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东方英 Dongfang Yi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9年)
牛头石
  作者:东方英
  世事多沧桑 人面己全非
  回家探严亲 还将假作真
  误会冰释后 共研追真凶
  将心比明月 照向有情人
世事多沧桑 人面己全非
  石不是石头,是一个人。
  石头人不是石头做的,是个有血、有肉、有生命、蹦蹦跳跳的活人,而且是个男人。
  因为他的名字叫石头,所以他就是石头。
  一个人被人叫成石头,至少有他特殊的意义,石头之被叫成石头,就有他特殊的意义,有人说,他的头脑像石头一样,硬得像一块石头,死板得像一块石头,更臭得像毛坑里的石头。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已不叫石头而叫石元朗了。
  他的名字改了,头脑变了没有,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叫石头的时候是个小孩子,一个孤苦可怜的小孩子,现在他叫元朗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是一个十十足足的大人,一个有了二十三四岁的大人。
  除了现在年纪大了,是不是还是一个孤苦可怜的人,这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他足足离开了十三四年,十三四年的变化是大得不可预料的,也许从前的臭石头,今天成了一颗宝石哩!
  看他身上这身打扮,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衣服样子可有点特别,料子却也普通得很,不像是发了大财的样子,只是穿得很称身,叫人一见之下,有一种称心顺眼的感觉。
  他是在这牛头湾土生土长的人,十三四年的久别,再回到牛头弯来,已经没有人认识他就是从前的石头了。
  他回到牛头湾已有三天,落店之后,也没有去找故旧恢复彼此淡忘了的记忆,每天只踏着回忆的慢步作着往事回顾。
  但,每天傍晚时分,他则一定绕到山溪旁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向着夕阳的余晖,侥首伫立,蹙眉兴叹。
  往事如烟,却又不是烟,每当他伫立在这小山溪边时,他又回到了过去的世界里。
  那时,他只有十岁左右,没了爹,没了娘,跟着一个老好人胡老爹过日子。
  胡老爹也是一个可怜人,身边只有个小孙女胡小玉,胡小玉比石头大了六岁,那时她是十六岁,长得清清秀秀,人见人夸,人见人爱。
  胡小玉和石头好得比亲姊弟都好,打从胡小玉十二三岁时起,石头就跟着胡小玉替人看牛牧羊补助生活。
  生活清苦,其乐融融,石头每一想起那时放牛牧羊的情景,再苦恼的时候,石头也会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忽然,一天,祸从天降,来了一群恶人,抢去了胡小玉,气死了胡老爹,也逼得石头流浪他乡,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才回来。
  石头今天的回来,也就是为了一句话,那是与胡小玉分手的时的一句话:“小玉姊,我一定回来救你!”
  就为了这句话,石头远走他乡,在外面吃尽了苦头,今天终于回来了。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三四年,好漫长的十三四年,他虽然回来了,景物依旧,人事全非,这时,他所感受到的只是无尽的惆怅,无尽的空溟。
  天边的夕阳余晖,换上了一轮玉盘。
  石元朗抬起头来,望着天际明月,摇了摇了头,发出一声苦笑,苦笑声中,他忽然笑容一敛,目射核芒,扭头喝道:“什么人?你自己出来吧!”
  好灵敏的听觉,树身后面果然被他叫出来一人,一个年纪比他稍大的本地人。
  石元朗嘴角一掀,就要笑了出来,但他没有笑起来,立时又敛去了笑容。
  这个人石元朗还认得他,他就是常常欺负他的小六子廖世昌。
  小六子是小名,本名叫廖世昌,他那样子,人虽长大了,并不见得有什么长进,他要有长进的话,也就不会暗中跟在人家背后了。
  廖世昌生怕石元朗出手就伤人,人一现就叫道:“别动手,我认出你了,你一定是石头,石头,你难道就不记得我小六子了么?”
  小时候的恩怨,反而是成年后的情怀,石元朗一笑道:“小六哥,你可是还想欺负我?”
  廖世昌含着苦笑道:“不敢!不敢!石头,你可是衣锦还乡的石大爷,我小六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你了。”
  石元朗哈哈一笑,道:“小六哥,别说笑了,我请你喝一杯去。”
  廖世昌道:“你请我,不如我请你,我酒莱已备,只等你贵客赏光。”
  石元朗一怔,笑道:“小六哥,你原是有心人,我倒不得不叨扰你了?”
  廖世昌道:“请!”
  廖世昌的家就在溪流上游不远处,他家原本不甚富有,现在显得更不如前了。
  屋内掌上了灯,灯光下已摆了一桌酒席。
  哇!酒席可真丰盛。
  石元朗双眉一竖,回头向廖世昌望去,廖世昌不待石元良开口,忙抢着道:“石头,请客的不是我小六子,我小六子也请不起你……”
  石元朗道:“那么请客的人是谁?”
  廖世昌道:“不能说,不能说,你等会自会知道,何必先问,来!来!请坐,我们先拚他三大杯……”说着就抢过去倒酒。
  石元朗站在桌子前面,就是不入座:“鼓不打中响,话不说不明,小六哥,难道你忘了我石头的脾气?”
  廖世昌嘻嘻地笑着:“石头,我当然知道你的脾气,可是……可,是……”
  猛然嘴巴一咧,吁着长气道:“你看谁来了?”
  门口出现了一位美妇人.美妇人望着石元朗,嘴巴直颤,就是说不出话来,但真珠般的泪水却夺眶而出。
  石元朗“啊”了一声:“小玉姊!”他也手足无措了。
  虽说石元朗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场合,可是这时候他却成了幼儿,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廖世昌哈哈一笑,给他们缓过一口气来:“小玉姊,你们姊弟相会,好好的谈一谈吧,我小六子告退了。”
  胡小玉叫住小六子:“小六子,你不能走,你帮我陪石头喝酒!”
  石元朗请胡小玉入了座,欠身道:“玉姊,你一向好吧?”
  胡小玉点点着头道:“我很好,看你的样子,这些年来你一定过得很好,也叫我放心了。”
  石元朗笑了一下道:“玉姊,你怎样知道我回来了?”
  胡小玉一指廖世昌道:“还不是他说的,你虽然回来之后不与任何人相认,但小六子却一眼就把你认了出来。”
  廖世昌讪讪地道:“其实认出你来的人还很多,只是大家心里嘀咕着,不敢和你接近。”
  石元朗一怔道:“大家心里嘀咕着,为什么?”
  廖世昌没接腔,却把目光转向胡小玉,石元朗跟着也向胡小玉望去:“玉姊,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小玉先不回话,却问道:“石头,你可是学会了一身好本事?”
  石元朗道:“小弟运气好,遇见了一位好师父,确是练了一身功夫。”
  胡小玉道:“你这次回来,可是专为杀你姐夫而来?”
  石元朗茫然地道:“姐夫是谁?”
  廖世昌道:“你姐夫就是翁大爷呀,难道你不知道他?”
  石元朗笑了一笑道:“玉姐,你真的嫁了他?”
  胡小玉道:“他一直对我很好,你可不能再怪他了。”
  石元朗这次回来可成了多此一举,苦笑一声:“我没有怪他呀!”可不是,冤家变了亲家,他要在什么,可不成了狗抓耗子。
  石元朗口中不说,但心中可真替小玉姐叹惜,那位翁大爷现在怕已到了六十多岁。
  胡小玉长叹一声道:“你姐夫可被你吓得病在床上起不来了。”
  石元朗皱起双眉道:“玉姐,此话怎讲?”
  胡小玉道:“兄弟,你不是留刀寄柬,三天内将你姐夫全家杀得鸡犬不留?”
  所谓杀得鸡犬不留,当然也包括小玉姐在内,石元朗一震道:“有这等事?”
  胡小玉也听出了不对的地方,一怔道:“难道不是你?”
  石元朗道:“当然不是小弟,小弟此番回来……”
  胡小玉吁了口气,道:“不是你就好……”柳眉一颦,接着 是一阵摇头一阵叹息。
  石元朗关切地道:“玉姐,你说有人留刀寄柬,那人可留有什么信物?”
  胡小玉道:“有。”
  石元朗道:“那是什么信物?”
  胡小玉道:“就是这个,我本来是想带来还给你,你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翻掌手中托着一柄五寸长的黑色钢叉。
  石元朗要过那小钢叉向怀中一插道:“小玉姐,这柄‘鬼王叉’小弟替你留下了,你可以告诉姐夫,你们全家大小没事了。”
  胡小玉大喜过望道:“真的?”
  石元朗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的规矩,小弟留下这‘鬼王叉’,发这‘鬼王叉’的人,如果不能从小弟手中将‘鬼王叉’要回去,便永远不能向你们下手。”
  胡小玉道:“兄弟,你是把我们的祸福一肩承担下来了?”
  石元朗道:“玉姐,你放心,小弟有这份能力。”
  胡小玉忧心忡仲的道:“兄弟,早知道不是你,我就不来求你了,姐姐没能好好照顾你,反而给你带来一身麻烦,姐姐我…”
  石元朗一笑截口道:“玉姐,你实在不该这样说,难道小弟不该这样做吗?”
  胡小玉呜咽着道:“兄弟……”
  石元朗又截口道:“玉姐,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你这次出来,姐夫一定耽心得很,你还是先回去叫姐夫放心吧。”站起身来,就要送胡小玉回去。
  胡小玉恋恋不舍地道:“兄弟,我们多谈谈……”
  石元朗道:“玉姐,你能否喝酒?”
  胡小玉道:“不能。”
  石元朗一笑道:“小弟的酒瘾可发了,你就让我和小六子喝个痛快吧。”
  当然石元朗的话是一种托词,胡小玉也听得出来,她只有幽幽地走了。
  石元朗没有送她。他知道没有送的必要,翁大爷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来,早有人在外面等着她了。
  翁大爷是牛头湾的大爷,当年就是他派人把胡小玉抢去的。
  石元朗和小六子对喝了一阵酒,忽然将酒杯放下道:“小六哥,你说实话,翁大爷对小玉姐是不是真的好?”
  廖世昌讪讪地道:“小玉姐不是自己告诉你了。”
  石元朗道:“她没有说真话。”
  廖世昌打着哈哈道:“石头,你别自聪明了。”
  石元朗喝声道:“小六哥,有些事情瞒得一时,瞒不得永久,你看看小玉姊那双手,粗得像两把锉刀,小六哥你说,这是正常的吗?”
  廖世昌苦笑着道:“你既然看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元朗道:“小六哥,一客不烦二主,你就爽爽快快的说了吧。”
  廖世昌老实地道:“我不敢说。”
  石元朗道:“其实你不说也脱不了干系,你也不想想,你我在此大吃大喝,你能叫翁大爷不以为你把什么话都告诉了我么?”
  廖世昌一震,大叫一声道:“小玉姐可害死我了。”
  石元朗笑了一笑,道:“其实翁大爷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是我把他的担子挑起来了,谅他还不敢得罪我与你为难,你说了又怕什么?”
