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曹若冰 曹力群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6年)
绝命旗香罗扇
  作者:曹若冰
  少侠文仲玉为武林五奇之首“万形客”的亲传弟子,一身武功尽得乃师真传,艺成离师回“洞天别苑”认母,却误遭其母毒打,愤而离家出走。
  少侠行道江湖时,为行侠仗义,怒斗“天残七怪”,却为七怪中的“地狱瘟神”和“魔面鬼母”以毒烟所伤,幸得师伯“幻影罗刹”所救,并告知其父母的悲惨遭遇,和母亲痛恨男人的种种原因,深悔自己的无知,并立志进入“天残老魔”的巢穴。“血雨寒屯”救出被掳的父亲。救父途中,路遇“欲仙幽苑”少主残害数名少女,诛杀万恶淫徒,怒闻万恶淫窟“欲仙幽范”,大闹“潜山石府”,力斗“潜山四魔”和“石府双怪”,再为恶徒以毒药所伤,逃出魔掌后,因中毒太深昏倒于深山之中。
  少侠文仲玉福译深厚,命不该绝,生死一线之间为一绝世红粉所救,为了答谢救命之恩而闯入四十年前血洗江湖的“五方煞神”隐居的“绝命庐”。
  巧遇自己的二师叔祖“独目神煞”章立健,四师叔祖“傲霜玉姬”蓝问梅以“五方煞神”中的其它三位前辈,五老怜其根骨绝佳,心性踞最遂决定以接体导流、“五元输真”合五人之力对其伐毛洗髓,增其内功,赠其绝世仙兵“无影绝命旗”,将五位绝世闭关四十年共同研创的“八十一手无影绝命旗法”,“鱼龙十八扫”掌法,“九天妙清”声功倾囊相授,将文仲玉造就成武林奇葩,以便荡尽妖氛。
  文仲玉神功大成后,闯进“血雨寒屯”,力斗“血雨寒屯”四院一部的高手横扫“血雨寒屯”救父脱困。“洞天别苑”力抗九大门派,终与九大门派达成武林中魔焰熄灭,正气飙升。
  自己也与鄢绣纹、温慎芳、尹翠鸾结成连理,一网打尽武林中三大绝世红粉,终成一代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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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兰因絮果血浪滔天
  第二章 万里寻母桃陈弥六合
  第三章 未识慈颜换毒打
  第四章 行侠义怒惩鬼母
  第五章 幻影罗刹诉前因
  第 六 章 救淫贼险受其害
  第七章 欲仙幽苑淫浪鼓荡
  第八章 送宝玉魔窟订终身
  第九章 潜山石府来煞星
  第十章 遭重创玉女施妙手
  第十一章 绝命庐中奇遇连连
  第十二章 神功大成行道江湖
  第十三章 群雌护猛男威风凛凛
  第十四章 怀璧其罪 凶魔欲犯桃花源
  第十五章 血雨寒屯群魔乱舞
  第十六章 醋海生波尽是风流债
  第十七章 煞星照命血流成河
  第十八章 毒雾迷香英雄遭劫难
  第十九章 生死一线突降玉罗刹
  第二十章 侠心救危毁魔剑
  第二十一章 怪客怪事恩怨难分
  第二十二章 红颜薄命终有报
  第二十三章 误会冰释
  第二十四章 迷途却入故人苑
  第二十五章 思春荡女夜入来
  第二十六章 销魂丹激起春惰荡漾
  第二十七章 贪捷径闯入阴阳湖
  第二十八章 危机一发阴阳湖
  第二十九章 人心向善为恶终有悔悟时
  第三十章 一语成仇势同水火
  第三十一章 恼羞成怒妄使毒烟阵
  第三十二章 身陷奇阵再为毒乘
  第三十三章 失怙孤儿终归根
  第三十四章 恩怨难分无从道短长
  第三十五章 图宝物淫贼自投到
  第三十六章 凶魔陷身红粉阵
  第三十七章 善恶果报淫魔遭凌迟
  第三十八章 贼咬一口入木三分
  第三十九章 为忠心玉颜遭贼毁
  第四十章 路途巧遇崆峒道
  第四十一章 覆地钟内困娇娃
  第四十二章 获奇缘得赠“天罗真经”
  第四十三章 明身世浪子回头
  第四十四章 洞天别院战云密布
  第四十五章 母子情深互让绝世奇丹
  第四十六章 众主持毙命圆满大结局
  备注
第一章 兰因絮果血浪滔天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新绿姹红,又美化了素以神秘相传的桃花源——湖南桃源城东南二十里。
  一条悠静而澄清的溪流,满载柳絮和片片桃花,悄悄地淌向深远的幽谷,鳞波微掀,激起层层红浪。
  两岸垂柳密排,宛如舞女长发,迎风拂荡,溪流两岸,是一望无垠的桃林,红花盛放,形成一片花海。
  桃林深处,却又是翠竹碧柳兼植,排列成似规则而又不规则的圆形,其中隐约间,现出鳞詹栉廓,可辨出是一所非常大的庄院。
  这所庄院,不但平常之人,难得进入瞻览,就是武林中一般顶尖高手,也不敢冒然前闯。因为,以前曾有过不少的江湖名人之士,希望进入桃林,一探究竟,但俱是惨败而回或暴死林中。以故,江湖上一提到湘北桃花源,均是摇首咋舌,大有谈虎色变之慨。
  因此,黑白两道,除了三数人,知道其中隐居是何许人之外,再没有人了解桃林中隐藏些什么,故而大肆渲染传音,其中尽是阴森、恐怖、噬人的陷阱,直到现在,仍没有一个倚艺大胆的人,前住以身试探。
  此刻,恰是酉正时分,红日西挂,暮霞喷丹,如血光晖,洒遍整个桃花源,与无垠花海交映,但见一片血光,灿烂闪烁,真是魄美绮丽,然而,无形之中产生出一种恐怖慑人的气氛,令人望而生寒。
  可是,就在桃林南端,一块空地之上,飞舞着一群人影,不知道有多少,只见黑压压一片,若似飞星磷跃,一个个似无路空一般,团团乱转,衣袂飘飘,长发飞洒,剑虹吞吐,掌风飒飒,兼而传出暴喝,娇叱,惨叫和金器交鸣之声。
  看起来,里面什么人都有,包括僧侣、道士、尼姑、文生、妇女、劲装汉子,但奇怪的是,他们全施出本身绝艺,拼着性命向斗场中一位蒙面妇人和一个娇美如花的少女周身猛攻,当真是招招要害,式式致命。
  这是武林中,空前未有的群打群殴场面,似乎在此时此地,早巳摒弃了武林规矩,和江湖道义,其气势之雄,人数之多,就是当年华山较技,黄山论剑,也远不及这般情况,尤其人影腾纵之间,招术诡异凌厉,包罗各门各派,端的盛况惨烈已极。
  群殴之人,虽然能断知其个别的路数,而在其施展身法看来,无疑的都是现在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为什么围斗那两个女子,则不得而知。
  而那两个女子,虽被一群高手合攻,却毫无惧色,应付自如,挥掌递招,迈步踏宫,东撩西击,均恰到好处,身形宛如两只轻盈矫捷的蝴蝶,在敌人剑虹中、掌影里穿插飘忽,真是灵妙已极。可是,每一招递出,必是绝式杀手,而且翻掌振剑之际,总获到一点战迹——一声惨嚎和一场血雨,果真是百不爽一,其武学之绝,招式之精奇,令人叹为观止。
  夕阳西沉,暮色迷蒙,满月已冉冉东上。
  斗场中人影仍在飞舞,空前的群斗,尚继续进行,然而,人数少了许多,显然已经接近了尾声,可不是,地上尽是滩滩血迹和横七竖八的尸体,此外,则有的正跌坐当地,运功调息。
  渐渐的,人影的动态已慢慢退缓下来,剑虹失锐,掌劲濒弱,似已精疲力竭之境,而那两个被围攻的女子,则扰如惊云奔电,招回式转,穿梭不停。而那蒙面女子,出手间尤其狠毒,着着猛攻,毫不放松,似有斩尽杀绝之意。
  酣斗中,几声惨叫过后,人影又少去了几条。就在同时,忽然闻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发话道:“各位道兄,施主,且暂撤阵罢手。”
  这一声有如焦雷般的沉喝,太过突然,顿时令全场为之一惊,跟着人影猛攻,各自跃出斗场,集聚一方听取发话人的下文,但一个个俱是气喘吁吁,面布杀气,环眼射火侧视着那两个女子。
  而那两个女子,对敌人这一点蓦然措动,似不在意,只是鼻中冷哼一声,还剑人鞘,傲然玉立当地,俏目含煞,深注面前的敌人。
  发话之人,乃是一位年届七旬的老僧,双目铄铄,白髯漂洒,见各人跃离战阵,当即一扫群众,迈步走向那两个女子身前一丈之地,朝蒙面女子竖掌为礼,道:“云霄施主,今日我们九大门派,遭此空前浩劫,许是天意使然,但是死害将含恨九泉,而未死者对今日之事,永不敢忘,誓必晓论各派弟子,申雪此番血劫……”
  云霄冷笑一声,电目暴射寒光,插言道:“我道你们名门正派的九大门户,武学如何高绝,原来集九派之精英动员数十人所摆列的三绝六奇九宫阵,也不过如此,真不堪我师徒一击,还说名门正派,领袖武林,真丢人现眼……哈哈……”
  这云霄说话之音韵,真是如珠落玉盘,清跪美妙,而其笑声,则大大相反,尖锐而凄厉,震人心弦,有点近乎恐怖之声。
  笑声未落,忽闻一声尖喝道:“女魔,还我师傅命来。”
  人影一闪,快速脱兔,直奔云霄侧方,长剑一挥银虹暴涨,点向云霄左腋。
  云霄冷哼一声,也不闪不避,待剑锋堪堪肌肤,左臂忽伸,其快无比,中食二指已夹制住剑尖,冷然道:“估不出你这毛头孩子,胆量倒不小,且说你师傅是谁?”
