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歐陽雲飛 Ouyang Yunfei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1年)
魔中俠
  作者:歐陽雲飛
  內容簡介
  第一章 江北樓
  第二章 君子動口
  第三章 錦衣恃衛
  第四章 禁地之謎
  第五章 詐 
  第六章 似嗔似羞
  第七章 祭 墓
  第八章 好辦法
  第九章 小野馬
  第十章 威 脅
  第十一章 黑衣人
  第十二章 說故事
  第十三章 拿 賊
  第十四章 油壁香車
  第十五章 血手鷹爪
  第十六章 卿本佳人
  第十七章 千金一諾
  第十八章 至尊宮主
  第十九章 官渡江岸
  第二十章 七孔追魂針
  第二十一章 祁連七煞
  第二十二章 兵不厭詐
  第二十三章 慨贈靈丹
  第二十四章 黑白無常
  第二十五章 力戰五鬼王
  第二十六章 身不由己
  第二十七章 神功化毒
  第二十八章 峨嵋藉宿
  第二十九章 十招之搏
  第三十章 得道飛升
  第三十一章 荷香閣
  第三十二章 獨戰三惡
  第三十三章 地府秀士
  第三十四章 一劍五命
  第三十五章 有心人
  第三十六章 烈火姥姥
  第三十七章 老魔之謎
  第三十八章 四明老人
  第三十九章 天威少主
  第四十章 天威魔君
內容簡介
  那種充滿生命力和想象力的衝動,構成了這部力作的整個故事。書中生動地描寫了武功之最、才智之最、人品之最的年青劍俠“南宮逸奇”為尋找王府失劫珍寶歷盡磨難、勇鬥群魔。為查訪失蹤的武林高手,夜間“至尊宮”神出鬼沒。為維護武林正義力戰陰陽雙煞,七彩奇劍劃天一過,劍氣縱橫、劍雨飛灑。為先父報仇與“天威魔君”展開了一場生死較技,一聲慘叫“天威魔君”倒在血泊之中。從此南宮逸奇成了“武林第一莊”的莊主。
  群魔已伏誅,姦雄已斂跡。無奈,人稱魔中俠的南宮逸奇卻徘徊在愛的苦惱中……。書中情節驚心動魄,麯折感人,讀後將使你愛不釋手。
第一章 江北樓
  通州,即今之南通縣,位於江蘇省長江北岸。
  出通州城南二十多裏,沿江岸有五座山,名狼山,劍山,君山,馬鞍山,黃泥山。
  在劍山之麓,傍山面江,雄峙着一座氣勢巍峨,占地百畝的巨堡,堡名“天雄”,又名“江北第一堡”。
  堡主尉遲大俠,美號“鐵膽義豪客”,是一位名滿武林,仗義輕財,江北武林同欽的一代大俠,也是江北武林道上的第一高手。
  尉遲大俠生得身高七尺,體格魁梧,肩闊腰粗,淡金臉,突額虎目,臥蠶眉,獅鼻海口,齶下鋼髯如針,目光灼灼如電,不怒自威,神態懾人,令人一見就會生起是一位鐵錚錚豪雄之感!因為他生就一副俠肝義膽,為人仗義輕財,一身所學功力均極高,是以不但博得“鐵膽義豪客”的美號,被譽為江北武林第一高手,而且也自然的成了江北武林道的領袖—
  —盟主。
  於是,江北武林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衹要尉遲堡主一出面,說一句話,便沒有解决了不了的,天大的事情也能一筆勾消!
  尉遲堡主的夫人不幸早逝,遺有一子二女,子名尉遲震南,長女芳名如蘭,次女芳名如黛。
  尉遲震南正弱冠出頭,生得虎背熊腰,紫黑臉,虎額,濃眉,環眼,和乃父一樣的獅界海口,神態威猛懾人,體格魁梧,比之乃父猶高了三寸;這真是所謂“竜生竜來鳳生鳳,虎父自必虎子。”
  但是尉遲如蘭尉遲如黛的相貌和乃父乃兄則就完全不同了,自然,這也是絶對不能相同的!否則,那豈不成了一雙無????模母,“水滸傳”上的孫二娘,那豈不要嚇壞人!尉遲如蘭芳齡十八,尉遲如黛芳齡十七。
  姐妹倆不但全都生得明眸皓齒,瑤鼻櫻唇,體格婀娜,嬌軀高矮適度,而且一般兒的天生玉骨冰肌,美絶塵字,令人見面神癡目呆!俗語有“男兒象父,女兒象母”之謂,其道理大概是不會有錯的了。
  蓋因已故的堡主夫人宮慧卿,昔年乃是位曾被譽為“江北第一美女”的絶代佳人!
  四月,春明暖花開。正是那風和日麗,春光明媚,令人渾身感覺有些懶洋洋,軟綿綿的季節。
  時當四月中旬,這幾天通州城裏城外,突然涌到了為數不下三四百衆的武林豪雄,江湖好漢。
  因此,通州城裏城外所有的大小客棧,茶館,酒樓,到處都擠滿了人,連那些寺廟道觀,也被一些人藉作臨時宿處。
  因此,這座小小的通州城便頓形熱鬧了起來。也立刻變成了三教九流匯集,竜蛇混雜的地方。這是怎麽回事?為何有這多江湖豪雄突然雲涌而到,是通州發生了什麽重大事故?還是出現了什麽武林奇珍瑰寶?……不是,什麽都不是!
  衹因為後天四月十九日,是“天雄堡主鐵膽義豪客”尉遲大俠的五十大壽,這些突然涌到的武林豪雄,江湖好漢,都是趕來拜寺的。南門外,過長橋,拐彎不遠處有一座“江北樓”,是全通州城數一數二,規模最大的一傢酒樓。不用說,這幾天裏“江北樓”的生意自然是好極了,從早到晚,整天滿座,簡直就座無虛席。店夥們端酒上菜。忙得透不過氣,樓上樓下,跑得腳底板朝了天。
  店掌櫃的則笑逐顔開,春風滿面,笑得嘴巴都有點合不擾了。本來也是,做生意的人生意好了,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賺進,那有個不笑逐顔開的道理!
