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cáo ruò bīng 曹力群   zhōng guó China   xiàn dài zhōng guó   (1926nián)
絶命旗香羅扇
  作者:曹若冰
  少俠文仲玉為武林五奇之首“萬形客”的親傳弟子,一身武功盡得乃師真傳,藝成離師回“洞天別苑”認母,卻誤遭其母毒打,憤而離傢出走。
  少俠行道江湖時,為行俠仗義,怒鬥“天殘七怪”,卻為七怪中的“地獄瘟神”和“魔面鬼母”以毒煙所傷,幸得師伯“幻影羅剎”所救,並告知其父母的悲慘遭遇,和母親痛恨男人的種種原因,深悔自己的無知,並立志進入“天殘老魔”的巢穴。“血雨寒屯”救出被擄的父親。救父途中,路遇“欲仙幽苑”少主殘害數名少女,誅殺萬惡淫徒,怒聞萬惡淫窟“欲仙幽範”,大鬧“潛山石府”,力鬥“潛山四魔”和“石府雙怪”,再為惡徒以毒藥所傷,逃出魔掌後,因中毒太深昏倒於深山之中。
  少俠文仲玉福譯深厚,命不該絶,生死一綫之間為一絶世紅粉所救,為了答謝救命之恩而闖入四十年前血洗江湖的“五方煞神”隱居的“絶命廬”。
  巧遇自己的二師叔祖“獨目神煞”章立健,四師叔祖“傲霜玉姬”藍問梅以“五方煞神”中的其它三位前輩,五老憐其根骨絶佳,心性踞最遂决定以接體導流、“五元輸真”合五人之力對其伐毛洗髓,增其內功,贈其絶世仙兵“無影絶命旗”,將五位絶世閉關四十年共同研創的“八十一手無影絶命旗法”,“魚竜十八掃”掌法,“九天妙清”聲功傾囊相授,將文仲玉造就成武林奇葩,以便蕩盡妖氛。
  文仲玉神功大成後,闖進“血雨寒屯”,力鬥“血雨寒屯”四院一部的高手橫掃“血雨寒屯”救父脫睏。“洞天別苑”力抗九大門派,終與九大門派達成武林中魔焰熄滅,正氣飆升。
  自己也與鄢綉紋、溫慎芳、尹翠鸞結成連理,一網打盡武林中三大絶世紅粉,終成一代奇俠。
  
  第一章 蘭因絮果血浪滔天
  第二章 萬裏尋母桃陳彌六合
  第三章 未識慈顔換毒打
  第四章 行俠義怒懲鬼母
  第五章 幻影羅剎訴前因
  第 六 章 救淫賊險受其害
  第七章 欲仙幽苑淫浪鼓蕩
  第八章 送寶玉魔窟訂終身
  第九章 潛山石府來煞星
  第十章 遭重創玉女施妙手
  第十一章 絶命廬中奇遇連連
  第十二章 神功大成行道江湖
  第十三章 群雌護猛男威風凜凜
  第十四章 懷璧其罪 兇魔欲犯桃花源
  第十五章 血雨寒屯群魔亂舞
  第十六章 醋海生波盡是風流債
  第十七章 煞星照命血流成河
  第十八章 毒霧迷香英雄遭劫難
  第十九章 生死一綫突降玉羅剎
  第二十章 俠心救危毀魔劍
  第二十一章 怪客怪事恩怨難分
  第二十二章 紅顔薄命終有報
  第二十三章 誤會冰釋
  第二十四章 迷途卻入故人苑
  第二十五章 思春蕩女夜入來