  廖世昌想了一想道:“可是你走了之后,我还不是一样逃不出他的手心。”
  石元朗道:“除非是我死,只要我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谅他翁大爷也不敢在本乡本土再无法无天的横行霸道。”这句话不但说得重,也表示了石元朗为地方尽一份心力的决心。
  廖世昌沉思了一阵,抬眼望了石元朗道:“石头,你真是变得太多了,面对着你,好不叫我自惭形秽好,不管将来怎样,我告诉你就是。”
  石元朗微微一笑道:“小六子,你向来就不是歪种,我知道你一定会说的。”
  廖世昌笑道:“要给祖宗丢人,也不能丢在本乡本土呀。”
  石元朗道:“好啦,言归正传吧。”
  廖世昌道:“石头,你知道翁大爷有多少老婆?”
  石元朗道:“总有四五个吧。”
  廖世昌嗤笑一声,道:“四五个?你也太小看我们翁大爷了,哼,不多不少,到上个月止,共有三十六位之多……”
  话声一顿,看样子是希望石元朗接话,可是石元朗没有接话,廖世昌只有自己往下说道:“翁大爷的老婆可有三六九等之分,上者穿绸着缎,吃鱼吃肉,下者烧锅煮饭打扫清洁,样样都来。”
  石元朗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小玉姐算是什么身份?”
  廖世昌道:“小玉姐在翁家算是十三姨太,但等级却列入下下等……”
  石元朗听得勃然大怒道:“哼!老贼可恶!”
  廖世昌道:“翁大爷虽然可恶,真要说来,小玉姐也是自讨苦吃。”
  石元朗双目一瞪道:“小六子,你说话可要有分寸。”
  廖世昌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讪讪地道:“石头,你要发脾气,我就不好再说话了。”
  石元朗悻悻地道:“你说吧。”
  廖世昌话声一低,悄悄的道:“听说小玉姐虽然名份上是十三姨太,可是从没叫翁大爷碰过一下,翁大爷这才一怒之下,把她列入下下等。”
  石元朗听得痴了,半天半天,才在口中喃喃地叫了好几声:“小玉姐,小玉姐,小玉姐啊……”
  廖世昌长叹一声,道:“小玉姐的苦总算没白吃。”
  (要知在我们从前的社会里,有些地方兴讨个童养媳,照顾小丈夫兼帮做家务,胡小玉不是童养媳,是胡老爹的亲生孙女儿,但胡老爹甚是喜欢石头,石头和胡小玉的感情又很好,胡老爹便有心招石头作胡小玉的小丈夫,所以胡小玉才有这死心眼,这种事以现在的看法来看当然说不通,但是在从前倒是顺情顺理的事。)
  石元朗也接着叹了口气,话题一转,道:“小六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有老婆儿子没有?”
  廖世昌摇头道:“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由自在。”
  石元朗道:“好,我就住在你这里,以你这里做家,这个请你先收下。”递过去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
  廖世昌一怔道:“石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示起我小六子吗?”拒不接受。
  石元朗强行塞入廖世昌手中道:“你听我说,我既然答应了小玉姐出面对付‘鬼王叉’,我住在你这里,也就是把你这里当作对付‘鬼王叉’来人的战场,‘鬼王叉’的人不来则已,只要他们一来,你这房子准完,房子完了,事后你总得盖起来,你要没有银子,拿什么盖?别打肿脸充胖子,我知道你,除了身上穿的,大约五两银子都不会有,你就收下罢……”
  廖世昌道:“就算房子完了重盖,也不要这么多银子呀……”
  石元朗道:“有多的,你就讨房媳妇,做个小生意吧。”
  廖世昌感激得说不出来:“石头……石头……”。
  石元朗道:“什么话都不要说,只要你把这银子用得正,你就够朋友了。”
  廖世昌连连点头道:“石头,我一定不会对不起你。”
  石元朗道:“好,你这就到村子里去找个地方落脚,让我一个人来等他们。”
  廖世昌道:“现在他们没有来,我陪你谈谈不好么?”
  石元朗道:“他们一来,你就走不了,你要知道,你留在这里,只有分我的心,碍我的手脚。”
  廖世昌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走……”
  外面忽然有人接话道:“不用走了,你已经走不了了。”
  石元朗哈哈一笑道:“朋友,你们的消息真灵,来得也真快!
  在下石元朗有迎大驾!”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门外人影闪动,一行走进来三个人,领先一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物,另外二人是一个老头,一个少妇。
  那书生模样的人一抱拳道:“在下阴不诚与岳叔秋鹏、拙荆秋月华,特来拜见石大侠。”
  石元朗还礼道:“石某不敢当,三位请坐。”
  阴不诚道:“不必坐了,在下只有几句话,有请石大侠明教。”
  石元朗一笑道:“‘鬼王叉’向例言出必行,阴兄如此破例,倒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了。”
  阴不诚说道:“石兄说得不错,‘鬼王叉’向不轻出,出则必行,但其中却有个例外。”
  石元朗道:“愿闻其详。”
  阴不诚道:“像石兄你,就是一个例外。”
  石元朗一笑道:“因人而异?”
  阴不诚道:“不,是因事而异,我们知道石大侠与翁家绝不是朋友,我们本应同仇敌忾才是,如今石大侠居然替翁家一肩承担了起来,料想其中必有误会,小弟为敬重石兄在江湖上是条汉子,是以特来向石兄求教。”
  “鬼王叉”的人,能说出这种有理性的话来,倒是少见少闻之事。
  当然,“鬼王叉”不会对任何人客气,但对这个石元朗确是有点例外,知道石元朗这个人的人,对他都有点顾忌,他的“天罡指”“百节剑”实在不好惹,“鬼王叉”虽然狠,可也不能盲目的狠,否则,武林之中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鬼王叉”要没有个眼高眼低,怕不早被人家把招牌给砸了。
  常言有道:“有理天下行得”,阴不诚这时搬出了一个“理”字,却真把石元朗问得一愣。
  阴不诚微微一笑,又道:“石大侠是明理之人,该不会以小弟之请为过吧。”
  石元朗暗暗一皱眉头,打起笑脸道:“阴兄好说,小弟愿领教益,请坐。坐下好说话。”
  阴不诚等三人这才各自就了坐。
  石元朗轻咳一声,道:“阴兄,请恕在下斗胆,不知翁家何故得罪了阴兄,要将他全家杀个鸡犬不留?”
  阴不诚笑一声,道:“说句高攀的话,翁大爷还是小弟的连襟啦!哈!哈!哈哈!……”他气得笑声不止,话也说不下去了。
  一旁秋鹏接着道:“事情是这样的,三年之前,老夫身患重病,带小女月霞路过此地,谁知翁大爷对小女起了不良之心,强行抢走了小女,又在老夫重疾之身上加了一掌,老夫幸得不死,请问石大侠,此仇此恨岂得不报。”
  石元朗点头道:“该报!不过,要杀他一个鸡犬不留,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阴不诚接口道:“石兄插手的事,可是为了此事?”
  石元朗道:“翁大爷之恶,乃他个人之恶,与其他之人何关?”
  阴不诚一笑道:“说得也是,我们总不能把石兄的小玉姐与月霞妹一并计算在内,石兄,你说,还有什么人不该计算在内,小弟但听一言而决。”
  石元朗沉吟着道:“这……这……”这话真难回答。
  秋月华一笑道:“石大侠,我们也知道你的处境,你无法向你的小玉姐交代,可是,你知不知道,这是翁老贼坐山观虎斗之计,请你石大侠三思。”
  石元朗点头道:“阴夫人所见甚是, 因此更应从长计议,但不知阴兄可否容许小弟三天后作答。”
  阴不诚毫不犹豫的一点头道:“悉遵台命,就以三天为期,请石兄明决,小弟等就此告辞了。”
  来得快,走得快,显得一团和气,真是一件奇事。
  石元朗真想不通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廖世昌一笑道:“我看他们三个人蛮好的……”
  石元朗无法向廖世昌说明这时心里的困惑,只有点头道:“倒叫我松了一口气,小六子,你先收拾收拾桌上的酒莱,我有点事,要出去走走……”
  廖世昌道:“这样晚了,你还到哪里去?”他的话说了等于白说,石元朗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了。
  石元朗虽然不见了,但廖世昌一抬头之下,还是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什么人?”
  敢情,石元朗站立的地方,忽然换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衣服火红裤子的中年女人,这种打扮就显得怪异极了,连廖世昌都觉得有点看不顺眼。
  那是个女人,却有着男人的派头,一挥手道:“不用收拾酒菜了,坐下来,陪本姑娘喝二杯。”听他的语气,她还是个姑娘家哩。
  廖世昌欲待拒绝,方摇得半下头,那女人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时,递过了一张干两银子的银票在廖世昌眼前:“收下,这张银票是你的了。”
  廖世昌虽然只是小地方上混混儿,可也知道银子不会凭空飞来,尤其是陌生人的银子,绝不好收,当下怔了一下道:“姑娘,这是剩酒剩菜,不值银子的,姑娘请用,银票也请姑娘收回?”
  那红裤子的姑娘说道:“那就送给你好了。”
  廖世昌捉摸了一下,暗忖道:“这个女人来得悄无声息,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好汉不吃眼前亏,且应付她一下再说。”心中有了主意,当下打着笑脸道:“常言有道:无功不受禄,姑娘有什么吩咐,但请明示。”
  那女人笑道:“看你不出,这小地方还有你这样的知高识低的人,其实,本姑娘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你做,只要你不把本姑娘来过的事,告诉石元朗就行了。”
  廖世昌双目一瞪道:“就这件事?”
  那女人回答道:“就这件事,别无所求。”
  廖世昌装出一善陶陶的神色,说道:“小的有谢姑娘了。”接过银票揣入怀中。
  那女人格格一笑,也没有吃用酒菜,只在屋内走了一遍,就和来时一样,不声不响地走了。
  就这样得到一千两银子,天地间那有这样便宜的事,只怕再不会动脑筋的人,也会觉得其中大有问题而不安起来,何况廖世昌的脑筋还不是拐不过弯来的。
  那红裤子女人离去之后,廖世昌可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盼着石元朗赶快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他……
  可是,石元朗那能马上回来,他也有了他的事啦!
