子,对不对?”
  龙升道:“我儿子呢?”
  尤道士道:“你得先满足我的两个条件。”
  龙升道:“如果不答应,如今不只来我一人了。”
  尤道士道:“我知道,贤内助的功夫也一流,只不过我有恃无恐。”
  龙升立刻自怀中摸出一把银票,道:“呶,洛阳老正庄银号的一万两银票,你点收。”
  尤道士伸手接,龙升立刻又缩回手。
  “怎么了?”
  龙升沉声道:“希望你拿出良心,把这些银子用在咱们五代教主尤化云的家眷身上。”
  尤道士道:“听口气,你多少还有些良心嘛!”
  龙升这才又把银票送在尤道士手上。
  尤道士接过银票不点数,“哗”的塞入袋子里。
  龙升道:“你不当面点清?”
  尤道士道:“尤某心中明白,你龙大护法绝不会当头挨棒而不让屁股去受罪。”
  “你什么意思?”
  尤道士笑道:“少一分银子我还会找上门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可以告诉我第二个要求了吧?”
  龙升大怒,叱道:“收了银子还不把我儿子在什么地方说出来呀!”
  尤道士道:“也罢,我这就叫你儿子,我的徒儿出来见你。”
  龙升一听,惊怒交加的道:“可恶啊,你已引诱我儿当道童出家了,我要你死!”
  龙升的杖不是杖,当年他成名的缅刀拔出来了。
  尤道士哈哈笑了。
  他对远处指指,道:“别急,别急,虽说你儿子叫我一声师父,我可不会叫他跟我无量佛,他不是出家人的料子,我也无心永远出家在空门。”
  龙升道:“我儿子呢?”
  尤道士侧过背去,就听他吼狮般的大声,道:“徒儿呀,你可以下来了,你爹在此呀!”
  那声音真宏亮,凝在空中久久不散,这是内家真功夫,龙升也动容。
  果然,远处一条人影奔来了,当然那是龙在山来了。
  龙在山奔到石堤就狂奔,他也看到他的老爹了。
  龙升很快的收回缅刀,他的眼睛也大了。
  不错,来的正是他的儿子龙在山。
  “阿山,阿山呐,爹来接你回去了,你娘……”
  龙在山立刻跪下来,道:“爹!”
  “好,好,看你这模样没吃什么苦,很好。”
  尤道士一边吃吃笑了。
  龙在山站起来,道:“爹,这半年多我跟着师父学了几把……”他未说出口,尤道士双目一厉,龙在山立刻又改口,道:“师父教了我几手功夫呀!”
  尤道士又笑了,他对龙升,道:“听到了吗?你儿子在我身边我一直拿他当自己人呀!”
  龙在山也点头,龙升看儿子的一身好衣裳,他便也点点头相信了。
  “好,我这就告诉你,我知道铁大护法如今在开封东大街开了一家‘子牙赌坊’,你去了便知。”
  尤道士一听,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龙升不笑,他冷冷的道:“姓尤的,你已达到目的,也开心的笑了,打从今天起,咱们双方两不欠,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是光棍,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我不要再看到你。”
  尤道士收住笑,道:“如果姓铁的果真在开封东大街上开赌坊,我尤天浩自然不会再找来,龙大老板,姓尤的这就告辞了。”
  他转身而去,龙在山还叫:“师父!”
  他这么一听,尤天浩立刻转过身来,笑笑,道:“小子,人嘛,活在世上不容易,几十年光阴一闪而逝,所以你喜欢什么就尽管干什么,至于咱们师徒之份,打从现在起断了,哈……”
  龙在山发愣,龙升却忿怒的道:“这算他娘的金玉良言,狗屁嘛!”
  就听尤道士在远方笑呐!
  龙升拉过儿子,道:“走,回去吧,你娘想死你了,能见你活着回来,她必十分高兴。”
  龙在山道:“爹,我早就想回来了,可是我怕这尤道士,他的本事好大呀!”
  龙升冷哼一声,道:“以后别再提这恶道士了。”
  又见那个影子自河边一闪而没,他的身法真快,果然便是龙升这样的高手也未曾发现,而尤道士更想不到他的一切行动全被这人看去了。
  龙升带着儿子回到洛阳城,迎面碰上他兄弟龙在水。
  龙在水一见哥回来,立刻举着手上一把锋利刀子,道:“哥,谁把你带走了,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龙在山道:“光会磨刀有个屁用,没有功夫能杀人吗?你这傻蛋。”
  他这么一吼,龙在水怔住了,于是龙升拉着大儿子进入后正屋,那梅子一看立刻拥入怀中落下泪来。
  “别再伤心了,儿子回来就好。”
  “你闻闻,他这一身骚臭味。”
  “那就叫丫头们快烧水,给他净身换新衣。”
  龙在山又变成洛阳城中的少公子哥儿了。
  只不过龙在山的赌瘾令他食难下咽,他开始往洛阳城中那家“聚宝赌坊”跑。
  赌访有不少认识龙在山,过去知道他只是喜欢同那些少年人们玩股子,想不到如今龙在山也敢坐在桌边玩真的来了。
  别以为龙在山的年纪小,他的技术可老到。
  只要哗啦一声骰子出手,大点小点他随意的要,还真灵光,十有七八是他赢。
  龙在山赌兴浓,他有时三天不回家,自从儿子上了赌场以后,龙升开始是叫骂,甚至还出手打,但龙在山却不在乎,不赌才会要他的命。
  龙升什么劲全用上了,但龙在山就是不回头,就算是断了给钱也不行,龙在山自己会赢银子。
  龙在山也把赢来的银子送一些给他兄弟花用,他甚至还为他的娘买些好吃的去孝敬,引得他娘还真叫龙在山“孝顺儿子”呐!
  龙在山变成赌小子了,他天天往那家“聚宝赌坊”走动,只是他未输他爹的银子,反而赢了不少,渐渐的,龙升也看开了,反正没输掉什么,任他去吧!
  龙升有钱不快活,两个儿子不成器,一个爱赌,另一个儿子喜欢磨刀。
  日子就这么下去也还可以过得去,可偏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龙升绝对想不到这是中了奸人的巧计了。
  尤道士并未立刻奔开封城,他沿着黄河岸到了开封附近的朱仙镇。
  尤道士似乎对这儿很熟悉,一路到了城东附近一个大菜园子,菜园子的一边有口井,附近有个葡萄架,两间小茅屋中住着母子两个人。
  那女人看上去五十上下,灰发之下双目炯炯。这女人有个儿子二十五,一身结实肌肉栗子状,他正在摇动着支在井口上面的辘辘打水浇菜呐!
  尤道士走过去,那两个母子二人并不同他打招呼,尤道士走到井口,道:“喝几口井水吧!”