  “我是崆峒门下,师傅是谁还用得着你问?”
  答话的少年,口中边说,手则运力将剑往回拉,岂知如蜻蜒点玉柱,难动分毫。
  云霄闻言,侧首望了一下地上一具死尸,眼中陡现异样光芒,向少年柔声道:“原来你是慧觉老道的徒弟,难得你有这番孝心,我来成全你,好吧,跟着你师傅一道儿去。”
  去字刚出口,只见她左手微振,“铛”的一声,长剑齐中已被震断,接着顺手一探,叱道:“回去吧。”
  迳风用处,那少年被她虚空一挥之力竟震飞四五丈,群众一声惊呼,齐向那少年落身之地奔去,顿时喧声大起,喝骂不绝。
  原来那少年由鼻端至后脑,已贯入一支剑尖,而且胸襟粉碎,整个胸部下陷,血肉模糊,真是惨不忍睹。
  那云霄站在原地未动,冷笑连声,柔声道:“哪一位想报仇的赶快吧……哼,九大门派调教出来的人,全是窝囊话……”
  “女魔,小爷与你拼了。”
  声未落,“飕”,“飕”,“飕”,同时飞出两男一女,三个少年,挺立云霄身前。
  云霄轻声笑道:“你们三位也是要替师傅报仇的么……哪一派的门下,快说……”
  这女人真奇怪,笑意还未收敛,顿即又厉声叱喝。
  那三个男女少年,想是初生之犊不畏虎,适才眼见其师执掌冂,动员数十人,会盟摆列大阵。不但未伤到人家,而己方除自己师傅存在,几乎全部覆灭,如今竟毫不惧怕,微一昂首,坚决答道:“我是点苍门下,愿舍命为家师复仇……”
  “晚辈是华山门下,谨为先师效命……”
  “告诉你,我爸爸是少林派,掌门人的师叔,也是九大门派的总盟主,今天他老人家没有来,要不,你这恶女人早没命了,不过,姑娘今天也不放过你。”
  这男女三少年,一按下簧,霍地拔出长剑,眼看身形晃动,正待联袂齐上。
  只见一条高大的灰影,凌空一闪而过,拦在三个少年男女身前,却是适才喝令撤阵的老僧,凌目如炬,沉声道:“三位小施主,你们这般行径,虽云孝义可嘉,各为师门复仇,但也需衡量自己的武学,是否能行,如逞匹夫之勇,无疑以卵击石,尚望小施主们,小忍一时以全大谋。”
  其中白衣少年惨笑一声,接道:“悟尘大师说得极是,晚辈本应从命,只是今日之命,我点苍人马,已然悉数毁在这魔女之下,如今只剩晚辈一人,有何颜面返山?不如追随恩师于地下……”
  另外一少年又接道:“我华山派也损失惨重,二十八弟子下江南,一月不到,连先师在内,死的死,伤的伤,几乎殆尽,太师难道忍心阻止我们为本门效命?也许你峨嵋派,今日十分侥幸……”
  那少年尚未说完,陡闻一声娇叱,全场俱是一惊,同时循声望去,正是云霄女魔,眼透杀机,举止异状,道:“我这里并非你们九派总盟之地,有什么策谋和理论,应该回去再说,我现在限你们迅速离开此地,给你们一线生机,留着日后再来桃花源送死,快走!”
  全场之人,被这恐怖的逐客令一催,顿即显得一片零乱,似乎大祸就要临头,个个惊慌失措,想不到在场之人,都是名震江湖,称雄两道的豪杰,今日却显得狼狈而胆小,可见这群武林高手,与当前云霄女魔相比,真似萤火虫比月亮。
  他们并没有即刻走,只是畏缩在一起,因为他们到底是武林高手,不好意思被人一吓唬就走,何况悟尘大师尚未发令。是以,一个个瞪着饱含慑怖的眼睛,畏惧地投向云霄。但每一个人,当接近她那凌厉的眼光,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如果要看到她那黑纱后面的脸色,将不知使他们怕成什么样子了。
  云霄见这些未死的九大门派子弟,表情上虽现出惧怕的神色,畏缩在一起,但却没有离开之意思,顿时心情激动,仰天长笑,声若夜枭,划破长空,而且声势慑人之极。
  众人一听到她这笑声,心中不由得狂跳难测,血脉逆流鼓涨,全都面堆汗珠,状极痛苦,但她那笑声仍不绝发出,似一气呵成,只闻到哈……哈……哈的抑扬不定的息声,而那群高手,可惨极了,被地那震荡的音波折冲得撩牙咧嘴,举起双手乱抓自己胸襟不已,有的已被自己的利爪抓得皮破血流,有的则倒地抽搐不迭,只有悟尘大师及几个内功深厚的人,一跌坐在地上闭目运功抵抗,饶是如此,也是涔汗不已,浑身颤抖。
  这时,只有云霄身后那个少女,眨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那些被笑声震燥的各派高手,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自在绽嘴巧笑不住。
  少顷,笑声陡然停止,众人如卸千斤重荷,但仍是萎缩不堪,显已精疲力竭,再一互相观看,彼此弃屐碎衣的状态,真是又气又恨,有口难言。
  众人方自错愕,又闻云霄沉声喝道:“你们是不是想弃尸我这桃花源,要命的还不与我快滚,滚……”
  她咆哮起来,更是令人心胆俱裂。
  众高手又是一阵零乱,似乎这一刻之间,已废弃了他们深厚的武功,连使出身体本能挣扎的气力,也都非常困难。
  悟尘大师见各派高手落得这般惨状,直在摇头叹息,心知自己如不开口说走,他们是不敢擅离的。然而,就如此僵持下去,众人在云霄奇性怪癖之下,出手之间难保活命,果真如此下场,将来这桩公案,由于各派精英损失殆尽,如何能了?想想还是保留力派残余元气为要。
  方待开口发令众高手离去,忽闻一声大喝,道:“女魔,小爷不惜一死,与你拼了。”
  语音未落,一条人影已凌空跃起,直向云霄扑去,脚未着地已银虹暴射,快如电光,向云霄当胸刺到。
  云霄见银虹射到,轻笑一声,右袖微挥,发出股阴劲向剑势逼去。只听“唰”的一声,剑身已被她衣袖裹个正着,顺势向前—兜,接着“呜”的一声,长剑被卷飞半空,同时一个身形也被挑出四丈。
  所幸那人武功不弱,脊背贴地一挺,抬身站起,又向云霄扑去,口中恨声喝道:“女魔王,小爷……”
  云霄单掌外吐,奇劲集聚成一道气墙,来人扑至罡气外缘,又被反弹去数尺,始拿桩站稳,却是点苍门下的白衣少年,只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流血,双目火红,敢情适才已受内伤不轻。
  云霄一见又是他,当即冷笑一声,道:“又是你这孩子?你适才骂我女魔,哈哈哈……那么我问你,你妈又是什么?你说,快说!”说着,一步一步极缓慢地,向白衣少年移去。
  这一下,问得那白衣少年,结舌不知所措,瞪着血红双眼,如同着了魔似的张口不语。
  众人见云霄向白衣少年步步走近,于是,各自运动双臂,准备出手抢救。
  陡地,几声清喝,跟着飞起四五条人影,齐向那白衣少年身侧射去,原来也是五个少年,每人手抱长剑,含煞玉立。
  云霄见白衣少年尚未回答她的问话,又有五个少年同时扑至,似已不耐,当即一声清叱,喝道:“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是女魔,女魔!那么你们的妈妈是什么?说,快与我说!”