  石元朗就不相信鬼王叉的人会这样好说话,他本打算跟下去摸一摸他们的真像,谁知自己和廖世昌多说了一句话,当他追出门外时,便已失去了他们去向,当下心中一想,于是改向翁大爷府中奔去。
  翁大爷有一座很大的庄子,庄子取了广个很听的名字,叫“天风庄”。
  石元朗打从很小的时候,就望着这子发过呆,也发过誓:“总有一天,我总要到庄子里去逛一逛。”
  这一天,想不到在十几年后的今天终于到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使他踏进了“天风庄”。
  石元朗打从很小时候,就望着这庄子发过呆,也发过誓:“总有一天,我总要到庄子里边去逛逛。”
  这一天,想不到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终于到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使踏进了“天风庄”。
  “天风庄”有高大的围墙,有精明的护院,还有狠恶的巨獒,平时别说进去,就是在庄门外面望一望,也够你头皮发麻的。
  可是今天的石元朗,那些教人头痛的事,对他一点不发生影响,他内功深厚,微一凝神默察,就能发现“天风庄”的暗卡虚实,展开乘虚蹈隙的身法,“天风庄”的人,真还无法发现他的渗入。
  石元朗没有进入过“天风庄”,也不知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翁大爷,更不知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小玉姊,他只有朝着有灯光的地方找去。
  这个主意不错,石元朗扑空三四次之后,终于在一座精舍之内找到了小玉姊,小玉姊显然刚回来不久,正站在一个满面红光的老人面前回话。
  十几年没有见过翁大爷了,但翁大爷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石元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室内除了翁大爷与小玉姐之外,还有一个瘦老头,一个花信年华的少妇。
  石元朗找到他们的时候,小玉姐的话好像刚刚回完,小玉姐正要转身退了出去,翁大爷忽然叫住她道:“小玉,你就送侯七爷回房去吧。”
  小玉姐脸色一变,那瘦老头子哈哈一笑道:“你的福气来了,是吧!”伸手一搭小玉姐的香肩,小玉姐就乖乖的跟他走了。
  石元朗看得真切,小玉姐的穴道被制,她是不乖也不行,暗中只气得石元朗眼中金星直射,悻悻地一路跟了下去。
  这瘦老头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居然住的是一座独院,同时还有二个童子听仰使唤。
  小老头带着小玉姐进入房中把房门一关之后,那两个小童可乐了,伏在窗子外直做鬼脸。
  石元朗掩在小童背后,伸手点了他们穴道,自己却蹩着一口气等在外面。
  石元朗这时守在外面的心情真比上刀山下油锅还难受,这时,不但是小玉姐受考验,石元朗又何尝不是在受考验。
  房内终于有了动静,先说话的是那瘦老头:“小娘子,你先别怕……”
  一话未了,只听小玉姐冷冷地道:“我不会怕,有什么话,你说吧。”
  那瘦老头侯七道:“老夫很喜欢你,但老夫不愿霸王硬上弓,所以老夫要先和你谈一谈。”
  小玉姐还是那样冷冷地说道:“谈什么?”
  瘦老头侯七道:“老夫问你,你是不是很关心你小兄弟石头的生死?”
  小玉姐的声音变了,变得有点紧张的地道:“他怎样了?”
  瘦老头侯七道:“他是死定了。”
  小玉姐道:“我不相信,翁大爷就说过他的本事大得很,谁能害得了他?”
  瘦老头侯七道:“能害他的人多的是,但能救他的人,就不见得多了。”
  小玉姐道:“那你是说你能救他?”
  瘦老头侯七道:“老夫正是此意,问题是你要不要老夫救他?”
  小玉姐道:“要!要!一定要请你老救他。”
  石无朗听得暗叹一声,忖道:“小玉姐,你也太容易上当了,这是骗三岁小孩子的话,你怎样也相信他。”
  瘦老头侯七嘻嘻笑道:“老夫保你小兄弟不死,你就陪老夫一晚可成?”
  小玉姐沉思了半天,才道:“谁知道你能不能真的救他不死?”
  石元郎暗吁了一口气,忖道:“小玉姐从小就聪明,那会如此轻易上当。”
  瘦老头侯七道:“因为要置他死地的人就是老夫,但老夫可以看在你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小玉姐一笑道:“哦,你老能杀得了他?”
  瘦老头侯七道:“你看老夫这一手能不能杀得了他……”话声中只听“察”的一声,瘦老头露了一手。
  石无朗窥去,只见那瘦老头侯七在桌面上印了一个手印。
  小玉姐惊叫了一声: “唉哟!你老的手怕不比铁打的还厉害!”
  瘦老头侯七笑道:“老夫号称‘铁手无情’,当然有两下子,你相信了吧!”
  小玉姐被吓得话声打颤道:“我相信了。”
  瘦老头侯七道:“那你也答应了。”
  小玉姐“嗯”了一声,完全答应了,这一声“嗯”,可听得石元郎几乎要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瘦老头侯七忽然惊叫了一声:“你……”好可怕的一声惊叫,叫得石元朗都打了一个冷噤。
  石元朗念头都还没有转过来,只听小玉姐的声音冷得像寒冰似的地道:“最好的法子是我先要了你的命!”
  瘦老头侯七这时已是出气多于进气,口中:“啊!啊!啊!……”已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石元朗做梦也想不到小玉姐不但不是个弱者,而且还强得出人意料之外,不但强得出入意料之外而且也狠得出入意料之外,这种意外之中的意外,把石元朗给愣在外面,不知如何是好。
  “有刺客呀!来人呀!”小玉姐不但有一手,办法还多得很哩。
  石元朗不便与小玉姐见面了,倒成了现成的刺客,略现身形,急急地向庄外逃去。
  “天风庄”来不及拦阻他,也没看清他是谁,就被他逃走了。
  石元朗逃出“天风庄”,脑中是一片混乱,小玉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现在,他是想都不敢想了。
  回到廖世昌家中,廖世昌迫不及待地一口气把他遇见的怪事说了出来,同时,还取出那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交给石元朗,道:“石头,你看,这就是那人留下来的银票。”
  石元朗只看了那银票一眼,淡淡地道:“人家要送你,你不要也是白不要,那你就收下吧。”
  廖世昌道:“我看这银子不能收,还是先交给你,你看着办吧。”
  石元朗望着廖世昌一笑,道:“你先放在桌上,让我先想一想。”
  廖世昌把银票放在桌上,桌上还有些残酒没有抹干,残酒打湿了银票,银票却变了颜色,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石元朗瞥眼间忽然看到了那变色的银票,不由一震,道;“不好,银票上面有毒!”
  接着,马上问廖世昌道:“小六子,你拿过银票的手,可有什么感觉?”
  廖世昌举起自己的手掌,一面反复地细察着,一面道;“没有什么感觉……”
  石元朗一皱双眉道:“些微麻木的感觉也没有?”
  廖北昌道:“没有。”
  石元朗摇摇头道:“这就奇了?”
  廖世昌忽然指那票子大叫一声,道:“石头,你看那桌子……”
  石元朗回目向那桌子上一看,只见那放银票的部份和那张银票都冒起一股轻烟,银票化成了一片纸灰而桌子却现出了一个洞,同时,还慢慢向四周扩大。
  石元朗看得脸色一变道:“好厉害的毒!”
  廖世昌心惊肉跳地道:“在我身上烂起来,那可不得了。”
  石元朗若有所悟地悻悻道:“用毒的手法虽然高明,也令人防不胜防,哼!只是还不一定吓唬得住我。”
  廖世昌算是老几,他当然不会是目标,明眼人谁都看得出真正的目标乃是石元朗。石元朗的话也不是无的话矢,因为他已发现了暗中来了不速之客。
  果然,话声一落,外面已经有人接话道:“少吹牛皮,本姑娘是不想害你,要真害你的话,你早一命归阴了。”正是廖世昌所说那红裤子姑娘走了进来。
  廖世昌一见是她,想起自己没有听她的话,吓得直向后退。
  那红裤子姑娘一笑道:“你这人还算不错,没有见利忘义,放心,本姑娘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这位姑娘的长相穿着,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向廖世昌说的这几句话,叫石元朗听了甚为暗许,因此,石元朗不免改容相向,抱拳道:“姑娘请坐,有何见教?”
  那女人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本姑娘的姓名来历呢?”
  石元朗道:“在下已知姑娘姓方。”
  那姑娘又是一笑道:“不,本姑娘并不真的姓方……”话声一顿,似是有意给石元朗一个再问的机会,可是石元朗装糊涂,没有利用那机会。
  那姑娘只有自己介绍自己道:“本姑娘姓什么,暂时不说也吧,但本姑娘想请石大侠去一处地方,石大侠可敢随同小妹前往?”
  石元朗一笑道:“姑娘威逼、激将兼施并用,在下不去行么?”
  那姑娘一笑道:“你是答应了。”
  石元朗道:“在下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焉能不答应。”
  那姑娘站起身道:“那么石兄请。”
  石元朗道:“姑娘请。”
  那姑娘道:“好,小妹替石兄引路。”当先走了出去。
  石元朗向廖世昌吩咐了两句话,随着那姑娘走去。
  tearheavenOCR,
回家探严亲 还将假作真
  石元朗可是这牛头湾土生土长的人,只见那姑娘领着他绕过“天风庄”,向“天风庄”后山走去,不免心中起疑,但他艺高人胆大,口中也不说,仍跟着她走去。
  “天风庄”后山,有一处风景绝佳的排云峰,那姑娘正引着石元朗向排云峰走去。
  石元朗记得排云峰上有几间房子,平时被“天风庄”列为禁地,村民不得擅入一步,他就从来没有上去过。
  这时石元朗忽然停下身来,道:“姑娘,请止步,在下有话请教。”
  那姑娘回过头来了,但整个容貌却完全变了,变得娇柔可爱,貌美如花,嫣然一笑道:“石头,你再看看,我是谁?”
  这一来可把石元朗愣住了,听她的语气,他们应该是彼此相识的人,可是,石元朗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美丽诉姑娘,自然他就只有傻眼了。
  那姑娘羞羞的一笑道:“我叫秀秀,小时我们还一道玩过一次呢!”
  石元朗一震道:“你就是秀姑娘,你是翁……”
  翁大爷老婆多多,就是命中无子,只有这么一位掌上明珠秀秀姑娘,平时宝贝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石元朗还记得,就在出事的那一年的春天,在他放牛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小姑娘,两人玩得好开心,可惜为时不久,就有人来把那小姑娘找去了。
  事后,石元朗才知道那姑娘就是翁大爷的掌上明珠秀秀姑娘,小玉姐还为此常常嘲笑他哩。
  石元朗从她脸上唤不回过去的记忆,但秀秀的名字他却忘不了,纵然那只是半个时辰的相聚,他还是记得牢牢的。
  石元朗说了一个“翁”字,就再说不下去,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辛酸。
  翁秀秀显得有点不自然了,讪讪的道:“家母就在‘白云居’相候,石头,你是去也不去?”
  石元朗整理了一下思维,一挺胸膛道:“去,为什么不去?”
  翁秀秀闪动着秀目,瞧着石元朗,轻轻地道:“家父对不起你,但请你不要把家母视同家父。”
  石元朗奇怪地望了秀秀一眼,但马上就明白了她了意思,仰天叹了一口气,一扭头,举步向前走去。
  “白云居”不大,也很朴实,不如想象中的豪华。翁老夫人在她自用的佛堂里接见了石元朗。
  石元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步踏入佛堂,便对翁老夫人兴起了一分敬意,因为翁老夫人在这里接见石元朗,是存着佛在心头的寓意和诚挚的态度。
  翁老夫人年纪不算太老,她之所以被称为老夫人,是人们尊崇她的身份之故,其实真的说来,她只有五十多岁,六十岁不到,只能说是一位半老徐娘。
  否过,她坐在佛堂之中,一脸恬逸之色,使人自然觉得轻松无虑。
  翁老夫人微徽一笑道:“你是本地人,老婆子还是叫你石头好了,这样更多一份乡土之情,石头,你师父近来可好?”
  石元朗一怔道:“夫人,你知道晚辈师门?”
  翁老夫人微徽一笑道:“令师可是姓柳,单名一个‘玄’字?”
  石元朗大惊失色道:“老夫人可是认识家师?”
  翁秀秀一旁笑道:“我娘要不认识令师,怎会问令师的好?”
