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东方英 Dongfang Yi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9年)
魔幻新传
  作者:东方英
  世上真有鬼怪?而且是那种专吸人血的鬼怪。
  这个问题得问书中的黄天朗。
  黄天朗亲眼目睹了人鬼之间的一场殊死拼斗。
  正义的力量驱使他与妖魔舍死一搏。于是,他有缘结识了阳山神姥的衣钵传人——娇媚可人的米天香。二人为了铲除凶邪狠毒的妖魔阴灵神君,险象环生,厄运迭起。末了,终于巧谋智取除掉令人唾耻的妖人阴灵神君。
  这世上正义总是永恒的真理。
  蔡晓梅也正是出于正义之情,出手携助天资聪颖,惹人喜爱的罗氏小兄妹的。为了这,她巧脱马大娘的纠缠,力劝“人面秀才”归正,并得少侠古季玉之助,与邪恶组织杨家堡进行了尔虞我诈的周旋与直面较量,得以胜利而终。
  漂亮怡人的蔡红萼为了偿还血海深仇,偕同表哥姜镇龙踏入江湖,辗转流离,使他们邂逅了艺高胆大,英俊潇洒少侠陆若博,若博仗义相助,使得红萼得以顺利手刃杀父仇人朱义。
  本书情节离奇,魔踪侠影,时隐时现,读来令人回味无穷。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一章
  残霞满天,绚烂夺目,这情景,正好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两句诗词来形容。
  黄天朗疾步在这条处于云贵交界的山路上,由于一路上走得太急,加上天气燠热,故此,他一额是汗,背上的底衫也湿了一大片。
  望一眼那前面耸立着的鸡爪山,双眼被那落在山头上的夕阳眩耀得眯成一条缝,举袖抹一下额上淌流下来的汗水,衔步丝毫不慢,反而更加快了。
  “要是在天黑之前,翻不过鸡爪山,那么,就要露宿街头了。”
  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禁焦急起来,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过眼前那形如鸡爪,山石嶙峋的鸡爪山。
  头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吱吱喳喳”的鸟鸣声,他抬头向上望一眼,一群野鸟,振翅飞向山脚下的那片野树林,连雀鸟也投林歇宿了,这更增他心中的焦急。
  偏是这一带连一座破庙也没有,否则,他也不用心中这般焦急,在这个时候赶路了,虽然,在他来说,露宿算不上是一同事,但若是能够找到投宿的地方,总好过露宿,他所以赶得这样急,正是希望能够在翻过鸡爪山后,找到投宿的地方。
  他登上鸡爪山头时,那一轮落日,经已完全沉没在地干线上,满眼一片苍茫暮霭,山风过处,遍体生凉,但也带来一阵凄寂的感觉。
  放眼朝山下那边望去,却看不到什么地方有炊烟升起,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候正是晚炊的时候,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一丝炊烟,那岂不是表示,目光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人家?
  他不由长吁口气,反正是找不到人家借宿的了,那还急着赶下山去干么?幸好他的身带备了干粮,倒不至于挨饿。
  既然露宿是免不上的,而山上又凉风习习,那何不在山头上歇一下,凉快凉快才下山呢。
  在夜色迷离中,黄天朗终于下了山,在山脚下找到一条山沟,他在沟边找了一块石坐下来,然后俯下身,伸手掬水洗了把脸,只觉整个人清爽舒畅不已,可惜这条沟只有尺许宽,水深不过膝,否则,他真想脱掉衣服,在沟中痛痛快快地洗个澡,那有多舒服啊。
  喝着清凉的沟水,他大口大口地啃起干粮来,待到他吃罢干粮,不经意间抬头望一下,只见那边的一片疏树林的梢头上,已挂了一弯新月。
  夜,经已真真正正的降临了。
  他怔怔地望着那一弯新月,他的思绪一下子又飞回到他那久别了的家乡,还有那高堂白发,以及聪明伶俐的唯一妹子上面。
  故乡该无恙,年迈的母亲,应还健在吧?还有,妹子不知嫁了没有?
  蓦然间,他的眼前,忽然映现出一张端庄秀丽含羞的脸庞来。
  “秀姑……”
  他的嘴里嘟喃一声,双眼随之发出热切的光芒来,死死地盯着眼前幻现的那张脸影。
  “呱——”
  蓦地一声夜鸟惊鸣,陡然间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眨眼,眼前的那张脸影,便自消散无形,原先挂在梢头——的那弯新月,升高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不由嘟喃自语起来:“五年,足足五年长,秀姑也应该嫁人了。”
  心头一阵绞痛,脸上也满是落寞痛苦之色,翕动着的嘴唇又吐出语声来。
  “唉,就算秀姑愿意等我,她的娘也不答应啊。”
  说到这里,心头绞痛更甚,嗒然将头垂下来。
  一忽,甩甩脑袋,他又自己开解自己。
  “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母亲与妹子平安无小,一家团聚,那便上上大吉了。”
  这样想寸,心中舒展了很多,不过,却仍然有点耿耿于怀的,眼前,不山又幻现出秀姑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影来。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他竟然倒在那块石上睡着了,直到他被一声极之尖锐诡秘的怪声惊醒,才知道自己因为疲困,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骨碌从石上爬起身来,抬头望一下夜空,这才发现,那弯新月经已挂在中天,而夜色也更加深沉了,这时候,应该有二更天了。
  “刚才将自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怪异叫声,不大系野兽的嗥叫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叫声?”
  他眨着眼,在思忖着,一双目光却四下扫视着。
  “不会是山妖鬼魅吧?”
  一念及此,他心头马上涌上一股寒意,但随即又哑然失笑起来。
  “凭我如今的一身修为,又何惧什么山妖鬼魅,何况,那只是传说而已,活了这么大,又几曾见过什么鬼怪来?”
  想到这里,他一颗心随之定下来,自嘲地笑笑,正想躺回石上再睡,岂料,一声尖锐诡怪的怪叫声又划空传来,这一次较之在睡梦中听得更真切,而他浑身的汗毛,也不由得根根倒竖起来,只觉遍体生寒。
  而这一次,他也听出,那叫声是从那片树林子的后面传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恐怖的叫声,难道真的是山魅鬼怪发出来的!”
  一念及此,他不自禁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那片树林子。
  好一会,没有再听到那怪声了,但他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绕到那片林子后面,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叫声。
  口口口
  一挺身从石上跳起来,身形一晃便向那片树林子的侧面掠去。
  单看他那种飞掠之势,便足以显出,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几个起落,他已掠至林角前,只要一转出去,便可以看到林子后面的情形。
  但他却反而将身形放缓下来,脸上也现出一片讶异之色。
  就在掠近林角的刹那,他听到一声劲风劈空声,也所以,他才没有冒失地一下子掠出林角。
  凭他的武功修为,他从那一下劲风劈空声中,听出发出劈空掌劲的人,内功有相当火候,这不就显示出,林子的后面有人在打斗么?
  人念及此,他的好奇心更炽,心中也定了很多,身形微微一伏,窜到林边一棵树后,悄然探头向外张望。
  这时候夜色虽然深沉,但挂在中天的那弯新月,却发出淡淡的幽光来,夜色迷离中,凭着他那双锐利的目光,足以看清楚林子这面的情形。
  林子这面的空地上,果然有人在打斗,而他也听到一阵急过一阵的隐隐铃声,吐出一口大气,定眼看清楚那打斗中的两人,不禁令到他全身泛起一阵寒颤,汗毛直竖,脸上满是骇异之色,差一点没有张口失声叫出声。
  你道他为何会如此惊骇,原来,打斗中的两人之一,竟然不是一个活人。
  在幽淡的月色下,迷离的夜包中,那不是活人的“人”,看上去更形恐怖,那皮包骨,形如骷髅的脸上,长满了茸茸的绿毛,深陷的眼眶内,是一双死鱼眼般,但却发出幽光来的眼珠子,身上穿了一件长及脚的灰黑色寿衣,从那双衣袖中硬直地伸出来,指甲足有三寸长,其上也长满了绿毛的怪手,以及那硬直的腰身,蹦跳的势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僵尸。
  一想到“僵尸”这两个字,他的心底没来由的,猛然升起一股寒气,只觉双脚发软,头皮发炸,要不是急忙吸口气,将心中的恐骇之意压了下去,他真会转身撒腿就跑了。
  关于僵尸之说,早在他孩童懂事起,便听故乡的父老说及,并且对于僵尸之可怕,说得绘形绘声的,一只成了“精”的“僵尸”,据说是因为吸收了月之精华而成的,每夜月升时,例必破棺而出,吸食人血,日出前返回棺墓之中,吸食的人血越多,则“道行”越高,甚至成了精怪,那时候,为祸更烈,就算是道行稍差的修道之士,也没法降服得了。
  这就是僵尸!
  而一直以来,那只是一种传说,想不到,今晚竟让他看到了,怎不教他心底生寒。
  因为,这种成了“气候”的僵尸,非人力所能歼除得了的。
  传说中,这种成了形的僵尸,恍似铜皮铁骨,刀砍不入.而且是打不“死”的,你说,可怕不可怕?
  而与那只形貌恐怖的僵尸激斗的,正是一名中年道士,手上执着一柄青铜长剑,背插着一支拂尘,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道袍,头上那顶道冠经已不见了,大概是被那只僵尸抓掉了吧,发髻散乱,白着一张脸,左手不时劈空发出一团青惨惨的火焰,朝那只僵尸飞击过,但那只僵尸似乎气候已成,竟然一跳一跳的,便自避过那道士发出的火
  每一次那道士掌上发出一团青焰,便响起“哧”的一下疾响,那柄青铜长剑闪刺挥劈,不是那只僵尸避过,便是被他的双臂挡住,发了铿然声响,却就是伤不了它分毫。
  就算刺斩在它的身上,也只是弄破了那件寿衣而已,根本就伤不了它,你说,与这样恐怖的精怪打斗,惊不惊怕!
  而那只僵尸显然是受到那一阵隐隐传米的急促之铃声所控制操纵的,别看它全身僵硬,不能屈曲,但在那急促的铃声操纵下,却跳跃如飞,灵活异常,每每能够在刹那间,避过道士左掌发出的掌焰。
  那双指甲足有三寸长的鬼手,更如十支利剑般,蹈隙觅机地,抓插向那道士的身上,令到那中年道士忙着应付。
  这种人“尸”大战,黄天朗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心中惊骇,但也大开眼界。
  口口口
  “嘶”地一声,那中年道士一个闪避不及,被那僵尸的右手利甲抓下一片衣袖来,裸露的臂侧上,现出三道血痕来。
  那僵尸嗅到血腥味。双眼中幽光大盛,呲牙咧嘴的,露出一嘴森森的白牙来,一副噬人的恶相,口中发出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吱吱叫声,纵扑闪跳之势更急更猛!
  看样子,这只精怪在嗅到血腥味后,已凶性大发,急欲噬血。
  而那位中年道人的道行可能尚浅,只能发出令到僵尸畏惧的掌焰,要是道行高深之士,举手投足之间,轻易便可以将这只精怪歼除掉。
  那急骡的铃声也更急了,匿在树后窥看的黄天朗;虽然看不到那摇铃人,但却从铃声传来的方向,听出那摇铃人就藏匿在林子另一边的其中一棵树上。
  因为铃声是从那面的空中传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猜想。
  那人竟然能够操纵僵尸这种精怪,肯定是一个邪恶之人。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居然具有如此高明的邪法,操纵得了那种怪魅,黄天朗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见识一下这个人。
  就这一瞬之间,那中年道人在那只僵尸的一轮凶猛挟击之下,显得甚为狼狈,左胸肋下的衣衫,也被撕破了,血渍殷然,那僵尸“吱吱”连声,更加凶猛可怖。
  黄天朗看着,不知怎的,想到与那僵尸激斗的人是自己,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颤,心中一阵发毛。
  因为这种成了气候的精怪,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歼除得了的,纵使自己有一身武功,也无法与之对抗,这怎么不叫他心中生寒!
  那中年道士似乎豁了出去,只见他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剑掌齐施,抵拒那僵尸的凶猛扑击,蓦地,闪身跃退一步,陡然张口喷出—道血箭来,疾射向那妖魅的心胸。
  那妖魅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怪声,挟击的身子急急向横蹦跳开去。
  可是,那里能避得过那中年道士这拼命的一击,只听“噗”的一声,那股血箭射在那个妖魅的左胸侧上,随即便“蓬”然一下炸响,火光闪冒,在那妖魅的身上烧了起来。
  这道士竟然不惜耗损自己的本命真元,施展出道家的血光神火功,冀图歼除那只妖魅。
  不过,这一来,他的元神大损之下,其功行起码折损大半,而气衰力歇。
  果然,只见他一张本已发白的脸,此刻更如白纸般,脚步不稳,身子摇晃,几乎连手上那柄剑也握不牢,忙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黄天朗几时瞧过如此神奇的情影,一个人的口中,居然能够含出一道血箭来,而血箭着体,竟又化成火焰燃烧,这实在匪夷所思,瞧得他不禁目瞪口呆,既兴奋又紧张。
  回头再说那只僵尸,在中了那道士的血光神火后,在身上燃烧起来,只烧得“滋滋”响,越烧越旺,那妖魅狂乱地蹦跳着,却兀自扑灭不了(传说僵尸的手脚是僵硬如石的,不能屈曲,故此,僵尸不能行走而只能蹦跳着走,而他的手。只能向前直伸,而双手十指只能曲抓或直插,故此,不能像人一样,可以用手来扑打身上着火的地方),那深陷的眼眶中,发出狂乱的闪闪幽光来,口中“吱吱”
  厉叫不已,几乎忘了向那中年道士扑击!