  说完,驻步不前,俏目暴射冷电,不停扫视身前六人。
  六个少年愕了半晌,忽闻其中一人道:“我们的妈妈是世间上,最善良的女人,你则是世间上最可怕的女魔,你是女魔……是呵,你是女魔。”
  “是女魔。”
  “可怕的女魔。”
  云霄闻听身前六个少年,都骂自己是女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反正包含了许多复杂的成分,一阵怨恨交织,冲击她人性的尊严,同时也掩没了她原有的母性仁慈。
  陡然一声凄笑,沉声道:“我是女魔,女魔,既然认为我是天下最可怕的女魔,我就要杀尽天下男人,你们这些孩子,如今既不解人意,将来必不是好男人,留着你们,也必然会残害天下女子,好,我为了天下女子,先毁你们这些小男子。”
  说完,双掌连挥,拍出一股巨大猛烈无俦的劲风,势若惊涛拍岸,向六个少年身前撞去。
  她这一愤激出手,力量何止千斤,而且动作快如奔电,在场众人也没有看清是怎么个姿势,一时抢救不及,只听几声闷哼,六条身形,宛如断线的风筝被震飞数丈之远。
  众人一见如此情形,惊呼声中,同展身形齐向六少年摔地处落去,但他们尚未扑到,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同时惨叫连声骤起。
  众高手骤闻惨叫连声传来,惊愕之下停住身形一看,被当前惨状愣住了,却见那六个少年,满脸焦黑,失去五官原形,胸前则冒血不止,而云霄好象并未解除自己怨恨,而对那种惨状,也似不以为忏,自在冷哼不已。
  这种毒绝天下的手段,漫说身属九大门派的高手,看来急怒攻心,既是黑道人物素以毒辣见长,也远不及此,何况那六个少年,均是自己同门晚辈,如何不痛恨疾首。
  于是,忘却了云霄身具盖世武功,顿时暴喝连声,各亮兵刃,也不待悟尘大师开口,人影同时翻飞,齐向云霄攻去。
  顿时,剑虹暴射,掌指劲风呼呼,构成万道光华,排成层层气墙,把云霄围个风雨不透。
  云霄一声娇叱,道:“我说过要杀尽天下武艺的男子,今日就先从你们九大门派老老少少开刀。”
  语音一落,展开其“万花舞风”身形,住剑幕掌影中逼进,素掌连挥,吐劲若潮,递招抬掌之间,只听到“铛铛”金器交呜,兼或几声闷哼,但众高手也不稍示畏缩,只没命地着着猛攻。
  悟尘在此时,眼见各派高手亡命为总盟效命,也不得不加入战圈,当即长啸一声,身形腾高数丈凌空挥掌,也向云霄攻去。
  此时,倒是那娇美如花的少女——云霄之徒,清闲的俏立一边,睁大了一双凤目,看着一群高手围攻她的师傅,粉面随着斗场中的情况,变化不定。时而嗔怒,时而皱眉,时而惊讶,她面部上每一种表情,都显示在斗场中,有不幸的人,不是受伤,便是死亡。
  他本想帮助师傅,去打那些联手围攻的人,一则未遵师命,不敢擅动,二则就情形看来,师傅尚能应付自如,而且胜利在握,是以提剑立在一边,静观变化。
  她的眼睛虽瞧在场中,而心中则想着不解的问题,以故,对场中的变化,已失去注意力,几乎是呆凝了。
  忽被一声冷笑声震惊了她的心神,当即凝神场中,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人影的人却已倒卧在血泊之中,怎么全死光?她不禁为之动容。
  云霄俏立一具死尸之边,两眼索盯着正坐在地上痛苦的悟尘和那少女,他两人那种沐汗如雨,痉挛抽动的惨相,居然也使得名震江湖的杀人女魔,产生恻隐之心。
  只见她收敛了锐利的眼神,放射出和善的光芒,朝着悟玄和那少女,右掌轻挥,随之弹出五条阴阳兼济的银色劲线,分射地上二人“百汇”,“气海”两穴,顿时悟尘和那少女打了两个寒噤,便被解开了久已失传的“闭宫蚀骨逆血封穴法”,然后说道:“今日我网开一面,放你二人一条生路,并非我下不了毒手,只因为你们一个是九派联盟的副盟主,一个则是年轻玉貌的姑娘,我不忍伤害你们,姑娘,可知设若你是一个妙龄尼姑,我也决不会饶你活命,也要象那几个老尼姑的死法……”
  略顿,又道:“悟尘,你如果想要清偿今天百条人命的血债,尽可罗列你们各派高手,随时来桃花源找我,赶快走吧。”
  悟尘立起身来,电目一扫遍地死尸,仰开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九派数十年联盟英威,竟毁如一旦!而后将何以展颜武林?血劫、血劫、天意、天意……”
  说至此,已是声抖音哀,老泪双垂,遂朝云霄道:“云霄施主,今天九派惨败,或是气数所至,只是你那种毒辣嗜杀的本性,恐干天怒大失人和,老衲奉劝施主,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至如,清偿百条大血债之事,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当然誓不甘休,你饶老衲不死,老衲没齿不忘,百条人命之事,日后有人找你清算。”
  略顿,又道:“还有本盟的九鹤比翼令旗,与玄天灵通宝玉,目前本盟已无力索还,但请施主妥为保存,勿使流露江湖,日后连同血债一并追还,后会有期,老衲就此告别。”
  说完,朝云霄竖掌一礼,侧首向那少女轻叱道:“莲儿,我们走吧。”语音未落,阔肩微晃,宛如一只巨鹰,领先向溪边纵去。那莲儿似由梦中惊醒一般,眨了眨一双大眼,望一望跃去的悟尘,朝女魔恨睇一眼,道:“你等着,以后我会来找你拼命的。”鹂音甫竭,娇躯一扭,展开身法,快速疾向悟尘追去。
  云霄女魔望着莲儿,如云雀般的—飞去,轻轻一笑点头不迭,但不知是爱,还是恨?旋又向遥立边的少女,唤道:“纹儿,还愣在那里作什么?快点过来!把这些尸骨化掉。”
  纹儿走近云霄女魔,伸手接过一只红色玉瓶,美目在那些尸骨上,扫视—遍,娇声道:“师傅,我们一下杀害这么多人,不是太残忍了么!恐怕武林同道也不会放过我们,而且死的都是九派中的和尚尼姑,还有年轻的一辈,九派元气大伤,如此一来,真是有失人和。”
  云霄女魔轻喟一声,道:“傻孩子,你哪里知道这段冤缘,他们九大门派,素以正宗武学自居,向来轻视其他各派,百年来操纵整个武林。”
  纹儿插嘴道:“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云霄女魔接道:“只因当年,你师祖行道江湖之时,原是专惩那些淫乱之徒,有一次掌毙崆峒与点苍的两个弟子,于是发动九派高手,到处追杀你师祖,后来,在武当山下被他们数十个高手截住了,经过一场惨烈的决斗,你师祖九死一生,才得逃脱活命,然而,她老人家却失去一条左臂……”
  云霄女魔略顿一下,又道:“同时也失去了,本门得自西藏拉萨阿呼拉宫,一块玄天灵通宝玉,上面用藏文刻着罕世奇学,你师祖痛心之余,誓必追回宝玉,横扫武林,申雪前仇,于是,闭关重修武功。”
  纹儿急道:“后来呢?”