  時值未申初交,“江北樓”外突然來了九騎。這九騎,馬駿,人也特別,因此,立刻引得“江北樓”中的一衆武林豪俠,全都不禁為這動容註目。
  發先一騎純白,渾身上下由頭到尾找不出一根雜毛,那神駿雄姿,一望即在是一匹千裏名駒。馬上人,則是位穿着一身白衣,年約十八九歲,面如冠玉,雙眉斜飛入鬢,目如朗星,鼻似懸膽的美少年。
  這白衣美少年,人品相貌雖頗俊逸,氣宇雖頗英挺,可惜,嘴唇稍嫌薄了些,唇角也稍嫌上翹了些……這雖然算不上是什麽大缺陷,但卻令人有美中不足之感!而且,如果依照相理,作人性之厚直與涼薄之分析的話,這就該已經夠了。他身後八騎,是四黑四紅,模樣雖然不如白馬那般神駿,但是卻逃不過行傢的眼睛,一看就知都是關外異種,千中選一的健馬。四匹黑馬上是四名年紀三十上下,肩後斜背大刀的黑衣勁裝大漢,四騎紅馬上則是四個緑衣緑裙,頭梳雙髻,肩後斜露劍柄,年齡皆在十六七歲之間眉清目秀,面貌姣好的侍婢。
  這白衣美少年是何許人?
  “江北樓”上下在座的江湖豪雄,雖有五六十位之多,但是,竟全都十分眼生得很,不識這白衣美不年的來歷!於是,樓上樓下立刻響起了一片嗡嗡之聲,大傢都在交頭接耳,低低的互相探詢:“此人是誰?你知道嗎?……”
  白衣美少年上了樓,墾目一掃全樓的座位,他不由的皺了皺眉。旋而,他劍眉忽地一揚,唇角泛起了一絲微笑,神情瀟灑地朝一張衹有兩個人對坐的座位走了過去,拱拱手道:
  “兩位,請擠一擠,可以嗎?”
  兩個人,一個是黃衣中年漢子,一個是年紀約摸二十三四的青衫書生。黃衣中年漢子點頭一笑,道:
  “可以可以。”
  口裏說着,身子已離座站起,拿起自己的杯筷,移過對面和青衫少年並肩而坐,同時客氣地朝白衣美少年擺手笑道:
  “閣下請坐。”
  白衣美少年沒有開口,衹含笑地點了點頭,落了座,四名黑衣大漢和四名侍婢,則垂手肅立其身後。
  一名店夥計走過來送上茶,剛要開口問:“吃什麽?”
  一名侍婢卻已飛快地遞出一張紙條,說道:
  “照這上面的做,要快要好,另有重賞。”
  店夥計一看紙條上的菜名,不禁暗中伸了伸舌頭,但是,口裏卻忙不迭地點頭哈腰答道:
  “是,姑娘,小的這就去關照立刻做好送上來。”
  話未說完,腳下已急步如飛的下樓去了。對面的黃衣中年漢子突然目視白衣美少年含笑道:
  “公子也是來此拜壽的麽?”
  白衣美少年微點了點頭,沒有開口答話。黃衣中年漢子又問道:
  “公子貴姓?”
  白衣美少年淡然一笑,搖搖頭,仍是沒有開口的意思。
  黃衣中年漢子眉頭不由微微一皺,還要開口說話時,先前遞出紙條給店夥的那名侍婢,倏然開口說道:
  “閣下!請喝你的酒吧,我傢公子生性不大喜歡和生人交談。”
  黃衣中年漢子碰了個釘子,心裏雖然很不高興,但因對方此來也是嚮“鐵膽義豪客”尉遲堡主拜壽的,卻又不便發作什麽,於是,逐冷笑了笑,轉嚮身旁的青衫書生,舉杯邀飲。
  突然,白衣美少年開口了,但,聲調卻冷得令人心生寒意地道:
  “閣下,你冷笑的什麽?”
  黃衣中年漢子一眨眼,道:“我笑我的,關你閣下什麽事?”
  白衣美少年目中寒芒一閃,點頭道:“閣下說的不錯,你笑你的,這本來不關我的事,可是,你閣下笑的不是時候。”
  黃衣中年漢子目光一凝道:“如此,我請問,依閣下看,什麽時候纔是時候呢?”
  白衣美少年道:“這你何須問我,閣下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黃衣中年漢子搖頭一笑道:“事實上我卻是一點都不明白。”
  白衣美少年冷笑道:“閣下不必故裝糊塗!”黃衣中年漢子突然哈哈一笑,道:“就算我是裝糊塗吧,怎樣?”
  白衣美少年道:“那就回答我問話為何冷笑?”
  黃衣中年漢子道:“如果我拒絶不答呢?”
  白衣美少年冷冷地道:“閣下,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你可懂?”
  黃衣中年漢子雙眉一挑,道:“不識時務便又如何?”
  白衣美少年目中寒芒一閃,道;
  “閣下,說句不怕你冒火的話,衹怕你已經很難走下這座‘江北樓’!”
  黃衣中年漢子臉色一閃,道:
  “你敢是仗着人多?”
  白衣美少年冷漠地一笑道:
  “閣下,你完全錯了。”
  “完全錯了?”
  黃衣中年漢子眨眨眼睛道:
  “可是衹憑你一個人?”
  白衣美少年搖頭道:
  “閣下,我早已看出來了,你一身所學雖然堪稱不俗,但是,還不值我親自出手!”聲調一落又起,接道:
  “就憑我身後四婢四衛而言,任何一個都比你強,足能將閣下留在這座‘江北樓’上,你信是不信?”
  這話,不但黃衣中年漢子和青衫書生聽得臉色徒變,心頭一震,全樓的一衆江湖豪雄心中,也都不禁為之暗暗一震,於是,一衆群雄都在暗自思忖:“這白衣美少年是何來歷?……”
  “好狂的口氣……”黃衣中年漢子倏然哈哈一聲大笑道:
  “閣下,你這話,我自然不信!”白衣美少年冷冷地道:
  “不信,一試便知。”
  黃衣中年漢子挑眉點頭道:
  “我當然要試。”
  說着,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轉朝身旁的青衫書生舉了一舉,道:
  “南兄弟,你雖然不是我輩武林中人,但是我仍然非常高興交你這個朋友,來,我再敬你這一杯!”