  石元朗失声笑道:“太意外了,所以晚辈失态了。”
  翁老夫人含笑道:“秀秀学了一点用药的皮毛,你从他身上想去,就该知道老身是谁了。”
  秀秀曾以方姓自称,师父曾经提过,当今之世药物之专莫过于方家,莫非这位老夫人是方家的人,但方家的人怎会嫁给这老恶贼?
  石元朗思潮云飞电闪,片刻之间由惊讶回复到平静,轻“啊!”一声,道:“这样说来,夫人是出身在方家了。”
  翁老夫人点点头道:“老身在娘家排行第三。”
  石元朗双目一亮,道:“原来老夫人就是三姑娘,晚辈失敬了,家师曾提到过三姑娘,要晚辈见到了三姑娘时,但……”但凭三姑娘吩咐的话,他却说不出的了。
  方三姑娘现在是老贼元配夫人,他那能说得出听她吩咐的话来。
  翁秀秀一点也不放松,促狭地道:“令师说什么呀!可是要你听家母的话?”
  石元朗不敢骗人,又不想说实话,只有笑而不答。
  翁老夫人含笑道:“秀秀,别捉弄石头了。石头,老实告诉你,你师父是受了老身之请,才怂恿你回到牛头湾来的。”
  石元朗苦笑一声,道:“这就是了,晚辈早就想回牛头湾,却被家师所阻,这次倒真是家师要晚辈回来一了心愿的。”
  翁秀秀嗤笑一声,道:“什么心愿,要杀我爹是不是?”
  石元朗不由一叹道:“晚辈能说什么呢?”
  翁秀秀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你满脑子仇恨,把人都弄笨了。”
  石元朗望了一望翁秀秀,见她一脸宜喜宜嗔的神态,不由得摇头道:“秀姑娘,你是温室中的花朵,那里知道被狂风暴雨侵凌的苦况,我们小时候的生活已经够可怜了,而令尊……”
  翁秀秀截口道:“又是我父亲,你们都把他看成大坏人,可是,你们……”
  显然是在强词夺理,石元朗顾不得翁老夫人在座,这次他却打断秀秀的话道:“我说的是事实,小玉姐年纪轻轻就被令尊抢来做了十三姨太太……”
  翁秀秀格格娇笑道:“家父什么时候有过十三姨太太?”
  石元朗冷声道:“据在下所知,令尊的姨太太足有三十六位之多呢!”
  翁秀秀气得星眸一瞪,叫道:“胡说,你简直是信口开河!”
  石元朗见翁秀秀生气了,偷目向翁老夫人望去,只见翁老夫人面带微笑,成了作壁上观的第三者,石元朗心想事情值得说个明白,不管他们爱不爱听,我总得把它说出来,于是,他指出事实道:“在下可不是胡说。我想牛头湾的人,都知道令尊的姨太太多多的是。”
  翁秀秀道:“他们知道什么,他们都是糊涂蛋。”
  石元朗道:“人家都是糊涂蛋,只有姑娘明白,那么在下就请教姑娘一事,现在鬼王门已向令尊发下了‘鬼王叉’,就因为令尊姨太太之中有一位是鬼王门的人,难道鬼王门也是湖涂蛋?”
  翁秀秀好倔强的脾气,一口不改地道:“鬼王门当然也是糊涂蛋。”
  这种死不认帐的人,倒是少见少闻,翁秀秀少不更事,难道翁老夫也是这种人?石元朗投目向翁老夫人望去,翁老夫人还是一脸微笑,令人莫测高深。
  石元朗心中一动,忖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秘密?”这只是一个念头,但这种念头一生,他便能肯定其中一定有问题,先是怔了一怔,接着,“啊……”了一声,道:“秀姑娘,我明白了,你一定有什么话要说,那你就请说吧,不必绕圈子打哑谜了。”
  翁秀秀望着翁老夫人一笑道:“娘,你看,石头还真不赖,居然能怒中生明,看来倒真可以重托了。”
  话已说得更明白了,石元朗苦笑道:“秀姑娘,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必努力以赴……”
  翁秀秀笑着道:“话别说得太早,如果我们要你去做坏事,你难道也会全力以赴?”
  石元朗道:“只要令堂真是方三姑娘,我想你们还不是做坏事的人。”
  翁秀秀道:“你看呢,家母是不是方三姑娘?”
  石元朗道:“这个在下当然有办法证明,夫人请接招!”话声中,已是单掌一立,右腿横移,摆出了一个出手的架式。
  翁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日正当中。”保持座上原姿不动,右手向胸前做了一个食指立竖的手式。
  石元朗面色一肃,收式行礼,道:“您真是三姑娘,请恕晚辈失礼。”
  翁老夫人向翁秀秀点点头道:“把实情告诉石头吧。”
  翁秀秀点点头道:“石大哥,首先请你相信小妹,家父实在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他也没有三十六位姨太太,至于外面的人传说,那是家父堵人口舌的一种手法。”
  石元朗口中不说话,眼中所显露的尽是迷惑之色。
  翁秀秀一笑道:“就以小玉姐的事情来说吧,表面上是家父好色看上了她,把她抢了来,其实真正的事实是小玉姐患了一种恶疾,那种恶疾不但很难医治,而且也会传染给和她在一起的人,家父这才借口把她关了起来医治,其他人的情形,也都差不多,都有一种原因,被家父留下来医治,以免被他们遗害大家。”
  石元朗想起胡老爹的死,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那胡老爹的死,又当如何说法?”
  翁秀秀道:“小玉姐的病,就是胡老爹传给她的,他因为病入膏肓,无法可医,才死去的,你不见他死去之后,我们还放了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那就是怕他的病再传给别人之故。”
  石元朗悻悻地道:“说来好像是很有点道理,可是,你们撇下我。可想到我的死活。”
  翁秀秀一笑道:“你死了没有?”
  石元朗:“我要不是遇见家师,怕不早给饿死了。”
  翁秀秀道:“你也不想想,你师父怎会老远跑来看中你这臭小子的……”
  石元朗听出话中有话,反而接口问道:“其中难道别有原因?”
  翁秀秀道:“当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
  翁秀秀望着翁老夫人道:“还不都是我娘,才把你师父请来将你带去。”
  石元朗抬眼向翁老夫人望去,翁老夫人含笑点头道:“你的骨根很好,让你留在这乡下,对你是一种糟蹋,对整个武林是一种损失,所以才请你师父来把你带去,你师父倒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才把你教育得这般杰出。”
  石元朗没有再存疑念之心,却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你与家师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翁秀秀又是娇声一笑道:“真是石头,什么关系?我娘就是你师叔呀!要不,谁人得动你师父。”
  原来有这样深厚的渊源,石元朗惊喜交集,赶忙站起来向翁老夫人重新见礼,道:“师叔在上,请受小侄参见之礼。”
  翁秀秀一旁又说道:“石大哥,别婆婆妈妈了,我娘不作兴这一套,你就省了吧。”
  同时,翁老夫人也伸手发出一股劲力托住他道:“参拜之礼免了,让师叔索性把话与你说个明白。”
  石元朗与翁老夫人有了这种关系,心理上的压力尽去,态度就轻松得多,依言静静的听着。
  翁老夫人缓缓地道:“老身在家排行第三,前面已经说过了,大哥方逸民,二姊方碧云,老身闺名方碧霞,此外更有二位师兄,一位就是你翁师伯,另一位就是你师父,我们师兄弟妹依序算来,你翁师伯是老大,老身大哥是老二,你师父是老三,老身二姊是老四,老身就是老五了,本来,令师与你四师成了亲,老身就嫁了你大师伯,你师母英年早逝,你师父一怒之下放弃了医学上的探讨,而在武功上致力,所以,我们四师兄弟妹中,以你师父的武功最高,而在医道方面,则退居最末一位……”
  这时翁秀秀忽然笑问道:“娘,在医道方面,我比柳师伯如何?”
  翁老夫人笑道:“你别以为你柳师伯的医道在我们之间稍逊,但你要和你柳师伯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段距离呢!”
  翁秀秀笑道:“我不相信,我几时定要和柳师伯比个高低。”
  翁老夫人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别打岔,娘还有话告诉你石大哥哩!”
  翁秀秀道:“娘,你说的话它经够多了,想必口已经渴了,女儿先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其他的话就由女儿代您说了吧。”
  翁秀秀替母亲和石元朗添了茶水,然后接着翁老夫人未说完的话道:“家父定居在牛头江,只做些疑难杂症的研究工作,绝不替人治病行医,所以附近之人都不知道家父家母乃是当代神医……”
  翁老夫人笑道:“秀儿别大言不惭,胡吹乱盖了。”
  翁秀秀道:“当仁不让,女儿说的是事实。”
  石元朗微微一皱眉道:“这样秘密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呢?”
  翁秀秀道:“为了专心一志在医道上求精进呀!否则医名在外,户限为穿,那有时间日求精进。”
  石元朗道:“这……”他本来有话要说,但话到口边,又觉不妥,便自行打住了。
  翁老夫人显然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含笑接口道:“医者有割股之心,我们当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不用本来面目,化身行事……”
  石元朗“啊”了一声,道:“是了,小侄知道了,小侄小时候就常听人说,我们这里的水母娘最灵,常常化身出来替人医病,敢情是你老人家的杰作!”
  翁老夫人笑着接下去道:“其实老身与你大师伯,每年总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行医救人,并不是一年到头都死守在牛头扛,只是近四五年来,我们都很少出去了。”
  石元朗道:“为什么?”
  翁老夫人说道:“因为你大师伯有了麻烦。”
  石元朗一震道:“他老人家会有什么麻烦?”
  翁老夫人道:“他自己惹上了一种怪病,把我们的时间都占住了,……唉,三年前,你大师伯更把我们母女送到这里,不准和他会面了。”
  石元朗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翁秀秀道:“他老人家怕那怪病传染到我们身上,所以不让我们接近他。”
  石元朗点点头,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翁秀秀摇头道:“不,这是一件怪事,我们怀疑现在的翁庄主已经不是家父本人了。”
  石元朗愕然道:“有这个可能吗?”
  翁秀秀道:“非常可能,第一,他绝不许我们母女踏入庄中一步,第二,他的行事大异往昔,真的做了不少坏事。”
  翁老夫人接着又道:“从前是他避着我们,现在我们却反过来要避着他了,因为,我们已经发现他有害我们之心了。”
  石元朗道:“这样说来,他倒实在可疑了,师叔,你有什么打算?小侄但凭吩咐。”
  翁老夫人长叹一声道:“老身是当局者迷,顾忌太多,也不知如何是好,老身就完全托付你了,你看着办吧。”
  秀秀接着道:“娘,您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没有说哩!”
  石元朗看着她的情急样子,不由得笑道:“什么要紧的话?”
  翁老夫人指着秀秀笑道:“秀丫头,不甘坐享其成,她要做你的助手,你可愿意?”
  石元朗道得一个“这”字,秀秀忙抢住他的话儿道:“石大哥,说武功小妹当然不如你,但小妹在用毒方面,连娘都比我不上,你放心,小妹不会拖累你的。”
  石元朗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师叔更需要你在身旁。”
  秀秀摇头道:“你错了,家母有家母的事,小妹有你照顾,她老人家更加放心了。”
  石元朗当然不能尽信秀秀的话,转目向翁老夫人望去,翁老夫人点点头道:“石头,你要不嫌你秀妹烦你,你就替老身看管她吧。”
  石元朗显然无可选择,只有点头答应了。
  秀秀高兴得跳起来道:“石大哥,咱们走吧。”
  石元朗一怔道:“这个时候,我们到哪里去?”