  云霄女魔接着道:“后来,你师祖因求功心切,竟至走火入魔全身瘫痪,当时,即命为师继承她老人家遗志,岂知为师入得江湖,便遭受情孽纠缠,失意之下一反常态,不仅痛恨九大门派,甚至也恨天下会武功的男人,皆因为师脸上这条疤痕,是由此而来的,于是,仗剑两道,阴毒嗜杀……”
  纹儿又插道:“那您为什么连和尚及尼姑也不放过?而那块玄天灵通宝玉,又是怎么追回来的呢?”
  云霄女魔轻笑一声,道:“傻孩子,和尚根本不是好东西,明地吃斋念佛,暗地则贪荤荒淫,再说尼姑,她们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装着一副菩萨相,看来就讨厌,而且为非作歹,不杀留着,岂不是一群祸害!”
  顿了一下又道:“那块宝玉,是为师在一年之前,夜入少林寺藏经阁取回来的,同时也把他们九派联盟的令旗带走了,反正以前与今天的血债,总是一段不可了的恩怨……”
  言下也似不胜感慨,纹儿对这些事,也好象兴趣非常浓厚,于是又问道:“师傅,灵通宝玉在少室峰那么久,宝玉上面的奇学,怕不是被他们全学会了。”
  云霄女魔笑道:“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不是说,宝玉上的武学,是用藏文刻成,她们谁会识得,而且文理精深博奥,也非一段略通藏文之人所能参悟的。”
  纹儿顿时满脸失望之色,道:“我们谁也识不得,要它何用。”
  云霄女魔接道:“传说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天生异秉的少年,不但武功绝世,而且精通汉满藏文字,只是这少年鬼出神没,飘忽无踪,目前不仅为师已令各洞主放线采探,同时尚有白蟒会,五洞盟都在追查那少年下落。”
  纹儿深感怪异,天下哪有这种人,于是问道:“那少年那等文才武学,岂不成了一个奇人,师傅,您老可曾见过他,是个什么样儿?”
  云霄女魔见纹儿缠问不休,当即嗔斥道:“鬼丫头,你是不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已告诉你许多了,待问怎地?还不与我用化尸粉把那些死人处理完毕?”
  纹儿平日虽受女魔钟爱,但一见女魔生气,却乖乖地不敢吭气,当即轻嚎一声,身形陡地凌空飘起,真似一只美丽的蝴蝶,一身红色裳罗在银晖之下,分外显得娇艳美妙。
  只见她娇躯翩翩,玉手空轻虚扬,霎时间,已在那大片倒满尸体的上空,绕了数个圈子,而且脚不沾地,只借飘落的花瓣,点足托身,真是轻盈已极。
  少顷,化尸粉弹毕,她凌空挥臂扭腰,似一只乳莺,又飞投至云霄的身边。
  而那几十具死尸上,则已慢慢冒起白色轻烟,一会儿变成一团,随之氲氤成大片白雾,已看不见地上尸骨,只见烟雾升腾。
  云霄女魔见满地上尸体已然飞化,侧首向纹儿望去,却见她睁着一双凤目,瞧着烟雾怔怔出神,女魔不由暗笑这样太已纯朴。
  于是,伸手一抚纹儿的睑蛋,显得非常亲切,道:“傻丫头发呆了,时间已不早,我们回去吧。”
  说罢,牵着纹儿的手,也未见如何作势,足不点地,肩不晃,身形凭空忽起竟如飘风一般快速的绝伦,向林内射去,转眼之间,已不见踪迹。
  此刻,这桃花林畔又恢复了往日寂静,然而,那烟雾升腾之中,却幻现百缕冤魂,沥血含恨的虚空枭荡……枭明,带来漫天绮霞,泛涌灿烂晖芒。
  春露凝野,落英遍地,桃花源在凌晨里,便已洒露出少女般的风情。
  昨日,那血和尸的污迹,只留下一片淡黄色的印痕,在草地上布着不成形的图样。
  薄雾稀微中,桃花畔疾射着一条人影,而且身后似背着—个人,真如鹘起兔落,身形飘跃间,不但快得出奇,尤其轻盈利落,朝向桃林奔驰而去。
  那人似乎对这举世闻名的桃花源非常陌生,每腾奔十数丈,便仔细打量一下四周和途径。
  转眼间,已驰过几丛垂柳,顺着小径直穿桃花林。然而,深入林中,却没有路径可循,只见无数桃树,密密排列,枝桠之上开遍淡红花朵,触目所及,是红红一片花海,耀眼生芒。
  那人也不再作打量,只展开身法,朝着—个方向,如同穿梭般直闯。未几,穿过了幽深的桃林,来到一块空旷的草地,那人停身驻步,环视四周。
  这是一块圆形空地,青草如茵,没有—棵木,而四周仍是密密的桃树,那人微微瞩察,即向前面奔去。
  驰至草地的尽头,桃林边缘,直立一块丈高青色石碑,上书“速即止步,深入者死”八个大字,那人轻喟一声,放下背负之人,倚坐在石碑之前,双手不停为之推拿穴道。
  桃花源这位不速之客,却是一个奇丑无比的汉子,年龄在四十上下,面貌黝黑,左眼皮外翻,右颊则有大块疤痕,好象新伤初愈,红肉疼肿,颌下生满乱糟的胡子,神态十分粗犷而莽壮。
  另外,则是一个六十开外老头,脸色灰白,靠在石碑上闭目喘息,右肩膀大块血迹,映着朝阳闪闪发光。
  少顷,那中年汉子向老头轻声说道:“周叔叔,您的伤可好了些?既已服下家师所制龙髓香丸,体内剧毒想已不碍事了。”
  奇怪,那中年汉子的声音,清脆嘹亮已极,与他那副尊容和现在的年龄,实在是极不调和。
  那老头一声长叹,道:“仲玉,你哪里知道,天残魔君的沉毒风指,是现在武林中一种绝技,如被击中,一时三刻之内,若非他独门解药,便踢血而亡,令师妙丹虽功能无穷,但要治魔君的指伤,却无什么效验。”
  丑汉子一听老头之言,顿现焦急之色,接道:“现在解药虽获,如何是好?不如让玉儿用本门内功,为您排除潜毒。”
  怪,看丑汉子已届中年,竟自称玉儿,真是费解。
  老头惨笑一声,道:“好孩子,真难为你一番好意,不必徒费了,我已运行内力,逼住奇毒,半个时间之内,还死不了,告诉我,这到了什么地方,离桃花源还有多远?”
  丑汉子接道:“这里遍是桃树,您睁开眼来看看,是不是桃花源?”
  老头似非常吃力,睁开一双血红而渍烂的眼睛,微一打量四周,顿即闭目,点头道:“这里正是你娘隐居之地。”
  丑汉子面露喜色,怪眼再一打量四周,奇道:“周叔叔,此地既无庄院,又无山洞,我娘居住在何处呢?”
  老头道:“她就在这桃林深处,一所洞天别院之内。”
  丑汉干急道:“我们这就进去如何?”
  老头子摇了摇头,笑道:“谈何容易?洞天别院四周里许地,全是神奇莫测的树阵,而且花毒密布,万—疏忽,堆保活命。”
  丑汉子怪眼一翻,傲然道:“我却不怕什么树降花毒,周叔叔让我再背着您闯进去!”说着,忽然伸双手一揽老头身躯,准备背着就走,那老头忽然感到丑汉子双手揽来,猛睁血目,左臂疾翻,架住丑汉子双手,怒喝道:“仲玉,你疯了,既已来到此地,为何如此性急……”
  他血目圆睁,朝丑汉子脸上紧盯,旋又呵呵一笑,道:“看你这副怪相,等下进去,你娘不杀你才怪!这都是你师傅教的好玩意儿,还不改换过来,我再告诉你入阵途径。”
  丑汉子闻言咧嘴一笑,黑黝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随之掏出一只小瓶,倒几滴溶液在手心,合掌一摸,往脸上揉擦一阵,顿时变成另外一个人。
  只见他年不及弱冠,长眉斜飞入腾,凤目重瞳,精光闪闪,宽额堂颊,鼻岳达庭,端的一表人才,宛如临风玉树。
  老头灰脸顿现惊讶之色,血目张得更大,似乎已忘剧毒在身,剑伤裂痛,诧然道:“难道你竟是江湖各派欲争先罗致的异秉少年?你师傅不是武林奇人万形客吗?怎又会转拜绝天神君为师?江湖传言,只有那老魔头才有一个兼通汉满蒙藏文字的少年弟子,你……”
  那少年倏地净面泛红,急辩道:“玉儿恩师确是万形客,但我却不认得蒙满藏文。”
  老头闻言连点头不已,似心中放下一块巨石,倏地浑身痉挛,鼻斜嘴歪,“哗”的一声,张口喷吐一口黑血,头上汗落如雨,状极痛苦。
  少年慌不迭双手向老头周身飞拍,口中叫道:“周叔叔,周叔叔!”