  原來這青衫書生姓南,非止不是武林中人,而且聽黃衣中年漢子的口氣,他們可能也還是剛認識的朋友。
  黃衣中年漢子話聲一落,立即舉杯仰頭一飲而盡,倏然長身離座,舉步便往樓梯口走去。白衣美少年身後,一名侍婢突然揚聲冷喝道:“你站住!”冷喝聲中,那名侍婢已玉手倏擡,一指點嚮黃衣中年漢子的後肩!指風嘶嘶,勁勢凌厲。黃衣中年漢子聞風知警,連忙嚮右橫跨三尺避開。“篤!”一聲輕響過處,指力擊在墻壁上,墻壁上頓時現出一個寸許多深的小圓洞。一衆群雄目睹之下,心頭全都不禁暗暗一凜!其婢功力已經如此,其主人功力如何,不言可知,自必更為高明了。就在黃衣中年漢子橫跨三尺避過一指的剎那,緑影一閃,那名侍婢已神色冷凝的俏立在樓梯口。黃衣中年漢子目光瞥視了墻壁的小圓洞一眼,眉頭微皺了皺道:“姑娘好強的指力,也好狠的心腸!”那侍婢秀眉一挑道:“閣下,前者,我多謝你的誇奬,後者,你則不應當怪我,我奉命出手,豈能不全力施為。”
  黃衣中年漢子輕聲一笑,道:“如此說,倒是我怪姑娘了。”
  那侍婢道:“我說的乃是實情,錯對與否,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語聲一頓又起,接道:“閣下,現在我奉勸你立刻回到原位上坐下,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傢公子的問話否則……”頓聲住口,兩雙秀目中突射冷電地逼視着黃衣中年漢子,冷笑了笑,沒有接着說下去。
  她沒有接着說下去的意思是什麽”黃衣中年漢子自然懂,但是,他卻淡笑地眨眨眼睛,問道:“否則姑娘便要出手留下我,是麽?”
  那侍婢螓首一點道:“你明白就好。”
  黃衣中年漢子又淡笑了笑,道:“姑娘自信必能留得下我麽?”
  那侍婢秀眉微微一挑,道:“閣下這話問得實在有點多餘。”
  黃衣中年漢子道:“姑娘,請說說這‘多餘’的道理。”
  那侍婢道:“閣下,我傢公子適纔說過的話,你還記得麽?”
  黃衣中年漢子搖頭道:“姑娘,我這人腦筋嚮來不好,忘了。”
  那侍婢一聲冷笑,道:“我傢公子說,我們八個任河一個都比你強,都足能留下你,這意思,你閣下明白了麽?”
  “哦,原來如此。”
  黃衣中年漢子笑了笑,道:“姑娘,可是我卻有點不信。”
  話落,舉步直朝那侍婢身前逼去!
  那侍婢突然挑盾冷喝道:“站住!”黃衣中年漢子腳下一停,問道:“姑娘還有什麽指教?”
  那份婢冷冷地道:“閣下真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麽?”
  黃衣中年漢子淡然一笑地聳了聳肩腫,冷冷道:姑娘,你說對了,我這個人,嚮來就是這種怪脾氣。”
  那傳婢秀目中寒芒一閃,道:“如此,你就不能怨怪姑娘了!”玉掌微揚,直朝黃衣中年漢子胸前拍去!黃衣中年漢子輕輕一笑,道:“姑娘,你這一掌,我有點消受不起!”笑說聲中,身形微微一側,右掌截出,截腕切脈!那侍婢口發“嗤”的一聲冷笑,玉掌突翻,化拍為拿,蘭花玉指快如電閃,直扣黃衣中年漢子的右腕脈門。
  黃衣中年漢子心頭驚凜,疾地縮腕暴退五尺,臉現驚色地道:“姑娘,你是關外……”
  那侍婢一聲冷笑道:“閣下,你見識不差,可惜,知道得嫌遲了一點!”嬌軀倏然前欺,揚掌便待拍出!驀然一聲粗豪的急喊陡起:“姑娘請住手!”
  急喊聲中,一條高大的人影,身如電射地飛掠上樓來。
  來人好快好高絶的輕功身法,喊聲未落,身子已點塵不驚地落在那侍婢和黃衣中年漢子兩人的中間。這人好不冒失,也好不莽撞!幸而那侍婢一聞喊聲即停掌未發,不然,這一掌足以碎石成粉的力道,恰好實實地全擊在這人的身上!
  此人好一副威凜懾人的相貌!身高六尺開外,虎背熊腰,紫黑臉膛,濃眉環眼,獅鼻海口,顧盼之間,雄威凜凜,有若天神!原來此人正是那號稱“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身形一現,那侍婢連忙檢襖一福行禮道:“小婢紅玉拜見少堡主。”
  尉遲震南微一擺手道:“紅姑娘請少禮。”
  語聲一頓,環眼倏睜,轉朝黃衣中年漢子一抱拳,說道:“請恕尉遲震南眼拙,閣下貴姓大名?黃衣中年漢子一抱拳道:“不敢當,少堡主垂問,敝姓孔,草字亮節。”
  孔亮節這名字不但尉遲震南沒有聽說過,滿樓在座的一衆江湖豪雄,也都似乎從來未聽聞說過。顯然,這孔亮節乃是個名不見經傳之人。
  但是,“神力小霸王”並未因此而瞧不起孔亮節,或稍現輕視之色,又抱拳一拱,道:
  “原來是孔大俠,尉遲震南失敬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着又道:“孔大劍請坐,尉遲震南因還要招呼朋友,請恕失陪。”
  孔亮節已知他要招呼的朋友是誰,點頭微微一笑,舉舉手道:“少堡主不必客氣,衹管請便。”
  尉遲震南沒有再說話,轉身大踏步走嚮白衣美少年桌旁,巨靈掌一伸,握上了美少年的臂膀,熱情豪邁地道:“何兄,兄弟剛纔接到消息,說是你來了,所以特地趕來看看,想不到果然是你,兄弟實在高舉!”
  白衣美少年哈哈大笑道:“南兄弟,我也衹不過剛到,要的酒菜還沒有上來呢,你就已經得着消息趕來了,你的消息可真靈通極了!”
  尉遲震南大笑道:“兄弟的這點消息雖然也算得靈通,但是比起你何兄來,可就差得遠來了。”
  語聲一頓,話鋒倏的一轉,道:“何兄,你為何不直接到堡裏去,卻先跑到這酒樓裏來擠着,敢是見外麽?”
  “見外?”
  白衣美少年朗聲哈哈大笑,道:“南兄弟,你想我會麽?”
  尉遲震南濃眉一軒,道:“好,走,我們到堡裏去慢慢談去!”白衣美少年倏然一搖頭道:“不行,現在我還不能走。”
  尉遲震甫神情一怔,巨靈掌已鬆開了白衣美少年的臂膀,問道:“為什麽?”
  白衣美少年道:“我要在這裏等個人。”
  尉遲震南環眼一凝道:“等誰?”
  白衣美少年微微一笑道:“捨妹。”
  尉遲震南環眼界采飛閃地道:“令妹也來了?”
  白衣美少年點首一笑道:“你意想不到吧!”
  尉遲震南一搖頭道:“兄弟實在意想不到她也會來。”
  白衣美少年笑道:“其實這應該是意想中的事情。”
  尉遲震南剛翻了翻環眼,白衣美少年接着又道:“伯父五十大壽,江北武林同慶,‘天雄堡’中定必盛況空前,江北英豪雲集,這等熱鬧場面,以捨妹的個性,她怎會放棄這種難得的機會不來湊個熱鬧,何況他與黛妹的性情又極相投呢!”