  第二十六章 銷魂丹激起春惰蕩漾
  第二十七章 貪捷徑闖入陰陽湖
  第二十八章 危機一發陰陽湖
  第二十九章 人心嚮善為惡終有悔悟時
  第三十章 一語成仇勢同水火
  第三十一章 惱羞成怒妄使毒煙陣
  第三十二章 身陷奇陣再為毒乘
  第三十三章 失怙孤兒終歸根
  第三十四章 恩怨難分無從道短長
  第三十五章 圖寶物淫賊自投到
  第三十六章 兇魔陷身紅粉陣
  第三十七章 善惡果報淫魔遭凌遲
  第三十八章 賊咬一口入木三分
  第三十九章 為忠心玉顔遭賊毀
  第四十章 路途巧遇崆峒道
  第四十一章 覆地鐘內睏嬌娃
  第四十二章 獲奇緣得贈“天羅真經”
  第四十三章 明身世浪子回頭
  第四十四章 洞天別院戰雲密佈
  第四十五章 母子情深互讓絶世奇丹
  第四十六章 衆主持斃命圓滿大結局
  備註
第一章 蘭因絮果血浪滔天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新緑奼紅,又美化了素以神秘相傳的桃花源——湖南桃源城東南二十裏。
  一條悠靜而澄清的溪流,滿載柳絮和片片桃花,悄悄地淌嚮深遠的幽𠔌,鱗波微掀,激起層層紅浪。
  兩岸垂柳密排,宛如舞女長發,迎風拂蕩,溪流兩岸,是一望無垠的桃林,紅花盛放,形成一片花海。
  桃林深處,卻又是翠竹碧柳兼植,排列成似規則而又不規則的圓形,其中隱約間,現出鱗詹櫛廓,可辨出是一所非常大的莊院。
  這所莊院,不但平常之人,難得進入瞻覽,就是武林中一般頂尖高手,也不敢冒然前闖。因為,以前曾有過不少的江湖名人之士,希望進入桃林,一探究竟,但俱是慘敗而回或暴死林中。以故,江湖上一提到湘北桃花源,均是搖首咋舌,大有談虎色變之慨。
  因此,黑白兩道,除了三數人,知道其中隱居是何許人之外,再沒有人瞭解桃林中隱藏些什麽,故而大肆渲染傳音,其中盡是陰森、恐怖、噬人的陷阱,直到現在,仍沒有一個倚藝大膽的人,前住以身試探。
  此刻,恰是酉正時分,紅日西挂,暮霞噴丹,如血光暉,灑遍整個桃花源,與無垠花海交映,但見一片血光,燦爛閃爍,真是魄美綺麗,然而,無形之中産生出一種恐怖懾人的氣氛,令人望而生寒。
  可是,就在桃林南端,一塊空地之上,飛舞着一群人影,不知道有多少,衹見黑壓壓一片,若似飛星磷躍,一個個似無路空一般,團團亂轉,衣袂飄飄,長發飛灑,劍虹吞吐,掌風颯颯,兼而傳出暴喝,嬌叱,慘叫和金器交鳴之聲。
  看起來,裏面什麽人都有,包括僧侶、道士、尼姑、文生、婦女、勁裝漢子,但奇怪的是,他們全施出本身絶藝,拼着性命嚮鬥場中一位蒙面婦人和一個嬌美如花的少女周身猛攻,當真是招招要害,式式致命。
  這是武林中,空前未有的群打群毆場面,似乎在此時此地,早巳摒棄了武林規矩,和江湖道義,其氣勢之雄,人數之多,就是當年華山較技,黃山論劍,也遠不及這般情況,尤其人影騰縱之間,招術詭異凌厲,包羅各門各派,端的盛況慘烈已極。