  老头强忍痛苦,深吸一口气,喘声道:“仲玉,不必与我封宫闭穴,此时更不行了,你入树阵时可记着,从林边第一棵树数起,数至第七,往右拐,再数至第七,往左拐,如此,需数至一百零八个七字,再相反的数……却不是数树……而是竹子……”
  老头又是一阵急剧的抽搐,双目已沐沐流血,极力强忍一下,接道:“见到你娘之后,代我问好,至于你父亲的下落,如今我也不知,必须问天残魔君……还有这树阵中的……花毒……”
  他的话声未了,忽闻“哈哈哈!”一声清脆的冷笑……
  二人猛地一惊,瞩目四处,但见落英飘飘,并无一丝人影。那仲玉少年,两膝微屈一伸,身形凭空拔起数丈,飘落一根细枝之上,微启凤目,眺察左近。
  突然“呀……”地一声惨叫,仲玉掉头望去,只见他的周叔叔,巳倒在地上,面门钉着一支蛇形小箭。
  仲玉惊措之下,忙飞身下落,复向老头身边射去,就在同时,一条黑色人影,快如奔电,轻若荡絮,也向老头身边射去。
  两人动作同时,又是一般的快疾,根本未留意对方方向,待均发觉,两人距离已近,顿感收势不住,而且都以为是偷袭自己的人,于是不得不采取既攻兼防的措施。
  两人凌空同时发掌,向对方拍去,顿时产生两股一刚一柔的奇劲,势若潮涌山崩。接着一声巨响,两条人影倏向回反弹,各自沉力压气,始飘落在地。
  原是两个年龄相若,服饰一样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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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万里寻母桃陈弥六合
  仲玉凤目微瞩之下,心下暗惊,忖道:“造物弄人恁地奇妙?此人不但身材服饰与自己相似,而其相貌也极若自己。”但所不同的是,长眉轻挑,细目透邪,闪烁两道凌芒,令人有种动荡不安的感觉,此刻,面浮傲色,嘴角拉出一副可厌的冷笑。
  而对方乍见之下,也是微惊,但迅速又恢复原来那副冷傲之色。
  仲玉从面前这个少年的神情,已渐知周叔叔脸上所盯的蛇形小箭,定然是他所为。于是,向地上死者略微一瞥,又朝那少年狠盯一眼,忽地,起身掠飞,疾如光射,扑至死者身畔,伸手拔出那支蛇形小箭,仔细把视一番。
  他凝视着,渐渐地脸上突蕴威煞,凤目喷火,旋又恢复冷静,掌托小箭,朝那少年冷然发话道:“此物可是阁下所有?”
  那少年闻言,忽然一声长笑,神态狂傲已极,而其声音,却是那么清脆,圆滑,真是十分悠扬,尤其内方精深莫测,四周吃他笑声袅荡之下,树枝毡摇,桃花纷纷坠落,仲玉不由暗赞,这少年内力居然已达放音震物的至高境界。
  笑声突然竭止,忽闻那少年答道:“兄台所猜不差,此箭正是敝师门之物,现为小弟使用……”言词之间,露出轻蔑狂妄,似乎把眼前的人根本末放在心上。
  别看仲玉风度翩翩,仪表绝俗,其实他也是一个枉傲之人。
  当然受不了来人那种轻蔑之态,但他未露形迹,只是冷哼一声,又问道:“适才暗箭伤人,可是你所为?”
  对方答道:“正是……”
  “哈哈……是你……”仲玉也发了狂性,笑声一收,脸上顿现杀机,凤目怒睁,冷冷地道:“阁下因何下此毒手,快说……”
  那少年长眉双抛,细目飞芒,朗声插道:“哼,这屠龙剑周龙武,乃是本门追杀的江湖高手之一,我玉面神童文子正,是禀遵师命行事,你待问莫非要与他报仇?”
  仲玉沉喝一声,道:“狂徒!”接着说道:“你不要倚仗绝天老魔,就可妄杀武林,少不得我文仲玉,首先找你们添山石府群魔算帐,尤其你居然敢在桃花源杀人放肆,今日休想活着回去。”
  话未说完,身形已是至少身前五尺之地,忽地单掌开碑,拍出一股奇功,朝对方疾卷而去。
  少年刚才已试过仲玉掌力,知道他内功精湛,虽见单掌风劲击来,但由于距离太近,未曾预防,不敢探掌相近,当即身躯微侧,飘身回避中,言道:“你与桃花源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家,岂容你猖狂……”言间,“呼”地又拍出一掌。
  少年这下可没让,乍见对方掌劲袭来。当即飘身驻步,旋即功力于一臂,奋掌相迎。
  两劲相接,如巨潮碰,只闻“蓬”的一声,人影弹飞,少年顿被震去一丈,仲玉也是倒退七八步,始定桩停身。
  少年武功果然非凡,虽被震飞一丈,却见他身如飘絮,双手撑地一弹复又扑回,阴声冷笑道:“原来你是云霄女魔的儿子,敢情好,她也是本门追杀者之一,我先毁了你,再找那女……”
  仲玉不知云霄女魔是谁,愣了一下,方才省悟,大喝—声,插道:“小贼,你敢骂我娘是女魔!”盛怒之下,双掌并挥,势如排山倒海,朝向少年当胸撞去。
  恰时,少年也是双掌甫推,不过,仲玉发势在先。
  这一下,两人都拼出了本身真力,两股巨劲碰出一声爆响,当然,吃亏的还是那少年文子正。
  因为,文子正内力较仲玉确是相差一等,虽然拼出绝大修为,仍是相形见拙,一个身躯随着那声爆响,直飞去一丈五六,顿感一阵血气翻涌。
  但他究竟不愧高人门下,忙贴地一挺,站立起来,急运真力强压血气,大喝一声,腾身又扑将过去。这一回,他可是施出了潜出绝学,独步武林的“龙腾虎跃三九式”。
  只见他身若游龙,凌空疾泻而来,右爪左掌,上击头顶中爪胸腹,不但招式奇妙,劲势威猛,而其身手也端的别致。
  仲玉忽见文子正施展出异乎武林常轨的身手招式,当下也免有点惊慌。但他身具盖世奇学,艺有所倚。于是,当对方身掌下扑之际,忽地一扭身躯,横射半丈,避过勇猛的一击。
  其实,他岂是省油之灯,慢说不愿采取被动,封架紧守,甚至恨不得把对方立毙掌下,这真是狂对枉,狠对狠的一对恶煞。
  于是,他避过文子正的一招扑击,未待对方二次扑到,忙功行单臂,右掌猛地外吐,挥出一股巨潮似的功力,直向文子正卷出,这一掌之力,何止千钧,即使那玉面神童武功再高,也承受不起。
  是以,顿见文子正一个身躯,被仲玉掌劈平空推拒二丈之远,仲玉也倒退五六步……
  不知是仲玉存心使坏,抑或是真具有一套神技,待文子正被他震飞出去,尚未摔地之际,忽地以掌变爪,猛力往回急收。真奇怪,又把震飞的身躯,硬生生吸回。
  这当儿,仲玉身形陡起,快速电转,绕至文子正身后,跟着飞起一腿,向对方下盘踢去,文子正身在空中,哪能避让?但闻“蓬地”的一声,文子正象一个皮球,被踢飞一丈来高,滚翻坠落。
  仲玉这发掌,回身,飞腿,一连串动作,不但一气呵或,快如石火,而且,身法也俊美已极,果然不愧是一代奇人门下,因此,也使得隐在暗中的一个人,大为惊诧,心仪不已。
  原来在一株桃树之上,已隐伏着一个身穿红色罗衣的少女,不是别人,那正是云霄女魔的爱徒——鄢绣纹。
  只因二人一阵喝骂拼斗,被她闻声赶到,隐身在树上。当然她也是奇人门下,轻功造诣尤其非凡。因此飞身落枝,竟使两个煞星浑然不知。