  “不錯。”
  尉遲震南哈哈一聲豪笑,道:“這一來,黛妹可有了淘氣的伴兒了,黛妹如果知道卿妹也來了的消息,她要不高興得跳起來纔怪!”語聲一頓,環眼倏地一凝,問道:“卿妹她什麽時候到?”
  原來這白衣美少年姓何名沛宇,美號“關外遊竜”,乃妹芳名遙卿,美號“關外玉鳳”,為威震關外逍遙莊主“逍遙處士”何尚武的愛子掌珠。
  “關外遊竜”何沛宇笑道:“大概就快到了。”
  星目倏然一擡,凝註地問道:“南兄弟,你心裏很急着要見到她麽?”
  這是句含意頗深的玩笑話。尉遲震南他相貌雖粗,可是,心智卻並不粗,這話的意思他自然聽得懂,也知道是句玩笑話。
  雖然,他心裏卻實有着這種欲望,衹是,在何沛宇如何當面一問之下,臉孔立時不禁一熱,紫黑中微現紅暈,神情顯得有點窘迫地訕笑道:“何兄,你怎麽開起兄弟的玩笑來了!”
  何沛宇笑道:“南兄弟,你害鱢了?”
  語聲一頓,倏又朗聲哈哈一笑,道:“這有什麽好鱢的,南兄弟,須眉男子漢昂藏七尺軀,‘神力小霸王’當世武林奇男,怎可效那世俗兒女之態,豈不落人笑話麽?”
  尉遲震南濃眉軒了軒,但卻沒有接話。這時,店夥計送上酒菜。尉遲震南心中倏然一動,立即嚮店夥計說道:“小二哥,麻煩你去嚮掌櫃的招呼一聲,今天由我做東,所有的酒菜賬全包了,明天一早我派人送銀子來。”
  店夥計連忙哈腰答道:“是,少堡主,小的這就去告訴掌櫃的。”
  說完,轉身欲走。尉遲震南接着又道:“慢着,小二哥。”
  店夥計連忙停步回身,哈腰問道:“少堡主,您還有什麽吩咐?”
  尉遲震南笑道:“酒帳全包了,小費每人二十兩,明早一起付。”
  店夥計連忙點頭不迭的道謝道:“謝謝少堡主的賞賜,謝謝少堡主的賞賜。”
  尉遲震南揮手道:“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店夥計哈了哈腰,轉身快步的下樓去了。
  突然,一個年約五旬開外的馬臉老者站起來大聲說道:“各位,今天尉遲少堡主請客,我們應該藉花獻佛,同敬少堡主一杯以表謝意纔是。”
  馬臉老者此話一出,群雄立時一齊響應,亂哄哄的叫說道:“這話說得不錯。”
  “這話有道理。”
  “我贊成。”
  “我們大傢是應該同敬少堡主一杯以表謝意。”
  七嘴八舌亂哄哄的叫聲中,於是,全樓的群雄都紛紛離座站了起來。人人手中高舉着酒杯。這場面,群雄的這份熱情,實在令人激動!
  於是,尉遲震南內心十分激動地,也豪情飛揚地嚮群雄連連抱拳說道:“各位,一點小意思,我尉遲震前實在不敢當各位如此之謝,各位的盛情,我心領,這一杯酒算是我敬各位的好了!”
  話落,巨靈掌疾伸,端起桌上的酒杯,搶先仰頭飲幹,朝群雄照了照杯,一聲豪笑道:
  “各位,我還是先幹為敬……”
  他話聲未落,樓梯口突然響起一個甜美無比的聲音,接道:“尉遲大哥,你不敬我一杯麽?”
  群雄聞聲紛紛回首望去,眼睛全都不由立時一亮。
  樓梯口,俏生生的玉立着一位白衣少女,身後,並肩靜立着四名肩後斜着露劍柄的青衣侍婢,四名斜背厚背大刀的青衣大漢。
  這白衣少女她好美,好美!她,秀發披肩,黛眉如畫,明眸秋水,閃漾着智慧的光輝,瑤鼻絳唇,一張宜嗔宜喜的嬌靨,雙頰梨渦隱現,玉骨冰肌,皮如凝脂,賽雪欺霜……真是“清麗若仙,秀美絶世”。美得令人目光發直,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這白衣少女是誰?她,正是何沛宇的妹妹,美號“關外玉鳳”的何瑤卿姑娘,靜立在她身後的四女四男,則是她的隨身侍從“四燕四虎”,由於姑娘她生得實在太美了,於是,全樓近百雙眼睛,全被姑娘那美絶塵寰的姿容吸住了,震懾住了。
  於是,那一雙雙精光灼灼的眸子,俱都瞬也不瞬地發了呆,像是着了魔!於是,剎那間,全樓突然寧靜了下來,鴉雀無聲,陷入了一片靜得落鐘可聞的沉寂之中。不過,這時衹有一個人顯出了唯一的例外,顯得衆獨獨清的與衆不同。
  此人便就是那坐在何沛宇對面的南處青衫少年書生,唯有他的一雙眼睛沒有被何瑤卿姑娘那絶美的姿容所吸引,全樓上,也唯有他一個人目不斜視,自顧自在低斟喝的酌喝他的酒。
  美色當前,他竟然絲毫無動於衷。顯然,這定是他因是讀聖賢書之人,僅守着那“非禮莫視”的古訓,要不然,便是他自慚形穢之故了!
  原因是這位南姓青杉少年書生,他雖然有着一雙清朗的星眸,生得一口比女人傢還整齊潔白的貝齒,但是,卻生得兩道稀疏的細眉,臉色黃黃的帶着病容,左頰上有一個銅錢般大的黑疤,疤上還長一小撮短毛。
  他這副容貌實在不雅得很,比一般人都不如。的確,他是該自慚形穢了;但是,他也有着一般人不如他多多,令人羨煞,值得驕傲之處,那便是他的一雙手,十根指頭根根如玉,比女人的纖手尤要美勝三分!
  此刻,一群江湖豪雄的目光,因為全都投視在何瑤卿姑娘身上,南姓青村少年書生這種衆法獨清的神情,雖然沒有人註意他,但卻是引起了兩個人的留心,好奇而註意起來。這兩個,一個是何瑤卿姑娘的哥哥“關外遊竜”何沛宇,一個則是那原先和他同桌而座的自稱名孔亮節之人。自然,任憑何孔兩人如何留心註意,除了覺得他有着與衆不同的氣質,是個十足的書生之外,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的。
  經過剎那的沉靜,“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突然哈哈一聲豪笑,道:“卿妹,你是極難請得到的貴客,愚兄怎敢不敬你的酒,別說一杯,就是十杯百杯,衹要卿妹你高興,愚兄必定照敬不誤!”