  而一阵中人欲呕的腥臭之气,自那妖魅的身上散发出来,几乎将黄天朗薰得呕吐出来,连忙闭住了呼吸。
  那火在那妖魅的身上越烧越猛,转眼间,已蔓延上那妖魅的肩头上,而那阵阵腥臭之气更浓浊,令到黄天朗再也憋不住,张口干呕起来。
  那只妖魅在火光中厉叫狂眺,那狰狞的脸相,更形恐怖骇人。
  也就在这刹那,一声尖厉怪异,令人毛骨耸然的怪啸声自铃声传来处响起。
  啸声入耳,就连黄天朗也禁不住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而那中年道人更就是脸色倏地惨变,一个身子剧晃了一下,差一点一跤栽倒在地上。
  只见那只妖魅在怪啸声响起的刹那,本已狰狞可怕的神情,倏地变得更加可怕骇人,蹦跳着身子一下子就像装上了弹簧般,一跳丈高,接着身形凌空一个急旋,带着一身火焰,怪叫连声中,凌空飞扑向那中年道士。
  这种情形,不用说,也是那位暗中操纵了那妖魅的家伙,利用一种邪法,驱使那妖魅奋起凶威,扑杀那中年道人!
  那中年道人根本上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虽然眼见那妖魅凌空扑来,但却已有心无力,只是睁首一双惊恐的目光,瞪视着那扑临身上的妖魅。
  纵使他拼尽本身残存的气劲,也抗拒不了那妖魅的凌厉扑击。
  所以,他可说是眼睁睁等着被那妖魅扑击倒地,身受那吸血之厄。
  匿在树后的黄天朗可再也看不下去,也忍不住了,虽然与那中年道人素昧生平,但身为侠义道中人,又焉能眼看着一个力抗妖魅的人,在身遭扑噬之情形下,而不挺身扑救。
  虽然,对于那妖魅他是心生寒怖,但是在这生死关头,他也不知道那来的勇气,口中叱喝一声:
  “何方妖孽,胆敢作祟害人!”
  喝声中,他已由树后扑射而出,人未到,凌空劈出一掌,同时,亦亮出了他的独门兵刃捆龙鞭。
  他那一掌虽然是凌空发出,但却最少施展出八成功力,他自信就算那妖魅是一块顽石,在他那浑厚刚猛的劲劈击之下,也势非被劈裂开来。
  但怪事却发生了,他劈出的那股浑厚刚猛的掌劲,由于那妖魅全身僵硬,而且又是被有催迫才飞扑过来的,根本就不懂得怎样去闪避——根本就不会闪避,所以他那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那妖魅的身上。
  可是,那妖魅却没有碎裂开来,“吱”地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厉叫,扑临邓中年道人的身子,凌空被击得倒飞回去,“呯”的一声,直直地飞摔在地上,却起不了身,兀自发出“吱吱”的叫声,而它身上烧着的火,已经蔓延上它的头脸,那形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更形可怖,若是胆子小一点的人,只怕已早吓得昏死过去。
  就连飞身落在那中年道人身旁的黄天朗,目睹之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一发的凶险场面,但像这种恐怖妖异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而且,与之动手的,居然不是人,而是闻之令人色变心寒的妖魅——僵尸,那怎不教他心中发毛。再看一眼那中年道人,却已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黄天朗刚才只是基于一时之义勇,才奋不顾身地飞身扑掠出来,出手抢救那中年道人,如今锐气一过,他可不想再留下来了,但又不能掉下那中年道人不顾,那岂不是有违初衷,他只好手急脚快地俯身伸手,欲将那中年道士扶起来,飞身急掠而去,鼻子中嗅到一阵阵自那妖魅身子发出来的腥腋恶臭之气味,一阵恶心,张口干呕起来。
  就在他一手扶起那中年道人的刹那,一声厉啸从那面的树角内传出来,紧接着,一条人形有如一支激矢般飞掠出来,挟着一片令人心神悸动的铃声,紧随着如飞般,蹦跳出三条僵直的身影来。
  “那来的野汉子,胆敢伸手管本神君的闲事,嘿嘿……嘎嘎,大概是吃了豹胆熊心,本神君倒要看一下,你这野汉子,是否三头六臂,法力无边!”
  人随声现,飒的一声,就在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半截身子经已被熊熊的火光燃烧着的那妖魅旁边射落,接着朝那僵尸着火的身上吹了一口气,说也奇怪,那么猛烈的火势,被他那一口气吹熄了。
  接着嘴唇一阵蠕动,朝那妖魅疾喝一声:“疾!”只见那妖魅整个身子直直地蹦弹起来,就像一根树干般,站在那人的身旁。
  这可就透着邪门了,也显出那人是精擅驱鬼魅妖物的邪法的。
  黄天朗看着,整个人惊怖心悸得呆庄了。
  口口口
  “吱吱”忙叫声中,就在那自林角内射出来的那人身后,品字形排列着三具僵硬的魅影,不用说,那亦是已成气侯的僵尸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黄天朗总算将心头那股寒意压了下去,定下神来,仔细地打量一下那精擅邪法的家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四十上下,脸目阴阴冷冷,恍似从倌材中走出来的一个死人般,死眉死眼的,高高瘦瘦的个子,却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袍子,要不是他那双眼珠子偶尔会转动一下,并发出两道慑人心神的碧惨幽光,黄天朗真会以为,那是一个死人——古老相传的那种走尸!
  (作者按:所谓走尸,据古老相传,一种是被通晓驱尸法的赶尸客驱赶的;另一种就是暴尸荒野,却受到天地交接的一股阴电所殛,因此“活”了过来,自动走跳,但阴尽阳生——日出之时,便会自动躺倒下来,回复一具尸体。)
  此人头上散发乱披,左手执着一个铜铃,右手拿着一面三角小幡,其上写满了符咒,肩头上斜插一柄松纹长剑,那双发出森森幽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黄天朗。
  黄天朗在乍见此人时,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以为又遇上了走尸,及至看清楚了,再听到那人发出语声,才知道是一个活人,一个浑身沾满了阴邪之气的人!
  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心情稍松,反而更加骇悸了。
  因为,他亦已看清楚,那品字形排列在那人身后的三具硬直身形,根本就不是活人,原来是三只妖魅——僵尸!皆作出扑噬之状,那深陷的眼窝中,各各射出两道绿幽幽的磷光来。
  一只僵尸已如此难对付,何况是三只?今晚撞了什么邪,竟然会遇上这种妖魅,他越看越心寒,头皮一阵阵发炸。
  “喂!野汉子,为何不答木神君之话?你不是被本神君的这三具阴将吓破胆了吧!”
  黄天朗虽然心中发毛,但被那邪人这一说,所谓佛也有火,何况,他年纪才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精壮之年,血气旺盛,并且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当下气血翻涌,胆气陡壮,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睁目喝道:
  “何方妖人,胆敢驱妖役鬼杀人,今晚既然让黄某遇上了,管教你这妖人从此不能驱妖役鬼作恶!”
  说着,“呼”的一声,挥手舞了一个鞭花,以壮声势。
  那活死人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炸的“嘎嘎咕咕”的笑声,目中幽光森森地注视着黄天朗,厉声道:
  “野汉子,别说大话自壮声势了,本神君倒要看一下,你有什么能耐,能够对抗得了神君手下这三名阴将!”
  说着,作势便欲摇动手上的铜铃。
  “慢着!”黄天朗疾声道:
  “你还未向我报上名号,说出这位道长与你的恩怨,请说个明白才动手不迟!”
  “嘎嘎咭咭……”那妖人笑了几声。“野汉子,说得冠冕堂皇的,好听得很,实则,你是想拖延时间,不安好心,嘎吱,本神君不会上当的!”
  话声才落,便摇动手中铜铃,发出一阵令人神摇魂荡的急促铃声来。
  接口中一阵翕动,倏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右手那面三角幡一招接向黄天朗一指,只听“吱吱”声中,排列在他身后的那三只妖魅,目中绿幽幽的磷火大盛,硬直的身形一跳,蹦跳如飞地扑向黄天朗那边。
  黄天朗确是想利用说话来拖延时间,因为他偷眼瞥到,那弯新月经已斜坠,而他亦蓦然记起,村中父老曾说过,那种妖魅虽然可怕,但只要鸣啼声起,天色透白,便非要躺回它的棺墓不可,否则,只要被一缕日光照射到,便会气候大损,瘫到在地,不能“行走”,那时,只要用火烧之,便会化作烟灰,形消骨灭。
  他大约估算一下,离天亮不到一个更次,只要拖延下去,那么,那三只妖魅便不足惧了。
  可是,却被那妖人看破了自己的心意,并已驱使那三只妖魅向自己扑击,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连忙强吸一口气,脑中灵光一闪,暗自忖道:
  “那些妖魅一跳一跳的,虽然跳得飞快,但是快不过自己的轻功,既然连这位道长也敌不过,自己虽有武功,斗下去肯定吃亏,那么,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总不信,那几个妖魅追得上我!”
  思忖之间,那三只妖魅经已一跳一跳地,扑到离他身前不足丈远,也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三只妖魅骇人心胆,令人毛发悚然的狞怖鬼样,他吸口气,心中暗道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念动,脚下却一弹,挟着那中年道人,倒纵出去。
  “哪里走!”
  只听那妖人暴喝一声,手中三角幡疾展,黄天朗一纵二丈过外,正欲展开身形,急掠而去,哪知道头上“呼呼”连响,接“嗖嗖嗖”接连四下飘掠声,说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相信,那三只僵尸居然凌空飞扑而下,成品字形将降黄天朗困在当中,而那妖人,比那三只妖魅还要快,先一步落在黄天朗的身前,将他的去路堵住!
  这简直匪夷所思,自己的轻功,竟然快不过那妖人与三只妖魅,那刹那,他仿佛掉落了一个冰窖中般,心胆俱寒,鼻中嗅到从那三只妖魅身上发出来的尸臭之气,只觉肠翻肚转,几乎将昨晚吃的干粮,吐了出来。
  “嘎嘎咭咭。”
  那妖人阴阳怪气地瞧着黄天朗笑了几声。“野汉子,你还是认命吧,那个叫你强出头,还是乖乖地躺倒在地,与那臭道士供本神君这三只阴将饱吃一顿吧!”
  黄天朗虽然心中骇怕,但焉肯就此束手就死,特别是想到自己会被那三只妖魅扑倒在地,噬破喉管,吸尽体内精血的情形,心中虽然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但一股求生之意,亦油然而生。
  当下强吸一口气,振奋精神,敞声道:
  “别发你的大头梦了,黄某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束手待毙,任由你那些妖魅饱吃,今晚,黄某人就是死,也,要将你与这三只妖物除去!”
  一声微呻,也就在黄天朗语一落的刹那,自那中年道人的口中发出,同时,身躯也挣动了一下。
  中年道人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
  黄天朗连忙将挟在胁下的中年道人放下来,惊喜地道:
  “道长,你没有什么事吧?”
  那中年道人双眼微睁,吐出一口气来,挣扎着要站起来,黄天朗连忙伸手挽扶他。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妖人铜铃急摇,口中喃喃有词,三角幡一展一指,那三只僵尸口中发出一声“吱”的尖叫声,猛地一跳,跳扑向黄天朗!
  黄天朗疾喝一声:“道长小心!”手中捆龙鞭倏地一扫!
  在他的想像中,那三只妖魅既然只能蹦跳前扑,动作僵硬笨拙,那么,肯定避不过自己那一鞭,只要将那三只妖魅绊倒在地,那便有机会突困逃掠了。
  他却忘记了那三只妖魅是受那妖人的邪法驱使的,虽然动作笨拙,但在那妖人的驱役下,行动却绝不慢,先前,那中年道人与那只受了重伤的妖魅交手时,便已显示出来,可惜,他在心惶意乱之下,一时想不起来。
  他一鞭狂扫之下,施展的正是秋风扫落叶一招,只见鞭影有如狂飙扫落叶,疾卷向那三只妖魅的下盘,那里知蹲那三只妖魅在那妖人的驱役之下,就像会武功一样,那刹那向上急蹦,一跳到五六尺高,只好避过黄天朗那一鞭。
  那位中年道人虽然醒了过来,但对于黄天朗却一点帮助也没有,当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势,他更是惊骇得几乎一跤跌倒在地上,也明白到,自己刚才之所以没有死,正是身旁这位汉子救了他的,只可惜,自己道行不够,一只僵尸尚且应付不了,何况是三只,看来,今晚是有死无生的了,一念及此,他不由豁了出去,强提一口气,疾声道:
  “这位兄台,那些异物非人力所能对付得了,你别管贫道,快走吧,这时候走还来得及,待贫道替你挡上一挡。”
  这就说话之间,黄天朗已一手挟着那中年道人闪数尺,避过了一只妖魅自侧后的扑出。同时挥掌逼退另一只妖魅的扑噬,捆龙鞭“啪”地一声,抽在第三只妖魅的身上,却只是抽裂了它的衣袍,对那异物根本不能造成损伤,只是将那异物击得摇晃着跄退开去,几乎一跤倒在地上,要是换了平常人,只怕受伤不轻,甚或一命呜呼。
  他一边掌劈鞭挥,一边朝那道人道:
  “道长,黄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黄某若是这时候丢下你一走了之,又何必伸手救你,黄某不是那种不忠不义之人!”
  就这一会之间,那三只异物在那妖人的邪法驱使之下,扑击之势更急,令到黄天朗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那道人发急地道:
  “黄兄,你赶快走啊,贫道怎么忍心看着你被那些异物所噬,再说,你不走,那只会徒自成为那些异物的采捕之物,贫道与兄台若是死了,这件事便无人知晓,若是被那妖人修练之邪法大成,那些异物气候一成,那时,只怕张天师再世,也降伏不了,那时候,就会造成无穷祸害了。”
  道人这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令到黄天朗心动了。
  确实,自己死也是白死,于事无补,但若如道人所说,若是那妖人邪法练成,而那些异物亦成气候的话,那么,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将有不少人受其茶毒。
  “对!为了不致让那些妖魅异物为害人间,自己确是不能死!”