  年轻人果然打一桶水在井边上,尤道士扒着水桶便咕嘟嘟的喝了好几口。
  尤道士站起来,点点头,道:“谢谢了。”
  茅屋门口的女人开口了:“道长,坐下来歇歇腿再走呀,天热嘛!”
  尤道士笑笑,他看着附近没外人,立刻走到门口就着一张竹椅子坐下来。
  那女人道:“天真热!”
  尤道士道:“是热,但也快凉爽了。”
  那女人道:“怕是还早吧?”
  尤道士道:“快了,慢慢的就有爽了。”
  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站起身来拍拍竹椅子,道:“大嫂子,这竹椅子还你了。”
  尤道士把竹椅子往女人手上一塞,嗬,有一段空心地方塞了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这女人并不伸手去取,他看着尤道士三大步走出菜园,又大步在街上走。
  于是,那女人拿着竹椅子回到屋内去了。
  井边上,年轻人往屋中道:“娘,堂兄送的什么呀,是不是……”
  那女人走门左右看看,道:“银子,还有个字条,哼,他找到他们了。”
  “谁?”
  “别问那么多,以后就知道。”
  这是一段十分神秘的日子,他们在朱仙镇上以种菜为主,但他们的口音却是四川人。
  尤道士也是四川人,尤道士却隐在熊耳大山渡仙岩的“仙家道观”做上道士了。
  走出朱仙镇,尤道士并不知道会有人盯他的稍,那个盯梢的人敢情正是黄河石堤上出现过的人,就在尤道士大步走出朱仙镇的时候,那人的眼神冷厉的看了那个大菜园一眼,随之转身而去。
  这就是那个人说的比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现在,尤道士来到开封城了,这地方可是龙蛇杂居比之六朝古都洛阳还复杂。
  尤道士并不急于找什么东大街的“子牙赌坊”,他找了南门口附近的一家小旅店住下来了。
  尤道士吃些东西之后,旅店中他倒头呼呼大睡,那样子好像他是来游玩似的。
  开封有个相国寺,可是相国寺里是和尚,尤道士早知道这些,更何况他还只是以道家身份当掩护,并非真的是个出家人。
  小旅店住了一天半,尤道士才端正了自己往街上走去,当然,他也把自己略作改扮,改扮成一个小商贩模样。
  谁见过出家人上赌坊的?
  尤道士便想过这问题,如果他直接去找铁雄,当然可以不必再改扮自己,只不过当他知道铁雄在开封府开设一家赌坊,当然就不打算直接找姓铁的,玩赌,尤道士那是有道高手。
  此刻,尤道士站在“子牙赌坊”门口嘿嘿冷笑了。
  那是一根铜练子,自檐头的老虎口中垂下来一块酱色大招牌,招牌上用金字正楷书写着“子牙赌坊”四个娃娃头那么大的字。
  尤道士心想:“把名字起个子牙,这是姜子牙开的赌坊,姜太公渭水河钓鱼,他老人家用的乃是直钩,愿者上钩的意思,可妙,今天尤某给你改个字号来了。”
  尤道士左手撩起长衫前摆,用一个小商贾的姿态便往台阶上去了,大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专门为客人掀帘拉门的,尤道士冲着二人点个头,头一偏便走进门里了。
  刚进门尤道士以为进了茶馆一般,怎么屋子里坐了二十多人在吃点心。
  尤道士见没有前来打声招呼,便抬头看向二门,嗬,就听大瓷碗发出“哗啦”声,令尤道士立刻明白二门后才是赌场了。
  他也不向人打招呼,一运走到二门,就听迎面厅上大叫:“四五不要六,来六是肉头。”
  什么叫“肉头”?那是开封人骂人的话,意思与王八差不多,也叫二百五。
  这话尤道士听不懂,但尤道士确定那是在赌牌九应是错不了。
  再看左右两厢房,全都是押单双或掷骰子的。
  尤道士光看掷骰子的右边厢,看的他直摇头,一下注最大的不过一两银子的,就没看有谁下个五两重的银锭。
  他转而左厢看押单双的二十多个汉子,掀宝一吹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于是,尤道士走向正厅上去了。
  还不错,正厅上一共三大桌,三大桌全都围满了人,数一数少说也有五十位。
  这中间就有押银票的,这些人穿的乃是丝绸衫,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爷们。
  尤道士挤进正中央的那张大桌前,他只一看,嗬,推庄的是个白净净的四十上下的汉子,这人一身真俐落,小领衫,宽袖管,十指尖尖也好看,像是女人手一双,他两边各站了两个伙计,那也算是助手,一个管吃银,另一个管打杂收牌带算帐。
  尤道士再看三方押银子的人,有手上就是一把银票,至于有多大数目就不清楚了。
  尤道士呵呵笑了。
  他一边笑,一边自怀中摸出一张十两银票押在天门上,那也只是一张银票,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只见庄家一边清脆的叫:“离手,猴出!”
  这是叫押银子的人别再动桌上的银子了,庄家要掷手上骰子了。
  清脆的骰子声,就见两粒骰子现出个五,这是庄家取第一把牌子。
  果然在家伸手取去两张牌,他把牌一把拿在掌心上。
  于是另外三门亮牌子,这一亮不大紧,四家牌全是八个点,庄家的八点是梅花配人八,另三门全是文八点,于是庄家来个统哈。
  尤道士押银票,一边输了三次,他仍然淡淡的冲着庄家微微笑。
  “可以倒牌吗?”尤道士轻声的问庄家。
  那推庄的只一看是个土商贩,立刻点头,道:“朋友,应该的,你可以倒牌。”
  什么叫“倒牌?”
  那是牌桌上的名堂,只在连输的人,就可以把庄家洗出来的牌再倒个头,把第一副牌移向中央或后面。
  尤道士的银票押上去了,他的银票折叠着,看上去他仍是十两一张的银票,庄家看的只冷笑。
  “离手,猴出!”
  尤道士的右掌拍左掌,大叫道:“天灵灵地灵灵,好点子走出来。”
  他口中是这么叫,可是谁会知道他来了个障眼法,那猴子随了他的愿,是个七对门。
  尤道士就是站在天门押,此刻这一门只有他一人押,因为他这门连输。
  尤道士吃吃笑了,他这一把是赢定了,因为推小牌九,猴子是至尊,庄家非瞎不可。
  只不过庄家仍然吃了一门,这一把庄家赔两门。
  看起来只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的进出,然而庄家左边的伙计赌一张十两银票抛在天门的时候,尤道士摇头一笑,道:“太少了吧?”
  他此言一出,在家一瞪眼,心中知道上当了,莫非这小子敢玩那倒转乾坤挖墙根的手段?