  何瑤卿嬌聲一笑道:“尉遲大哥,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可不得賴帳不算哦!”話聲中人已蓮步輕移地姍姍地走了過來。
  尉遲震南濃眉一軒,道:“卿妹,昂藏須眉漢,一言重逾山嶽,愚兄豈是那種輕帳賴言之人!”何沛宇突然朗聲大笑道:“南兄弟,這下子你可上了大當了。”
  尉遲震南一怔,翻了翻環眼道:“何兄,兄弟怎樣上了大當了?”
  何沛宇笑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何瑤卿美目倏然一瞪,嬌嗔道:“哥哥,誰要你多話了,就是你聰明!”話聲一頓,美目深註了南姓青衫少年書生一眼轉嚮何沛宇問道:“哥哥,這位相公是?……”
  何沛宇搖頭道:“偶而同桌而已。”
  何瑤卿美目眨了眨,望着南姓青衫書生道:“閣下,我們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南姓青衫書生淡淡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你好。”何瑤卿嬌甜的笑問道:
  “閣下貴姓大名呀?”
  南姓青衫書生道:“小生姓南,東南西北的南,單名一個奇怪的奇字。”
  何瑤卿道:“原來是南奇南相公,妾身處何。”何沛宇在旁聽得心中不禁有點詫異的暗忖道:“這是怎麽回事,今天卿妹怎地有如此好性情,對人這麽客氣起來了,這真該算得是個大奇跡……”他這裏暗忖未已,那裏南奇已經開了口,微微一笑,道:“何姑娘你太客氣了,小生實在不敢當之至。”
  何瑤卿眨了眨美目,話鋒忽地一轉,又問道:“南相公,你也是來給尉遲堡主拜壽的麽?”
  南奇微一搖頭道:“不是,小生與尉遲堡主從未相識。”
  何瑤卿道:“如此,相公是來訪友的了?”
  南奇又一搖頭道:“也不是,此地小生並無朋友,衹是路過而已。”
  何瑤卿美目眨了眨,道:“相公欲往何處?”
  南奇道:“沒有目的地,訪名勝,遊古跡,隨便何處。”
  何瑤卿沉思地問道:“相公的府上是?……”南奇微微搖頭道:“孑然一身,飄泊四海,到處為傢。”
  何瑤卿那美秀無比的嬌靨上倏現異容地道:“相公有興趣到關外去玩玩麽?”
  南奇道:“興趣是有,不過卻不是現在。”
  何瑤卿道:“什麽時候?”
  南奇道:“不一定,也難說。”
  何瑤卿秀目一凝道:“為什麽?”
  南奇笑了笑道:“因為小生尚未知道將來的命運如何,是不是有機緣到關外一遊之行!”何瑤卿黛眉皺了皺,道:“妾身竭誠歡迎南相公駕臨敝莊小住。”
  南奇點頭道:“將來倘有機緣,定當專誠遄赴貴府拜候姑娘。”
  語聲一頓即起,問道:“姑娘居住何處?”
  何瑤卿道:“逍遙莊,相公一出關衹要嚮人隨便一問便會知道。”
  語鋒微微一頓倏然探手入懷,伸出來時,那賽雪欺霜的掌心中,竟托着一雙小巧玲瓏精工雕製,栩栩如生的白玉鳳,送到南奇的面前含笑道:“南相公,這個送給你,此和在中原江湖上,也許當不了什麽大用,但在關外,憑它,絶對沒有一個人敢碰一碰你,而且你可以要什麽有什麽!”
  “哦!此物竟有這麽大的用處!”南奇眨了眨星目問道:“姑娘這是何物?”
  何瑤卿道:“白玉鳳,妾身的信物。”
  至此一樓衆江湖豪雄自是已都明白,這白衣少女和那白衣少年,原來竟是名震關外的一竜一鳳何氏兄妹。
  一衆豪雄雖大都是江北武林道上之人,但卻都聽說過關外武林中的傳說:“逍遙性和善,遊竜手辣心又狠,玉鳳美若仙,心腸雖然十分好,但比遊竜更難纏!”因此,眼見何瑤卿姑娘邀約南奇到關外“逍遙莊”小住,並贈送“白玉鳳”,心中全都不禁甚感奇怪而羨慕地暗想道:“這書生着好運氣,好豔福……”
  然而,南奇竟出人意料地搖頭道:“姑娘這信物太貴重了,小生何人,怎可……”何瑤卿黛眉微微一皺,含笑截口道:“相公不要客氣,請帶在身邊好了。”
  南奇搖頭道:“小生不能,也不敢,姑娘的盛情小生心領!”群雄心中幾乎全都在暗駡道:“這書呆子,真是不識好歹得很!”
  那何沛宇乃是心性極高極傲之人,一見南奇竟拒絶何瑤卿的誠意,不肯收下“白玉鳳”
  信物,心中立時有氣地突然一聲冷笑道:“閣下,你簡直太不識擡舉了!”
  南奇那兩道稀疏的細眉微微一揚,道:“閣下,這與你何關?”
  何沛宇道:“你知道我是她的什麽人嗎?”
  南奇道:“知道又如何?”
  何沛宇道:“既然知道便不該說與我無關!”南奇微微一笑道:“閣下,雖然是兄妹,但是這種事情,小生卻認為與閣下無關!”何沛宇道:“但是我偏說有關!”南奇星目一凝道:“如此,小生請教道理?”
  何沛宇道:“捨妹把她的信物‘白玉鳳’送給你,純是一片好意,對不對?”
  南奇點頭道:“不錯,小生衷心至為感謝!”何沛宇道:“那你為何拒絶不受?”
  南奇道:“因為小生自知福薄命薄不配!”何沛宇道:“但是我認為這衹是你的托詞!”南奇搖頭道:“事實上,小生說的乃是衷心的實話!”何沛宇突然一聲冷笑道:“閣下,你這種衷心底實話,我認為你是瞧不起合妹,同時也含有瞧不起我的意思!”這是什麽“道理”,分明是強詞奪理!
  但是,南奇並沒有駁說何沛宇這種“強詞奪理”,衹淡笑了笑道:“閣下太以言重了,小生衹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怎敢有瞧不起閣下和令妹的意思,閣下這種話,小生可實在擔當不起!”何沛宇道:“你既然擔當不起,就最好別托詞拒絶捨妹的一番意思,收下‘白玉鳳’!”南奇倏睜星目道:“如此說,小生必須收下這衹‘白玉鳳’不可了?”