  群毆之人,雖然能斷知其個別的路數,而在其施展身法看來,無疑的都是現在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為什麽圍鬥那兩個女子,則不得而知。
  而那兩個女子,雖被一群高手合攻,卻毫無懼色,應付自如,揮掌遞招,邁步踏宮,東撩西擊,均恰到好處,身形宛如兩衹輕盈矯捷的蝴蝶,在敵人劍虹中、掌影裏穿插飄忽,真是靈妙已極。可是,每一招遞出,必是絶式殺手,而且翻掌振劍之際,總獲到一點戰跡——一聲慘嚎和一場血雨,果真是百不爽一,其武學之絶,招式之精奇,令人嘆為觀止。
  夕陽西沉,暮色迷蒙,滿月已冉冉東上。
  鬥場中人影仍在飛舞,空前的群鬥,尚繼續進行,然而,人數少了許多,顯然已經接近了尾聲,可不是,地上盡是灘灘血跡和橫七竪八的屍體,此外,則有的正跌坐當地,運功調息。
  漸漸的,人影的動態已慢慢退緩下來,劍虹失銳,掌勁瀕弱,似已精疲力竭之境,而那兩個被圍攻的女子,則擾如驚雲奔電,招回式轉,穿梭不停。而那蒙面女子,出手間尤其狠毒,着着猛攻,毫不放鬆,似有斬盡殺絶之意。
  酣鬥中,幾聲慘叫過後,人影又少去了幾條。就在同時,忽然聞聽一個洪亮的聲音,發話道:“各位道兄,施主,且暫撤陣罷手。”
  這一聲有如焦雷般的沉喝,太過突然,頓時令全場為之一驚,跟着人影猛攻,各自躍出鬥場,集聚一方聽取發話人的下文,但一個個俱是氣喘籲籲,面布殺氣,環眼射火側視着那兩個女子。
  而那兩個女子,對敵人這一點驀然措動,似不在意,衹是鼻中冷哼一聲,還劍人鞘,傲然玉立當地,俏目含煞,深註面前的敵人。
  發話之人,乃是一位年屆七旬的老僧,雙目鑠鑠,白髯漂灑,見各人躍離戰陣,當即一掃群衆,邁步走嚮那兩個女子身前一丈之地,朝蒙面女子竪掌為禮,道:“雲霄施主,今日我們九大門派,遭此空前浩劫,許是天意使然,但是死害將含恨九泉,而未死者對今日之事,永不敢忘,誓必曉論各派弟子,申雪此番血劫……”
  雲霄冷笑一聲,電目暴射寒光,插言道:“我道你們名門正派的九大門戶,武學如何高絶,原來集九派之精英動員數十人所擺列的三絶六奇九宮陣,也不過如此,真不堪我師徒一擊,還說名門正派,領袖武林,真丟人現眼……哈哈……”
  這雲霄說話之音韻,真是如珠落玉盤,清跪美妙,而其笑聲,則大大相反,尖銳而凄厲,震人心弦,有點近乎恐怖之聲。
  笑聲未落,忽聞一聲尖喝道:“女魔,還我師傅命來。”
  人影一閃,快速脫兔,直奔雲霄側方,長劍一揮銀虹暴漲,點嚮雲霄左腋。
  雲霄冷哼一聲,也不閃不避,待劍鋒堪堪肌膚,左臂忽伸,其快無比,中食二指已夾製住劍尖,冷然道:“估不出你這毛頭孩子,膽量倒不小,且說你師傅是誰?”
  “我是崆峒門下,師傅是誰還用得着你問?”