  秀秀道:“你不是决定住在小六子家里么,我们就去他那里呀!”
  翁老夫人也点点头道:“秀秀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老身也要离开这里,趁天色未亮,就此分手,有很多好处,石头,你们就去吧。”
  石元朗与秀秀回小六子的家中时,小六子正守着孤灯打瞌睡。
  石元朗把秀秀带了回去,翁秀秀又换了一身打扮,虽然没有显示她丽质天生的真面目,却也打扮得有几分秀气,不像穿红裤子那身打扮一样,叫人看了都恶心难过。
  石元朗叫醒小六子,告诉小六子秀秀是他师妹,姓方,要他叫方姑娘就是了。
  小六子睡眼朦胧地一听秀秀也姓方,不由得一怔,道:“姑娘,你也姓方?”
  秀秀有意逗趣地望着小六子大惊小怪地道:“什么,我师兄另外还有一位方姑娘?”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小六子廖世昌改口不迭的道:“没有,没有,我是说刚才就有一位姑娘来找你师兄的麻烦。”
  秀秀笑笑的道:“她长得美不美?”
  廖世昌道:“丑死了,叫人见了就难过……”
  石元朗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小六子,方姑娘累了一晚,你给她安排一间房休息好不好?”
  “有!有!有!方姑娘,请!”廖世昌带走了秀秀。
  石元朗方吁得一口气,门外忽然有一人发话道:“石大侠,刚回来?”
  石元朗转头望去,原来是秋鹏那老头,不由得剑眉一轩道:“老丈,你一直在等待在下?”
  秋鹏听出石元朗语气甚是不悦,欠着腰,“呵!呵”地道:“不,不,老汉也是刚才来。”
  石元朗道:“我们已有三日之约,老丈不觉逼得太紧了。”
  秋鹏摇手道:“不,不,不,石大侠请不要误会,老汉只是有些事,请与大侠谈一谈。”
  石元朗伸手让客道:“请坐。”
  秋鹏目光转动着道:“大侠可否改一处说话,我们到外面走走?”
  石元朗一笑道:“老丈,你如果信得过在下,有话就请明说,否则,在下就要休息了。”
  秋鹏犹豫了一阵,讪讪地道:“我们已经见过小女月霞了。”
  石元朗道:“恭喜老丈父女团聚。”
  秋鹏道;“因此我们已改变主意,不与翁老爹为难作对了,所以,我们与大侠之间配前约,已经毫无意义,不知大侠可愿将‘鬼王叉’还给老汉?”
  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是件好事,同时,没有“鬼王门”从中搅局,办理自己的事情也要少许多麻烦,石元朗直觉地一点头,道:“好!……”
  “不好!”翁秀秀闪身出来,截住石元朗的话。
  石元朗微微一皱眉头,秋鹏更是面有不悦之色,冷笑一声道:“姑娘是……”
  石元朗回答道:“方姑娘乃是在下师妹。”
  秋鹏说道:“方姑娘……,您这就不是了。”
  秀秀道:“本姑娘那里不是?”
  秋鹏道:“老汉行走江湖,只听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却从来没有听说助结阻和之理。”
  秀秀道:“你们是不是冤家,那是你们的事,但江湖有规矩,按照规矩行事难道不对,老丈,你请照规矩行事吧。”
  石元朗叫了一声:“师妹……”
  秀秀固执的道:“师兄,不依规矩,如果出了错,其错在我,后患无穷。”
  石元朗目光一亮,想不到秀秀这话真有道理,自己倒真没有想到,点了一点头,道:“是,师妹说得有理。”
  秋鹏见石元朗听信了秀秀的话,便冷笑一声,再没有说第二句话,扭头而去,显得气恼和无礼。
  秀秀也笑了一笑,望了石元朗一眼,回到内室休息去了。
  折腾了一夜,石元朗也不能不休息一下,一番调息下来,外面已是天色大亮,睁开眼睛,只见秀秀正含着笑脸站在自己面前。
  石元朗含笑道:“师妹早!”
  秀秀含笑说道:“还早呢,要吃中饭啦!”
  石元朗一震道:“什么,就到了中午!”那里话,凭他的功力,那需坐息这样久。
  秀秀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是小妹在你身上动了一点手脚,让你多调息了片刻。”
  最难消受美人恩,石元朗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秀秀显得自然而大方,笑着又道:“大哥,下午有计划没有?”
  石元朗道:“我想听你的。”
  秀秀道:“你如果没有定见,小妹倒很想进入‘天风庄’去看一看,我……”她很想说“我好久没有回去了”,可是话到口边,又忍住没有说出口来。
  石元朗道:“白天去?”
  秀秀道:“我们有理由正式拜庄。”
  可不是,小玉姊能找石元朗,石元朗就有借口去“天风庄”拜庄。
  石元朗道:“好,我们吃过饭就去‘天风庄’拜庄。”
  石元朗和秀秀正式报名拜庄,“天风庄”也正式把他们迎入庄内,庄主翁志浩亲自接见了他们。
  翁秀秀见到翁志浩的那一刹那,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来,但最后她还是冷静下来,只轻轻的称了一声:“庄主。”
  翁志浩近看石元朗却是敞声大笑道:“石头,你这次学艺有成,衣锦回乡,你小玉姊可高兴死了,你就先去和你小玉姊叙姊弟之情,稍后老夫设宴替你接风。”
  这是消除正面冲突的最高明手法,叙过姊弟之情,石元朗就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其实,石元朗现在的来意与昨天的情形完全不同,那还有什么脾气可发,如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想我多多了解这位翁师伯,想多多的帮助他度过他的难关。
  一声吩咐之下,石元朗与秀秀被一位中年妇人领进了后院花厅之内,等候小玉姊前来相会。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等,小玉姊闻信之下,便飞也似地跑来了。
  小玉姊见石元朗身旁多了一位小师妹,脸上稍现惆怅之色后,很快的就恢复常态,亲热的接待他们。
  昨天晚上小玉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石元朗没能仔细地打量她,今天仔细打量之下,小玉姊脸上已很少儿时中的记忆了,十三四年的时间,不是一个短的日子,女人的变化又大,要不是心理上有准备,若是路上骤然相遇,石元朗真不敢相认她就是他念念不忑的小玉姊。
  不知怎的,石元朗观在心情,好像有点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说不出的惆怅。
  石元朗这副怪异的表情,首先发觉的并不是小玉姊,反而是翁秀秀。
  翁秀秀微微一颦秀眉道:“师哥,那里不对了,你在想什么?”
  石元朗没有答理秀秀,却大着胆子去握小玉姊的手,同时,口中轻轻的叫了一声:“小玉姊……”
  石元朗伸出手却落了空,并没有握到小玉姊手,原来,小玉姊无由的脸色一变,脚下一缩,居然使了一招移形换位的步法,退出一丈开外,同时,轻叱一声,道:“石头,你要干什么?”
  石元朗一怔,道:“你为什么这样怕我?”
  同时,翁秀秀也发出一声惊呼道:“你什么时候练就了一身这样高的身手?”
  秀秀这话,其中却大有文章,她只是这三四年来未能返回“天风庄”,换一句话,小玉姊三四年前的情形,是知道得非常清楚,更进一步说,小玉姊在三四年前,根本没有这副身手。
  秀秀这一句话,在石元朗脑中有着惊雷一击的效果,使得石元朗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小玉姊……”
  小玉姊脸色再次一变,道:“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身形急晃,就街夺门而出。
  秀秀微微一笑道:“你还走得了么!”右手一挥,袖中射出一道红线,缠住了那小玉姊双褪,小玉姊作势待动之际,双腿一竖,那能拔得起身形来,身形未能拔起,重心却因此一失,双腿被秀秀一拉,身子便倒了下去……
  石元朗抢步向前,左手托住小玉姊即将倾倒的身子,右手五指一翻,封住了小玉姊三处穴道,然后,轻轻一带,把她放在椅子上。
  说来这真是出乎意外的收获,石元朗其实并没有怀疑她不是真的小玉姊,只是想到昨晚杀人的手段感到有点微憾,因而在欢娱的神色中带上一丝惘怅之色。
  谁知道这位小玉姊心中有鬼,聪明过份,以为石元朗看破了她的身份,生怕石元朗借着握手形式出手来扣她的腕脉,这才晃身退了出去……
  偏巧翁秀秀是知道小玉姊不会武功的,因而失惊叫了出来。
  诸般巧合,使石元朗恍然悟出了这位小玉姊的假身份,这一来,那能让她逃出手去。
  妙的是翁志浩为示大方,好让石元朗与假小玉有非常轻松的谈话机会,而安排侍候的人远离在花厅之外,因此假小玉被擒了,还没有人一知道。
  石元朗与秀秀向假小玉左右一坐,把假小玉夹在中间,秀秀轻声道:“我们先问你一句话,你是要活呢?还是要死?摇头表示要死,点头表示要活,快,快表示!”
  假小玉居然怕死连连点了四五次头。
  秀秀道:“师哥,解开她的穴道,好问她的话,她要敢惊动庄中之人,咱们就先把她杀了,再图出庄之策。”
  不待石元朗答话,那假小玉又是连连点头不已,表示她绝不会惊动别人。
  石元朗解开她的哑穴,但没有拍开她被制的身手,石元朗第一句话便问道:“你们把小玉姑娘怎样了?”
  假小玉道:“她在去年死了。”
  石元朗凄然低下头,流下了二行英雄之泪。
  秀秀道:“他怎样会死?”
  假小玉道:“她的病发了。”
  秀秀道:“她的病虽然没有完全好,但也不会发病致死。”
  假小玉望着秀秀道:“姑娘你好像很知道小玉的事。”
  秀秀脱口道:“我当然知道……废话少说,说!她怎样会发病?”
  假小玉道:“这三年以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再服药,自然发会病了。”
  秀秀道:“为什么不给他们服药?”这句话好像问得奇怪,其实以秀秀的了解来说,这话问得一点也不奇怪,不但不奇怪,而且是正是重点。
  假小玉道:“谁管他们的死活。”
  秀秀奇道:“难道你们庄主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翁志浩最关心他们的病情了,如说他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那就成了怪事了。
  那假小玉反问道:“庄主为什么一定要关心他们的死活?”
  翁秀秀一皱双眉道:“你来‘天风庄’有几年了?”
  假小玉道:“算来也二年多将近三年了。”
  翁秀秀道:“你贵姓?如何称呼?”
  假小玉轻叹一声道:“我雄蜂娘子在江湖上可也不是一个无名之辈……”
  翁秀秀点头一笑道:“你原来是雄蜂娘子,小妹倒是久仰了。”
  石元朗忽然也说话了:“你是怎样到‘天风庄’来的?”
  雄蜂娘子道:“你们看,我这双手忽然粗得成了两把锉刀,因此前来求医,于是便被庄主留下来了。”
  翁秀秀道:“你这双手掌的病叫‘熊掌风’,虽然是怪病之一,但并不难,庄主怎会替你医不好?”