  何沛宇一點頭道:“不錯,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否則,你便是存心瞧不起合妹和我!”這時,那站立一邊的孔亮節忽然緩步走了過來嚮南奇笑道:“南兄弟,你能聽我一句話麽?”
  南奇含笑道:“孔兄有話請講。”
  孔亮節道:“我請南兄弟別辜負了何姑娘的一番好意,收下這衹‘白玉鳳’如何?”
  南奇細眉微皺地沉思了剎那,倏地一點頭道:“孔兄既也這麽說,小兄應命就是。”
  語聲一頓,目光轉嚮何瑤卿道:“何姑娘,小生多謝你了!”何瑤卿嫣然一笑道:“南相公請別客氣。”
  南奇自姑娘玉手中接過了‘白玉鳳’但並未立刻收起來,卻把它放在桌子上。
  何瑤卿因為南奇竟會聽孔亮節的話,美目不由深看了孔亮節一眼,但是孔亮節卻裝着不知地朝何沛宇抱拳一拱,笑說道:“在下適纔不知少俠多多原諒!”何沛宇冷冷道:“算了,今天算你的運氣好。過去的事,就此不提!”
  這種話,這種語調,實在令人難堪,也實在令人冒火!由此可見、“關外遊竜”何沛宇的為人,性情不僅極是傲慢,而且是十分狂妄不留人餘地。
  但是,孔亮節此人竟有異於常人的氣度涵養,對於何沛宇這種話,他竟然毫不介意的哈哈一笑,道:“少俠說得不錯,在下今天的運氣實在不壞,若不是尉遲少堡主來得恰是時候,適時喊阻了姑娘,在下非得丟個大人不可!”
  他竟然乘機拍起馬來,他的臉皮也真夠厚得很。何沛宇冷哼了一聲,沒有接話。這時尉遲震前倏地哈哈一聲豪笑道:“何兄卿妹,我們該走了。”
  何瑤卿美目一眨,問道:“去那裏?”
  尉遲震南道:“回堡裏去。”
  何沛宇站起身來道:“卿妹,我們也該到堡中拜見慰遲伯父纔是!”何瑤卿美目忽地轉嚮南奇道:“南相公打算何時離開此地?”
  南奇道:“不一定,也許要在此地小遊三四天才走。”
  尉遲震南接道:“南兄,我尉遲震南奉請南兄移駕敝堡小作盤桓,肯賞光嗎?”
  南奇含笑拱手道:“少堡主這‘奉請賞光’,可折煞小生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着:“既承少堡主邀請,小生敢不從命,奈何小生還想到別處走走,令尊壽辰之日,小生當去替老人傢拜壽,斯時再為打擾好了!”
  話,說得婉轉,到底是讀書人,比一般人會說話得交了。尉遲震南濃眉一揚,一聲豪笑道:“南兄既然這麽說,兄弟也就不勉強了,傢父壽辰之日,兄弟一定迎候南兄的大駕!”
  南奇笑道:“不敢當,也謝謝少堡主的厚愛!”
  尉遲震南大笑道:“南兄不必客氣了,是‘關外玉鳳’的朋友,也就是我兄弟的朋友。”
  說道:“諸位,這位南兄弟乃是兄弟和‘關外玉鳳’何姑娘的朋友,以後尚望諸位多多照顧着點,兄弟當感同身受!”
  群雄聞言,紛紛接口道:“少堡主請放心好了,我們會照顧南相公的。”
  “這個何用少堡主招呼。”
  “少堡主的朋友,也就是我們江北武林道的朋友!”“誰要是敢碰南相公一根汗毛,我張大勝非砍下他的腦袋來賠償不可!”“對!我王登也是!”
  又是一陣七嘴八舌豪氣感人的場面。尉遲震南聽得不由豪氣飛揚,濃眉高軒的哈哈大笑道:“如此,兄弟在此先謝謝諸位了!”說着,一面再度抱拳環拱為禮,一面接着又道:
  “諸位請慢慢的多喝幾杯,請恕兄弟失陪先走一步。”
  群雄立又紛紛答道:“少堡主請便。”
  “少堡主不必客氣。”
  尉遲震南和何氏兄妹帶着隨從侍婢走了。孔亮節卻在南奇的對面落了座,桌上擺滿了何沛宇點的名菜。
  由於尉遲震南與何瑤卿姑娘的先後到來,加上一連串事件的發生,所以,菜上來之後,何沛宇竟未動過筷了,吃過一口。
  孔亮節落座坐定,甫奇立即伸手把責替他斟上一杯酒,放下酒壺,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朝孔亮節微微一舉,含笑說道:“孔兄,小弟敬你一杯。”
  話罷仰頭一飲而幹。孔亮節沒有說句客套話,目視南奇微微一笑,也舉杯仰頭幹了一杯。
  放下酒杯,南奇突然伸手把何瑤卿姑娘送給他的那衹“白玉鳳”推到孔亮節的面前,說道:“孔兄,請收起來吧。”
  此舉實在大出孔亮節意外,孔亮節神情不由愕然一楞,眨了眨眼睛,詫異的望着南奇問道:“南兄弟,你這是什麽意見?”
  南奇微微一笑道:“順水人情,轉送給孔兄。”
  孔亮節皺皺眉頭道:“這怎麽可以。”
  南奇笑道“這有什麽不可以?”
  孔亮節道:“這是何姑娘送給你的,你怎可以把它轉送給我!”南奇笑道:“孔兄,你這話雖然不錯,但是,小弟原本不想收下它,是孔兄你要我收下它的,所以……”
  孔亮節接口道:“所以你便把它送給我?”
  南奇點頭道:“小弟之意正是如此!”孔亮節目光微微一轉,道:“南兄弟,如此,你不怕傷了何姑娘的心?”
  南奇愕然一怔,道:“這有什麽好傷心的?”
  孔亮節倏然深註道:“南兄弟,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徐?”
  南奇搖頭道:“小弟並未裝糊塗,是真的不懂!”孔亮節道:“也不明白何姑娘的心意?”
  南奇詫的問道:“何姑娘有什麽心意?”
  孔亮節雙目轉了轉,沉思着道:“何姑娘她有什麽心意,我雖然不敢斷言,不過,我敢說,她要知道你將她送給你的信物當順水人情轉送給別人,她一定會很傷心很生氣!”南奇滿臉一副不解的神色,又問道:“孔兄,這是為什麽呢?”
  孔亮節沒有答話,笑了笑,伸手把“白玉鳳”推回到南奇的面前,正容說道:“南兄弟,別多問了,把它收起來吧!”
  南奇頭一搖,又把“白玉鳳”推到孔亮節面前道:“不,孔兄,還是你把它收起來好了。”
  孔亮節雙眉一皺,搖頭道:“南兄弟,原諒我不能接受你這種順水人情!”南奇星目眨了眨,忽然微微一笑道:“孔兄,你知道小弟為何要把它送給你的道理麽?”