  就见尤道士指着他押的银票,道:“请先看清了再赔,我这次不只十两了。”
  等到伙计把他押的十两银票取手中,一瞧之下面色也煞白了,原来那十两银票中有挟带,挟带着一张于两银票是洛阳老正庄银号的大票子。
  这一现出底牌,大伙全傻眼了,十两与千两相差太大了,这是挖庄家的墙根,而且是毫不留情的砸庄家的锅。
  只不过这庄家由“子牙赌坊”推庄,没有限制多少,如上一般人,必会推个定数,押的再多,也只是抬面上的银子,输光完事。
  于是,推庄的向右边的伙计点点头,那伙计笑对尤道士,道:“朋友,你这一抬够报的,咱们手头不够瞧,还请随我帐房来取,请!”
  尤道士一笑,道:“别急呀,先欠我的也可以,我还要押的,再来几把一齐算,也许我又输给你们呢!”
  真贪心,已经赢了一千两银子,那年头足够一个人花上三年也吃不完。
  两个伙计看庄家,就见这位推庄的一笑,道:“也算够意思,主随客便,你押吧!”
  当庄的又把牌推出来了。
  当庄的指着推出的八张牌,道:“还要倒一下吗?”
  尤道士一笑,道:“你不会介意吧!”
  当庄的道:“有一当然有二,你倒吧!”
  尤道士只把第一张牌移到最后,笑笑道:“意思,意思,够了。”
  当庄的一声沉吼:“离手,猴出!”
  两只猴子未出,尤道士挥手叫道:“六顺子。”
  他为什么叫六顺子?妙了,六顺子由门先取牌,而庄家最末一把牌。
  庄家取牌面色也变了,尤道士把个猴三移到最后面,而末把牌的上面一张牌是天牌,下面是一张文七点,庄家拿了这把牌,他非赔银子不可,因为那是憋十。
  尤道士真厉害,他玩了几把牌便已记下一半还多,再加上他的暗运掌风,骰子已被他控制住了。
  尤道士随意掀开来便是八个点,推庄的怔住了。
  这是高手来了,如果他再推下去,便只有再输。
  推庄的当众冲着尤道士一抱拳,道:“朋友,你高明,请由我这位小弟带你帐房把该赔的赔清,如想再玩,悉听尊便,‘子牙赌坊’是不会砸锅的。”
  他不等尤道士回答,又道:“你请!”
  尤道士这才开口,他指着桌面,道:“一共赔我多少两银子呀?”
  推庄的道:“两次一共两千两。”
  尤道士指着他的桌上银票,笑道:“请你的伙计仔细查看一下。”
  右边的伙计忙伸手,他拨开尤道士的那张银票,天爷,里面又挟了两张,一共是三千两银子。
  “哇呀!……”大伙全都呼叫起来了。
  在家几乎要瘫了,他的额上青筋也根根出现。
  “朋友,你够狠的了。”
  尤道士道:“别看我赢银子,我一样也输,而且有时候输得极惨。”
  在家手一让,道:“前后四千两银子,你请。”
  左面的伙计对尤道士道:“这边请!”
  尤道士真轻松,抓起银票塞在怀中,他心中在想,如果不是把大部分银子留给大嫂子,刚才还不只三千两呐!
  多少赌客用羡慕的眼光瞧着尤道士跟那伙计往大厅外面走,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尤道士乃白莲教五代教主尤化云的小师弟,也是尤化云的本家小弟。
  那是一间十分富丽的大厅,厅上的摆设古趣盎然,也富情调,两根横梁上分别挂着雕花香木琉璃灯,灯穗子也是彩珠串成的。
  有一张大条凳上供着三尺大磁神像,只一看便知供的是姜子牙。
  民间传言,姜太公没有神位的,因为当年他封神满额,却把他自己卯掉了,只不过如有姜太公在,什么样的神也得靠边站。
  如今这大厅上供着姜太公,当然也意味着子牙赌访的人物不好惹。
  此刻,却有人在这头老虎尾巴上放火炮来了,这个人正是微微含笑的尤道士。
  伙计带着尤道士来到大厅外,他对尤道士道:“劳驾,你朋友稍等。”
  尤道士:“请便。”
  那伙计立刻大步走入大厅里,只一会便见厅内足音极乱,四个人迎到厅门口来了。
  四个人只是看看尤道士便立刻分成两边站,四个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把原有的面上血色也消失了。
  于是,一个女人过来了。
  这女人还真俐落,乌黑的一头秀发上只插了一根银簪子,鸭蛋脸上不施脂粉也白得够迷人,看上去三十多的人了,可冒出那股子成熟味道,叫人看了想入非非。
  那女人双目一亮,看看尤道士可也把一双妙目眯起来,两道眉毛也打了结。
  “你……好像在哪儿见过……”
  尤道士一笑,道:“天涯何处不相逢,相逢又何必问过去?”
  “哈!”女的笑得更迷人了。
  只见她冲着尤道士点点头,道:“你请进来呀!”
  尤道士真轻松,大跨步进到大厅上,这才发现一边有张檀木桌,两边摆着太师椅,那女子让尤道士坐下来,她只是看着尤道士想笑。
  尤道士以为铁雄会在这里呐,谁会知道姓铁的不在此,只有这女人在当家作主。
  尤道士想着,自己是不是上了龙大海的当了,铁雄根本不在这里。
  他的面皮阴晴不定,正反应着他心中在嘀咕着什么。
  于是莲子汤上来了,女的面前也是一碗。
  尤道士道:“怎么,这儿是赌坊帐房吗?”
  女的一笑,道:“帐房也存不了上千两银子,何况你搂了咱们四千两银子。”
  尤道士一笑,道:“小意思,我曾输过上万两银子。”
  女的一笑,道:“听你的口音,你是蜀中的吧?”
  尤道士一笑,道:“我不打算攀交情,拿了银子我走人,行吗?”
  “哗啦”一声响,女的手上多出三只骰子来,她笑对尤道士,道:“既然输了,那何妨再多输一些,怎么样,可有兴趣咱们玩两把?”
  尤道士吃吃笑了,他忍不住的两手一拍,笑道:“给老子的,尽往俺的痒处搔,好咧!”
  女的一声叫:“碗来!”
  立刻有个大汉取来一只精细透明的景德镇瓷大碗放在桌面上。
  那女的摇着手中骰子,道:“你下吧,多少不论。”
  尤道士一笑,道:“四千两。”
  大厅上立刻每个人全变了脸色,女子却双目一亮,笑吃吃的道:“太好了,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尤道士道:“你千万别喜欢我这种人,因为我是认赌不认人的。”
  “哈,想不到你报会开玩笑嘛!”
  尤道士道:“人生本就是玩笑一场,空手来再空手去,你说是不是?”