  她乍见两人挥掌拼斗,便为两者武学所吸引,而且俱都玉树临风,英爽风仪,尽管满脑子的深印象,男人是最可怕的情感动物,但一见到这两个俊美的男人,也不由怦然心动,尤其见仲玉,不但功力品格较高一成,而适才所表露的飞身踢球的绝艺,更使她因而芳心激转,产生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意念。
  她方自羡醉,忽闻一声怒喝道:“小魔休得乘危下手,有真本事,可敢与小爷剑上见个真章。”
  发话之人,正是玉面神童文子正,想是刚才吃亏不小,而且深怕仲玉偷下毒手,是以拿话先镇住对方,重新在剑上找便宜。
  此刻,他已拔剑在手,不过那柄剑却是全身墨黑,在阳光之下,闪烁出道道乌光。
  仲玉冷哼一声,也自腰间拔出长剑,道:“小贼,不必胡言夸口,快,进招来。”
  说罢,横剑护胸,严阵以待。
  少年鼻中闷哼一声,也不开腔,顿即迈步踏宫,振腕掣剑,抖起千道乌光,迅如奔电,朝仲玉当胸点到。
  仲玉见乌光疾洒胸前,心知必是一件断金切玉的宝刀,自己长剑不能硬架,于是,飘身掩闪,同时一领剑诀,反手递招,直削对方左肩。
  文子正未料到,出式一招“星飞万点”,竟让人家轻易避过,而且能从容出手还招,心惊之余,当即滑步一转,闪避来势,旋即一抖乌芒,施展出奇学“奔雷十二剑”,从第一招“电掣追云”起,招招交错,式式互换,剑起风声,势若龙腾,蔚织成一片天衣无缝的天罗地网,向仲玉临头罩下。
  而仲玉忽见对方,身剑合一,招式猛紧诡异莫测,连绵不断地洒落道道乌虹,当即也施展出震慑武林的“腾龙剑法”,而且由于兵刃不及对方,遂同时使出师门独传绝学“反八卦迷形身法”,身随剑走,连招拆招,遇式化式,在乌芒之中,如穿花蝴蝶一般。
  霎时间,只见乌虹银芒蛇缠,人影分合迷踪。
  这时,看得那鄢绣纹,一张粉脸随着人剑分合,神情变化不定,只见她忽惊忽恨,忽喜忽憾,凤目溜转,睫毛闪动,几乎入神一般,竟然忘记了乃师的令谕和此来的目的。
  俏姑娘确被这单纯而激烈的拼斗,引发了极浓厚的观赏兴趣,照师命即应现身,将来人赶出桃花源,或即予格杀。但她没有那样做,似平非要看他两人分出胜败不可。
  此时,玉面神童虽然未露败象,仍是疾抖墨剑,黑幕层层下落。但面上已见汗珠,似已显急燥,因为他自入江湖以来,追杀过不少武林高手,从未遇过象仲玉这种劲敌,尽管施展本门奇招,竟也奈何对方不得,尤其只觉得四周人影闪动,劲风呼呼,心中好不急煞。
  于是,意念浮燥,进而傲气千丈,顿时一紧宝剑,连演“云复残月”,“万星飞射”,“天河倒悬”三记绝招,猛向仲玉攻到。
  仲玉冷哼一声,不甘示弱,何况他有心置对方于死地,但因对方剑术精绝,竟也无法制止。忽见乌虹如巨瀑奔射而下,当即亦速展“潜蛟戏浪”,“舞凤翼天”,“雀屏横材”三奇连环式,稳守疾攻。
  岂知玉面神童那式“天河倒悬”,包括两虚一实的三个变化,仲玉剑化“雀屏横扫”,虽含玄机无穷,威力不小,但吃亏在对方是柄宝刃,不敢冒险硬对,待免强化去两个变化之后,跟着乌虹疾泻,快似电火,已齐肩刚到,这当儿,如不回腕硬封,右肩必然肢离。
  于是,银牙一咬,真力集来剑身,沉力一挥,疾向临肩乌虹碰去,接着“呛”地一声,霍感手中一轻,同时借双剑互格反弹之力,身子顺势倒射丈余,才躲过断肩之险。
  这一惊险镜头,不但使仲玉心生寒意,连树枝上的鄢绣纹,也是花容失色,差点儿叫出声来,她为什么对仲玉如此关心?谁也不知道。
  玉面神童见仲玉被自己一绝招,逼出一丈,他乃极其凶残之人,岂肯放过杀手机会,尤其对方长剑已被削断,再有天大本事,谅也无从施出,于是,大喝一声,“哪里走!”凌空掣剑,乌虹暴射形成半弧之状,复向对方当头罩下。
  仲玉身形甫定,陡见乌虹如电泻落,闪避已是莫及,情急之下为求救命,不得不破例施出师门绝艺“追魂兰花拂”,当即右手猛扬,将手中断剑,向即将临头乌虹飞掷过去,他这奋力掷剑,力量何上千斤,顿时把玉面神童宝刀,荡开数尺,跟着身形一矮,向左疾掷四步,反手挥掌朝少年下盘切去。玉面神童未防仲玉有此一着,方待变式制敌,只觉得掌劲下裂,迅速双脚一点地面,腾身跃起两丈,企图避开下击。
  岂知当他身在空中,尚未下坠之际,只见仲玉掌变兰花闪瓣之状,五指连弹,由指端发出五道刚柔兼并的奇劲,锐如利刃,沉入小崩,向玉面神童迎面拂去。
  玉面神童怎识这久绝武林的奇技,方疑仲玉黔驴技穷,故弄玄妙,霍感对方拂来五股锐利而沉重的劲道,心想不妙,旋即当空拧腰,双腿一弹,朝斜里射落。
  他那身法何止快如流星,尚亏他应变神速,避闪及早,饶是如此,胸前“玄机”、“掌门”、“气海”三大穴已被拂中,只觉得浑身刺痛难忍,内腑血气逆行,真气一泄,身形迅如断线风筝,摔去三丈有余,玉面神童到底了得,脊背贴地一挺,连几个踉跄,嘴巴一张喷出大口鲜血,也不吭声,掉头就跑。
  仲玉这人不但性情怪异,而且也很辣手,见神童身负重伤去,扰不放心,嘿嘿冷笑声中,兜手一扬,把那支蛇形。小箭,疾向对方背心打去,口中言道:“这是你的东西,让它送你的命吧。”
  语音未落,一声清脆的惨叫传来,玉面神童已在十数丈远处,扑地倒下。
  仲玉身形陡起,向倒地的玉面神童跃去。
  忽地,前面黑影一闪,现身一个黄发白须,面如重枣的老者,双目红光闪闪,朝仲玉浑身上下打量一阵,恨声道:“我已知你是何人门下,今日折伤本门师侄,刀死不足赎,日后决寻你纳命,再与你师门论理。”
  语音甫收,俯身抱起玉面神童,身形微晃径自越林而去。
  仲玉好不服气,骄性横发,冷哼一声,腾身跃起,欲循途追去,忽地身后有人发话道:“文小侠,穷寇莫追。”
  仲玉猛煞身形,掉头一望,周龙武身边已站定一位鬓发如银的灰衣老人,当即纵身跃回,向前躬身一揖道:“恭从前辈示谕,但不知前辈是……”
  老人面浮微笑,拂髯道:“老朽应存义,隐息已卅年了。”向地上死者深瞥一眼,面露伤感,又道:“只因日前突接敝师弟周龙武飞鸽传信,云将偕小侠返桃花源,老朽特地赶至,携来本门掌教手函,请小侠转陈令堂。”
  言毕取出书札递与仲玉,唏叹几声,忽然目射炬光,道:“可是师弟却先已遭毒劫……但不知是何人所为,小陕可否告我……”
  仲玉听老人自荐,乃是武林名宿,急忙又是一揖,言道:“原来是应前辈莅临家母属地,末学有失远迎,尚乞宽恕,因周叔叔系中天残魔君的沉毒阴风指,又复中绝天神魔弟子玉面神童文子正的蛇形箭,而至身亡。”
  应存义闻言,脸色微变,叹道:“原来如此……唉……恩怨循环,仇杀不休,看来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仲玉以为应存义所言,仅指为周龙武报仇之事,当即豪气千丈,傲性横发,昂然道:“贵派与天绝二魔之事,倘用得着未学,定当全力以赴。”
  应存义朗笑一声,道:“小侠义气干云,老朽万分敬佩,但这桩事不仅关系本门与天绝二魔,而且将牵连整个武林,甚至令尊令堂也将被牵在内……”
  略顿又道:“尤其尚有更厉害的几个魔头,正蠢欲动……”
  仲玉心想,怎么我爹娘也牵入在内,想是与魔头们作对。
  当即问道:“敢问前辈,是哪几个厉害魔头?”