  “不知道。”
  孔亮節搖頭問道:“你有什麽道理?”
  南奇神色突然一正,道:“孔兄,兄弟請教玉質如何?”
  孔亮節目光瞥視了“白玉鳳”一眼,道:“通體潔白晶瑩,全無瑕疵,自是上上之選!”南奇又問道:“雕工如何?”
  孔亮節道:“雕工精緻,栩栩如生,可能出自名匠之手!”話鋒一頓,有點詫異地目註南奇道:“南兄弟,你問這些做什麽?”
  “自然有道理。”
  南奇笑了笑道:“小弟再請問,以此‘玉鳳’售於市上,價值如何?”
  孔亮節想了想道:“價值可能在千金以上。”
  南奇點頭一笑道:“不錯,這價值確實當在千金之上。”
  語聲微微一頓,接着,又說道:“以小弟一個窮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身上攜帶如此名貴之物,萬一……”“萬一”怎樣?沒有接說下去,卻目註孔亮節肅容問道:“孔兄,小弟的意思你明白了麽?”
  孔亮節恍然明白地點頭道:“南兄弟,你的意思是怕人生心謀奪?”
  南奇道孔兄難道認為沒有可能?”
  孔亮節道:“這雖然並非沒有可能,但是,衹要識得這衹‘白玉鳳’的來歷之人,我想他决沒有那個膽,敢謀奪它的!”南奇道:“可是,如碰不識它的來歷之人呢?”
  孔亮節不由呆了果,皺眉不語。
  南奇接着又道:“孔兄,這就是不弟所以不敢收下它,也就是現在要把它轉送給孔兄的道理。”
  語聲一頓,又道:“孔兄如果真心願意交小弟這個朋友,便請為小弟的生命安全着想,將它收入,至於何姑娘,她明白這個道理之後,我相信她也一定會原諒我,决不會生氣的!”孔亮節雙眉深蹙地沉思了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道:我收下它是可以,不過,我卻有個聲明。”
  南奇笑道:“孔兄有何聲明?”
  孔亮節道:“我收下它衹是暫時代為保管,東西仍是你南兄弟的,將來你必須取回去,我也有權利隨時隨地交還你!”南奇眨眨星目道:“孔兄,你這聲明稍微刪改一下,可好?”
  孔亮節道:“南兄想如何刪改?”
  南奇道:“最後一句那‘隨時隨地’四字刪改,如何?”
  孔亮節道:“為什麽?”
  南奇道:“這四個字的伸縮性太大了。”
  到底是讀書人,會挑剔字眼,一點都不肯上當。孔亮節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怕我明後天,或是三五天之內就把它交還你,是麽?”
  南奇道:“孔兄,小弟雖然很相信你决不會如此,但是……”
  孔亮節接道:“南兄弟,你儘管放心好了,我這‘隨時隨地’的權利,决不會在三兩個月之內,或是毫無理由的情況下實施的!”南奇想了想,點點頭道:“好吧,孔兄既如此說,那就以後再說好了。”
  孔亮節笑了笑,伸手拿起“白玉鳳”,放入懷裏收了起來,然後纔含笑地望着南奇說道:“南兄弟今晚住宿何處?”
  南奇道:“小弟今天剛到,宿處尚還未定。”
  孔亮節道:“南兄弟可願和我同住一處?”
  南奇道:“孔兄住在那傢客店?”
  孔亮節道:“不是客店,是一位朋友傢。”
  南奇微一沉思道:“孔兄既住在朋友傢,小弟怎可前往打擾!”孔亮節笑道:“是我非常知己的朋友,我和他之間絶無‘打擾’之說。”
  南奇道:“但是小弟和孔兄不同,恐怕不大方便吧?”
  孔亮節正容說道:“我既敢相邀南兄弟同住,就不會有什麽不方便的,除非是你南兄弟見外,那就不同了。”
  南奇細眉微微一皺,道:“孔兄太言重了,這‘見外’二字小弟不敢當!”語聲一頓,星目倏地一凝,問道:“孔兄的朋友可也是武林中人?”
  孔亮節道:“是一位生意人,去了,當替南兄弟介紹。”
  南奇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天雄堡”後院的花廳中,擺着一桌酒席,主人是“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和江湖人稱“天雄雙嬌”尉遲如蘭、如黛姐妹倆,客人則是關外一竜一鳳的何何沛宇兄妹兩個。
  這時,酒已半酣。何沛宇終於忍不住那悶在心底,已經悶了老半天的疑問,目光深註地望着何瑤卿姑娘問道:“妹妹,我能問你件事情好嗎?”
  何瑤卿道:“什麽事情?”
  何沛宇道:“有關那位南奇,妹妹是在什麽地方認識他的?”
  何瑤卿道:“鳳陽城內,怎樣?”
  何沛宇微一搖頭道:“沒有怎樣,我衹是覺得十分奇怪?”
  何瑤卿眨眨美目道:“哥哥可是奇怪我為何要送他玉鳳信物?”
  何沛宇點頭笑說道:“這衹是奇怪之一,還有之二。”
  何瑤卿黛眉微微一揚,含笑問道:“之二是什麽?”
  何沛宇道:“妹妹你嚮來眼高過頂,對男人從不輕易稍假詞色,而今大對一個相貌平庸的文弱書生竟然……”
  “竟然”怎樣?語鋒倏地一頓而止,沒接說下去。他雖然沒有接說下去,但是,這“竟然”以下的意思,何瑤卿她懂,尉遲震南兄妹三個也都懂。何瑤卿美目眨了眨,又問道:
  “可還有之三沒有?”
  何沛宇搖頭道:“沒有了。”
  何瑤卿微微一笑,道:“可是,我認為哥哥心中還有個‘之三’沒說。”
  何沛宇再搖頭道:“真的沒有了,光是之一之二,就已經夠我這個做哥哥的奇怪,想不透極了,怎還有個之三。”
  何瑤卿黛眉倏地一揚,道:“哥哥,須眉丈夫氣,昂藏男子漢,有就有,何必否認呢?”
  何沛宇揚聲哈哈一笑道:“妹妹,你說到哪裏去了,哥哥我是那樣的人麽?”
  何瑤卿突然一聲冷笑道:“哥哥,你既然不肯承認,我就代你說出來好了。”
  語聲一頓即起,又道:“這之三便是我不該贈送他‘玉鳳’信物,更不該邀給他去關外莊上小住,對不對?”