  女的眨动美眸,道:“真的,我好像见过你,可就是一时想不起……难道……”
  尤道士道:“我该如何称呼你呀?老板呢?还是管帐的?”
  女的一笑,道:“青娘子,朋友,你听过青娘子这个名字吗?”
  尤道士早在心中吃惊了,他听过当年是有个女人叫青娘子的,在教中地位稍逊于七大护法,想不到十年后会在这里碰上她。
  看着她摇着手上骰子吃吃笑,尤道士也笑了。
  “你,听过我青娘子的名字吗?”
  尤道士是不会承认的,想当年,他虽是在过教,但他还年少,就算尤化云是他大伯父,也只是三五月才会上一次面。
  尤道士心中嘀咕,他淡淡的道:“才听你这么对我说,过去不知道。”
  只这么一问间,青娘子得意的又笑了,只要不认识,这赌的本领她吃定了。
  青娘子有此想法,那是因为出身过红莲教的人物,最善于障眼法,自从红莲教妖言惑众被官家不容以后,许多本教的人转入地下去活动,也有的开了赌坊。
  青娘子便是这种人物,她问出尤道士并不认识她,他的心宽多了,那么,现在就下手宰这不长眼睛的钉子了。
  青娘子摇着手中骰子吹口气,她问道:“朋友,一句话,四千两?”
  “当然!”
  “要赌大还是赌小?”
  尤道士回道:“你喜欢大的小的?”
  他此言一出,青娘子立刻吃吃笑起来。
  尤道士还不知青娘子为何发笑,他怎么知道刚才他的话语有毛病。
  尤道士问青娘子喜欢大的还是小的,成了一语双关语,青娘子当然会忍不住的笑。
  青娘子笑道:“你朋友是大的小的?”
  尤道士立刻明白青娘子为什么会发笑了,他忙摇手,道:“是在下不好,说漏嘴了,哈……”
  尤道士打个哈哈,青娘子道:“赌大赌小?”
  尤道士道:“我随便。”
  青娘子道:“那就小吧!”
  只见她再把双手放在唇边吹了一口仙气,冷然一声:“出来啦!”
  只见大碗中“哗啦”一声响,三个骰子在碗中跳动不已,已出现两个四点,那骰子中间在晃动,而青娘子的手就在大碗上方左右摇,她尖叫:“么,么!”
  就在那个红一点快要出现的刹那间,尤道士的双手也在空中不停的拨弄,大叫:“六,六!”
  “叮”的一声响,果然骰子来个元宝大翻身,是个六点,也是大点子。
  青娘子的双目一厉,因为别人看不出来,她自己明白,刚才她至少同尤道士对招九次。那真的叫神奇,他二人并未接掌,只是各人在碗边挥着手,而他们的两手中指在挥动中不老实,力道点在那只最后仍在跳动的骰子上面,那就要看何人道行高了。
  青娘子嘴角一擦,道:“行,轮你掷了!”
  尤道士抓起骰子来,他笑了。
  只见他把碗举得高高的看碗底,等他把碗放桌上,他的三粒骰子已在碗中跳动了。
  青娘子大叫:“四五六!”
  尤道士便在这时候双掌推出一股内功弥漫在大碗上方,使得大碗上面发出呼呼声。
  骰子停住了,出现的却是两个六加上一个一点。
  于是,尤道士笑了。
  青娘子不笑,她冷叱一声,道:“红莲教的‘仙人吹气’你用在我这儿来了。”
  尤道士双目一亮,道:“你说我玩假?”
  青娘子道:“用得着辩吗?名堂我已戳穿你了,你朋友还想怎样?”
  尤道士哈哈一笑,道:“你原来用骰子想诱出我的身份呀,哈……”
  青娘子道:“而且也叫你露出狐狸尾巴了。”
  提到狐狸尾巴,尤道士心中一疼,他立刻想到那只千年金毛狐的尾巴,由不得他不在心中骂一声龙在山。
  尤道士忽的站起来,吼叱道:“你说的什么仙人吹气术,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莫非想赖帐?”
  青娘子掌拍桌面,叱道:“我承认你的道行高,但也休想在我青娘子面前逞强。”
  尤道士道:“这么说来,你打算赖我八千两银子了。”
  青娘子道:“不但不给,我打算还要教训你一顿。”
  尤道士发觉有个大汉在关大厅的门,另外三人往他围,光景就在这儿动手了。
  他一个侧面站,沉声道:“天底下宁有那么多的人前来上钩,我不是,我是来招宝的,青娘子,咱们牌上不见底下见,你打算怎样?”
  青娘子真干脆:“做了你,抛入黄河了事。”
  尤道士道:“你大概常干这种事吧?”
  青娘子道:“挟技上门诈我的人,下场便是如此。”
  尤道士全身骨节哗啦响,错步闪到厅中央,他一脚踢翻一张桌,沉声道:“来吧,我的儿,且在手底下见真章,别把尤大爷瞧扁了。”
  青娘子一声叱,道:“你姓什么?”
  尤道士道:“尤,怎么样?”
  青娘子也是一愣,但想到这人可恶,不由手一挥,大叫道:“做了他!”
  四个大汉不开口,八只拳头打上去了。
  尤道士身法怪,左右摆动间人已闪开一丈外,他人刚站定便是一个回旋踢,直把一个汉子踢的撞在姜子牙前面的神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尤道士出腿就得手,他立刻左旋踢,右旋踢,一连七次踢得四个大汉往外撞。
  青娘子出手了,她人刚扑上,如一把尖刀直指尤道士的咽喉,她真不叫尤道士活了。
  尤道士左跳右闪,他一共闪过青娘子七刀杀。在他暴闪中,业已抖出他抽中的尖刀,就听他一声厉叱:“杀!”
  “呛”声起处,青娘子猴叫一声急急的闪,手背上已流出鲜血来了。
  于是,那四个大汉抄家伙了,每人手中一把刀,四个人咬牙切齿的拥上去,尤道士也火大了,还不知道铁雄是不是在这里,先就动上刀子,心中实在不甘。
  他怎知龙升指出铁雄地址,就是要大道士挨刀,而这些恶汉们就是不要命的杀手。
  尤道士用腿撩起一张椅子迎上去,他的人也随椅子而扑过去,就听得一声厉曝:“噢!”
  不用看,尤道士的刀上有鲜血,一个大汉仰着胸膛往一边倒去。
  这光景令青娘子吃一惊,她绝对想不到来的这个姓尤的,刀法上如此辛辣。
  青娘子用口舔着流血的手背,立刻尖声,道:“住手,都住手。”
  果然,相互交扑的四个人后退一边了,而尤道士却冷冷笑起来了。
  青娘子道:“姓尤的,看这模样,你不只是为了银子而来的吧?”