  应存义喟然道:“说起来小侠尚或不知,追溯四十年前,江湖上忽见五个奇人,即是多愁夫人、余恨居士、四虐狂人、阴风使者和令师万形客。”
  仲玉非常奇诧,这些武林掌故,恩师为何从未提过?
  又闻应存义接道:“这五个奇人,非正非邪,而且个个嗜杀,不论黑白两道,凡是不顺眼的人,遂任性宰杀,因此当时江湖上一片血恨。”
  仲玉插道:“这太过分了,难道就没有人出面阻竭?”
  应存义接道:“当时谁也不能匹敌,幸好九大门派联盟,声言为江湖除害,到处发动高手个别围歼他们五人,可是他们除多愁夫人外,均都往西昆仑去了,而且由于一场误会因而产生一场决斗,结果均被令师击败逸隐,而余恨居士则当场殒命。”仲玉对这些江湖逸事非常感兴趣,又问道:“我师傅与那多愁夫人后来怎样了?”
  应存义轻叹…声,道:“令师与多愁夫人,原是一对恩爱夫妻,后因令师格于门派戒律,不得不将她抛弃……因而造成这两位前辈愤恨人生的冯癖,以至于嗜杀江湖……”
  略顿一下,接着又道:“后来令师自西昆仑之会以后,便消迹江湖,而那多愁夫人却在西昆仑之会的同时被九满高手困斗于武当山下,当时断臂逃离后,也不知所踪,事融了数十年,却也使江湖升平了许多。
  可是如今,那四虐枉人阴风使者,还有多愁夫人的两个女弟子,一个是幻影罗刹,一个便是令堂,均已现踪江湖,这些极厉害的人物,除了令堂尚明是非之外,其他均可是杀性深重。如此,再加上绝天二魔,江湖上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应存义说完,连声浩叹不迭,似乎天地末日即将来临。
  仲玉听罢这闻所未闻的武林逸事,渐渐玉面蒙愁,感慨横生,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恩师,和自己的母亲也是正邪不分的人,甚至与自己有关系的长辈,也都是杀性深重,将来江湖血雨骤临之时,自己将如何置身?
  这确是一个难题,自己身为晚辈,不管站在正邪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发生作用,何况至亲的人恩师和生母,这都是不敢违背或忏逆的。因此,他被人性的矛盾深深的困扰着,但有一线希望的是,最好现在的传闻不可靠,或即是真,也希望有人予以消灭,而化解这场未来的忧乱。
  于是沉吟片刻,即道:“应前辈,现在情势如此,九派联盟可否出面消蚀这场江湖浩劫。”
  应存义摇头叹道:“少侠不知,目前的九派联盟,已还非昔比,毫无作用了。”
  “然则,又待如何?”他似乎比人家更着急。
  应存义接道:“未来这场浩劫,非令师不能为功,令师一念之间,便可决定武林正道存亡,再就是待小侠陈书令堂之后,看是否会改变意念,照书行事。”
  仲玉面浮得色,他似乎已握有了什么契机,随即微笑道:“前辈现在已来此,何不一同往回家母面谈。”
  应存义笑道:“我本当一谒令堂,但因许多不便,不敢冒然擅往,但烦小侠代为陈书就是,老朽尚有他事未办,这就别过。”
  说完,向仲玉微一点头,转身抱起周龙武尸体,腾身一跃,展开轻功,径自越林而去。
  仲玉望着老人消失的身影,脑中顿即思绪万千,最不解的问题是,父母双亲何故与目前浩劫有亲密关系?尤其直到现在从未见过父母一面,年龄相貌恩师也未曾示告,仅命自己先寻父后寻母,但为什么一定要先寻父呢?这是一个疑问。
  荡浪江湖数月,幸遇父亲故交,允携带寻找父母,岂知倒先来那桃花源了。而父亲下落,还须去问天残魔君方知,想天残魔君乃是邪道数一数二的魁首,如他知父亲下落,则父亲会是正人?……日后又如何见面?……
  他胡想了片刻,也得不到好的推测,还是先见生母再说。于是,掉头环视这桃花障眼的奇境。只见红芙闪烁,兼杂绿翠,春风徐拂,幽香袭人,真令人有脱世离尘之感,如此佳地,难怪桃花源记中形容为绝世奇境,果真名不虚传。仲玉瞩罢,略一迟滞,即按照周龙武告诉的入阵方法,凤眼电数桃树,身形却如舞蝶,在那庞大神奇玄妙而阴森的“六合大幻迷阵”之中东飘西翔,向阵里深入。
  但是,他这入阵,仅凭周龙武所说的数树秘决,却不知树阵之中玄极无穷,蕴藏千变万化,因此,当他进入“三七三拐”之后,始觉得竹树密列阵式不简单。
  原来里面桃树垂柳翠竹兼杂,看不出任何图样,也分不出奇偶之数,而且根根树上均挂有一种反元物件,映着天光,闪烁出极强烈的银芒,凌空射耀,光飞芒舞,炫眼乱神,端的奇妙已极。忙其银光交射之际,映在翠竹之上,隐然现出电影幻相,忽闪忽灭,当真是恐怖怕人。
  仲玉深入未远,即遭遇“银光幻相”之困,他凤目所及,全是万条银箫,不断朝自己射来,待飘身加避,却又无声无息,心下不免惊疑……尤其偶尔触见翠竹鬼影幻相,就象一个狰狞怕人的厉鬼,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当真似活生生的怪物,要是胆小之人,怕不即刻吓昏,因此,他不但惊疑,而且心生惧怕,不但怕,而且深怪母亲为什么住在这鬼阵中。他被万道光华耀眼,又被幻相移神夺心,处于目前状况之下,他虽不曾惊怕得畏缩不前,但如此一来,却已失去方向,不知再从哪一棵树开始数,如此,怎能出入这偌大花海。
  在情急怨艾之下,难免想出此幼稚而自以为对的办法,所以,仲玉想到树阵上空,心忖:这树阵再玄妙,我就不相信上面设天罗地网……
  可不是,云霄何等精明狠毒,她设计的“六合大幻迷”阵,岂是一般阵图可比?哪能留着树阵上空大片漏洞,否则,也算不得迷布六合了。
  但仲玉那里知道,自以为找到了门径,暗喜之下,气凝丹田,再猛地往上一提,身躯倏地平拔起数丈,放眼一看,不由大惊,上下只见一片红白云雾,淡如轻烟,但却难以透视下面景物,而且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沁人心扉,其香不但浓郁,甚而使人有心醉之感。
  他这一驻身空中,全凭一口真气,而两足互点主力,哪能支持多久?纵然下落之地,是云深不知处,但不得不挺而走险,找点足提身之地。
  于是,俯身翻了一个跟斗,双手虚空一按,同时左右分划,成头下脚上姿势,宛如一只苍鹰,忽然疾泻斜下落,当然也不管下面是刀山或是油锅。
  就当他降身下落之际,忽地一声娇喝道:“什么人擅闯桃花源,下去!”只闻声不见人,同时袭来一股巨大的劲道,当此之时,仲玉身在空中,来不及回答,也未应机戒备,顿被卷来劲风追得直往下坠。
  尚幸他武功高绝,中途提气,才支持身体慢慢下落,但他脚甫贴地,倏感脚下一软,似踩稀泥一般,惊觉之下忙又提气,向旁侧落定。
  接着响起一阵“哗啦,哗啦”之声,犹如积土下崩,启目望去,左方地上已下陷一个大洞,向前一瞧,不禁使他面色大变,毛骨悚然。
  地上大洞却是经人工砌成的方池,深有丈许,里面尽是绿色的小蛇和根根白骨,只见万头钻动,红信猛吐,蛇身互缠,毒眼烁烁,真是怕人已极。