  黄天朗主意一定,奋力劈出一掌,右手捆龙鞭施展出一招极厉害的杀着——天风四合!
  这一招若是用来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可说绰有余裕,但用来对付那些妖魅,根本产生不了阻吓的效果,只见那些妖魅在那样凌厉迅猛严密的鞭影中,纵跳闪避。
  “啪啪”声中,虽然各自着鞭,却只是衣衫破裂,身形歪侧烦退了一下,便又“吱吱”怪叫着,凶猛地扑向黄天朗。
  黄天朗这一次可说是寒透了心,顾着护住那中年道人,一个不小心,肩头上一阵剧痛,“嘶”地一声,被抓下一块衣布来,留下三道血痕。
  这时候,黄天朗的长鞭根本施展不开,因为那三只妖魅已凶猛地扑到他的身前不足五尺之处,那种尸臭之气,更加浓烈,几乎将黄天朗薰得闭过气去,只能够仗着身形灵巧迅捷,带着那中年道人闪跳腾挪,再发出掌劲,将那些妖魅的扑击之势阻遏一下及逼退开去。
  “黄兄,再下去,便没有机会了,快走吧,别理贫道!”
  那中年道士眼见情势危急,发急地大叫起来,并挣动身子,企图将黄天朗抓着他的手挣开。
  黄天朗却死抓着那中年道人不放,他不是不想走,而是不忍心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授业恩师,就是赏识他这种仁义之心,才破格取录了他的。
  若要他丢下那中年道人一走子之,那他是怎么也做不出的。
  一个挣动,一个紧抓,稍一失神之下,被那三只异物乘隙扑出,黄天朗的左手臂上,又被抓下一块皮肉来,鲜血淋漓,痛得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中年道人的背上也挨了一抓,痛得他忍不住张口发出一声痛叫,猛地一挣,竟然被他挣脱了黄天朗抓住他的手,口里大喝一声:
  “黄兄快走!”
  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直喷向一只眦牙咧嘴,形像狰狞,利爪如剑,猛扑过来的僵尸身上。
  那三只妖魅嗅到血腥味,形相更加狰狞,扑击之势更凶,那种恶形恶相的形相,不要说是与之动手了,就是吓,也被吓死过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黄天朗的腰上又被抓了一块皮肉,奇痛之下,为了避过另一只个尸直挥过来的双手十指,他只好一顿足,整个人直拔起来!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就在那刹那响起。
  黄天朗急忙闪眼望去,只见那中年道人肋下已被一只妖魅尖利如刃的五指直插进去,背心也被插中,血箭狂射,而那只妖魅则露出森森白牙,张口向那中年人的头上噬去!
  如此恐怖的情景,只看得黄天朗毛骨悚然,心悸魂飞,干呕了一声,心想就算这时拼掉一命,也救不了那中年道人,而他亦早已心寒神悸了,凌空的身子猛一折一展,便斜惊出去,直扑向树林子。
  只要一掠入树林子,凭他的轻功身法,加上那些树木的阻碍,而那些妖魅的行动又是那样笨拙,他相信可以轻易溜之大吉。
  这时,那中年道士经已被那只妖魅一口噬在颈上,而另一只僵尸,亦一口咬住他的喉头,吮吸起来,只有那只被中年道人一口血光神火喷射的妖魅,闪跳开去,来不及扑上去分一杯羹。
  可怜那中年道人除妖不成,这时已气绝身亡,还要被那些妖魅降体内的精血吸尽。而他那一口血光神火要不是因为元气大损之下,加上道行不深,喷射之势不够猛,因而被那妖魅避过,否则,就算不能将那只妖魅当场烧死,也必将之烧伤。
  回头再说黄天朗,他的身形才斜掠出去,蓦地,只觉斜刺里有一股炙热刚猛的气劲疾撞而至,心中惊惶之下,他猛地想起,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忘了还有那个驱役那些妖魅的妖人同立一侧,这一股气劲,肯定是那家伙发出的,以图阻止自己掠入林中。
  他惊惶心悸之下,正想将身形往下急坠,以避过那一股气劲。
  那知道另一股有如寒冰般的掌风自下斜击上来,他这一坠,无异是将自己送向那股斜击上来的掌风!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刚下坠的身形急忙拧腰横身,冀图能够避过那股寒冰般的掌风。
  可惜,人家是算准了再出掌猝击的。而他却是在仓促惶急的情形下欲避,在这情形之下,就算是身手比他高的人,也避让不过。
  结果,他的腰背上被那股寒冰般的掌风击中,那刹那,他只觉腰痛一阵冰寒,继之一阵僵麻,身不由主的,蓬然一声,直摔落地上。
  这一摔,只摔得他心胆俱裂,因为他刚想挺腰弹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腰背僵硬有如一块石头般,根本就挺不起腰来,而就这一霎之间,腥臭之风急袭而至,一只妖魅,猛地扑噬而至,直朝他的身上扑落,张开一张利齿森森的嘴巴,一口噬落他的喉头上。
  黄天朗就算胆比瓦缸还大,此情此景之下,也禁受不了,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妖魅一口噬落黄天朗的咽喉,猛地,就像遇到什么禁制般,“吱”地厉叫一声,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那具僵尸的身子倒蹦了起来,连连后退,口中厉叫不已。
  再看一看黄天朗的脖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符咒之类的东西,只是在顶下挂了一块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韦陀玉像。
  看样子,是那个韦陀玉佛将那妖魅吓退,暂时救了他一命!
  那妖人看到这种情形,他是什么人,一眼便猜到,必是黄天朗的身上,佩带着什么具有阻吓之力的符之类的佛道两家的物件,当下狞笑一声,大步上前,考察一下黄天朗的身上,到底佩戴了什么具有“法力”的东西。
  那知就在那刹那,当空之中,霹雳一声,猝然响了一个震天价响般的焦雷,只震得那只异物怪叫一声,恍似受到什么撞击一般,倒跌在地上。
  而那妖人也被震得心神俱颤,血气翻涌,脚下打了个踉跄,心中正自奇怪,随之心头一动,马上想到是什么一回事,口中翕动,念起咒语来。
  可是,却慢了。
  就在他念动咒语的刹那,倏地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呼啸之声大作,那情景,恍似天地浑沌未开一般。
  那妖人正自在狂风飞沙中兀立不动,倏地口中疾喝一声:
  “疾!”
  喝声出口,刹时风止沙息,天清气朗,一切又回复先前的情景。
  但地上的黄天朗,却离奇地不见了,仿佛钻入了地下,又或是化成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妖人那双森森的目光一扫,脸色一变,大喝一声:
  “何方妖人,胆敢在本神座面前班门弄斧,本神倒要看看你还走得了!”
  喝声出口,扬掌朝西南面发出一掌。
  只听“轰”的一响,一团绿火自他的掌心发出,飞射出去。
  那团绿火一射数十丈,“蓬”地一声,撞在一棵树上,邓棵树立刻便被那团绿火罩住,燃烧起来。
  观诸这妖人的这一出手,其“道行”法力颇深。
  眼看发出的邪火竟然射不中那暗中弄鬼救了黄夭朗的人,那妖人气得咬牙切齿的,手中铜铃急摇,那被震倒的三只异物,马上吱地叫了一声,硬蹦蹦地跳了起来,神态间似有点迷惘。
  那妖人手中的三角幡朝那三只异物一指,那三只异物马上又“吱”地叫了一声,双臂下垂,一蹦一跳地来到那妖人的身后,僵直地站立着。
  此刻,地上那具中年道人的尸体,血肉狼藉,惨不忍睹,那种惨酷的情形,令人忍不住想呕吐。
  那妖人沉哼了一声,手中铜铃一摇一摇的,发出极有节奏的铃声,那异物身形一动,一跳一跳地,排成一列,朝那只站立在数丈外,头脸几乎被烧焦了的同类“走”去。
  那妖人则一边摇着铃,一边跟着走,来到那只受伤的异物跟前,铃声一停,那三只异物停了下来,妖人则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其上写满了符咒,张口朝那张黄纸吹口气,随即贴在那只异物几乎被烧焦的胸上,手中铜铃再响,那三只异物便又向前跳着走,而那只受伤的异物,亦跟着尾随蹦跳而去。
  那妖人则押后走着,铃声不断,渐去渐杳,转眼之间,便走得无形无踪。
  这时,那一弯月儿,经已斜挂在西边的树梢上,不用多久,天便会亮了。
  口口口
  黄天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满眼金黄,几乎被照得睁不开眼来。
  跟着,他便发现自己赤裸着身躯,下身只穿一件牛犊短裤,这一望,真是非同小可,连忙翻身坐起来,想找回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
  同时,他也奇怪自己怎会躺在这里的,而且,还活着。
  那知他的腰身才一挺起来,便痛得他一下子重重地躺倒下去,忍不住哼了一声。
  “哼”声才出。
  马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且迅速朝这边走来,他不由惊异地睁大眼睛,朝脚步声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这一来,他才看清楚,自己原来置身于一间明亮的竹屋中,他躺着的那张竹床对面,开了一面大窗子,璨亮的阳光,自那个窗子中射进来,洒满在他的头脸上,怪不得一睁眼,便觉满眼金黄了。
  而脚步声响起的方向,正是门口,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前一暗,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具婀娜的身影,接着,他便瞧到那人的脸相。
  那是一个秀发披肩,眉目清秀的少女,嘴角挂着一抹惹人喜爱的笑意,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衫,但却一点也掩不住她那婀娜动人的身段,反更显得她超俗出尘。
  那少女才走入屋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便关切地向黄天朗的身上瞧去,及至一眼看到黄天朗正睁着一双眼望过来,她却一点羞涩之色也没有,脸现喜色,欢呼一声:“你醒过来了。”
  脚步急急地朝床前走过来。
  黄天朗却尴尬得红了脸,伸手遮掩着自己赤裸的上身。
  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赤身露体的,那总是一种失礼,而且不雅得很,饶是他是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也噪红了一张脸。
  那少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走到床前,看一眼黄天朗,脆声道:
  “好了,你终于醒来了,你觉得怎样?”
  黄天朗在那少女澄澈的眼神注视下,简直臊得恨不得地下有一个洞,好让自己钻入去,呐呐着道:
  “姑娘,在下怎会起不了身的?”
  那少女嘴角的那抹动人笑意马上消失了,微蹙着又眉,看一眼黄天朗,道:
  “你难道真的忘记了,你昨夜曾中了一记寒阴掌?”
  黄天朗的目光不敢与那少女的目光相触。
  “姑娘,原来在下昨晚腰背上中的是寒阴掌,难道中了寒阴掌,便会起不了身的么?”
  “那倒不是!”少女正容道:
  “寒阴掌是一种极寒极阴的邪门掌功,只要被其击中,中掌之处,便会冰寒僵麻,而你中掌的地方,是腰背之处,所以,你的腰背便恍似被冰封了,僵直麻硬,不能弯挺,故此,你便起不了身。”
  黄天朗听得心中惊骇不已,照这少女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永远瘫了,只能躺在床上?
  当下惊急地问道:
  “姑娘,在下岂不要……”
  那少女已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他想说什么,当下展颜一笑,说道:
  “你不用惊恐不安,幸好你遇上我师父,被她老人家救了,她老人家在救你回来时,已喂你吃了一颗离火丹,将你腰背上凝结的阴寒之气,化解了大半,你不是觉得,腰背之上,没有中掌时那么冰寒了么?”
  黄天朗听得一颗心稍为定下来,点点头道:
  “姑娘说得不错,在下的腰背处确是不再感到冰寒难耐,只是……”
  “别担心。”
  少女嫣然一笑,这一笑,给黄天朗极大的信心,而少女也仿佛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我师父她老人家正在研究一种九阳神火膏,只要在中掌之处敷上十二个时辰,那么,残留在你腰背上的阴寒之气,便会消散尽净,那时,你便一点事也没有了。”
  黄天朗听到这里,一颗心才完全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正想说话,却被那少女抢先说了。
  “你怎么会惹上那妖人的,你没有成为那妖人手上那些异物的美食,算你够运了!”
  黄天朗眨眨眼,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姑娘,可否将在下的衣衫拿来,让在下……”
  那少女眼眸一转,似乎这才看到黄天朗是赤身露体的,脸上微现忸怩之色,将目光移开,说道:
  “我师父快配制好那贴九阳神火膏了,你这时候要穿回衣服,等一会岂不是又要脱下来,那多麻烦?师父她老人在救你回来后,为了查看你的身上究竟是什么地方中了那妖人的寒阴掌,才不避嫌疑,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
  黄天朗听着,心中感激之意油然而生,那种尴尬不安的感觉,随之一扫而空,当下忙歉然道:
  “姑娘,倒是在下亵渎了令师与姑娘了,很对不起。”
  一顿,不等那少女说话,便又道:
  “是了,在下实在太失礼了,还未请教令师与姑娘怎样称呼。”
  少女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嘴角又露出那抹逗人喜爱的笑意来,大方地道:
  “我师父人称阳山神姥,至于我嘛——”
  说到这里,有点赧然地闪了黄天朗一眼。“我叫米天香。”
  黄天朗听到少女米天香说出她师父的名字,想了一下,却想不出在武林中,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当下抱抱拳道;
  “米姑娘,令师一定是位隐世高人了,令师相救之恩,在下永生不忘。”
  米天香抿嘴笑了一下,说道:
  “你呢,你又怎样称呼?”
  黄天朗忙道:
  “在下黄天朗。”
  米天香听他说出自己的姓名,眼珠转了一下,双眉轻蹙道:
  “黄天朗,我倒是第一次听闻你的大名!”
  瞧她说话如此直率,可想而知,她是一个不大懂世故,而又天真无邪,没有心机的女孩子。
  黄天朗也不以为忤,问道:
  “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米天香道:
  “这里就是阳山,你不会不知吧?”