  答話的少年,口中邊說,手則運力將劍往回拉,豈知如蜻蜒點玉柱,難動分毫。
  雲霄聞言,側首望了一下地上一具死屍,眼中陡現異樣光芒,嚮少年柔聲道:“原來你是慧覺老道的徒弟,難得你有這番孝心,我來成全你,好吧,跟着你師傅一道兒去。”
  去字剛出口,衹見她左手微振,“鐺”的一聲,長劍齊中已被震斷,接着順手一探,叱道:“回去吧。”
  逕風用處,那少年被她虛空一揮之力竟震飛四五丈,群衆一聲驚呼,齊嚮那少年落身之地奔去,頓時喧聲大起,喝駡不絶。
  原來那少年由鼻端至後腦,已貫入一支劍尖,而且胸襟粉碎,整個胸部下陷,血肉模糊,真是慘不忍睹。
  那雲霄站在原地未動,冷笑連聲,柔聲道:“哪一位想報仇的趕快吧……哼,九大門派調教出來的人,全是窩囊話……”
  “女魔,小爺與你拼了。”
  聲未落,“颼”,“颼”,“颼”,同時飛出兩男一女,三個少年,挺立雲霄身前。
  雲霄輕聲笑道:“你們三位也是要替師傅報仇的麽……哪一派的門下,快說……”
  這女人真奇怪,笑意還未收斂,頓即又厲聲叱喝。
  那三個男女少年,想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適纔眼見其師執掌冂,動員數十人,會盟擺列大陣。不但未傷到人傢,而己方除自己師傅存在,幾乎全部覆滅,如今竟毫不懼怕,微一昂首,堅决答道:“我是點蒼門下,願捨命為傢師復仇……”
  “晚輩是華山門下,謹為先師效命……”
  “告訴你,我爸爸是少林派,掌門人的師叔,也是九大門派的總盟主,今天他老人傢沒有來,要不,你這惡女人早沒命了,不過,姑娘今天也不放過你。”
  這男女三少年,一按下簧,霍地拔出長劍,眼看身形晃動,正待聯袂齊上。
  衹見一條高大的灰影,凌空一閃而過,攔在三個少年男女身前,卻是適纔喝令撤陣的老僧,凌目如炬,沉聲道:“三位小施主,你們這般行徑,雖雲孝義可嘉,各為師門復仇,但也需衡量自己的武學,是否能行,如逞匹夫之勇,無疑以卵擊石,尚望小施主們,小忍一時以全大謀。”
  其中白衣少年慘笑一聲,接道:“悟塵大師說得極是,晚輩本應從命,衹是今日之命,我點蒼人馬,已然悉數毀在這魔女之下,如今衹剩晚輩一人,有何顔面返山?不如追隨恩師於地下……”
  另外一少年又接道:“我華山派也損失慘重,二十八弟子下江南,一月不到,連先師在內,死的死,傷的傷,幾乎殆盡,太師難道忍心阻止我們為本門效命?也許你峨嵋派,今日十分僥幸……”
  那少年尚未說完,陡聞一聲嬌叱,全場俱是一驚,同時循聲望去,正是雲霄女魔,眼透殺機,舉止異狀,道:“我這裏並非你們九派總盟之地,有什麽策謀和理論,應該回去再說,我現在限你們迅速離開此地,給你們一綫生機,留着日後再來桃花源送死,快走!”
  全場之人,被這恐怖的逐客令一催,頓即顯得一片零亂,似乎大禍就要臨頭,個個驚慌失措,想不到在場之人,都是名震江湖,稱雄兩道的豪傑,今日卻顯得狼狽而膽小,可見這群武林高手,與當前雲霄女魔相比,真似螢火蟲比月亮。
  他們並沒有即刻走,衹是畏縮在一起,因為他們到底是武林高手,不好意思被人一嚇唬就走,何況悟塵大師尚未發令。是以,一個個瞪着飽含懾怖的眼睛,畏懼地投嚮雲霄。但每一個人,當接近她那凌厲的眼光,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如果要看到她那黑紗後面的臉色,將不知使他們怕成什麽樣子了。