  尤道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又忽的止住笑,抽动着鼻尖,道:“你果然厉害,不错,我不只要银子,还要见一个人。”
  青娘子道:“谁?”
  尤道士道:“要我直说吗?”
  “当然直说最好。”
  “嘿……”尤道士冷笑着指指四个大汉,道:“他们是不是你们的……”
  青娘子道:“咱们的心腹,说吧!”
  尤道士道:“好,我告诉你我要找的人,这人当年在教,大护法铁雄。”
  此言一出,大厅上的五个惊住了。
  青娘子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找铁雄?”
  尤道士道:“放心,我非官差,不会抓他的人,我只是要见他,如此而已。”
  青娘子道:“我劝你还是别见的好。”
  尤道士道:“为什么?”
  青娘子道:“他脾气不好,三句话不爽他会杀人,而你……别看你打伤了咱们,你这点功夫如果遇上铁雄,只怕你在他手底下走不出十招。”
  “哈……”
  尤道士笑的十分爽,他是咬牙笑,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斗胆千里来找人,青娘子,你就少为我担心事了,我是非见不可。”
  青娘子道:“好,既然你是吃秤锤铁了心,我就同你约定。”
  尤道士道:“约定?”
  青娘子道:“不错,你以为要见铁雄那么容易呀!”
  尤道士冷笑,道:“不错,他是应该把自己保护好,否则他就不会活到今天。”
  青娘子道:“尤朋友,你去城外禹王台前林子里等,三更天后铁雄必到。”
  尤道士笑笑,道:“你们不会又是以多为胜吧!”
  青娘子道:“便是我也不会去的。”
  尤道士伸手了。
  他吃吃一笑,道:“可以把我赢的八干两白银给我了吧?嗯?”
  青娘子道:“三更天后,由铁雄一起送去,你放心,开封城‘子牙赌坊’是不会赖帐的。”
  一笑,尤道士道:“我知道你不会甘心,你怕我拿了银子不去禹王台,嘿……”
  青娘子道:“随你说吧,现今快二更天了,你可以先去那地方,也免得怕咱们有埋伏。”
  尤道士道:“埋伏!哈……我还要找家酒馆好些的喝几杯呐,哈……”
  他收刀了,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模样他似乎十分笃定,也十分有把握,倒也令青娘子心中一沉。
  青娘子站大厅门口发愣,半天她才自言自语的道:“当年教中并未听过这么一个人物呀!”
  说着,她回头对四人,道:“伤重就把大夫请来,我去找当家的。”
  她匆匆忙忙的走了。
  一处三合院,院门冲着杨家湖,三棵柳树成一排,正巧就在院门前的湖岸边。
  这时候小院中无声音,小院一边厢房中有声音,那是“哗哗啦啦”水声。
  那当然不会有人在洗衣服,那是有人在洗澡。
  厢房中放了一个大木盆,盆中装的不是热水,乃是由小院一边的水井中打上来的凉水,这时候就见有个又高又大又胖得宛如弥勒怫的大汉子泡在澡盆中,暑热的六月天,便瘦了也吃不消,这大胖子泡在凉水中,一边有个俏姑娘手上拿着一把大刷子尽在胖子的身上刷,刷得这胖子呲牙咧嘴吸大气。
  小院门被人推开了,就听大胖子粗声,道:“是谁?”
  小院中走的是碎步,回答的声音也清脆:“我!”
  “咋?”
  “有事?”
  “啥事?”
  “急事。”
  就这么简单两句,小厢门已推开来,可不正是青娘子喘着大气进来了。
  浴盆中的大胖子一瞪眼,道:“看你急躁的样子,怎么的,天塌了?”
  大胖子就是铁雄,当年红莲教中七大护法之一的雄胖子,也是七大杀手中性子最火爆的人物。
  青娘子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来,道:“你呀,瞧瞧我这手背吧!”
  灯光下,铁雄一瞪眼,道:“怎么受的伤?”
  “被人砍的。”
  “哗”的一声响,嗬,铁雄自澡盆中站起来了,他光赤溜溜一身白净肉,看上去就是大白熊直起身子般那头差一尺未碰上屋梁。
  为铁雄搓身子的女子忙把个大毛巾为铁雄擦身上的水,细声细气的道:“爷,身子擦干穿衣裳。”
  铁雄不理会,他沉声问青娘子,道:“是不是来了闹场子的了?”
  青娘子道:“闹场子就用不到来惊搅你了,阿雄,你快去禹王台,我叫那可恶的家伙在三更天后同你碰面,唉,这家伙好像当年教中人……”
  铁雄一吼,道:“什么教不教的,你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娘子这才把尤道士找上赌访赢银子的事再对铁雄说了一遍。
  铁雄一听火来了:“八千两白银呐,奶奶的,现银一堆他挑不动,我给他个大鸟。”
  铁雄走出浴盆,久已不穿的薄底快靴也登上了,从床头他取出一个练子锥哗啦啦挂在腰带上,又把个短刀腰中插,他出气有声的道:“什么样的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小青呀,你治伤,我这就去给那王八小子改改名。”
  青娘子道:“阿雄,那小子够厉害,你可千万要小心,关于八千两银子,我看你还是带身上。”
  “哈……我的小青呀,我铁雄只进不会出,我还要把这小子腰包弄到手呐,嘿……”
  这铁雄穿的是印花短扎细绸衫,蓝色腰带加铜环,肥大的脑袋上面缠了英雄巾,赌场老板成了大响马,他大步就往小院走,在门口他回过头,道:“弄几样小菜几斤酒,等我回来咱们喝他娘的几杯庆功酒。”
  青娘子未回答,她上正屋去了。
  倒是那为胖子擦身的女子,已忙着进灶房了。
  禹王台就在开封城的南门外五七里地方,那地方年深久远有历史,听说为镇黄河不泛滥,才高高的建了这座禹王台。
  咱们不提大禹治水那一段,因为此刻有个汉子鬼影似的站在一棵大树下。
  这个人好像早就站在那儿了,他不时的仰起头来猛喝一口酒,原来他手上提了个酒袋。
  这个人正是尤道士,他改装了,扮成他原来的模样,他不打算再往开封城了。
  夏天的开封特别热,这时候半夜三更清凉风,吹得人就要是正好眠,却不料人们会在此时有一场拼。
  尤道士就以为这一回免不了有一场厮杀。
  天上的月儿刚自禹王台的上方冒出来,远处已有个大胖子赶着过来了。
  别看人胖个子大,走起路来带风声,还真的够快捷,刹时到了林子前面不动了。
  这胖子当然是铁雄,他的人刚站定,立刻虎吼一声,道:“给你铁爷出来。”
  吼声果然似熊声,光景半里外也听得清。
  于是,自林中走出尤道士来了。
  当铁雄刚出现,尤道士跃上树头看远方,他发现果然只来一个人,便安了心似的迎出来了。
  尤道士走到铁雄面前,月光之下二人相互在打量着对方,谁也未取家伙。
  “娘的,你找我?”