  黄天朗点点头,道:
  “米姑娘,原来这里就是阳山,在下的家乡,就在阳山东面约三十里的三坪村。”
  “啊,这么说,咱们也可说是邻乡了。”
  米天香直直地望着黄天朗。“半年前,我曾到过三坪村一次。”
  “米姑娘,那里没有什么变化吧?”
  近乡情浓,黄天朗心中一阵激动,急切地问。
  “那一次我到贵村,可兴旺得很。”
  米天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闪烁了一下,有点吞吐地道:“只是……只是……”下面的话,就如喉头鲠了一块骨头般,说不下去了。
  黄天朗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心头跳动了一下,焦急地道:
  “米姑娘,只是怎样了?”
  米天香迟疑了一下,才闪烁其词地呐呐着道:
  “听说……听说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故,死了一些人,详细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
  黄天朗一听,急得猛地一挺腰,想坐起来,下床穿上鞋子,就要告辞赶回家中看一下,他却忘了,自己的腰背因为中了那妖人的寒阴掌,腰背僵麻硬直,根本不可能弯腰挺身坐起来,痛叫一声,直直地扳起来的身子,重重地倒回床上!
  米天香见他痛得蹙着眉头的,不由失声道:
  “咦,你怎么哪,很痛么?”
  黄天朗咬着牙,摇摇头,微哼一声道:
  “没什么。米姑娘,在下恨不得立刻赶回去看一下,因为在下还有娘亲与妹子的啊!不知她们会不会有什么事。”
  米天香听得心中感动不已,忙安慰他道:
  “急也急不来的,今堂与令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且放心忍耐一下吧。”
  “米姑娘,未知村子中发生了什么事,死了多少人?”
  黄天朗着急地追问。
  米天香支吾着道:
  “我也不大清楚,我也是听人说的。”
  瞥一眼黄天朗,见他口齿欲动,忙又说道:
  “你且躺一会吧,待我去看一下,师父她老人家配制好了那贴九阳神膏没有。”
  口中说着,已移动脚步,急急向外走去,来到门前,蓦地站停下来,回身道:
  “瞧我,真是昏了脑袋,忘了你还未有吃东西,而现在经已近午了,我这就顺便将吃的端来给你。”
  说完,一拧腰肢,走了出去,一闪,便在黄天朗的视线内消失了。
  黄天朗大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屋顶,心中却思潮起伏,尽想着娘亲与妹子不知怎样了。
  口口口
  米天香重新走回屋子时,手上果然端着一个竹制的盘子,上面有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两样小菜。
  而她也带来了一个看样子年纪在四十许五十左右的老妇人来。
  不用说,那一定是米天香的师父——阳山神姥了。
  黄天朗是被米天香与那老妇的脚步声,将他从如潮的思绪中拉回来的,而他也猜测到,那老妇必是米天香的师父,出于对那老妇人的一种感激之意;他挣扎着想挺坐起来,但是却力不从心,哪里坐得起来!
  米天香一见,首先娇嚷道:
  “唏,你就躺着别动吧,我师父不会怪你的。”
  那老妇人也开口了。
  “你这么大声嚷嚷的,不怕人家难为情么?你就是不像一个丫头!”
  黄天朗被米天香一语说中他的心事,的确是有点讪汕的,既然起不了身,但却礼不可失,只好躺着朝那老妇人抱拳说道:
  “神姥前辈,在下失礼了,请您不要见怪。”
  那妇人——阳山神姥,倒是挺随和的,一点架子也没有,笑笑道:
  “倒是你太多礼了,老婆子说不定会见怪的。”
  阳山神姥这一说,听得米天香“咭咭”笑了起来。
  “师父,您是怎么哪,俗语有谓,礼多人不怪,师父您却那有怪人家多礼的!”
  “丫头,你就是贫嘴!”
  阳山神姥骂一声,瞪了米天香一眼。
  米天香忙缩缩脑袋,吐吐舌头,朝阳山神姥扮了一个鬼脸。
  黄天朗瞧到这师徒两人如此亲呢不拘礼的,被她们师徒两人的滑稽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失笑起来。
  而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自然的,心情也轻松了。
  “师父,是先让他吃饭,还是先替他敷上膏药?”
  米天香一边说一边将那个盘子放在床头边的一张竹桌上。
  “丫头,当然是先敷药了,若是膏药凉了,药力便没有那样猛。”
  阳山神姥说着,已经将手上拿着的一贴热气腾腾的膏药,放在黄天朗脚边的床上,一边捋起衣袖道:
  “丫头,来帮手将他的身子扳转过来。”
  黄天朗瞧着这师徒两人,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大男人而有所避忌,感动得眼中湿湿的,说不出话来。
  而米天香虽然是个大姑娘,却不避男女之嫌,微微挽起衣袖,帮着乃师将黄天朗的身子扳转过来。
  黄天朗在阳山神姥师徒的扳弄下,就像一根木头般,直直地翻转过来,伏卧在床上。
  跟着,他只觉腰背上一阵炙热,却透肌渗骨的,生出一种难耐的酥痒感觉,令到他浑身起了一阵轻微的抖颤。
  而阳山神姥经已替他包扎,并轻声道:
  “忍耐,一定要忍着,待会,药力完全散发时,那种酥痒之感更加厉害,你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用手去抓,若是你忍不住伸手将膏药揭去,那么,你那条腰背,便永远硬直如石,没法医了!”
  一顿,沉声道:
  “你都听到了么?”
  黄天朗这时候已咬着牙,忍受那越来越强烈的酥痒感觉,从齿缝中应了一声道:
  “前辈,晚辈听到了,晚辈会忍受得了的!”
  阳山神姥替他包扎好,直起身来,吁口气,望一眼米天香,说道:
  “丫头,咱们出去吧,别打扰他,以免他分神,因而抵受不住,那就害了他。”
  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米天香应了一声,看一眼牙龈紧咬的黄天朗,才跟着退出去。
  “丫头,将门关上。”
  外面传来阳山神姥的语声。
  米天香应声将竹门带上。
  室内,就只剩下黄天朗一个人,而这时,他的神情也变得难看极了,双手紧紧抓着竹床的边沿,额上青筋突现,暴沁出一颗颗汗珠来,而他的身子,抖颤得越来越厉害,不难看出,他是极力忍受着那种搔不得,也搔不着的强烈酥痒,其痛苦可想而知。
  大概阳山神姥猜到黄天朗在那种酥痒入骨的煎熬下,为了忍受,会做出不雅的动作来,故此,她才要米天香退出去。
  毕竟,她们师徒皆是女人,虽然不像一般的世人那样,太过拘泥于男女之间,但在那种情形下,难免有点尴尬。
  口口口
  半个时辰过后,阳山神姥才推门走进去。
  这一次,她没有叫米天香进去,那是因为她不知黄天朗在忍受那股酥痒入骨的煎熬下,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连身上那条牛犊短裤也脱落下来,而米天香还是一个大闺女,那种不雅的情形,自然不便让她见到,那会令她很难堪的。
  本来,她也不便进去的,无奈这里只有她师徒两人,连一个男人也没有,幸好她年纪经已这么大,足以做黄天朗的娘亲,又是过来人,也就顾不得那样多了,总要有一个人去看一下的啊。
  幸好,黄天朗虽然昏迷过去,但那种样子还不算什么太难看,最少,他唯一可以蔽体的牛犊短裤,仍然穿在身上!
  但看他那种大汗淋漓,牙关紧咬,抓住床沿的双手指节发白,脸容仍然扭曲的样子,便可以看出,他在那半个时辰之内,所受的煎熬是何等的难受了。
  “也真难为他了。”
  阳山姥姥看着他的那种样子,也替他难受,喟叹一声,从身上抽出一块布巾,先替他将头脸身上的汗水抹干,然后,才从墙角的一个竹柜中,取出他的衣衫来,替他穿上。
  一切弄妥当之后,她才开门走了出去。
  “师父,他忍受得了么?”
  阳山神姥才跨出门去,米天香便急不及待地迎上前问。
  阳山神姥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绽开一丝笑容,伸手点一下徒儿的额角,笑说道:
  “丫头,看你紧张的样子,你不会自己进去看一下么?”
  米天香一撅嘴。“师父,他的样子难看么?我才不进去!”“放心吧。”
  阳山神姥笑骂。
  “为师已替他穿好了衣衫,你进去看一下,他是否醒过来吧。”
  米天香这才笑应道:
  “师父,你老人家去歇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徒儿才去叫你。”
  说着,已蹦跳着走进房内。
  阳山神姥瞧着徒儿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自语出声:
  “看样子,这丫头动了凡心了!”
  口口口
  说起来就有这么巧,米天香才进去,昏迷过去的黄大朗,恰好悠悠醒转过来。
  米天香不由发出一声欢呼,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床前,放轻了语声道:
  “喂,你醒过来了吧,觉得怎样?”
  黄天朗微微张开眼来,看到米天香那张带笑的娇靥,不禁精神一振,语声有点虚弱地道:
  “米姑娘,在下感到好多了,在下先前是不是昏死过去了?”
  米天香咬着唇,轻点螓着。
  “听师父说,你是昏晕了过去。不过,你捱得过来,该没有什么事的了。”
  说时,她的眼睛中露出佩服之色,而不知怎的,她对黄天朗生出一股好感来,只觉他越看越顺眼。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黄天朗由衷地道:
  “米姑娘,在下不知怎样,才能报答得了令师与姑娘的恩德了。”
  他这一番确是由衷之言,因为,他已发觉到自己腰背上的僵麻硬直之感,已消失,而自己的身上,亦衣着整齐,不用说,定是这师徒两人中的一个,不避男女之嫌替自己穿上的,这种恩德,令他感动得喉头哽塞,几乎说不出话来。
  米天香抿嘴,说道:
  “你又说客气话了,我师父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客气话。”
  “米姑娘,在下说的是由衷之言!”黄天朗恳切地表白。
  “好了,咱们别说这些了。”
  米天香急切地道:
  “快下床走动一下,看看怎样!”
  黄天朗也心急想知道自己是否会好了,当下真的就像一个听活的小孩子般,半身一转,双脚着地,小心地站了起来,很轻松的,一点也不困难,那颗提起的心刹时放下,抬脚走出了第一步。
  “你没事了,一点事也没有了!”
  米天香兴奋得拍着掌,欢叫起来。
  “你走得很好啊。”
  黄天朗轻快地在屋内走动起来,忽然间,身躯摇晃了一下,吓得米天香脸上变色,抢上前去,一把将他扶住,担心地问:
  “你没有什么事吧?”
  甩甩脑袋,黄天朗吁口气道:
  “没事,只是饿得有点发昏吧了!”
  “原来是这样。”
  米天香舒口气,自责地道:
  “我怎么想不起,你已大半天没吃过东西,加上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也捱不住了,你快坐下来,待我将饭菜拿到床前,让你吃个饱。”
  说着,已急急扶着黄天朗,坐回床前,接着快手快脚地将放在床头灯桌上的饭菜,拿到他的跟前,就放在他的膝上,方便他吃。
  黄天朗也真的是饿透了,也不客气什么,自竹盘中拿起那碗白米饭,扒了一大口,也不挟菜,直着喉咙就往下猛咽。
  瞧着黄天朗那种狼吞虎咽的猴急样子,米天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但马上,她又伸手将嘴巴掩住,以免黄天朗觉得难堪。
  黄天朗被米天香那一笑,也为自己的猴急样子感到不好意思而脸红起来,忙吸口气,慢慢地咀嚼起来。
  米天香见黄天朗那种局促的样子,眼珠转了一下,笑笑道:
  “你慢慢吃吧,我忘了还有件事要做,失陪了。”
  说着,已像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黄天朗见米天香走了出去,马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简直有如风卷残云般,只不过两三下,便已将一大碗白米饭吃个精光。
  黄天朗还想吃,但不好意思出去唤米天香,看看还有没有饭,门口人影一闪,米天香手上端了一碗白米饭进来,笑着走到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一定还想再吃,我也真是糊涂,只给你盛了一豌饭,那怎吃得饱。”
  一顿,又道:
  “你吃吧,不够,还有,我出去了。”
  黄天朗一面接过那碗饭,一面感激地道:
  “米姑娘,你真好,谢谢你。”
  没来由地,米天香感到脸上一热,幸好,她已经走了出去,还没有被黄天朗看到。
  黄天朗吃着饭,不知怎的,由米天香想到了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位姑娘来,在心中将两人比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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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前辈,救命治伤之大恩大德,在下不知怎样才能报答,请受在下一礼。”
  黄天朗诚敬地朝阳山神姥大礼叩拜。
  阳山神姥慌忙闪身离座,摇手道:
  “快别这样,折杀老身了,丫头,还不快扶黄少侠起来。”
  黄天朗却固执地道:“前辈若不受在下此礼,在下跪着不起来。”
  直直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米天香上前欲扶他起来,也被他拒绝了。
  阳山神姥见他心诚意真的,知道若不受他一礼,他真的会跪着不起来,只好道:
  “好吧,老身厚颜受你一礼。”
  说着,坐回椅上。
  黄天朗恭敬地叩拜下去。
  阳山神姥忙道:
  “好了,老身生受了一礼,你起来吧。”
  黄天朗这才站起来,垂手站着。
  米天香见他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丫头,你笑什么?”
  阳山神姥明知她是笑黄天朗,仍然装模作样地瞪眼笑骂一声。
  米天香抿嘴忍笑道:
  “师父,他那个样子,谁看了也会忍俊不禁,除非是天生不会笑的人!”
  “丫头,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阳山神姥语气虽然严厉,但眼中却尽是笑意。
  米天香伸了一下舌头,苦着脸道:
  “师父……”
  “丫头,你不说话,为师不会说你是哑巴的!”
  阳山神姥轻叱一声,继之转对脸上有点讪汕的对黄天朗道:
  “黄少侠,那丫头口没遮拦的,你不要见怪,快请坐下,才好说话。”
  黄天朗谦谢一声,才坐下来。
  阳山神姥脸容一正,目注黄天朗道:
  “黄少侠,你怎会惹上那妖人的?”