  何沛宇的心意被何瑤卿說穿了,俊臉不由微微一紅,窘笑了笑,道:“妹妹,你好厲害。”
  何瑤卿笑道:“如此,你是承認了。”
  何沛宇深知這位妹妹的脾性,心意既已被她揭穿了,衹有承認為上,不然,那便是自麻煩,難堪!於是,他也就不加否認地一點頭,道:“我心中確是這樣的想法。”
  何瑤卿美目倏然一凝,道:“那麽我問你,你既然你認為不該,那你當時為何不攔阻我,反而幫着我出頭說話,強要他收下,‘玉鳳’呢?”
  何沛宇道:“我是看不順眼,也氣不過他那種高傲執拗勁,當着那麽多人,我怕你太難堪,所以纔出頭幫你強令他收下!”何瑤卿道:“這麽說,我倒該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了。”
  何沛宇笑道:“妹妹,你說到哪裏去了,我們兄妹,幫你也是應該的,這麽一點小事情,何須言謝。”
  這倒是實在話,兄妹之間,哥哥幫妹妹,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何瑤卿微微一笑道:“但是,我仍要謝謝哥哥的好意與幫忙。”
  語鋒一頓,美目倏又一凝,道:“哥哥,你憑良心說,當時你心裏除了怕我太難堪的好意之外,可還有其他的用意沒有?”
  何沛宇心頭不由一緊,暗忖道:“這丫頭好厲害,越來越難對付了……”暗忖中連忙頭一搖,笑道:“妹妹,你想我怎會有其他的用意呢!”何瑤卿道:“這是你心裏的事情,我怎麽知道,要是知道又何必問你。”
  何沛宇搖了搖頭,道:“妹妹,憑良心說,我沒有。”
  “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冷眼旁觀至此,已經看出這氣氛有點不對勁,為免這兄妹兩個鬧得不愉快,遂即哈哈一笑,插口道:“卿妹,我可以說句話麽?”
  何瑤卿甜美的一笑,道:“尉遲大哥有話請說。”
  尉遲震南笑說道:“這件事情就此不談,如何?”
  何瑤卿螓首一搖,道:“不,這件事情我非得和他說個清楚不可。”
  尉遲震南碰了個釘子,濃眉不由皺了皺,道:“卿妹,你這是……”
  何瑤卿目視尉遲震南笑了笑,便又轉嚮何沛宇正容說道:“哥哥,我問你,你是因為看不順眼,也氣不過他那種高傲執拗的脾氣,也怕我難堪無法下臺,纔出頭幫忙說話的,對不對?”
  何沛宇點頭道:“不錯,實情正是如此,妹妹難道不信。”
  何瑤卿微微一笑,道:“我怎能不信。”
  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不過,當時他如果一定拒絶不收,如果,沒有那個姓孔的適時出面勸說他收下,使哥哥你也無法下臺的話,你難道就罷了不成?”
  何沛宇被這話問得心中一窒,道:“這個……這個……”
  何瑤卿接着又道:“以哥哥一嚮的性情為人,我想你大概不會得輕饒他的吧!”何沛宇目光轉了轉,倏然一點頭道:“不錯,我不否認,到最後,當我也下不了臺,忍不住時,我可能會給他一點苦頭吃的!”
  何瑤卿美目一凝,道:“真是衹給他一點苦頭吃。不會要他的命?”
  何沛宇搖頭道:“那怎麽會,不管怎樣,他總是妹妹你認識的人,再說我也不敢!”何瑤卿忽然一聲冷笑,道:“你能明白這道理就好,我也希望你最好是不敢,否則……哼!”
  “否則”如何?她雖然沒有按說下去,卻以一聲輕“哼”代替了她心裏未說出的意思。
  何沛宇劍眉不禁微微一皺,他沒有接話。事實上這話他實在有點不好接。何瑤卿話鋒倏地一轉,美目逼註地問道:“你派‘四衛’幹什麽去了?”
  何沛宇心中不由暗暗一凜,道:“這……”
  何瑤卿緊接着問道:“怎麽樣?”
  何沛宇劍眉同挑倏垂,淡笑了笑,道:“我派他們去辦點事情。”
  何瑤卿毫不放鬆地問道:“辦什麽事情?”
  何沛宇心念電轉,突然恍有所悟地忽地哈哈一笑,道:“妹妹,你誤會了。”
  何瑤卿黛眉倏地一場道:“真是我誤會了麽?”
  何沛宇笑道:“妹妹,你以為我派‘四衛’去找他的麻煩去了,是不是?”
  何瑤卿道:“難道不是?”
  何沛宇搖首正色道:“絶對不是,卿妹你衹管放心好了!”
  何瑤卿道:“那麽你派‘四衛’他們出去是……”何沛宇道:“妹妹。這是我個人的私事。”
  何瑤卿美目凝註地道:“不可以告訴我?”
  何沛宇道:“妹妹,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他們兄妹之間,原本有個互相的約定,就是彼此决不干涉個人的私事。”
  何沛宇既然一再申言“這是他個人的私事”,何瑤卿自然也就不好再追問下去。於是,她談笑了笑,道:“哥哥,我希望這真是你個人的‘私事’,也希望你沒有說謊。”
  話鋒微微一頓,美目電轉了轉,突然語含玄機,而令何沛宇聽來倏然色變,十分驚心地接道:“不然,我敢說‘四衛’回來的時候,一個個必定全都鼻青眼腫的苦着臉,一副可憐像!”
  何沛宇派出“四衛”雖然確是另有任務,並非去找南奇的麻煩的。但是,倏聞此語,臉色也不由得微微一變,道:“妹妹,你派人跟下去了?”
  何瑤卿笑笑道:“你想我會睜眼看着你派‘四衛’去找他的麻煩,欺負人,而不管麽?”
  何沛宇劍眉微微一揚,道:“你可是派‘四虎’跟下去的?”
  何瑤卿螓首搖了搖,道:“不是。”
  何沛宇道:“是‘四燕’?”
  何瑤卿淡淡地道:“也不是,我另外派了兩個人。”
  何沛宇愕然一怔,詫異地道:“你另外派了兩個人?”
  “嗯!”何瑞卿眨眨美目道:“是兩個足夠製住‘四衛’的人!”何沛宇心中不禁暗暗一凜,問道:“也是我們莊上的人麽?”
  何瑤卿螓首微點地道:“不錯。我這一趟出來,除‘四虎’、‘四燕’外,另外多帶了兩人。”
  何沛宇道:“爹知道麽?”
  何瑤卿道:“是我請求爹特準的。”
  何沛宇笑道:“我知道爹對你嚮來是特別寵愛的。”
  何瑤卿黛眉微揚,道:“爹對你難道不夠寵愛麽?”
  何沛宇笑了笑問道:“你多帶的那兩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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