  雲霄見這些未死的九大門派子弟,表情上雖現出懼怕的神色,畏縮在一起,但卻沒有離開之意思,頓時心情激動,仰天長笑,聲若夜梟,劃破長空,而且聲勢懾人之極。
  衆人一聽到她這笑聲,心中不由得狂跳難測,血脈逆流鼓漲,全都面堆汗珠,狀極痛苦,但她那笑聲仍不絶發出,似一氣呵成,衹聞到哈……哈……哈的抑揚不定的息聲,而那群高手,可慘極了,被地那震蕩的音波折衝得撩牙咧嘴,舉起雙手亂抓自己胸襟不已,有的已被自己的利爪抓得皮破血流,有的則倒地抽搐不迭,衹有悟塵大師及幾個內功深厚的人,一跌坐在地上閉目運功抵抗,饒是如此,也是涔汗不已,渾身顫抖。
  這時,衹有雲霄身後那個少女,眨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那些被笑聲震燥的各派高手,做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動作,自在綻嘴巧笑不住。
  少頃,笑聲陡然停止,衆人如卸千斤重荷,但仍是萎縮不堪,顯已精疲力竭,再一互相觀看,彼此棄屐碎衣的狀態,真是又氣又恨,有口難言。
  衆人方自錯愕,又聞雲霄沉聲喝道:“你們是不是想棄屍我這桃花源,要命的還不與我快滾,滾……”
  她咆哮起來,更是令人心膽俱裂。
  衆高手又是一陣零亂,似乎這一刻之間,已廢棄了他們深厚的武功,連使出身體本能掙紮的氣力,也都非常睏難。
  悟塵大師見各派高手落得這般慘狀,直在搖頭嘆息,心知自己如不開口說走,他們是不敢擅離的。然而,就如此僵持下去,衆人在雲霄奇性怪癖之下,出手之間難保活命,果真如此下場,將來這樁公案,由於各派精英損失殆盡,如何能了?想想還是保留力派殘餘元氣為要。
  方待開口發令衆高手離去,忽聞一聲大喝,道:“女魔,小爺不惜一死,與你拼了。”
  語音未落,一條人影已凌空躍起,直嚮雲霄撲去,腳未着地已銀虹暴射,快如電光,嚮雲霄當胸刺到。
  雲霄見銀虹射到,輕笑一聲,右袖微揮,發出股陰勁嚮劍勢逼去。衹聽“唰”的一聲,劍身已被她衣袖裹個正着,順勢嚮前—兜,接着“嗚”的一聲,長劍被捲飛半空,同時一個身形也被挑出四丈。
  所幸那人武功不弱,脊背貼地一挺,擡身站起,又嚮雲霄撲去,口中恨聲喝道:“女魔王,小爺……”
  雲霄單掌外吐,奇勁集聚成一道氣墻,來人撲至罡氣外緣,又被反彈去數尺,始拿樁站穩,卻是點蒼門下的白衣少年,衹見他面色蒼白,嘴角流血,雙目火紅,敢情適纔已受內傷不輕。
  雲霄一見又是他,當即冷笑一聲,道:“又是你這孩子?你適纔駡我女魔,哈哈哈……那麽我問你,你媽又是什麽?你說,快說!”說着,一步一步極緩慢地,嚮白衣少年移去。
  這一下,問得那白衣少年,結舌不知所措,瞪着血紅雙眼,如同着了魔似的張口不語。
  衆人見雲霄嚮白衣少年步步走近,於是,各自運動雙臂,準備出手搶救。
  陡地,幾聲清喝,跟着飛起四五條人影,齊嚮那白衣少年身側射去,原來也是五個少年,每人手抱長劍,含煞玉立。
  雲霄見白衣少年尚未回答她的問話,又有五個少年同時撲至,似已不耐,當即一聲清叱,喝道:“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我是女魔,女魔!那麽你們的媽媽是什麽?說,快與我說!”