  黄天朗被阳山神姥这一问,想起昨晚那可怕诡异情景,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忙吸口气,说道:“在下只是不忍看到那位经已遇难的道长被那些异物所害,故此忍不住出手救助……”
  将昨晚在睡梦中,被怪啸声惊醒,好奇之下,循声往看,发现那中年道人与那妖魅在恶斗……及至自己险遇那妖魅噬咬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阳山神姥师徒说了一遍。
  阳山神姥听完黄天朗的述说,舒口气道:
  “原来是这样的,少侠仁心侠胆实在是值得钦佩。”
  黄天朗忙谦道:
  “前辈谬赞了,在下虽然顽劣,但恩师的教诲不敢忘记,在下只是遵照恩师的教诲去做吧。”
  阳山神姥听得暗暗点头,忖道:“此子天性仁厚忠孝,也不枉我冒险救他一命。”
  心中对他顿生好感。
  “少侠,不知令师是那位高人?”
  黄天朗肃容恭声道:
  “前辈,在下恩师黄山……”
  “莫非是黄山侠隐闻仲谦?”
  阳山神姥脱口截道。
  黄天朗讶然道:
  “正是家师,前辈莫非与家师有旧?”
  “说不上。”
  阳山神姥笑道:“说起来,不过在三十年前,于泰山观日峰上,与令师有一面之缘。”
  一顿,喟叹一声,感触地道:
  “一晃眼,便是三十个寒暑,日子过得真快啊,令师好么?”
  黄天朗忙恭声道:
  “前辈有心了,家师安泰如昔。”
  “咱们都老了,也不中用了。”
  阳山神姥叹息一声。
  “令师好眼光,收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
  黄天朗想谦说几句,却被米天香抢着顿足道:
  “师父,你老人家这样说,岂不是说,香儿不好么?”
  米天香这一撒娇,可将阳山神姥与黄天朗都逗得笑了,阳山神姥笑骂道:
  “好丫头,你就是会强词夺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为师可没有说你不好啊。”
  米天香不依地道:
  “师父,你老人家不疼惜香儿了……”
  阳山神姥疼惜地道:
  “丫头,为师只得你这一个徒儿,不疼惜你,疼惜谁?
  你再不好,也是为师的徒儿啊。”
  “师父,你老人家这不是亲口说徒儿不好么?”
  米天香狡黠地顿着脚道,眼中却尽是笑意。
  “丫头,你就是会使刁,好了,为师说不过你了?”
  阳山神姥无奈地道,接着脸色一正。“丫头,闹够了,现在该说正经的!”
  米天香伸伸舌头,立刻闭上嘴巴。
  黄天朗开声道:
  “前辈,那位妖人到底是什么人,前辈可识其人?”
  阳山神姥被黄天朗一问,神色立刻沉凝起来。
  “黄少侠,老身要是不识其人,也不会插手冒险将你救出来了,不怕对你说,此人法力之高,老身也难望其项背,老身昨晚能够安然无事救你出来,可说是意想不到。”
  黄天朗听得心中悚然,疾声道:
  “前辈,可否赐告此人之大名及来历?”
  阳山神姥道:
  “此人姓曹,名法唐,自号阴灵神君,出身于凉山僵尸门,精擅驱妖役鬼法,一身邪法,已有小成,老身还是在半年前,才知悉此人隐居于野狼岗,本欲将之除去,无奈在动手之下,才知此人法力犹在老身之上,那一次要不是老身见机得快,借风遁而走,只怕便脱不了身,丧生在他的磷火赤毒掌之下。”
  黄天朗听阳山神姥不动声色地道来,他却联想到昨晚之诡怖妖异,由此而想到,阳山神姥那一次与那阴灵神君之战,一定是非常凶险,惊心动魄的了,因之,他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阵阵寒意与失望。
  因为,在他的想像中,阳山神姥既然能够将他从那妖人的手中救走,那么,她的“法力”也一定不错,而且身手很高,那就有希望将那妖人歼除,令到这一带太平无事。
  如今听阳山神姥这一说,那岂不是任由那妖人肆虐,一旦待他所练之邪法大成,而他手下的异物亦大成气候,那岂不是无人制服得了,为害更烈?
  阳山神姥似乎看出黄天朗心中所想的,叹口气道:
  “目前来说,这一带确是没有什么人能够克制得了那妖人,老身这数月来,也为这件事而忧心忡忡,要是让那妖人所修练之邪法大成,那时,相信天下间,没有什么人可以制服得了他,除非张天师再出。”
  “师父,那妖人修练的邪法,真的那样厉害?”
  米天香毕竟是初生之犊,加上从未涉足江湖,故此,她有点不信。
  阳山神姥正色道:
  “丫头,这可不是为师危言耸听,须知道凉山僵尸门是一个极之神秘邪恶的门派,放眼当今天下,就数这僵尸门的邪法最厉害了。据说,僵尸门中最厉害的邪法是摄魂催魄大法,以及僵尸食鬼神法,只要练成这两种极厉害的邪法,那时,不用动手,只要作法念咒,便可将对方魂魄摄走,心神摧毁,令到对方死于魄丧魂飞,无迹可寻,再加上僵尸养鬼为辅,黄少侠,昨晚你也见过那人驱使僵尸杀人的厉害了,这还是那妖人驱尸之法初成,要是让他练至大成,那时候,那些异物也成了气候,行动自如,只要他念咒一唱,那些异物便听命行事,不用像昨晚那样,要念咒摇铃,还要手执镇魂幡,才能驱役那些异物,试想一下,若到那地步。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克制得了。”
  一顿,目注黄天朗道:
  “你也见识过的了,那根本不是武功可以抗衡得了的,就算是当世武功最高之人,也奈何不了他们,反会被他所害,偏偏,在这数十年来,修道练法之士寥寥可数,倒是在武功一道上,大放异彩,真是令人感叹不已。”
  “说起来,这都是世俗之见所害,说什么驱鬼祛妖,乃诈骗钱财的伎俩,近世之人,就是受了这种偏见之惑,而卑视练法之士,由是令到修练法术之道,日渐式微。”
  阳山神姥无限感慨地喟叹着说。
  黄天朗被阳山神姥这一番话说得心头沉重,如压铅块,本来,自己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脱尸噬,大可以撒手一走,不再理会,因为那根本就与自己无关,但他生性仁义忠信,对于那道人之死,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若不替那道人报仇,便不能释怀,也因此,他将自己卷入这次事件当中,令自己不能脱身。
  “师父,难道天下间,真的没有人道行法力比那妖人高的人么?”
  米天香不服气嘟着嘴说。
  “那当然有!”
  阳山神姥说道:
  “只是,据为师所知,这方圆百里之内,便没有,再说,那些道法高明之士,皆隐于大泽深山潜修默练,一时之间,又到那里找呢?”
  “师父,那岂不是由得那妖人坐大?”
  米天香也忧心忡仲起来。
  “丫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阳山神姥叹口气,但随即昂然道:
  “不过,为了地方上的百姓,为师说不得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令他不能顺利将邪法练成!”
  黄天朗不由敬佩地道:
  “前辈侠胆仁心,晚辈佩服,前辈若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万死不辞!”
  阳山神姥道:
  “黄少侠,老身知道你是一位仁义之人,否则,你也不会奋不颐身,出手救助那道长了,但你一点法力也不会,纵有一身武功,也帮不了老身的忙,你这番心意,老身心领了。”
  “师父,话可不是这样说。”
  米天香不以为然地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虽然只懂武功,但听师父你说,不也与那些异物周旋了不少时候么,这可见,他虽然不懂法力,但也不至于束手待毙的啊!”
  黄天朗急不迭附和道:
  “前辈,米姑娘说得对,晚辈再不济,也不会负累前辈的。”
  阳山神姥脸容一沉,朝米天香叱道:“丫头,你就是多说话!”
  语声一顿,叹口气道:
  “少侠,香儿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但是老身之意,是想将你拖下这趟浑水中。”
  “前辈,晚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黄天朗感动地道:“再说,晚辈的家乡就在野狼岗附近,为了晚辈的亲人乡里,晚辈也不能袖手旁观不理!”
  阳山神姥“哦”了一声,道:
  “原来少侠是这附近的人,未知少侠是那一乡的人呢?”
  黄天朗道:
  “三坪乡,前辈不会不知道吧?”
  阳山神姥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颉首道:
  “到过,那一次,香儿也有去。”
  接问道:
  “少侠这一次可是反乡探望亲人?”
  黄天朗点头道:
  “正是,晚辈家中还有一个娘亲与妹子。”
  一顿,忽然改变了话题。
  “前辈,不知那位惨死在那些异物噬咬之下的道长,又是什么人,前辈可认识?”
  阳山神姥黯然说道:
  “当然认识,那位道长就是山脚下的那座三圣宫中的主持师弟法净,不知怎的,他会与那妖人冲突起来,可惜他道法低微,不幸死于尸噬,若是被法光道兄知悉了,一定不会与那妖人干休。”
  米天香拍掌道:
  “师父,只怕法净道长之死,法光主持不知道,咱们何不到三圣宫中相告,那便多了一份力量了!”
  “丫头,这一次算你提议得好!”
  阳山神姥笑道:“事不宜迟,为师这就下山到三圣宫去见法光道兄,你且陪黄少侠在山上解闷,却不许到处乱跑。”
  “谨遵师命!”
  米天香一本正经地说,但那长长的眼睫毛眨着,那样子,逗得阳山神姥与黄天朗不由笑了起来,她自己也再忍不下去,“噗嗤”一声,咭咭地笑起来。
  “鬼丫头!”
  阳山神姥笑骂一声。
  “为师这就下山。”
  接又转对黄天朗道:
  “你腰背上的掌伤初愈,不宜走动,还是躺在床上,歇一会,最好是运用师门内功心法,运功调息一番,那会对你大有裨益。”
  说完,便自起身向外行去。
  米天香忙跟着送出门外。
  而黄天朗自然也跟着相送阳山神姥下山。
  口口口
  三圣宫就在阳山脚下,规模不大,只有两进殿房,却是这方圆数十里内,最大的一座庙宇,也是香火最鼎盛的。
  无他,因为三圣宫内的道人,皆会一点法术,譬如驱鬼降妖辟邪,祈雨消灾什么的,还会用符咒治病,故此,善男信女如云。
  不过,最主要的是,法术颇灵。
  阳山神姥来到三圣宫之时,已近黄昏了。
  主持法光道长听说阳山神姥到访,连忙从云房中赶出来相迎,将神姥迎进云房中。
  在蒲团上坐下后,法光道长单手打个问讯道:
  “云施主忽然到访,未知有什么指教?”
  阳山神姥忙稽首道:
  “道长好说,老身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来,实是有个坏消息相告。”
  法光道长听得脸露讶异之色,诧然道:
  “云施主,敝宫好好的,未知施主说的是什么坏消息。”
  阳山神姥一听法光道长这样说,便猜到,他一定还未知道法净道长遇害的死讯,当下不答反问,道:
  “道兄,令师弟法净道长是否外出未归?”
  法光道长双眼一睁,讶异地道:
  “施主怎会知道敝师弟外出未返呢?”
  阳山神姥神色一黯,叹口气道:
  “因为老身曾见过令师弟……”
  法光道长不是个笨人,但就算是白痴,这时候,也应该猜到,阳山神姥无端端提起法净,而神色又显得哀戚,那必然是他出了事,当下焦急地问道:
  “云施主,莫非敝师弟出了什么事不成?”
  阳山神姥又叹口气,说道:
  “不错,令师弟已遇害身亡!”
  法光听得心神一震,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双眼倏睁,疾声道:
  “云施主,敝师弟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什么地方?谁人下的手?”
  他在惊急之下,一口气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阳山神姥吁口气,戚然说道:
  “道兄,令师弟是在昨晚三更时分遇害的,遇害的地方,就在鸡爪山脚下的那片疏树林之前。”
  “他怎会在那里出现的?”
  法光道长惑然不解地嘟喃一声,随之又急切地目注阳山神姥道:
  “云施主,敝师弟到底是被什么人加害致死的?知道么?”
  阳山神姥沉声说道:
  “道兄还记得老身曾对你提过的那位隐居野狼岗上的妖人么?”
  法光道长一听,霍然变色道:
  “莫非是那妖人杀害敝师弟的么?”
  “猜对了!”阳山神姥脸色凝重地道:
  “正是那妖人驱使那些略成气候的僵尸,扑杀今师弟,并噬吸其精血!”
  法光道长霍然从蒲团上挺起身来,但马上便警觉到自己失态了;复又坐回下去,脸上肌肉一阵颤动,好一会,才长吸一口气,对阳山神姥道:
  “就是那位自号阴灵神君的妖人?”
  阳山神姥点头道:
  “不是那妖人,还有谁!”
  “云施主,是你亲眼所见?”
  “今师弟被那妖人邪法驱役的妖魅扑噬吸血的惨怖情形,老身亲眼所见。道兄,请恕老身冒昧,令师弟怎会惹上那妖人的?”
  法光道长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摇摇头道:
  “这一点,贫道也是茫然不知究竟,也从未听敝师弟提起过,而且,敝师弟昨天午后出宫,是到牛屎坪作法驱邪,不知怎的,他竟然会与那妖人冲突,说起来,牛屎坪离鸡爪山颇远,而且根本不需要从那里回宫,不过,那妖人不知弄什么妖法杀死敝师弟,贫道决不能坐视不理!”
  接着稽首朝阳山神姥道:
  “多谢云施主专诚相告敝师弟被害之恩。”
  阳山神姥忙道:
  “道兄,些微之事,何须挂齿,不怕对道兄直说,老身这一次来,是想探一下道兄之口风,因为老身也想对付那妖人,以免他邪法大成之后,危害地方,肆虐乡民。”
  一顿续道:
  “如今道兄为了令师弟之死,也要对付那妖人,那就好了,咱们可以联手对付那妖人,不至人单势孤,彼此也有个照应。”
  “云施主,你我要说是同仇敌慨了。”
  法光道长双眉耸动了一下。
  “不过,听说那妖人邪法颇高,还是凉山僵尸门的人呢!”