  雄蜂娘子脸上涌上一道欣喜之色道:“姑娘会医这种病?”
  翁秀秀点头道:“会!”
  雄蜂娘子道:“你能不是替我医?”
  翁秀秀道:“可以,只是……”
  雄蜂娘子道:“只要姑娘能替我把病医好,姑娘要什么报酬我都愿意照付。”
  翁秀秀道:“我不在收任何报酬,我只要你帮我们查清‘天风庄’的情形。”
  雄蜂娘子点头不迭地道:“可以,可以,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我能做的一定尽力替你们做好。”
  秀秀道:“你先告诉我,庄主为什么不替你把病医好?”
  雄蜂娘子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他能吗?”
  秀秀一怔道:“难道他不能?”
  雄蜂娘子道:“他当然不能。”
  秀秀自言自语道:“这就怪了……”
  雄蜂娘子道:“一点也不怪,他根本就是骗人的,你若要他真替人医病,那可比登天还难。”
  问题就在这里了,可是秀秀当局者迷,又兼关心过甚,她这样聪明的人,居然陷于困惑之中,而没有想出其中道理。
  倒是石元朗比较客观,轻咦一声道:“莫非这位庄主是假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秀秀听得一震,拍腿道:“对,他一定是假的……他怎会变成假的呢?”这个问题又叫人想不通了。
  石元朗道:“他是不是假的,现在还言之过早,也许他只是失去了医病的能力,也许他是迷失了本性,总之,其中原因很多,也不能认定他就是假的。”
  秀秀点头道:“师哥说得是,我们得慢慢的查明了,……大姊,你贵姓呀!”
  雄蜂娘子道:“我姓杜。”
  秀秀道:“我可以叫你杜大姊吗?”
  雄蜂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着嘴巴一愣,过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你叫我杜大姊?”
  秀秀道:“你年纪比我们大,叫你一声大姊也是应该的。”
  雄蜂娘子大受感动,诚挚地道:“姑娘……”
  秀秀截口道:“我叫云秀,你就叫我秀妹好了。”她的脑筋动得很快,把“秀秀”两字改成了一个“云”字,这样就不会对她的名字胡思乱想了。
  石元朗也一下子拍开了雄蜂娘子被制住的穴道,道:“杜大姊,得罪之处请你原谅,小弟向你陪罪了。”说着,抱拳向雄蜂娘子行了一礼。
  人就是这样,人抬人无价宝,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雄蜂娘子人在“天风庄”,可也受尽了委屈,石元朗与秀秀这份情谊,可就把她的心完全争取到了。
  雄蜂娘子慨叹一声道:“承两位看得起我雄蜂娘子,叫我一声大姊,好,大姊就交了你们兄妹,你要大姊帮你们什么忙,请说。”
  秀秀伸手拉住雄蜂娘子的一只粗手道:“大姊,别的话慢慢说,让小妹看看你的手。”
  雄蜂娘子道:“我这手暂时还是不医它好,要是被他们看出了破绽,反而不好的。”
  秀秀点头道:“大姊说得也是,但小妹先替你减轻一些痛苦吧。”
  雄蜂娘子逗趣地道:“你说说看,我有什么痛苦?”
  秀秀一笑道:“大姊,你想考小妹,小妹可是货真价实的行家哩!你听着,你这双手掌,每当子丑交会之时,奇痒入骨,苦不堪言,是也不是?”
  雄蜂娘子愕然点头道:“对!对!对!大姊又没说,你怎样知道的?”
  秀秀笑道:“这就叫‘行家’,大姊,你交了我这小妹,小妹就送你今晚一个舒服的睡眠吧。”说着取出一根金针,刺入雄蜂娘子“少府”穴,接着双掌一台,便在雄蜂娘子手掌上揉压起来。
  也不过片刻时间,只见刺在“少府”穴上金针端头,冒出一粒小水珠,接着,小水珠一颗一颗跌落下来,秀秀顺手取过一只杯子接住那些水珠,只见那些水色深黄,奇臭无比。
  石元朗掩鼻道:“秀妹,快把它倒了,臭死人了。”
  秀秀微微一笑,取出一料丸药,投入杯中,说也奇怪,那粒丸药投入杯中之后,臭气立时消失了。
  秀秀端起那杯子向雄蜂娘子口边送去道:“大姊,把它喝下去!”
  雄蜂娘子道:“小妹,别开玩笑。”
  秀秀正色道:“大姊,小妹不是开玩笑,你放心,不会难吃和恶心的。”
  雄蜂娘子闭起眼睛把那杯水喝了下去,说起来真教人难以想象,真的,那杯水一点也不难喝,更无恶心之感。甚且也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使她的胸域为之一朗。
  接着秀秀又替雄蜂娘子另一只手如法治疗了一遍,然后收起金针道:“大姊,这不是根治之法,但可以保你一个月之内身心舒畅无比。”
  雄蜂娘子大喜道:“小妹,谢谢你,大姊可好久没有睡过一次舒服觉了。”
  秀秀道:“自己姊妹谢什么,大姊,我们想在庄中留下来,你能想办法么?”
  雄蜂娘子道:“不用我替你们想办法,庄主的本意就是要我把你们留下来。”
  接风宴摆在大厅上,席上居然连“鬼王门”的人也在座,此外,便是庄主和秋月霞与雄蜂娘子了。
  秀秀对这位父亲身份的庄主看得很仔细,现在,她再不需找其他理由了,因为这位庄主虽然像极了她的父亲翁志浩,但她敢肯定的说,他绝对是一个冒牌的人,因为,一个冒牌的人,再会模仿也逃不过起了疑心的亲人的眼光,何况,这位假庄主自觉大局已定,庄中庄丁,差不多都换了自己的心腹人,就算还有几个原来的老人,在积非成是的情形下,已看不出他是真是假了。
  所以,时间一久之后,这位假庄主的本性,就渐渐的显露出来了,他这显露出来的本性,别人不觉得,秀秀却是一目了然,心底雪亮。
  秀秀暗中扯了一下石元朗的衣襟,把她的感觉用暗示告知了石元朗,只把他视为“天风庄”庄主,而不把他当作父亲。
  石元朗方待动脑筋的时候,秋鹏却端起酒杯向石元朗一照道:“石老弟,真是山不转路转,想不到我们居然算得上是亲戚了,来!老夫敬你一杯。”语气变了,态度也变了,大侠成了老弟,老汉成了老夫,秋鹏这人像女人一样,变得好快。
  石元朗笑着和他对了一杯,但没有说什么话。
  秋鹏却又说话了:“石老弟我们既然算是亲戚了,老夫的‘鬼王叉’老弟可以归还了吧。”
  在这酒宴席上便出这一招,也倒真厉害。
  石元朗还真有点接不下腔来,秀秀可就不同了,她接着一笑,道:“秋前辈,你们‘鬼王叉’行道江湖,威名赫赫,就只有用这种方法要回‘鬼王叉’么?”
  人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秀秀却是诚心想生事,想在“天风庄”搅起一场纷争,以便相机行事。
  秋鹏对石元朗不敢马上翻脸,对秀秀他可就不那么想了,当下脸色一变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话,老夫难道会怕了你们不成,只不过是看在庄主面上,不愿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而已。”
  秀秀道:“不怕我们最好,那你就照规矩行事吧。”
  “天风庄”庄主哈哈一笑道:“秀姑娘,不知可否容老夫说一句话?”
  秀秀道:“不敢,庄主请说。”
  “天风庄”庄主道:“‘鬼王叉’起因于老夫与秋翁之间的误会,现在老夫与秋翁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而‘鬼王叉’又是从老夫转手与石老弟,不知石老弟可否看在老夫薄面,将鬼王叉带给老夫?”
  秀秀没让石元朗接话,抢着又说:“庄主有所不知,我石大哥实有不能将‘鬼王叉’退还之苦衷。”
  “天风庄”庄主愕然道:“你们有苦衷,这个,老夫就不便说话了。”
  阴不诚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却轻轻笑道:“有什么苦衷,何不说出来听听,大家也好想个从权变通之法。”
  秀秀道:“好吧,你们既然要听,我就替石大哥直说了吧,因为这‘鬼王叉’是假的,所以,石大哥不能还给你们,如果还给了你们,将来‘鬼王门’找上门来,我们就无以交代,而成了惹火烧身的无辜者了。”
  秋鹏大叫一声,道:“胡说,我们的‘鬼王叉’怎么是假的?”
  秀秀道:“你说你们的‘鬼王叉’不是假的,那我问你,这只‘鬼王叉’上怎么会有毒?”
  秋鹏道:“没有毒呀!”
  秀秀向石元朗要过“鬼王叉”,向秋鹏一递道:“你说没有毒,那你就自己看吧。”
  秋鹏伸手来接,秀秀一缩手又道:“这只给你看看,可不是还给你们啊。”
  秋鹏暗骂一声,道:“死丫头,东西到了老夫手中,可就由不得你了。”伸手将“鬼王叉”接了过去,便向怀中一揣。
  忽然,秀秀大叫一声,道:“你看你的手,怎么罩上了一层黑气!”
  秋鹏低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将揣入怀中的“鬼王叉”抛向地上,接着吃了一大把解毒药丸。
  秀秀弯腰检回 “鬼王叉”,自言自语地道:“你们不是冒充的鬼王门中人吧,怎会接不下这‘鬼王叉’呢?我听说‘鬼王门’有一个规矩,如果能收回‘鬼王叉’,鬼王门中人就要无条件的为持叉人做一件事,不知此话可是当真?”
  她说这种话,也不知用心何在,但却见秋鹏与阴不诚的脸色一变再变。
  这时,秋鹏吃过一把自己的解毒药丸之后,手上的黑气尽消,显见那“鬼王叉”上的毒气,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仔细想一想,秋鹏便有着一种上当的感觉,这种丢人上当的感觉,使他大为恼怒,当下大喝一声,道:“丫头,过来,老夫要活劈了你。”
  秀秀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上,笑笑道:“君子不与牛斗力,要讲打,请石大哥代劳。”
  石元朗摇了一摇头道:“你这可把我也骂上了,好吧,我就代你接接秋前辈的高招。”一推座位,走了出来。
  “天风庄”庄主闪身插在他们当中,笑呵呵地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小误会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急于一时,两位请回座喝酒。”他先劝石元朗回了座位,又向阴不诚使了一个眼色,阴不诚也出面将秋鹏劝回。
  这样一闹,这顿酒当然吃得不痛快,酒宴过后,秋鹏冷笑一声,扭头而去。
  秋鹏一走,他们一伙另外三个人,当然也走了。厅中只剩下“天风庄”庄主和雄蜂娘子与石元朗师兄妹四人了。
  “天风庄”庄主请石元朗转到间小花厅喝茶谈话。
  “天风庄”庄主开口便笑呵呵地向秀秀道:“秀姑娘,说来老夫算是你们的姐夫,不知你可愿听姐夫一句劝告之言?”
  秀秀笑道:“老姐夫,你不要说,小妹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老姐夫”这声称呼,颇有调侃的意味。
  “天风庄”庄主道:“你知道老夫什么意思?”
  秀秀道:“还不是想劝小妹将‘鬼王叉’还给他们是不是?”