  說完,駐步不前,俏目暴射冷電,不停掃視身前六人。
  六個少年愕了半晌,忽聞其中一人道:“我們的媽媽是世間上,最善良的女人,你則是世間上最可怕的女魔,你是女魔……是呵,你是女魔。”
  “是女魔。”
  “可怕的女魔。”
  雲霄聞聽身前六個少年,都駡自己是女魔,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反正包含了許多復雜的成分,一陣怨恨交織,衝擊她人性的尊嚴,同時也掩沒了她原有的母性仁慈。
  陡然一聲凄笑,沉聲道:“我是女魔,女魔,既然認為我是天下最可怕的女魔,我就要殺盡天下男人,你們這些孩子,如今既不解人意,將來必不是好男人,留着你們,也必然會殘害天下女子,好,我為了天下女子,先毀你們這些小男子。”
  說完,雙掌連揮,拍出一股巨大猛烈無儔的勁風,勢若驚濤拍岸,嚮六個少年身前撞去。
  她這一憤激出手,力量何止千斤,而且動作快如奔電,在場衆人也沒有看清是怎麽個姿勢,一時搶救不及,衹聽幾聲悶哼,六條身形,宛如斷綫的風箏被震飛數丈之遠。
  衆人一見如此情形,驚呼聲中,同展身形齊嚮六少年摔地處落去,但他們尚未撲到,衹見眼前黑影一閃,同時慘叫連聲驟起。
  衆高手驟聞慘叫連聲傳來,驚愕之下停住身形一看,被當前慘狀愣住了,卻見那六個少年,滿臉焦黑,失去五官原形,胸前則冒血不止,而云霄好象並未解除自己怨恨,而對那種慘狀,也似不以為懺,自在冷哼不已。
  這種毒絶天下的手段,漫說身屬九大門派的高手,看來急怒攻心,既是黑道人物素以毒辣見長,也遠不及此,何況那六個少年,均是自己同門晚輩,如何不痛恨疾首。
  於是,忘卻了雲霄身具蓋世武功,頓時暴喝連聲,各亮兵刃,也不待悟塵大師開口,人影同時翻飛,齊嚮雲霄攻去。
  頓時,劍虹暴射,掌指勁風呼呼,構成萬道光華,排成層層氣墻,把雲霄圍個風雨不透。
  雲霄一聲嬌叱,道:“我說過要殺盡天下武藝的男子,今日就先從你們九大門派老老少少開刀。”
  語音一落,展開其“萬花舞風”身形,住劍幕掌影中逼進,素掌連揮,吐勁若潮,遞招擡掌之間,衹聽到“鐺鐺”金器交嗚,兼或幾聲悶哼,但衆高手也不稍示畏縮,衹沒命地着着猛攻。
  悟塵在此時,眼見各派高手亡命為總盟效命,也不得不加入戰圈,當即長嘯一聲,身形騰高數丈凌空揮掌,也嚮雲霄攻去。
  此時,倒是那嬌美如花的少女——雲霄之徒,清閑的俏立一邊,睜大了一雙鳳目,看着一群高手圍攻她的師傅,粉面隨着鬥場中的情況,變化不定。時而嗔怒,時而皺眉,時而驚訝,她面部上每一種表情,都顯示在鬥場中,有不幸的人,不是受傷,便是死亡。
  他本想幫助師傅,去打那些聯手圍攻的人,一則未遵師命,不敢擅動,二則就情形看來,師傅尚能應付自如,而且勝利在握,是以提劍立在一邊,靜觀變化。
  她的眼睛雖瞧在場中,而心中則想着不解的問題,以故,對場中的變化,已失去註意力,幾乎是呆凝了。
  忽被一聲冷笑聲震驚了她的心神,當即凝神場中,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人影的人卻已倒臥在血泊之中,怎麽全死光?她不禁為之動容。
  雲霄俏立一具死屍之邊,兩眼索盯着正坐在地上痛苦的悟塵和那少女,他兩人那種沐汗如雨,痙攣抽動的慘相,居然也使得名震江湖的殺人女魔,産生惻隱之心。