  阳山神姥正色道:
  “一点不错!看来道兄知道得不少,是位有心人!”
  法光道长:
  “既然与‘狼’为伍,那总要加以防范的啊,若不知道得多一点,万一发生冲突时,也好知所应付,这就叫知己知彼啊!”
  一顿,叹口气道:
  “本来,贫道自听闻那妖人居住野狼岗,便欲将他除去,以免让他成了气候,那时使为其所害了。可是,贫道暗中潜往野狼岗探查过一次后,便知道不是那妖人的敌手,若是不自量力,与那妖人顽抗,那只会白白送死,所以贫道一直隐忍着,没有贸然去找那妖人动手。”
  阳山神姥深以为然地说道:
  “道兄所说极是,老身何尝不是因为自忖不是那妖人的对手。否则,早已动手歼除了那妖人了!”
  “云施主,你怎会半夜出现在鸡爪山下,恰好看到敝师弟被那妖人所害的?”
  法光道长将话题扯回到先前的说话上面。
  阳山神姥道:
  “说起来,也是事有凑巧,老身因有事走了一趟蜈蚣岭,因为不放心小徒一个人留在山上,便夤夜赶回去路经鸡爪山下时,听到夜空中传来厉啸声,一时好奇之下,加上又听出啸声传来处,相距不远,便循声赶去看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半夜发啸,是否发生了什么小。及至赶到那片疏林子前,正好看到令师弟惨遭尸噬,而一个叫黄天朗的汉子,因不忍眼见令师弟惨遭尸噬,出手相救,其身手虽然不俗,无奈又怎敌得过那些受邪法驱役的妖魅,眼看着他亦将遭尸噬,老身一时不忍,先是冷不防发出一记五行神雷,将那些妖魅震得倒在地上,而那妖人亦被震得呆了一呆,老身就乘那刹那之际,施展神风诀,借那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之机,乘机挟起那年青人,因利乘便利用风遁而逃,那妖人也真厉害,还发一记赤磷阴光掌,要不是老身遁走得快,还不能全身而遁呢!”
  说时,脸上微露惊怯之色,并将黄天朗向她述说,她没有看到经过情形,向法光道长详细地说了一遍。
  法光道长听着,也动容不已,暗暗心惊,待阳山神姥说完,吐口长气道:
  “这妖人果然厉害,若不早将他剔除,待他邪法大成之后,只怕天下之大,没有什么人可以克制得了他,那时候,其为祸将更烈!”
  说时,脸上露出忧虑之态。
  阳山神姥深以为然。“然则道兄有什么好主意,对付那妖人?”
  法光道长沉吟有顷,说道:
  “那妖人得到那几只妖魅受他驱策,可说如虎添翼,而若是让那些妖魅成了气候的话,只怕就凭贫道与施主的能耐,也克制不了那些成了精的妖魅,所以,为今之计,是先将那妖人驱役的异物剔除,然后,再全力对付那妖人,这样,就不致在对付那妖人时,受到那些异物的掣肘,云施主意下如何呢?”
  阳山神姥同意道:
  “道兄这个主意不错,先剪除那妖人的羽翼,剩下那妖人,那就好对付得多了!”
  一顿,阳山神姥问道:
  “未知道兄计将安出?”
  法光道人道:
  “这就要与云施主从长计议了!”
  口口口
  望着西天边那像火烧般的灿烂的晚霞,黄天朗几乎看痴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在不知不觉中,信口低吟出声。
  “喂,你喃喃自语的,不是这么快,就从我师父那里,学到了什么法术吧?”
  这突如其来的语声,把黄天朗吓了一跳。
  不过,他立刻就听出,那是米天香的语声,而且,凭他敏锐的感觉,已发觉她就在自己的身后。
  这时候,他是在屋前那块只有磨盘大的山石上,独坐着,欣赏一下山上及附近的景色以解枯闷。
  因为在他运功调息完毕,感到神清气朗后,却找不到米天香,不知她到了那里,而自己是客人,不便到处乱走,在无聊之下,他便走出屋子,来到崖前这块大石上坐下来,欣赏景色解闷。
  “米姑娘,在下没说什么啊,更不是在学念什么经咒。”
  黄天朗边说,边转过身来。
  身后石边,果然站着米天香,正含着捉狭的笑意看着他。
  “那你说的是什么?”
  米天香追问下去。
  黄天朗从来没有遇上一个像米天香这般不避男女之嫌,落落大方而又天真无邪的姑娘,在她的面前,他反而感到有点拘束,在米天香的诘问下,他只好道:
  “米姑娘,在下真的没有说什么啊……”
  米天香看他那一脸发急的样子,不禁“噗嗤”笑道:
  “咭咭,看你那样紧张,分明……”
  黄天朗急口辩白道:
  “米姑娘,在下只不过一时触景生情,想到古人说的那句诗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信口吟了起来。”
  米天香听得咭咕直笑,几乎笑弯了腰。
  “想不到你还这般感触多多的,真是十足的一个老夫子!”
  黄天朗被她笑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讪讪地道:
  “米姑娘,这很好笑么?”
  米天香止笑道:
  “你别认真,我只是跟你闹着玩吧了,你不会生气吧?”
  黄天朗瞧着她那种纯真无邪的样子,又怎生她的气呢,于是讪讪一笑道:
  “米姑娘,在下怎会生气呢。是了,令师回来了么?”
  米天香抬眼望一下天色,秀眉轻蹙,说道:
  “师父她老人家应该回来的啊,天也快黑了,可能师父她老人家正赶着回来呢。”
  黄天朗道:
  “米姑娘,方才你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你。”
  米天香抿嘴一笑,睨了黄天朗一眼,
  “找到后山那边,打两只野兔给你加菜,你不是找我有事吧?”
  黄天朗听得心中一热,不由看一眼米天香,却恰好与她的目光相触,米天香倒没有什么,他却心头剧跳了一下脸上发热,急不迭将目光移开,说道:
  “米姑娘,你真好,多谢你。”
  米天香却纯真地道:
  “我很好么?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好,我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我好,我好高兴。是了,你怎么忽然问多谢我了?”
  黄天朗听米天香那一番毫无心机的说话,瞧着她无邪的脸容,不禁在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太多心了,当下也就坦然地道:
  “米姑娘,我是多谢你特别为我去后山打兔子做菜。”
  米天香眨眨眼,慧黠的笑道:
  “不用谢,说真话,我还要谢你呢。”
  “你谢我什么?”
  黄天朗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望着米天香。
  米天香睨他一眼,说道:
  “要不是你,我怎找到借口,到后山打兔子加菜,尝一下兔肉的鲜美之味,不怕对你说吧,我师父平时是不许我打点野味,弄多一点菜的。”
  黄天朗听她这样说,才恍然明白过来,但也不禁被她的狡黠弄得对她更喜欢了,这么一个聪慧大方而又狡黠的姑娘,怎不教人喜欢呢。
  “你师父平时是不是吃素的!”
  黄天朗试探着问。
  “可以这样说。”
  米天香颔首道:
  “不过,偶尔她老人家也开开荤的。”
  本来,黄天朗那样问她,是想从她的答话中,猜出阳山神姥是否修道之人,从而猜测她的门派,如今听米天香这样说,可就无从猜测了。
  米天香见他听了自己的话,默然不语,便歪着头,睨着他道:
  “喂,我师父吃不吃素,与你有何相干?”
  黄天朗被她那样一问,一时间不知怎样说才好,眨眨眼,只好实说道:
  “在下,只不过从中猜测一下,你师父是否一个修道之人。”
  “我师父怎会是一个修道之人?”
  米天香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忽然用手拍一下自己的膝头。转了口气道:
  “我也不知怎么说好,说不是,又像是,总之,我师父除了懂武功之外,也修练法力。”
  “那么,令师有没有对你说,属于何门何派?”黄天朗好奇地问。
  “我师父说,咱祖师是天遁门的创派祖师。”
  “这样说来,你是天遁门的弟子了。”
  黄天朗嘴上说着,心中却迅速地想了一遍,却就是想不出,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门派。
  “若在下猜测得不错,你师父应该就是天遁门的掌门人了。”
  米天香颔首道:
  “不错,但你猜得到,本门有多少人么?”
  “这那猜得到。”
  黄天朗想想道:
  “不过,贵门总不会只有令师与姑娘你两个人吧?”
  “嘻,你猜对了。”
  米天香笑着道:
  “本门确实只有师父与我两人。”
  闪一眼黄天朗,抿抿嘴道:
  “你一定奇怪,本门为何如此人丁单薄吧?”
  黄天朗确是感到有点奇怪,一个门派,居然只有师徒两人,而看样子,他们是大可以广收门人的,当下直问道:
  “姑娘,在下确的是有点奇怪,莫非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你猜对了。”
  米天香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不怕你说,本门一直以来,皆是一脉单传,每一代的掌门人,只可以收一个门人,换言之,每一位门人,也就是未来的掌门人!”
  顿了一下,说下去道:
  “至于为什么每一代只准收一位门人,据师父她老人家说,那是祖传下来的法规,任何一位掌门人不可违背。
  至于祖师为何会传下那道法规,连师父也不知道,而我更就不知道了。”
  “这个门派不但名称怪,连门规也怪!”
  黄天朗在心中思忖着,“武林中任何门派,从来只有想方设法,光大门户,增强实力,以便牢固地位立足武林,甚而称雄武林,那有不求进取,连掌门人带徒弟,只有两个人的,江湖上的事,真是离奇怪涎,不可思议。”
  心中这样想,口里却开玩笑地道:
  “米姑娘,这么说来,你亦是一位未来的掌门人了!”
  米天香笑道:“想不到你也会调侃人的,真看不出。”
  说完,咭咭直笑。
  黄天朗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地道:
  “米姑娘,这么说来,你将在下看做一根木头了?”
  米天香笑声更甚,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看样子你已开窃了,怎么猜到我心中想的!”
  黄天朗被米天香那种纯真无邪的可笑样子,逗起了他的童真之心,伸手捉住米天香的双手,笑着责备道:
  “好啊,你居然将在下看做一根木头,看在下不揍你的屁股!”
  说着,作势便要揍下去,米天香笑弯了腰,拧着身子躲闪,喘气道:
  “我不来了,你欺侮我,我不依!”
  黄天朗被米天香这一说,霍然回过神来,醒觉到自己已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大男人,而对方也是一个大姑娘了,也惊异于自己何以会这般失态,逾越了礼教的规范,由不住脸热心跳起来,慌忙放开了抓住米天香的手,有点不安地道:
  “米姑娘,请恕在下一时失态,冒渎之处,万请原谅。”
  米天香见他忽然不再笑闹了,正自一怔,再听他那样说,不由诧讶莫名地道:
  “你那里冒渎了我,为什么要我原谅?”
  黄天朗瞧到米天香那种白璧无瑕的纯真样子,一颗心才放下来,忙岔开话题道:
  “米姑娘,令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要不要下山到三圣宫看一下?”
  米天香被黄天朗这一说,忙抬眼望一下天色,只见天边残霞消褪,暮色苍茫,远山迷蒙。已是傍黑时候,照说,师父也该回来了,少不免有点心急起来。
  “三圣宫就在山脚下,以师父的脚程,不消一顿饭功夫,便可以赶回来,这个时候,应该回来的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黄天朗刹时紧张起来。
  “米姑娘,待在下跑一趟三圣宫,看看你师父……”
  下面的话,却被一把语声截庄了。
  “黄少侠,你真有心了,老身这不是回来了么?”
  黄天朗与米天香一听,马上便听出,那是阳山神姥的语声,两人同时心头一松,一个脱口叫:
  “师父,你回来了,害徒儿白担心一场!”
  “前辈,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闪现出来的身形,那不是阳山神姥还有谁?只听她边行过来,边笑骂道:
  “丫头,怎么了?听你的语气,好像不高兴为师安然回来的,难道你想为师有什么事么?”
  米天香撅着嘴,撒娇道:
  “师父,那只是你自己说的,徒儿想也没有那样想过呢!”
  看来,阳山神姥平时对这位爱徒是宠坏了,见她撒娇,忙笑道:
  “好了,丫头,算为师错怪你了,该消气了吧。”
  米天香这才转嗔为喜。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一去这么久?”
  阳山神姥舒口气道:
  “法光道长已答应与为师联手对付那妖人,为师要与法光道长商议对付那妖人的办法,所以,便迟了返回山上。”
  米天香色喜道:
  “师父,想到什么好法子?”
  阳山神姥挥挥手道:
  “待会再说吧,快去烧饭弄菜,这是什么时候了,黄少侠一定肚饿了。”
  黄天朗连忙道:
  “前辈,在下还不太饿。”
  米天香立刻有了话说,但她才张口,便被阳山神姥瞪了一眼,佯怒喝道:
  “丫头,还不快去,黄少侠客气,所以才那样说!”
  米天香伸伸舌头,立刻闭上嘴巴,转身像一阵风般,走开了。
  口口口
  饭后,一切收拾妥当后,米天香再也憋不住了,马上开口问道:
  “师父,快将您到三圣宫见法光道长,共商对策的事,说来听听。”
  黄天朗一直也很想知道,只是,他碍于身份,不便询问,只好憋在心中,如今见米天香询问,他也眼巴巴地瞧着阳山神姥。
  阳山神姥笑骂道:
  “丫头,你就是心急,不知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心急呢!”
  一句话,可将个纯朴无瑕的姑娘说得脸红了,扭着腰肢,跺着脚,羞涩地道:
  “师父,您老人家乱说,徒儿没有说要嫁,这一辈子也不嫁,陪着师父您!”