  “天风庄”庄主哈哈一笑道:“聪明的小姨妹,你当然也知道请你还给他们的深意。”
  秀秀点点头道:“说实话,我们也不是敲竹杠的人,据有‘鬼王叉’再有天大的好处,也不会放在我们眼里,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老姐夫,要不是为了老姐夫你,我们早就把‘鬼王叉’还他们了。”
  秀秀真有唬人的天才,唬得“天风庄”庄主一愣一愣地道:“为了老夫?”
  秀秀道:“老姐夫,你不要不相信,小妹说出来你就明白了……”
  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又道:“鬼王门的‘鬼王叉’例不轻发,发出之后,亦向不轻言收回,记得二十年前,鬼王门门主的女儿私恋外人,最后逃门私奔,气得当时鬼王门主发下‘鬼王叉’,甚至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一并处死。老姐夫,你也不想想,月霞姐比得上当年门主女儿的身份么?将来你们的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姐夫如果有力量与鬼王门抗衡,鬼王门也就无可奈何了,你说,我们借故不把‘鬼王叉’还给他们,是不是为了你?”
  “天风庄”庄主点头道:“小妹说得甚是,可是为了老夫而叫你们受过……”
  秀秀截口说道:“老姐夫,你说良心话,你叫小玉姊将‘鬼王叉’送给石大哥,是不是有点存心不良,暗存移祸江东之意?”
  “天风庄”庄主哈哈大笑道:“小姨妹聪明过人,老姐夫不敢相瞒,当时老夫确有不良之心,想不到石老弟胸襟如海,不但不念旧恶,反而把‘鬼王叉’一肩承担了过去,倒叫老夫好不惭愧。”
  秀秀冷笑一声,道:“老姐夫,说句不怕你难过的话,石大哥之把‘鬼王叉’接了下来,完全是小玉姐之故,希望你老姐夫好好对待我们小玉姐……哼……哼……哼……”
  “天风庄”庄主连声道:“小姨妹,你们放心,老夫一定不会亏等你们小玉姐,其实过去老夫就一向待你们小玉姐很好,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
  秀秀笑道:“不用问了,我们只道你对她好,所以才不自量力地替你挡灾。否则,我们只要袖手旁观,就有得你老姐夫头疼了。”
  “天风庄”庄主哈哈大笑道:“小姨妹说得是,老夫甚是感激不尽。”
  秀秀道:“不用感激了,我们不是为你,为的是小玉姐,你只能算是秃子跟着月亮走了……”
  “天风庄”庄主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只要能够免祸,秃子跟着月亮走又何妨。”
  雄蜂娘子这时插嘴道:“庄主,秀妹的话令人忧心,你说如何是好?”
  “天风庄”庄主道:“老夫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请石老弟与秀妹暂时留下来,只不知你说不说得动他们?”这倒好,当面拐着弯说法。
  秀秀一笑道:“老姐夫,要我们留下来不难,但小妹有个条件。”
  “天风庄”庄主道:“什么条件?但凭吩咐。”
  秀秀道:“老姐夫,石大哥和小妹都是很爱在书中找消遣的人,我倒想在不妨碍您的情形之下,看看您的藏书,不知您愿不愿意?”
  “天风庄”庄主爱的是女人与酒,书籍他是一点兴趣没有,乐得大方道:“行!行!行!只要你们高兴,三间书房,随你们看。”
  雄蜂娘子接着道:“庄主,把他们的卧室也安置在书房,好不好?”
  “天风庄”庄主点头道:“小玉,你这弟妹可是我们的靠山,只要他们高兴,怎样安排都可以,你看着办吧。”
  雄蜂娘子道:“庄主,那我就领他们去看书房了。”
  “天风庄”庄主笑容满面地道:“小玉,你们就交给你了,要是招待不周,恼了你们弟妹,那可要你负责啊!”
  翁志浩的书房包括了一座整个的别院,位置在后花园的一角,对住在里面的人来说,清静而舒适,对“天风庄”庄主来说,那叫自投罗网,既便于监视,又便于防范,真是正中他心的要求。
  石元朗与秀秀住进了翁志浩的书房,雄蜂娘子告退之后,石元朗笑道:“秀妹,你脑子里到底在打算什么主意,真把我弄糊涂了。”
  秀秀道:“石大哥,别忘了,小妹是在这屋子里长大的,这屋子里的一切,除了我爹和我娘之外,就算我最清楚了,如今他们轻轻易易地让我们住到这里来,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他们虽然占住了我们的‘天风庄’,却没有发现‘天风庄’的真正秘密。”
  石元朗恍然而悟道:“你是说秘密就在书院里?”
  秀秀点头含笑道:“人家说你是石头,实在是委曲你了。”
  石元朗笑道:“别挖苦人了,有什么秘密请说吧。”
  秀秀道:“这里有三大秘密:一是秘密文书的记载和收藏;二是家父家母一生研究的成果;三是地下的三条地道。”
  石元朗道:“这就奇了,地下既然有暗道,你们早就可以进来了。为什么等到今天?”
  秀秀道:“说你聪明,你又笨极了,外面要能进来,我还能等到今天么?”
  石元朗“啊”了一声,笑道:“我明白了,一定是里面堵死了,所以外面进不来。”
  秀秀侧着斗道:“想起来,在我们母女没有离开‘天风庄’之前,爹就发现了‘天风庄’之内有了危机,他老人家定是怕我们遭到危害,才把我们迁出‘天风庄’,爹这样做,表示这危机非常严重,已到了非我们能力所能挽救的地步,所以把我们送出庄外。”
  石元朗哑然失笑道:“真要说来,你们住的那里离开‘天风庄’只是咫尺之地,也算不得是个安全地方。”
  秀秀道:“可是,我们却无惊无扰平平安安地过去到了今天。”
  石元朗道:“你们的平平安安只怕得来不易。”
  秀秀一怔道:“你是说这是爹花了代价换取得来的?”
  石元朗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更妥切的解释。”
  秀秀接着一频秀眉道:“斩草不除根,春来又重生,你不觉得那些人,能逼得家父束手无策,会想不到这个问题么?”
  石元朗道:“这不是问题,因为谁都想得到。”
  秀秀又说道:“那人又为什么这样做呢?”
  石元朗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假使你们‘天风庄’被人杀得人丁皆绝,这在江湖上将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秀秀道:“必定轰动江湖,而我家的知交故旧也定必群起而攻之。”
  石元朗笑笑地道:“现在呢?”
  秀秀说道:“我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呀!”
  石元朗说道:“所以,不伤害你们,比伤害你们更为有利,更能隐秘他们的企图。”
  秀秀一笑道:“有道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这次能发现家父已被人冒名顶替了,我们都不知道庄中发生了‘鹊巢鸠占’之事。”
  石元朗笑道:“令尊奇奇怪怪的把你们迁出庄外,又不准你们回去,你们作何想法?”
  秀秀长叹一声,道:“我们可想得妙啦。”
  石元朗道:“妙在何处?”
  秀秀道:“我们以为爹忽发奇想,要在庄内做些奇怪而危险的试验,怕不慎伤了我们,所以要我们迁出庄外。”
  石元朗又说道:“当然,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迟早也会被你们发现的……我……”
  秀秀听石元朗说得好好的,忽然话声一顿,说了一个“我”字,不由大惊道:“石大哥,你,你怎么呢?”
  石元朗道:“我想我的来找小玉姊,只怕不是偶然的事。”
  秀秀笑道:“是不是偶然,你自己都不知道么?”
  石元朗说道:“不错,我是有点惦念着小玉姐,可是,我又怕见到她,所以,我想回来,又不敢回来,这次还是师父再三怂恿,我才下了最大的决心回来,莫非师父的要我回来,是对‘天风庄’起了疑心?”
  秀秀点头道:“不错,师伯定有什么发现,所以才要你回来点起这把火光。”
  石元朗道:“我真迫不及待了,怎样开始行动?秀妹,我听你的。”
  秀秀道:“今天我们不行动,看看书,我们就休息吧。”
  石元朗道:“为什么不行动?”
  秀秀道:“你看那庄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石元朗道:“算得是个高手,但其高也有限。”
  秀秀道:“凭他这种料子,也兴得起风波来么?”
  石元朗道:“当然,幕后更有厉害的主持人。”
  秀秀道:“所以,我们什么也不做,也给他们来个高深莫测。”
  石元朗笑道:“秀妹,有你在一起,我看,我再也不用头痛了。”
  秀秀也笑道:“到时候,只怕你的头会更痛了,我爹见我就头痛……”
  石元朗哈哈一笑,道:“我现在就头疼了,我去休息了。”
  过了三天平静的生活,这天三更过后,秀秀叫醒石元朗,打开一道秘门,进入地下,地下原来有间秘室形成八角,当中一张八桌,四周开了八道门,一眼就看得出这是八卦方位的设置。
  秀秀坐向桌前一张椅子道:“四周八道门,任何一道门,都可以进入那三条秘道,如果走错了的话,就又回到本室了。”
  石元朗道:“我想这是必然的,我也学过几天奇门易数,我倒想试试这里的奇门设置。”
  秀秀道:“石大哥,我看你也不用试了,这不是显能逞强的时候,倒是这三条秘道的用途,大哥不可不知。”
  石元朗被说得脸色一红:“三条秘道各有用途,难道不是都能通出庄外?”
  秀秀道:“通出庄外的只有一条,另外二条:一条是通入正屋大厅;一条是通入山后隔离病室,今晚小妹想到隔离病室去看看,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石元朗道:“你要去看隔离病室,必有用意,不知小兄可得先闻?”
  秀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但不便先行奉告,你去看看就知道。”
  秀秀领着石元朗从暗门走了进去,一面走,一面将路线暗记告诉他,石元朗听着秀秀的指点,一面暗自自责不已,敢情,他那点奇门易数之学,在这地道之内,完全不管用,他要真的独自进来的话,非丢人到家不可。
  进入山腹隔离病室的秘道很长,途中至少越过十八次交叉道口,走到极头,是一条甬道,甬道两旁墙壁,都是大理石的,墙壁上并列着无数的小窗口,这时小窗口上都用一块木板关住了。
  秀秀打开一道窗门,叫石元朗看去,原来,墙外是一间小石屋,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有一张椅子,东西虽然简单,却也清爽宜人。
  秀秀打开窗门一个一个望去,隔离的房间有干净的,也有乱七八糟的,唯一相同就是里面没有一个人,都是空房间。
  秀秀见每个房间都没有人,好像很失望似的,看到最后两个房间,秀秀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总算看到两个活人了。”
  这两个房间的人,一点不像是病人,倒像是两个犯人,两人手上有手铐,脚上有脚镣,头发长得披肩拂面而下,连面孔都看不见。
  石元朗道:“秀妹,是不是要进去问问他们?”
  秀秀道:“这里过不去。”
  石元朗“啊”了一声。
  秀秀接着又解释道:“这条通道,是家父为观察室内病人病情而设计的,所以只能透视,而不能进入,要进入病室时,还得绕到山腹入口处,从正门进去。”
  石元朗道:“从这暗道之内,能不能绕出去?”