  衹見她收斂了銳利的眼神,放射出和善的光芒,朝着悟玄和那少女,右掌輕揮,隨之彈出五條陰陽兼濟的銀色勁綫,分射地上二人“百匯”,“氣海”兩穴,頓時悟塵和那少女打了兩個寒噤,便被解開了久已失傳的“閉宮蝕骨逆血封穴法”,然後說道:“今日我網開一面,放你二人一條生路,並非我下不了毒手,衹因為你們一個是九派聯盟的副盟主,一個則是年輕玉貌的姑娘,我不忍傷害你們,姑娘,可知設若你是一個妙齡尼姑,我也决不會饒你活命,也要象那幾個老尼姑的死法……”
  略頓,又道:“悟塵,你如果想要清償今天百條人命的血債,盡可羅列你們各派高手,隨時來桃花源找我,趕快走吧。”
  悟塵立起身來,電目一掃遍地死屍,仰開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九派數十年聯盟英威,竟毀如一旦!而後將何以展顔武林?血劫、血劫、天意、天意……”
  說至此,已是聲抖音哀,老淚雙垂,遂朝雲霄道:“雲霄施主,今天九派慘敗,或是氣數所至,衹是你那種毒辣嗜殺的本性,恐幹天怒大失人和,老衲奉勸施主,懸崖勒馬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至如,清償百條大血債之事,武林中人講究恩怨分明,當然誓不甘休,你饒老衲不死,老衲沒齒不忘,百條人命之事,日後有人找你清算。”
  略頓,又道:“還有本盟的九鶴比翼令旗,與玄天靈通寶玉,目前本盟已無力索還,但請施主妥為保存,勿使流露江湖,日後連同血債一並追還,後會有期,老衲就此告別。”
  說完,朝雲霄竪掌一禮,側首嚮那少女輕叱道:“蓮兒,我們走吧。”語音未落,闊肩微晃,宛如一隻巨鷹,領先嚮溪邊縱去。那蓮兒似由夢中驚醒一般,眨了眨一雙大眼,望一望躍去的悟塵,朝女魔恨睇一眼,道:“你等着,以後我會來找你拼命的。”鸝音甫竭,嬌軀一扭,展開身法,快速疾嚮悟塵追去。
  雲霄女魔望着蓮兒,如雲雀般的—飛去,輕輕一笑點頭不迭,但不知是愛,還是恨?旋又嚮遙立邊的少女,喚道:“紋兒,還愣在那裏作什麽?快點過來!把這些屍骨化掉。”
  紋兒走近雲霄女魔,伸手接過一隻紅色玉瓶,美目在那些屍骨上,掃視—遍,嬌聲道:“師傅,我們一下殺害這麽多人,不是太殘忍了麽!恐怕武林同道也不會放過我們,而且死的都是九派中的和尚尼姑,還有年輕的一輩,九派元氣大傷,如此一來,真是有失人和。”
  雲霄女魔輕喟一聲,道:“傻孩子,你哪裏知道這段冤緣,他們九大門派,素以正宗武學自居,嚮來輕視其他各派,百年來操縱整個武林。”
  紋兒插嘴道:“那與我們有什麽關係?”
  雲霄女魔接道:“衹因當年,你師祖行道江湖之時,原是專懲那些淫亂之徒,有一次掌斃崆峒與點蒼的兩個弟子,於是發動九派高手,到處追殺你師祖,後來,在武當山下被他們數十個高手截住了,經過一場慘烈的决鬥,你師祖九死一生,纔得逃脫活命,然而,她老人傢卻失去一條左臂……”
  雲霄女魔略頓一下,又道:“同時也失去了,本門得自西藏拉薩阿呼拉宮,一塊玄天靈通寶玉,上面用藏文刻着罕世奇學,你師祖痛心之餘,誓必追回寶玉,橫掃武林,申雪前仇,於是,閉關重修武功。”
  紋兒急道:“後來呢?”
  雲霄女魔接着道:“後來,你師祖因求功心切,竟至走火入魔全身癱瘓,當時,即命為師繼承她老人傢遺志,豈知為師入得江湖,便遭受情孽糾纏,失意之下一反常態,不僅痛恨九大門派,甚至也恨天下會武功的男人,皆因為師臉上這條疤痕,是由此而來的,於是,仗劍兩道,陰毒嗜殺……”
  紋兒又插道:“那您為什麽連和尚及尼姑也不放過?而那塊玄天靈通寶玉,又是怎麽追回來的呢?”