  阳山神姥听得心头舒坦极了,疼爱地道:
  “傻丫头,又说傻话了,丫头大了,当然要嫁人的啊,为师又怎忍心要你相陪,牺牲了幸福。”
  米天香却娇羞地道:
  “师父,徒儿就是不嫁,徒儿怎舍得离开您老人家!”
  阳山神姥被米天香说得眼中湿湿的,忙道:
  “好了,丫头,不要再说傻话了,你不是想知道为师与法光道长商议出什么好办法,对付那妖人么?为师这就说给你听。”
  黄天朗在一旁看到这师徒两人感人的话语,心中感动不已,因此而想起了自己多年不见的白发高堂,以及勤快可人的妹子,那刹那,他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回家中与娘亲妹子相对欢乐。
  “黄少侠,你在想些什么?”
  阳山神姥这一问,才将黄天朗从遐想中惊醒过来,定了定神,忙道:
  “前辈,晚辈忽然问想起了家中的高堂以及我那妹子。”
  阳山神姥道:
  “黄少侠,既然你还有白发高堂要侍奉,又有还未出阁的妹子要照顾,依老身看来,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吧。何况,对付那妖人,不是单凭武功便应付得了的。”
  黄天朗却昂然道:
  “前辈关顾之情,在下很明白,也很感激,但在下这条命,是前辈所救,撇开这一点不说,为了道义,在下也岂能坐视而袖手,再说,咱们合力对付那妖人,也未必落败的,纵使九死一生,在下也是义无反顾,请前辈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阳山神姥嘉赏地看着神情昂然的黄天朗,微喟一声,说道:
  “少侠,那么老身便不说了。言归正传,还是说说老身与法光道长商量好对付那妖人的办法吧。”
  米天香催促道:
  “师父,徒儿也憋不住了,请您老人家快点说吧!”
  “你这丫头就是性急!”
  阳山神姥骂一声,随即神色一正,说道:
  “办法的第一步,是先设法将那妖人视为羽翼的妖魅歼除……”
  “呜……吱——”
  蓦地,空寂的夜空中,响起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尖厉怪啸声,将阳山神姥的话声打断了。
  屋内的三人,啸声入耳之下,俱是神色遽变,阳山神姥第一个从椅上霍然而起,疾声道:“不好,看样子那妖人找上来了!”
  米天香一副初生之犊不怕虎的样子,挺挺胸脯道:
  “师父,他既然送上门来,那正好趁这机会,将那妖人歼除,为地方除害!”
  “丫头,说得可轻松啊!”
  阳山神姥神色凝重地叱道:
  “那妖人若是轻易对付得了的话,为师与法光道长早已找上他了,又岂容他坐大以成气候。听着,等一会若真是那妖人找来,千万不可妄动,你与黄少侠都要听老身的吩咐行事。”
  黄天朗由于在昨晚经已领教那妖人,以及那些妖魅的厉害,如今想起来,还禁不住机伶伶打个寒颤,自然不会充英雄强自出头,连声称:
  “是。”
  米天香虽然也口中应“是”,但瞧她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态,那是心服口不服。
  这时,又一声怪异刺耳的厉啸声传来,只听那倏忽划空而至的啸声,便可以听出,发啸之人,已“飞”临了山头之上。
  阳山神姥神色再变,低声对米、黄两人沉声喝道:
  “丫头,你与黄少侠先别出去,待为师出去看一下再说。”
  话声中,身形一闪,已掠了出去。
  米天香娇躯一拧,便欲跟着掠山去,却给黄天朗伸手拦阻住了。
  “米姑娘,还是听你师父的吩咐,暂时待在屋内吧,以免你师父分心。”
  米天香瞪了黄天朗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害怕,你便留下来吧,我怎能眼看着师父只身面对那妖人而不颐!”
  说着,伸手拂开黄天朗的手臂,娇躯一闪,便自掠出屋外。
  黄天朗只好也跟着晃身掠了出去。
  口口口
  夜色虽黑,但天上有星有月,发出幽淡的光,令到夜色凄迷幽清,山上夜风颇劲,振人衣袂,也令到树影摇业,平添了一份神秘的色调。
  黄天朗与米天香才掠出屋外,一眼便看到,在下山那条山路前的那块空地上,幽清的夜色下,悄然寂立着一条高瘦的人影,那件长及地上的宽大袍子,被夜风吹得鼓荡飞扬不已,那煞白的脸上,要不是那只死鱼眼般的瞳孔中,发出森森可怖的幽绿光芒来,真会以为,那是一具死人的尸体!
  黄天朗一眼便认出那是谁来,脚下一快,掠至米天香的身旁,悄声说道:
  “米姑娘,那就是自号阴灵神君的妖人!”
  米天香虽然曾听师父提起过这位阴灵神君,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人,虽然她任性口硬,但当看清楚那妖人的死人相貌后,毕竟是女孩儿家,胆量极小,只看得她心头骇异,几乎叫出声来,连忙将目光垂下,不敢再看那妖人。
  阳山神姥这时就站在那妖人对面约二丈许的地方,发觉到米天香两人竟然不听她的话,走了出来,不由生气地扭头对两人道:
  “丫头,你怎么不听为师的话?”
  米天香怯怯地道:
  “师父,徒儿不放心您老人家,所以擅自出来看一下,也好有个照顾。”
  “算了,若是再要你回去,你一定不愿意的了。”
  阳山神姥语气稍缓。
  “你就与黄少侠一起站在为师的身后,切不可擅自妄动!”
  米天香见师父不再责备她,而且准她留下,自是不迭声地称“是”。
  黄天朗也“喏喏”连声。
  米天香趁师父说话时,大着胆子,抬起目光再打量一下对才面那妖人。
  这一次定神细看之下,看得更清楚,也发觉到,那妖人的身后一字排着三个“人”,有如三根木一样,又僵又直,身上穿着的,却是死人入殓时穿的寿衣,最恐怖的,还是那颗脑袋,皮包骨的,形如骷髅,又干又缩的嘴巴,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深陷的眼眶中,发出两点绿幽幽的异光来,只见得米天香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中寒意陡生,有一种想呕的感觉,要不是她连忙伸手将嘴巴掩住,她真会发出尖叫声来。
  这也难怪她如此骇怖恶心,她长了这么大,还未见过比死人还难看及恐怖可怕的“人”,而她也弄明白了,那三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三具已成妖魅之类的僵尸!
  而僵尸,在传说中,是一种夜间出动,噬吸人血,可怕可怖,成精成怪的异物,如今乍见之下,怎不教她惊怖失色,心胆皆颤。
  口口口
  “老妖妇,你以为昨晚不露形迹的,救了那野汉子,本神君便猜不到你出的手么?”
  那自号“阴灵神君”的妖人,语声“嘎嘎吱吱”的,极之难看,那双发出森森幽芒的双眼,直直地射在阳山神姥的身上,不要说动手了,单是他那种无常吊客般的那副脸相,若是胆小一点的人,只怕会被吓得手脚发软,逞论动手了!
  阳山神姥本来是还想加以否认的,但如今黄天朗已然露了相,若是矢口否认,那岂不是白费唇舌,当下坦然地说道:
  “不错,人确是老身救的!你这妖人,要待怎的?”
  阴灵神君“嘿嘿”地冷笑一声,耸眉睁眼的,脸容更加狰狞。
  “老妖妇,本神君的事,你也敢管,上一次你与本神君的过节,本神君已撇过了,这—次,本神君若不给点厉害你见识一下,还以为本神君怕了你这老妖妇!”
  站在阳山神姥身后的黄天朗,听得不禁血气陡涌,挺身大喝道:
  “你这妖人,有本领的,就冲着我来,事情恨本与神姥师徒无关。”
  阳山神姥想阻止,经已来不及,只好待黄天朗说完,才扭头对他道:
  “黄少侠,这种妖人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的,你还是省口气吧。”
  接回顾阴灵神君,冷冷道:
  “阴灵妖人,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老身知道,你这一次只不过终于找到了借口来对付老身,既然你已找上来了,那正好作个解决!”
  “好!”阴灵神君眼中幽光一闪。
  “本神君今晚就让你这老妖妇见识一下我的法力,也教你这老妖妇死得瞑目!”
  说着,他陡然撮唇发出一声尖锐诡异的怪啸声。
  同时,他手中的铜铃一阵急摇。
  “吱吱吱”三声鬼叫,站在他身后的三只僵尸身形一动,齐齐向前蹦跳了一大步,垂下的双臂,亦倏然平伸向前,作出扑噬之状。
  米天香看着,一阵恶心,惊骇得不敢再看,忙拧身望向别处。
  “丫头,黄少侠,退后一点,没有我的吩咐,千万不可擅自出手!”
  阳山神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肃起来,同时长长地吸了口气,凝神注视着那妖人的动静。
  那妖人口中喃喃有词,倏地张口疾喝一声:
  “疾!”
  跟着手中的三角幡一招,“吱吱”两声,便有两只妖魅纵跳如飞地扑向阳山神姥。
  阳山神姥却不言不动,但神色一片凝肃,双眼中神光隐现。
  那两只妖魅虽然只能蹦跳着走,但却蹦跳如飞,神色狞怖,还未扑至,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腥膻尸臭之气味,便直薰过来,中人欲呕。
  米天香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黄天朗勉强还能够忍受得住,忙悄声道:
  “米姑娘,你若是忍受不住了,再退开一些吧,让在下在此接应令师。”
  米天香只觉得五内翻倒,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呕着,而这刹那,阳山神姥忽然张口发出一声高吭的啸声来。
  这一声长啸,宛如电裂长空,在这静寂的山头上,迅速地传了开去。
  而那两只已扑噬至阳山神姥面前的异物,被那啸声震得慌张地倒退后跳了一步,现出畏怕之色,踯躇地不敢再跳扑前去。
  那妖人睹状,口中疾喝一声,也不知他喝的是什么话,黄天朗根本就听不明白,猜想可能是凉山一带的苗语,随即见那妖人将手中的铜铃摇得急如雨打芭蕉,说来真怪,那两只踯躇不前的异物,马上发出一声厉叫,形相凶猛地扑向阳山神姥!
  “妖人,老身今晚说不得为了地方安宁着想,出手歼除!”
  阳山神姥喝声出口,双掌一抬,劈向那两只妖魅。
  只见她的掌心中,“哧”地发出两团拳大的赤红焰火来,直射向那两只异物的当胸!
  那两只异物似知道厉害,发出“吱”的一声惊叫,慌忙闪跳开去。
  但哪里避得过阳山神姥修练多年的庚金赤焰掌,两只异物虽然闪跳得快,但那两团赤红闪金的焰火,疾射之势更快,那两只异物才闪跳开去,那两团焰火已经“噗”的一声,射在那两只异物的左右胸之上!
  那两只异物似乎已具灵性,知道那两团焰火非比等闲,脸上现出惊怖之色,厉叫连声,乱蹦乱跳起来。
  而阳山神姥的庚金赤焰掌所发的焰火,确是厉害,才射在那两只异物的身上,霎时便“轰”然一声,炸了开来,只炸得那两只异物肢离破碎,翻跌在地,那熊熊的火势,独自在燃烧着。
  看来,那两只异物,已被阳山神姥的庚金赤焰掌所毁了!
  那两只僵尸确实是被毁了,残肢剩骸被那燃烧的火焰烧得吱吱作响,散发出浓烈的腥膻恶臭的气味来,这一次,连黄天朗也无法忍受得了,也呕吐起来,米天香更是连黄胆水也吐了出来,几乎被薰得闭气昏了过去。
  黄天朗连忙扶着米天香,退到一旁的上风头处,才好受了一点,连忙大口大口地吸起气来。
  而这变化,发生得很快,快到阴灵神君根本就来不及出手抢救,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才搜觅降服得了,听从自己调遣驱役的异物,那真比割了他身上的肉还令他心痛。
  只见他狂吼一声,右手三角幡往腰上一插,翻掌劈向阳山神姥!
  霎时,从他的掌心中,射出一团绿幽幽的磷火来,比海碗还要大。
  阳山神姥不敢怠慢,马上亦扬掌发出一团赤红闪金的焰火,只是,那团焰火比之阴灵神君发出的那团磷火,却小多了,只有拳大。
  两团焰火在空中相击,发出“吱”的一声炸响,只见绿焰粉飞,眩人眼目,而阳山神姥发出的那团焰火,刹那被击散坠没,但阴灵神君的那团绿火,虽然也被击得炸散开来,并且闪射散坠,但其中一股焰火,却其势不过遏,飞射向阳山神姥!
  阳山神姥脸色微变,张口朝那股焰火“呼”的吹了口气,那股焰火霎时像火落冰窟中,消灭得无影无踪。
  但阳山神姥却脚下微退了半步。
  这情形,不用说,是那妖人发出的那团九幽阴磷火比阳山神姥发出的焰火厉害了,也即是说,那妖人的法力比阳山神姥高明。
  黄天朗与米天香先是看到阳山神姥轻易便毁了对方两只令人感到骇怕的异物,都高兴不已,也增加了信心,但这时看到阳山神姥的法力似乎不敌那妖人,不禁又暗暗担心起来,要不是黄天朗拦阻着,米天香便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出手相助师父了。
  “老妖妇,想不到你已练成了五行真气,怪不得敢与奉神君作对了。”
  那阴灵神君可说是颠倒黑白之至,明明自己是邪恶的妖人,却一口一声自称神君,却硬说别人是“老妖妇”,真是令人气恼。
  阳山神姥却一点也不动气,恍似没有听到,吸口气,调运一下气息,沉着地道:
  “阴灵妖人,你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出来,老身一一接着便是!”
  阴灵神君“嘿”地叫了一声,凶厉地叫道:
  “老妖妇,本神君今晚若不将你挫骨扬灰,形神俱灭,便一头撞死在你这老妖妇面前!”