  “找你很久了,而且……”
  “而且怎样?”
  尤道士道:“而且不只你一个,是你们七个,当年的教中七大护法。”
  铁雄叱道:“什么护法不护法的,算他娘的啥子陈年老帐,俺现在开有店面在大街上,早就洗手不干了。”
  尤道士面皮一紧,道:“得了好处躲起来,我大伯却成了牺牲品,你们七个瓜分那一票,有谁出面去杀人?”
  铁雄道:“你大伯,谁是你大伯?”
  “尤化云。”
  尤道士话出口,铁雄果然全身一震,只不过他再仔细瞧,方发觉是个道士。
  “你……改扮成道士了!”
  “你说反了,我由道士改扮成商贩才进你的赌场。”
  铁雄冷笑连声,道:“难怪你吃定他们了,你必姓尤,姓尤的会‘仙人吹气术’,想要什么点子,骰子就会出什么样的点数。”
  “哈!”尤道士道:“还真未忘记呀,不错,诈对诈,我赢的八千两银子呢?”
  铁雄吃吃冷笑,道:“说,你是怎么样一个人物,是谁告诉你我在此地呢?”
  尤道士道:“你们江湖在立万,我年小,就在蜀中守老堆,自从官家发了狠,总坛抓走我大伯,他们抓去两天便杀人,而你们七大护法听到消息不救人,弄到手的银子珠宝你们分,你知道那一回单只尤家死了多少人?”
  铁雄沉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啦!”
  尤道士一听也火啦:“道不存,义不要,你们七个真正不是人。”
  铁雄嘿嘿一笑,道:“个杂毛妖道,你的胆子真够大,你打主意打在铁大爷身上了。”
  尤道士道:“而且已经找上你的门了。”
  铁雄在取家伙了,他的兵器是链子锥,那只一尺长的上尖而刃锋利尖锥,正发出星芒闪耀着。
  “个王八蛋,便是你当真是尤教主的一家人,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铁大爷不吃你这一套,我说儿,你接招吧!”
  尤道士打横一闪,道:“休忘了,不但官家不会放过你,便姚家堡的人也不容你们七人过舒服日子。”
  铁雄只一听,杀机顿起,吼叱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死定了。”
  就听链子一声响,一点寒星直奔尤道士的肚子,尤道土反应真够快,平着身子斜着转,铁雄的尖锥蹭着尤道士的衣衫扎个空。
  尤道士就抓住这一刹机会不等尖锥回头扎,他幽灵似的到了铁雄身前两尺处。
  不料铁雄不把尤道士放在眼里,右手往回抽尖锥,左拳猛的直搞过去,一收一发在他那巨胖的身体闪动中果然有慑人气势。
  而尤道士似乎拼命般右手在下左掌斜着迎过去。
  “卟!”
  “杀!”
  尤道士左臂如几乎抬不起来,但他的右手突然抖出一把尖刀切在铁雄的膝头上方一寸地,立刻撩起一溜鲜血往外冒。
  铁雄够狠的,他连哼一声也不曾,抖着回头的链子又往尤道士扎过去。
  尤道士左臂不方便,他五个空心筋斗朝外翻,转眼闪入树林中。
  铁雄见尤道士跃入林子里,他可急了,忍不住低吼道:“姓尤的,你给老子出来。”
  铁雄用的是丈五链子锥,虽然在他手上如灵蛇,但敌人走入林中就难以发挥了。
  铁雄仍然不理会左膝上的刀伤,金刚怒目的一个劲吼叫着:“可恶啊,我的儿,你躲不过的。”
  尤道士开口了,听起来相当得意,道:“不急,不急,铁护法,你先把你左腿的血止住吧,一个人身上有血三升半,你便是个头再大,顶多也不过三十斤的血,如果血流光了,你还能怎么样?再说挺热的天,你如果死在这儿,那准会半天工夫就生蛆,你……铁护法,你以为我说的对不对?”
  铁雄大骂,道:“对你娘的老皮,滚出来。”
  尤道士道:“姓铁的,你是猪呀!”
  铁雄回骂:“放你娘的臭屁。”
  尤道士道:“姓铁的,你太不上路了,那就休怪我尤天浩对你不起了。”
  铁雄大怒,吼道:“你想怎样?还想在铁大爷身上弄银子呀?休想。”
  尤道士冷笑,道:“姓铁的,你就站在那里使横吧,尤某人不陪你了。”
  “你想走?小子!”
  “我不想同个猪再多罗嗦,我先在开封府衙告暗状,叫你先坐牢,然后我去山西大同姚家堡,把你的开封地址说出来,大狗熊呀,我的儿,看看是你行还是我厉害。”
  尤道士说完,他真的往林子另一方向走,可也把铁雄气的哇哇怪叫,道:“你给老子回来。”
  林中没回音,铁雄再叫:“回来!”
  尤道士回应了,他沉声叱:“我不会杀你的,至少你在当年是教中护法。”
  铁雄道:“姓尤的,你说吧,你找我铁某人的目的是什么?”
  尤道士打个哈哈出现在一棵大树边,他明白铁雄的练子锥厉害,也就站在三丈外的大树边,准备闪躲那突然的一击。
  尤道士冷笑一声,道:“你总算想通了,哼,江湖上有那么一个说词,强梁不如商量,单凭恃著功夫,不一定会无往而不利。”
  铁雄怒道:“别再罗嗦了。”
  尤道士道:“十年往事休细表,但你们七人也太过份了,姚家堡你们联手抄了人家的老窝,不但杀了人也弄走人家大批财宝与金银,你们七人回程听到风声紧,生把弄到手的宝物来一个七人分,我大伯两天就被杀,所幸俺尤家不少人逃的快,躲过了官家的追捕,这一躲就是十年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姓铁的,你应该想到找上你是为了何事吧?”
  铁雄道:“为银子!”
  “不错。”
  “多少?”
  “不多收,我已打算每人收你们银子一万两。”
  “妈的,狮子大开口呀!”
  尤道士道:“连我赢你们的八千两,一共是一万八千两,少一个也不行。”
  铁雄咬牙,道:“你拿刀把老子杀了吧,儿!”
  嘿嘿一笑,尤道士道:“别心痛这点银子,按教规,你们七人一个也活不成,姓铁的,花银子消灾吧!”