  秀秀道:“不能。”
  石元朗道:“那两个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
  秀秀道:“就我记忆所及,以前他们好像一个是丐帮长老田亦新,一个是武当弟子蔡鸣宏,但从前病室内是没有脚镣手铐的。”
  石元朗道:“我看这里已经不是病房,而成牢房了。”
  秀秀点头道:“对,一定是成了牢房,但不知现在那二人是什么人?”
  石元朗心中一动,脸色都变了,可是他没有说出来,只暗自忖道:“只不知其中之一,会不会是翁师伯。”他藏在心里没有说,却道:“有关系么?”
  秀道:“他们被关起来,一定和那些人是对头,也许他们口中有很有价值的资料。”
  石元朗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绕过去问问他们如何?”
  秀秀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天色快亮了,还是明晚再说吧。”
  石元朗忍不住问道:“你看那二人之中,会不会有翁师伯在内?”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秀秀摇首道:“没有!”
  石元朗道:“你看仔细了没有?”
  秀秀道:“我的目的就在家父身上,岂有不加倍仔细之理。”
  石元朗吁了一口气,道:“没有翁师伯在内,这就好。”
  秀秀道:“我宁愿他老人家在内……”
  石元朗一怔,道:“秀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秀秀道:“如果是他老人家,我们就可以设法救他脱险呀,他老人家不在这里面,倒叫我好耽心。”
  见不到人的原因,很可能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的意思,便有“死”的成份在内,这确是令人悬心之事。
  石元朗怏怏地道:“别多想了,我们就回去吧。”
  秀秀的心情起了很大的变化,来时候就像只百灵鸟,说个不停,现在却又成了掩口葫芦,除了脚步声外,就没见她开口说一个字。
  甬道中失去了谈笑之声,显得一片死寂,死寂中带给人们的却又一片空明。
  “沙……沙……沙……”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石元朗原是走在秀秀身后,这时抢在秀秀前面道:“秀妹,没有火光,你还认不认得出路。”
  秀秀道:“能。”
  石元朗道:“那么把火光熄了,由我对会来者。”
  秀秀熄了火,道:“暗中静能生明,我们以逸待劳,等他过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法子,他们两人不但停止了进行,还屏息了呼吸,以免被对方察知。
  静寂中确是有人行来的脚步声,但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异状,采取了石元朗他们同样的对策,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好狡猾的东西,看来是要耗下去,比较耐力了。
  石元朗倒还好,还沉得住气,不到半盏茶时光,秀秀可有点沉不住气,悄声道:“石大哥,这样对峙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石元朗轻声道:“很难说。”
  别看他们只是悄悄的谈话,在甬道之中却是最能传远,来人似乎也已发现了他们,沙……沙……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而且,也正一步一步接近。
  石元朗只好吩咐秀秀道:“秀妹,你守在原处不要动,我冲过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话声一落,他已抢身冲了出去。
  秀秀欲待阻止石元朗已是不及,口中只叫了一声:“石大哥……”忽然一只手掩来,先掩住她的嘴,然后,乘秀秀来不及反抗,点住了秀秀的穴道。
  虽说来人是偷袭,但认位之准,出手之快,实比秀秀强得太多了,就算秀秀有机会和他面对面的打斗,秀秀决不会是他的对手。
  秀秀但觉得一股霉臭之气冲得她头脑一昏,接着穴道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秀秀这里出了事,石元朗却是一点都不知道,正向前面一路轻身屏息走去。
  石元朗成名于手中的“天罡指”与“百节剑”,算得上是新近崛起江湖上的年轻高手之一,他这时起了杀人之心,右手一抖“百节剑”剑把,左手剑诀一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石元朗向前走得三四十步,已凭自己听视之能发现了对方的位置,他只要剑势一出,准能把对方一剑刺毙。
  但,他到底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心中虽然注满了杀气,却仍不愿偷袭得手,剑到出时,还是忍不住喝声遭:“谁,报上名来,以免自误!”
  是雄蜂娘子的声音,惶急地道:“元朗弟,是我。”
  石元朗吁了一口气,道:“杜大姊原来是你,带了灯火没有,请点燃起来。”
  火光一闪,雄蜂娘子点燃了手中的灯火。
  雄蜂娘子眼前不见秀秀,急口问道:“秀妹呢?”
  石元朗回身向后面招呼道:“秀妹,来人是杜大姊,请过来吧。”
  呼声过后,那有秀秀的回音,石元朗一震道:“不对,我们回去看看。”
  回到原地,秀秀不见了,但地下留下了秀秀手中的提灯。
  石元朗顿脚道:“不妙,秀秀一定是出事了。”
  雄蜂娘子道:“快找!”
  石元朗道:“你认得路么?”
  雄蜂娘子道:“我那里认识路。”
  石元朗道:“那你是怎样进来的?”
  雄蜂娘子回答道:“我是瞎闯碰到你的。”
  石元朗说道:“瞎闯,有这个可能的吗?”
  雄蜂娘子道:“先找人要紧,问这些闲话做什么?”
  石元朗道:“这不是闲话。”当然不是闲话,因为石元朗已经起了疑心。
  雄蜂娘子终于明白了石元朗的心意,吃惊地道:“元弟,你怀疑我?”
  石元朗道:“据秀妹说,这暗道只有三人知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雄蜂娘子道:“你们进了暗道,却没有关好暗道入口处的门,我来找你们,因不见你们,自然认定你们是入了暗道,所以我才跟来。”
  石元朗道:“午夜过后,你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雄蜂娘子道:“当然是有要紧的事呀,我又不是神经病。”石元朗的步步逼问,她也有点气恼了。
  石元朗讪讪地笑道:“大姊,你生气了?”
  雄蜂娘子道:“我不会生气,只是难过,我是诚心诚意的被你们感化了,想不到你们并不相信我。”
  该不该就这样相信她的话,是一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目前并不重要了,因为没有办法证实她的话,所以,也不能马上反脸。
  既不能马上反脸,石元朗只有打起笑脸道:“杜大姊,小弟怎敢不相信你,小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大姊可不要放在心上。”
  雄蜂娘子道:“其实我进入暗道之后,入口的门还是开着……”
  石元朗又急了:“杜大姊,你……”
  雄蜂娘子无可奈何地道:“我有什么办法呀!我找不到关门的开关呀!”
  石元朗一想又是自己错了,不由失笑道:“说的也是,小弟又错怪你了,那么快回去吧!”
  雄蜂娘子一怔,说道:“你不去找秀妹了?”
  石元朗道:“我只知道一条路的走法,要是迷失了,可就更糟了。”
  雄蜂娘子道:“可是秀妹呢?她怎么办?”
  石元朗道:“我冷静的想了一下,秀妹要是出了事,我们路径又不熟,要找她也是枉然,她要是没有出事,自会平安回来,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先回去把暗门关好要紧,要是再被别人发现了,可能麻烦更大。”
  雄蜂娘子沉思了一下道:“如此说秀妹是出了事,定是另有知道暗道的人,那门户关不关,也不是绝对的重要了。”她的话实在有点道理。
  石元朗一愣,道:“说得甚是,我们还是先回去的好。”
  他们回去了,同时也证实了雄蜂娘子的话,暗道的入口门并没关好。
  石元朗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了开关机扭。
  石元朗叹了一口气,道:“杜大姊,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雄蜂娘子道:“我发现了他们的一个秘密……”
  石元朗一怔,道:“他们……你是指谁和谁?”
  雄蜂娘子弓笑道:“我把话说急了,我是指翁庄主和秋鹏他们。”
  石元朗兴冲冲地道:“他们怎样?”
  雄蜂娘子道:“原来他们都是‘鬼王门’的人,看样子,那阴不诚的身份比翁庄主还要高。”
  石元朗道:“谢谢你,这个秘密很重要,现在我们总算知道幕后的主持人是‘鬼王门’了。”
  雄蜂娘子道:“同时,他们好像也发现了你们的身份。”
  石元朗道:“请你说说。”
  雄蜂娘子道:“秀姑娘是不是就是老庄主的掌上明珠秀秀?”
  石元朗遭:“这样说来,他们可真的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向我们下手呢?”
  雄蜂娘子道:“他们对你们似乎怀着某种目的,要生擒活捉你们,所以不准备和你们动手。”
  石元朗冷笑一声,道:“不动手,我们会就范么?”
  雄蜂娘子道:“他们准备在你们的饮食之中暗中下毒。”
  石元朗道:“秀妹可是下毒行家,他们只有白用心机。”
  雄蜂娘子道:“话可不是这样说,好像翁老庄主就是中了他们的慢性毒药,才落到他们手中的。”
  石元朗精神一振道:“请你说详细一点。”
  雄蜂娘子轻叹一声道:“详细情形我也不大知道,我只是从他们谈话中偷听得一鳞半爪,但也听得不太清楚,要想进一步的探索,只怕不大容易。”
  石元朗皱眉道:“这……我们慢慢再想办法吧……啊!是了,请你帮我查一查,庄中还有没有从前的老人?”
  雄蜂娘子说道:“庄中老人倒是还有不少,只是,看起来好像都成了他们的心腹,要找一个对老庄主忠心的人,真是很难着手……啊!有了,我有了一个目标,我慢慢替你进行,啊!天亮了,我可要走了……”
  外面果然天色已经亮了,雄蜂娘子刚走出不久,只听外面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道:“小玉,你这个时候,从人家屋子里出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雄蜂娘子还真机灵,只听她的声音道:“秀姑娘忽然生了一种怪病,可把我整惨了,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接着,没有了下文,显然,那撞上雄蜂娘子的人被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秀秀出了事,这倒有了借口,只要说她病了,不就可以搪塞过去了。
  为了照顾病人,石元朗也可守在院子里了。
  到了晚上,雄蜂娘子来了,他们一同进入暗道去找秀秀。
  这次,他们想了一套记路的方法,也带走了应用的东西,再加上石元朗对奇门易数的知识,他们进入暗道时,真是充满了信心。
  虽说秘室外面的通路,横直交叉,拐来拐去,他们逢弯做一个记号,逢拐也做一个记号,真走了不少地方,可是没有秀秀的影子。
  找着,找着,雄蜂娘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之声,道:“元朗,不对啦!这里有两个相同的记号!”
  石元朗也是愕然道:“我很小心,没有重做的记号呀!”
  口中说的话,并不能代表事实,而事实上确有相同的记号并列在一起。
  这一发现之后,好像缺了口的黄河,这里一个口子,那里一个口子,到处都出错,错处一多,整个的记号都乱了。
  好吧,他们就只有在暗道中绕圈子。
  绕了一阵,石元朗静下心,道:“且慢,我想一定有人暗中捣了鬼,让我慢慢来辨认,我想我做的记号,在笔迹上,我还认得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石元朗分出了真伪,可是走不了多久,别说假的,连真的记号都没有了。
  他们又迷失了。
  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飘送了过来:“你们想不想脱困?”
  雄蜂娘子气得骂道:“废话,谁不想出去?”
  那声音倒也不生气,只道:“你们如果想出去,那就发下誓来。”
  石元朗道:“发什么誓?”
  那声音道:“出去之后,永不再踏进暗道一步,同时也永不向第三者吐露片言只字。”
  雄蜂娘子道:“我可以答应发誓。”
  石元朗道:“我不发这种誓。”
  tearheavenOCR,
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东方英 Dongfang Yi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