  “别穷吼鬼叫了,要动手,那就快点吧。”
  阳山神姥虽然在口气上毫不示弱,实则,她是没有多大信心,可以抵抗得了阴灵神君的,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道行”根本就不及对方,而动上了手,那可是半点也假不了的,其间绝没有半点侥幸可言,强存弱亡,那是改变不了的,除非有奇迹出现。
  所谓奇迹,就是忽然间,杀出一位法力还要比阴灵神君高强的高人出后相助,对于这一点,阳山神姥是一点也不存幻想的,因为据她所知,这百里之内,根本就没有法力比阴灵神君高的人,眼前,她唯一希望的是,刚才她发出的那一声长啸,三圣宫的主持法光道长能够听到,并及时赶来相助,希冀合两人之力,能够抗衡得了阴灵神君的邪法!
  而她在动手前发出的那一声啸声,正是她在三圣宫会晤法光道长时,约定的救急讯号,双方不论是那一方在何时何地听到,均要火速赶往接应。
  口口口
  “老妖妇,教你见识本神君的手段!”
  阴灵神君喝声中,抖手发出一道阴惨惨的光华来,有如电光乍闪般,飞击向阳山神姥的前胸。
  阳山神姥双眼倏睁,急忙扬掌发出一记五行神雷,只听霹雳一声,阴灵神君发出那道阴惨惨的电光,在闪射到阳山神姥胸前不到三尺寸,便被阳山神姥那一记五行神雷震散了。
  而阳山神姥的身形却摇晃了一下。
  接下釆,阳山神姥接连发出几记五行神雷,只听霹雳连声,轰击向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当然不肯示弱,变发出混元幽冥雷,与之相抗,一时之间,只听霹雳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山顶,仿佛也震动起来。
  黄天朗几曾见识过如此奇异神怪的打斗场面,一时之间,只看得他目眩神摇,眼花撩乱,几疑自在梦幻之中。
  从来,江湖上皆是拳来脚往,动刀动枪,那有如此神奇怪异,不可思议的动手场面,这一次,他可算开了眼界。
  两人互发掌心雷,待到两人停手时,阳山神姥显然不敌,被震退了一大步。
  “阴灵妖人,老身与你拼了!”
  阳山神姥真的已生出拼命之心,因为她已看出,自己根本就不是阴灵神君之敌,而除了豁出外,已别无他法了。
  她希望在拼命之下,纵使不能拼个两败俱亡,也希望能够将对方弄至受伤,从而得以保存米天香与黄天朗两人,否则,凭阴灵神君之阴毒凶残,肯定不会放过米、黄两人。
  阳山神姥喝声出口,陡地张口吐出一道莹白的光华来,匹练也似地,飞击向阴灵神君!
  米天香一见,大惊失色,脱口惊叫道:
  “师父连以本命真元修练的碧玉如意簪也施展出来,万一……师父便休矣!”
  黄天朗睁着双眼,果然看清楚了,那道碧玉光华中,包藏着一支发出莹莹碧光来的玉簪,大约只有三寸左右长短,但就这眨眼间,便已涨大了数倍,足有尺许长,光华大盛,电掣般凌空飞向阴灵神君的天灵!
  阳山神姥出到以修练法力之人生命交修,以本命真无修练的法宝,这已经表明了,她是豁了出去,以生命相拼!
  因为她施展到以本命真元修练的法宝,要是一击不敌,真元神便会大受伤损,轻则重伤,重则形神俱灭。
  难怪米天香如此大惊失色了。
  黄天朗虽然不识其中厉害,但看到米天香那种神色,也猜到,阳山神姥必是已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来,要与阴灵神君拼命了。
  这刹那,他也禁不住心头一阵震颤。
  再看阴灵神君,自阳山神姥发出那以本命真元修练的碧玉如意簪的刹那,他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沉肃起来,双眼中森森的幽光霎那大盛,定定地注视阳山神姥那道凌空天捷飞掣而至的莹莹光华,倏地,他亦张口吐出一道幽幽暗绿光芒来,飞迎向阳山神姥的那道莹莹如玉的光芒。
  而那道暗绿光芒中,现出一个眉眼耸动,啮牙咧嘴,似欲择人而噬的骷髅头来,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迎击过去。
  黄天朗只看得双眼大瞪,几疑置身在梦幻之中。
  莹莹如玉的光华中的那支玉簪,一下子使与那飞迎而至的绿芒中的骷髅头相击在一起,那刹那,真是蔚为奇观,激烈地拼击起来,最令人骇异的是,那个骷髅头竟然会发出吱吱的怪叫声来,不断地张口欲噬住那支玉簪。
  而且,那骷髅头自阴灵神君的口中吐出来,只有小孩子的拳头大小,但眨眼之间,便涨大得有如人头,再经过这一番激斗,越涨越大,就这一会功夫,已涨得有如车轮般,硬是怪异极了。
  阳山神姥的碧玉如意簪,也在剧斗中越变越大,但涨大到三尺左右时,便不再涨大了。
  反观阴灵神君的那个骷髅头,这时又已比车轮涨大了将近一倍,而且绿芒更盛,着着进逼,盛气凌人。
  而两人的神色,皆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法宝上面。
  这时候,两人可说到了生命交关之际,并已将全副心神,贯注到自己的法宝上,以本命真元,催动自己的法宝,两人皆是心无旁骛的,这时候,若是有人向两人出手偷袭,那么,只怕两人就是不死,也必重伤。
  可惜米天香与黄天朗全被眼前那奇幻怪异,惊心动魄的恶斗,吸引了全副心神,根本就想不到趁这时候,出手偷袭阴灵神君,否则,阳山神姥就不会死,以后也不会生出那样多的事来。
  口口口
  阳山神姥那道莹如玉的光华,及光华中的那支玉簪,在阴灵神君那个比车轮还大的骷髅头的凶猛进逼之下,渐渐退缩,但犹在奋力闪击。
  蓦地,那个耸毛睁眼,掀唇露齿,凶猛狞恶的骷髅头,倏然一口咬住了那根玉簪。
  那刹那,阳山神姥恍似身受般,脸容惨变,身子一阵摇晃,但仍勉力支撑着。
  而那根玉簪亦在那骷髅头的噬咬下,“左冲右突”的,企图脱出其噬咬,刹那间争持得异常激烈。
  “砰”地一下脆响,那支玉簪竟被那骷髅头那口森森利齿噬断,阳山神姥随之身躯猛震了一下,神色颓败如死,张口喷出一口血箭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而那道莹莹的光芒刹那被那骷髅头张口一吸,有如长鲸吸水般,吸了个干干净净,那半截被咬断的玉簪,则一下子缩小回只有寸许长,疾坠落地上。
  那个骷髅头眨眼眨眉的,更加神气活现,耀武扬威!
  “师父!”
  米天香眼见师父落败,吐血倒地,只惊得心胆俱碎,嘶叫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黄天朗刹那间亦不禁心神大震,大叫一声:“神姥前辈!”
  亦飞扑前去。
  阴灵神君眼见自己击败了阳山神姥,正自得意地狞笑一声,准备将与自己本命元神合一的法宝收回,岂料就在这刹那间,自他身后的那条山道上,飞掠上一条修长的人影来,闷声不响的,一掌劈向阴灵神君的后心!
  阴灵神君心神全在那与本命壳神合一的法宝上,自然没有像平时那样,感觉敏锐,何况,又正借他收回元神法宝之紧要关头,根本就察觉不到有人飞掠上来向他发掌,待到掌风临身,蓦然警觉时,真是心胆俱裂,要是这一掌被击实在背心上,只怕他无法禁受得了,就算不当场身死,也必重伤到地,任人宰割。
  在这生死关头,也是他恰好将本命元神法宝收回的刹那,他拼命将身形斜抢出去。
  也是他命不该绝,他元神回体之后,行动自然敏捷了很多,被他那一闪,闪过了背心要害,那一记沉实的掌劲,只击在他的左背上,并被他卸去了一部分掌劲!
  只是,那一记掌劲可不是寻常的掌劲,而是道家极厉害的一种掌功——太极一元掌,掌劲虽然阴柔,但却绵实柔韧,而且蕴含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暗劲,只见阴灵神君大叫一声,身形斜斜抢扑飞出,喷出一口血箭来,猛回着狞视了那人影一眼,嗥叫道:
  “杂毛老道,这一掌本神君受落了!”
  厉嗥声中,身形斜冲而起,带起一串摄人心魄的急激急铃声,曳空没入夜色之中。
  剩下来的那只幸存异物,在铃声响起后,如响斯应,“吱”地尖叫一声,身形蹦跳起来,居然凌空飞掠出去,一掠数丈,欲追着那隐隐传来的铃声,向山下逃去了。
  那忽然从山路上飞掠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光道长,他是在听到阳山神姥的啸声后,从三圣宫中火速赶上山来,可惜,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致他来迟一步,救不了阳山神姥,只能够伤了那妖人。
  他正自惋惜来迟一步,不能将那妖人毙在掌下,一眼瞥到那异物欲逃,自然不肯放过那妖魅逃逸,以免为虎作伥。
  “妖孽,还想走!”
  喝声中,袍袖疾翻,自袖中飞出一道黑亮的光来,矫若游龙般,飞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已具灵性,飞跳的身形猛地往侧斜跳开去,欲避那道黑亮光华。
  而那道光华亦似具灵性,在那人的操控之下,飞射的势子有如游龙飞腾般,倏地一个急拐,划了个半弧,“刷”地一声,光华过后,那只僵尸身首异处。
  随即,那道光华便飞回法光道人的袍袖之内。
  黄天朗在法光道长飞掠上来,一掌击伤阴灵神君时,便已发觉有人来救援了,而在法光道人从袖中发出那道黑亮光华,飞斩那僵尸时,他亦看出,那道光华实是一柄形状古朴,通体墨黑透亮的长剑发出来的,换言之,法光道人已练成了传说中的飞剑,这又令他开了眼界,看得他几乎傻了眼。
  这一日一夜之间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前所未见,而且离奇怪异,匪夷所思,要不是亲自目睹,他才不会相信,世上竟真的有法术通神的能人异士。
  他虽然不认识法光道人,但一看,便猜出一定是他来,因为他听阳山神姥说过这位全真道长。
  何况,他的装束与法净一样,只是年纪比法净稍大,若是这也猜不出来,那就是一个蠢人了。
  口口口
  法光道人走到米天香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小施主,云施主怎样了?”
  米天香一直抱着阳山神姥的身躯在悲泣不止,这时强忍悲泣道:
  “老道长,师父她老人家业已元神损丧身亡了。”
  法光道长低喧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连连稽首不已,脸现悲容,又道:“贫道来迟一步,致令云施主丧生在那妖人之手,罪过,罪过!”
  米天香又已垂头悲泣起来,悲悲切切道:
  “师父,你老人家丢下徒儿去了,教徒儿一个人怎么办哪!”
  “米姑娘,那当是替令师报仇了!”
  黄天朗虽然心中悲痛不已,但听了米天香那凄惨惨无主的说话,不由沉声说出那句话来。
  法光道人听得大为激赏,不禁深深地打量了黄天朗一眼,亦沉声道:
  “米少施主,这位施主说得对,少施主是云施主的唯一传人,那自然要与令师报仇了!”
  米天香听了两人的话,原本惶恐悲伤的心情,一下子就踏实起来,止泣仰脸道:
  “黄大哥,老道长,多谢你们提醒了我,你们说得对,我与那妖人誓不罢休,纵使挫骨扬灰,也要杀了那妖人,代师父报仇!”
  法光道人听得连连点头道:
  “少施主说得好,贫道也放心了。少施主请节哀顺变,目前,还是先办理了令师的身后事再说吧。”
  “米姑娘,令师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说什么也要为令师报仇,姑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黄天朗激昂地说。
  “这位施主,想来你一定是那位昨晚仗义出手,救援敝师弟的黄少侠了。”
  法光道人忽然对黄天朗说。
  黄天朗忙抱拳道:
  “在下正是黄天朗,道长莫非就是三圣宫主持法光道长?”
  法光道人忙还礼道:
  “贫道正是法光,黄少侠,我们先动手,将云施主的遗体,抬回屋子内停放,以便办理后事。”
  黄天朗点头道:“道长说得有理。”
  转对饮泣的米天香道:“米姑娘,在下与你将令师的遗体抬入屋吧。”
  米天香默然点头,于是,两人便动手将阳山神姥的尸体,抬入屋内,摆放在一张竹床上。
  法光道长则因简就陋,为阳山神姥作起法事来。
  翌日,在中午之前,依着法光道人的主意,草草将阳山神姥葬了,米天香跪在乃师的坟前,默默地垂着泪,不肯离去,那种悲凄之情,看了令人鼻酸。
  后来,还是法光道人温言劝慰之下,她才肯起身离去。
  回到屋子中,法光道人瞧了两人一眼,说道:
  “两位施主,依贫道之见,还是暂时随贫道回敝观吧,彼此也好有个照顾,以免为那妖人所乘。”
  一顿,又道:
  “贫道虽然一掌打伤了那妖人,但却不知那妖人伤得怎样,若是那妖人身受重伤,那自是自顾不暇,短时期内,因行动不便而不能对付你们,但万一他只是受了轻伤。那么,以他的道行,很快便可复原,而他生性凶残暴戾,不但不会放过贫道,也不会放过两位,说不定他在含恨之下,今晚就来找上两位,那两位就危殆了,所以,为安全起见,还是到敝观暂住一时吧。”
  米天香从未经过变故,这次骤遭剧变,早已没有了主意,黄天朗想一下,觉得法光道人所说极是,连阳山神姥也丧生在那妖人的手下,自己是不用说了,米天香也肯定不是那妖人的对手,万一那妖人果如法光道人所说,只是受了轻伤,含恨之下,来个斩草除根,那自己与米天香确是有死无生,于是,他赞同道:
  “道长说得有理,为了安全起见,米姑娘,咱们还是随道长回观吧。”
  米天香这时已将黄天朗视作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也将他当作了唯一的亲人,见他这样说,她自然不反对,于是,稍为收拾了一些东西,随身带走师门的几件要紧东西,便与黄天朗随同法光道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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