  铁雄气的全身发抖,丝的一声扯破衣衫急急的把左腿上的刀口扎紧,他已觉得左边裤管全湿透,鲜血已流满了一靴子。
  铁雄当然不想死在这儿,他扎好了左腿又说道:“小子,这一回算你走运,铁大爷我认栽,说,银子如何交你?你敢同我进城去拿吗?”
  尤道士道:“你身边不是有位青娘子吗?天亮以后由她来,我收了银子就走人,只不过……嘿……”
  铁雄沉声道:“怎样?你还有什么阴谋?”
  尤道士道:“我是谁,我还有个附带条件。”
  铁雄叱道:“还有他娘的什么附带条件?”
  尤道士道:“你得告诉我另外几人分躲在什么地方。”
  铁雄怒叱:“你又是怎么找来的?又是谁对你说了我住开封城呢?”
  尤道士道:“你很想知道?”
  铁雄道:“只要你对我说出此人来,我自然会对你说出另一人的地址的,怎么样?”
  尤道士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出来,你们之间难免自相残杀,我何以忍心?”
  铁雄吼道:“你少猫哭耗子了,快说!”
  尤道士道:“我好像无法拒绝你这条件了,也罢,我这就对你说,把你地址告诉我的人他住在洛阳城。”
  铁雄立刻吼道:“龙大海那个臭小子。”
  尤道士淡淡一笑,道:“不错,就是龙大海,只不过他已改名叫龙升了。”
  铁雄咒骂,道:“升他娘的蛋,我的损失非找他赔不可。”
  尤道士道:“怎么样,你应该告诉我另一人的住处了吧?”
  铁雄手指西方,道:“你要找我们七人是不是?”
  尤道士道:“一个也逃不掉。”
  铁雄道:“就凭恃你一个人?嘿……你早晚会完蛋。”
  尤道士冷笑,道:“铁雄,那是我的事,就用不到你多瞎操心事了,说吧!”
  铁雄道:“你可以去南阳府城一家最大的当铺,沈一中就在那儿。”
  “哈哈”一笑,尤道士道:“好,大捞一票开起当铺来了,实出人意料。”
  他冲着铁雄一笑,又道:“你们有勾结,你把押赌输在你那儿的宝物,就送进沈一中的当铺来,妙!”
  铁雄大怒,骂道:“关你小子屁事!”
  尤道士道一笑,道:“我希望你不会叫我白跑一趟吧?”
  铁雄叱道:“去了就知道。”
  尤道士道:“铁大老板,你大驾回城里去吧,天亮我收银子,从此咱们两不欠。”
  铁雄一听,吼道:“老子原本不欠你什么,娘的皮,若非老子不方便,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他转身愤然而去,尤道士吃吃笑了。
  那当然是得意的笑了。
  尤道士找了个最隐秘地方盘膝坐下来,他带有酒也有几个杠子头,就那么凑和着填饱肚皮闭目养起精神了。
  想着刚才铁雄那一拳他用左掌拨,震得他左臂几乎要脱节了,所幸他一刀戳得这大胖子不能弹跃,否则还真不知后果如何!
  尤道士在打算,这事情不能独来独往,总得找个帮主,想着当年教中七大护法,他们的武功均有独到之处,自己虽然习了四川尤家功夫,但比起大伯来,只就火候上也差一段路。
  尤道士全凭机智才一连两回得手。
  尤道士闭目想的多,直到远处传来声音,他睁开双眼才发觉天早已亮了。
  就在尤道士刚刚站定,忽听一声尖叱:“在哪儿呀,你个王八蛋,来的只是老娘一个人,你怕什么!”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青娘子来了。
  尤道士很愉快,他大步走到林子外,果然只有青娘子一个人来了。
  只要来的是一个人,尤道士便笃定的迎上前去。
  “哈哈,一大早叫你辛苦了!”
  果然,青娘子白净的面孔上一片杀机,她冷然的道:“好嘛,果然是个道士。”
  “道士也是人呐!”
  “你卓赐之地在哪里?”
  尤道士道:“我游四方,无固定之地。”
  青娘子道:“你也怕咱们找上门呀!”
  尤道士一笑,道:“怕,当然怕,因为我不是神。”
  青娘子又道:“你不怕咱们的银子会烫了你的手?”
  尤道士再一笑,道:“你是个喜欢吃野草的马,从不会想到到手的银子会烫手。”
  他把手一伸,又道:“怎么样,可以拿来了吧,又何苦先是废话一堆呀!”
  青娘子也笑了,她往尤道士面前走过去,二尺地方才站定,她还把双手插在两边腋下,表示她根本不打算同对方过招打架。
  尤道士面笑心中紧,他明白这女人的心最狠毒,一个不小心,他就前功尽弃了。
  青娘子道:“打个商量,好不好?”
  “商量?你没弄错吧,我是在等着收取银子的。”
  青娘子道:“我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一大早的赶来这禹王台看古景呀!”
  尤道士道:“你要商量什么?”
  青娘子道:“咱数被官家抄了根已经十年多了吧,各地兄弟们躲的躲藏的藏全都失散了,你,你年纪轻轻的又何必出家当道士,不如留在开封城,往后吃香喝辣,单凭咱们‘子牙赌访’的进帐,花上两辈子也花不完,你对我这话好生的琢磨一下。”
  尤道士笑笑,道:“该琢磨的我早几年就琢磨定了,想着我们尤家流亡在各地活脱像小老鼠似的担惊受罪,我还有心吃香喝辣?”
  青娘子立刻道:“咱们暗中济助呀!”
  尤道士道:“济助?当年他们七人血洗姚家堡之后,为什么撤退各奔前程?”
  青娘子道:“人呐,最好忘了过去的不愉快,迎接未来的快活日子……嘻……我似乎说过你叫我很动心的。”
  尤道士道:“青娘子,这一套还是少来,你把一万八千两银票拿来吧!”
  青娘子道:“你就不用再多思考吗?”
  尤道士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尤道士把手伸出来,他要取银票了。
  青娘子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我这就把你的一万八千两银票取给你。”
  只见她右用伸入怀中口袋,一把抓出一叠子银票,她向尤道士杨一扬,道:“这是一万八千两银票,我一张一张的点给你,你一张一张的接去,这样最清楚不过。”
  尤道士双目直视着青娘子手中银票,果然青娘子第一张银票递过来,道:“一张一千两,你接着,第一张。”
  尤道士立刻伸手接银票,他的心中咚咚跳,这原不是好兆头,但他又看不出青娘子会对他使出什么诈术来。
  当年红莲教以奇幻之术行诈江湖,吃亏上当的人不在少数,尤道士心中也清楚,他当然非常的注意这些了。
  青娘子的第二张银票又递过来,道:“两千!”