  仲玉直看得冷汗交流,不由暗道一声,好险,这一下可激起了他的怪性,皆因,自入阵中遭遇周折,又险入陷阱,而且没有一种不是极毒的设施。于是,恨怒之下,面罩严霜,凤目含煞,清啸声中忽地腾步飞身,纵高两丈,然后翻身弹腿,一式腑冲,同时力骤两臂,双掌吐处排出巨股刚猛绝伦的动力,向蛇池击去。
  他这傲恨凌空发掌,而且又是下击之势,其力道何止万钧,只听一声爆响,尘土横飞,树枝纷纷断折,那慑人心睥的蛇池,已被击得溃不成炕,而那些小蛇,则已成为一堆暗红血肉,腥嗅四播,令人掩鼻。
  仲玉飘身着地,略瞥蛇坑一眼,似余恨未消,嘴唇紧闭,凤眼一扫四周,霍然双掌连挥,向四周桃树拍击。顿时,只听“噼噼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被他疯狂般拍扫,已折倒百余株,有的已连根拔起,有的齐腰中断,枝河横地,落英积尘。也许是受遗传的影响,他那傲恨之性一发,事智消失,似一头狂狮发威,只见他身形飘闪,掌不停挥拍,大有把握整个桃树大阵全部捣毁之意。
  正当他猛扫万树之时,忽地又是一声娇喝道:“何方鼠辈……”
  声到人到,兼拍出一股奇功朝仲玉袭到。
  来人确实身法奇快,真似电射,仲玉方闻喝声,接着巨股劲潮已迎面卷到,当即疾步转身,顺势一挥单掌,向迎面劲风撞去。
  两劲相碰,一声闷响过的—,来人身形微晃,仲玉则被震退两步,惊诧之下,抬眼望去,身前一丈之地已立定一个红色罗裳的少女。
  但是她,芳年正值豆蔻,乌发垂鬓,眉如柳叶,凤目翦水,脸似秋苹,唇若含樱,端的风华绝代,娇美绝伦,只是数值面蕴含威煞,如同盛怒中的玉女。
  仲玉乍见这仙露明珠的少女,在他那种风情初蒂的年龄来说,青春荡漾之下,定然心泛滟波,遐思绮念骤然而生。可是,他这人非常奇怪,不知是天性抑是遗传,似已脱离了人性常情,竟然如同鄢绣纹深受云霄影响一样,脑中存在着一个深印象——女人是祸水,是以对目前这少女,喜是喜爱,却有一个戒意在分化着人性正常的情愫。
  他只是不自知地,显露出既惊又慕,似喜还愠的神色,而两眼则盯着对方,一眨不眨,那少女正是鄢绣纹,她暗觑仲玉与玉面神童拼斗,不久便悄悄回院,向云霄禀明林中之事,之后复前往察看,正遇着仲玉在树阵上空花雾之中乱穿,以为是强敌偷袭,遂骤然发掌,将之震荡陷阱之中。
  她巡视一回,却已不见二人踪影,本欲返院,陡闻连串碎木之声由树阵中传出,是以仓促赶至,一见有人发恨毁阵,急怒之下双掌并挥,袭将过去,而与仲玉对了—掌。
  绣纹秀目启盼,一见是仲玉,粉面惊过一丝惊喜之色,自然的,嘴角带着笑意,但忽被一个意念所冲淡——男人是可怕的情感动物,警觉之下,秋波一翦,透射凌光,跟着粉面一沉,似乎要大发雷霆似的。
  于是,极冷漠地道:“哼,又是你。”
  仲玉一听心中大惊,她是何人?怎么认识我……当即也冷然答道:“你是什么人?”她抢着插问。
  “我是……来……”仲玉因不知对方是何许人,是以支吾难答。
  绣纹岂知他是来探母的?而且见他支吾说不出所以然来,既不自报姓名,也不说明来意,当即叱道:“来干什么?这桃花源地灵人杰,岂是你擅闯的地方?而且我们从来禁止男人进入。”话似断钉切石,粉面煞气逼人。
  仲玉自进入树阵,已饱受虚惊,心中已然不甚如意,再听绣纹一番斥问,顿时忍耐不住,当下也朗声接道:“桃花源是天地造设的幽境,又不是你们私有之地,我为什么不能来?”
  绣纹也是一个傲性,当然听不惯硬碰硬的对话,柳眉—挑,娇喝道:“你好大胆,居然强词夺理,如不说出原委,管教你有来无去!”
  这一下,她是真怒了,花容变得十分难看,素手拍于胸前,似即动武的模样。
  仲玉冷笑一声,傲然道:“我不说你又怎么样?”
  说完,也是暗运功力,严阵以待。
  绣纹娇叱一声道:“狂徒!”声未落人先起,身形动处,素掌外翻,排出一股阴柔巨大的奇劲,夹着山崩地裂之势,向仲玉当胸卷到。
  仲玉也大喝一声道:“来得好。”双掌一错,翻掌外吐,拍出如潮劲风,直向迎面来势硬撞过去。
  两人俱是傲怒发掌,自当劲猛力沉,只闻“蓬”的一声巨响,卷起满天尘土,强弱不已,只觉眼前金星飞舞,显然功力都高得出奇,各自诧讶不迭。
  到底女孩子好胜心较强,绣纹见自己全力出手,竟给人家挥掌震退三步,显是技不如人,当然脸上挂不住,于是娇喝连声,身形猛欺,玉掌翻飞,又向仲玉猛力攻到,她是意在必胜,因而便施展出本门绝学的“玄阴荡花掌”,只见掌如落英缤纷,势若钱塘潮涌,真是凌厉无比。
  仲玉见她欺身扑来,同时掌招猛出,式式皆绝,他不知这是套什么掌法,破招化式均感困难,不得已施展出万形客所创奇学“卷空掌形”,硬向绣纹掌影中递上。
  这两人均未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由于天生傲骨,便咨意不相让,而各展所学斗在一起,霎时间,只见掌影如山,人飘如空。
  绣纹既未闯过江湖,除了与九派高手斗过几次之外,从未遇过象仲玉这样的劲敌,尤其好胜心作祟,因之起手便是“玄阴荡花掌法”中的毒招——“怒风拂蕊”,“横移花雨”,一招三式,每式隐含无穷玄妙,直向对方要害点拍,只见她身若流星,素掌宛如飘雪,徐疾互变,诡异己极。
  仲玉忽见绣纹不但身形如风,而且招式变化莫测尽朝自己致命处绵绵点拍,惊悸之余,当即也把卷云掌法中的精绝招式,施展出来,顿时招式狂风,式比暴雨,向绣纹逼去,转眼间已对斗了十余招,仍是轩轾不分。
  忽地,绣纹身形一变,脚尖向地一弹,借力上纵近丈,娇躯顺势一扭,变成种蛟形似的身法,忽面凌空,忽而俯地,在仲玉四周团团飞舞,而双掌之劲道招式之猛毒,更比较前凌厉。
  仲玉如何识得这江湖绝技“万花舞风身法”,顿见四周上下红影飘忽,而周身头顶脚下,无不在对方滋性指掌之下,真是着着致命,掌上追魂,此刻也不禁有点慌措,于是忙施展“反八挂迷形身法”,奋力出手绝招,可是已力不从心,略感一阵头昏目眩,心中不由大骇,忙提心守神免力支持。
  陡然一条白影,如银河倒泻,夹着千钧之力,斜肩削到,急切回身已是无及,只听“嗤”的—声,素掌已擦肩而过,顿觉皮肉火辣生痛。
  急怒之下,欲施展“追兰魂花拂”置敌于死地,但已是真气不齐,心神浮荡,随之掌招一慢,门户洞开。
  绣纹为人虽不如乃师毒辣,多少也受到一点影响,一见对方破绽百出,当然不放过机会,右掌横格来势,左掌式化“抱李投桃”,含劲向仲玉抖去。就当绣纹双掌甫拍之际,仲玉也已双掌递出,但他掌劲尚未拍到对方,已觉天昏地旋,跟着身躯也向前冲去。绣纹忽见仲玉连同身躯向自己胸脯扑来,粉睑一红,慌忙撤掌闪身暗骂一声:“不要脸”,后手挥出一掌,向仲玉肩头拍去。
  仲玉此刻已神昏智迷,如何能闪避?顿被绣纹一掌挥摔去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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