  尤道士一边按银票,双目在青娘子的面上看,看的青娘子露齿一笑。
  于是,第三张银票又向他递过去,但就在尤道士接过第十张银票的时候,青娘子媚眼一瞟,尤道士双目也一亮,就见第十一张银票下面寒茫一现,那么凌厉的一把薄刃尖刀直往尤道士的肚皮戳去。
  尤道士大吃一惊,小刀藏在银票中,而他的双手还拿着十张千两大银票。
  小尖刀已扎进他的胸口上了,尤道士狂叱一声连环踢,便也躲过青娘子的第二刀扎。
  鲜血在流,而青娘子疾快的又打出她手上的尖刀直往尤道士的背上扎去。
  “噌”声起处,尤道士顿觉背上火辣辣的疼,他错步转身,抖出他的抽中尖刀来。
  青娘子吃吃笑了:“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与这美好的世界分别了,你还挣扎个屁。”
  尤道士顿觉中刀处有些麻,这把小刀有毒。
  尤道士大吼一声拥着一片毫芒直往青娘子杀过去。
  他这是一身本事全使上,一心要青娘子先死。
  青娘子左闪右闪忽的肩头挨一刀,她挨刀就跑,什么话也不说了。
  尤道士如果想追上青娘子,那得跑上三里远,因为青娘子跑的也不慢,眨眼工夫已在五丈外了。
  尤道士不能多停留,回身就往黄河岸方向转去,他是不能往开封城的,铁雄会派人追查他的下落的。
  尤道士前胸后背在流血,流的血也渐渐的泛乌色。
  尤道士心中犯了愁,只怕要死在黄河滩上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沙堤边奔来一个人,这个人是个驼子,也是个哑巴。
  这哑巴驼子不是别人,正是“仙家道观”的那个火工,哑巴驼子来了。
  尤道士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死了呐,他用尽力气张目看,就见那驼子奔来了。
  驼子拉住尤道士,“咦咦呀呀”的指手画脚,便挟着尤道士走到几株柳树下。
  这时候尤道士已半昏迷了,他当然也不再追问驼子是怎么的找来。
  就见驼子撕开尤道士的上衣查看着,然后又匆匆的自怀中取出个蓝花瓷瓶,他把里面的药弄些塞入尤道士的口中,再用同样的药敷在尤道士的伤处,小心翼翼的守在尤道士身边。
  于是,尤道士沉睡了,他睡的十分沉,这时候他什么痛苦也不知道了。
  哑巴驼子这才把尤道士的伤处切开来,用力挤着伤口,果然,尤道士的伤处由乌血转为鲜血了。
  哑巴驼子救活了尤道士,他看着尤道士的面色也有血色。才冷然的点点头。
  尤道士至少睡了三个时辰才睁开眼来。
  尤道士细看胸前伤处,他吃一惊,因为他甚至已不再痛苦的疼痛,伤口处已愈合了。
  一边坐着哑巴驼子,见尤道士醒来,立刻张大嘴巴拍手笑了。
  尤道士不笑,他问哑巴驼子,道:“驼子,你是怎么找来的?”
  哑巴驼子立刻双手究比划,尤道士一点也看不懂,只是摇着头。
  哑巴驼子再解释,尤道士更木懂,但尤道士不问了,至少哑巴驼子救了他是真的。
  尤道士又想到青娘子,不由一掌拍在地面上发出“叭”的一声,咬牙,道:“妈的,我饶不了这女人,看我怎么修理这个泼妇。”
  不料哑巴驼子立刻两手用力摇,这个手势尤道士是看得懂的,他沉声,道:“不能去?”
  哑巴点头了。
  尤道士道:“为什么?”
  哑巴直是猛摇头,指着黄河对岸点着头。
  尤道士咬咬牙,道:“我才收了一万两银子,尚有八千两未拿到手,我不甘心呐!”
  哑巴直是大摇其头,令尤道士犹豫了。
  于是,哑巴扶着尤道士,二人缓缓往黄河渡口走去,当然,尤道士一肚皮的不甘心呐!”
  当然,龙在山更是不甘心,他人小鬼大下赌场,洛阳“聚宝赌坊”原是他赢了不少银子,但不知什么时候,赌场出现个大老千,可把龙在山输惨了。
  龙在山三天不到输了白银三四千两多,赌坊老板劝他收手别赌了,行吗?如今龙在山的赌瘾大极了,一天不赌手就痒。
  于是,赌场老板把龙在山写下的欠条送到龙升那儿,他们要龙升替儿子还赌债。
  龙升被尤道士弄去白银一万两,这些天心中实在不是味道,如今再见儿子突然输了这么多银子,火更大了。
  龙升是在赌场中当面把正在赌的儿子龙在山抓回洛阳北城后街家中,他进了门就是一顿好打。
  龙在山不少被父母揍,不料这一回被老父打得口吐鲜血,便是最宠他的妈也在旁不阻止,还叫重重的打。
  想也知道,龙在山输了银子还挨打,心中当然不甘,但他想着这几天输的惨,如果想赢,那只有去找师父了。
  龙在山心中的师父是赌神,他相信,只要学会师父尤道士的绝技,他仍然会把输的银子弄回来,到那时父亲就不会生气了。
  真是出人意料,龙升夫妻二人会把龙在山赶出家门不认他是儿子了。
  天下父母如果下了这个决心,最痛苦的还是父母,但又有几个被赶出家门的子女会想到这一桩?
  于是,龙在山挨了打走出龙家大门外,他在门台阶上发现他兄弟龙在水。
  龙在水还在磨刀呐!
  龙在山走过去,道:“兄弟,咱们再见了。”
  龙在水道:“哥,爹妈不要你了?”
  龙在山道:“是他们狠下心来赶我走的,我走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龙在水道:“哥,你去哪儿呀!”
  龙在山道:“到山里学本事去,我把本事学好了再回来找你们。”
  龙在水还露出羡慕的眼光,道:“哇,你自由了,可以到山中去学本事了,太好了。”
  他站起来对他哥又道:“哥,你在这儿等等我,我送你一件东西。”
  龙在水不多说,拔腿奔进大门内,还真快,没多久他又出来了。
  龙在水拿了一把带皮鞘的刀子尺半那么长,他对龙在山道:“哥,拿着,这把刀我再是磨也磨不光亮,可是有看头,我收藏的刀中它最利,你不是入山学本事吗?那就带去,等你学会了本事回来教教我,我记得你曾告诉我,要学用刀,不是光磨刀。”
  龙在山接过刀,他点点头,道:“兄弟,你放心,我如果学会了真功夫,回来一定传给你。”
  他把刀子往后腰一插,头也不回的便出城而去。
  龙在山这是往哪里走?
  那当然是西北方的熊耳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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