  雲霄女魔輕笑一聲,道:“傻孩子,和尚根本不是好東西,明地吃齋念佛,暗地則貪葷荒淫,再說尼姑,她們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裝着一副菩薩相,看來就討厭,而且為非作歹,不殺留着,豈不是一群禍害!”
  頓了一下又道:“那塊寶玉,是為師在一年之前,夜入少林寺藏經閣取回來的,同時也把他們九派聯盟的令旗帶走了,反正以前與今天的血債,總是一段不可了的恩怨……”
  言下也似不勝感慨,紋兒對這些事,也好象興趣非常濃厚,於是又問道:“師傅,靈通寶玉在少室峰那麽久,寶玉上面的奇學,怕不是被他們全學會了。”
  雲霄女魔笑道:“天下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我不是說,寶玉上的武學,是用藏文刻成,她們誰會識得,而且文理精深博奧,也非一段略通藏文之人所能參悟的。”
  紋兒頓時滿臉失望之色,道:“我們誰也識不得,要它何用。”
  雲霄女魔接道:“傳說江湖中,出現了一個天生異秉的少年,不但武功絶世,而且精通漢滿藏文字,衹是這少年鬼出神沒,飄忽無蹤,目前不僅為師已令各洞主放綫采探,同時尚有白蟒會,五洞盟都在追查那少年下落。”
  紋兒深感怪異,天下哪有這種人,於是問道:“那少年那等文才武學,豈不成了一個奇人,師傅,您老可曾見過他,是個什麽樣兒?”
  雲霄女魔見紋兒纏問不休,當即嗔斥道:“鬼丫頭,你是不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已告訴你許多了,待問怎地?還不與我用化屍粉把那些死人處理完畢?”
  紋兒平日雖受女魔鐘愛,但一見女魔生氣,卻乖乖地不敢吭氣,當即輕嚎一聲,身形陡地凌空飄起,真似一隻美麗的蝴蝶,一身紅色裳羅在銀暉之下,分外顯得嬌豔美妙。
  衹見她嬌軀翩翩,玉手空輕虛揚,霎時間,已在那大片倒滿屍體的上空,繞了數個圈子,而且腳不沾地,衹藉飄落的花瓣,點足托身,真是輕盈已極。
  少頃,化屍粉彈畢,她凌空揮臂扭腰,似一隻乳鶯,又飛投至雲霄的身邊。
  而那幾十具死屍上,則已慢慢冒起白色輕煙,一會兒變成一團,隨之氳氤成大片白霧,已看不見地上屍骨,衹見煙霧升騰。
  雲霄女魔見滿地上屍體已然飛化,側首嚮紋兒望去,卻見她睜着一雙鳳目,瞧着煙霧怔怔出神,女魔不由暗笑這樣太已純樸。
  於是,伸手一撫紋兒的瞼蛋,顯得非常親切,道:“傻丫頭髮呆了,時間已不早,我們回去吧。”
  說罷,牽着紋兒的手,也未見如何作勢,足不點地,肩不晃,身形憑空忽起竟如飄風一般快速的絶倫,嚮林內射去,轉眼之間,已不見蹤跡。
  此刻,這桃花林畔又恢復了往日寂靜,然而,那煙霧升騰之中,卻幻現百縷冤魂,瀝血含恨的虛空梟蕩……梟明,帶來漫天綺霞,泛涌燦爛暉芒。
  春露凝野,落英遍地,桃花源在凌晨裏,便已灑露出少女般的風情。
  昨日,那血和屍的污跡,衹留下一片淡黃色的印痕,在草地上布着不成形的圖樣。
  薄霧稀微中,桃花畔疾射着一條人影,而且身後似背着—個人,真如鶻起兔落,身形飄躍間,不但快得出奇,尤其輕盈利落,朝嚮桃林奔馳而去。
  那人似乎對這舉世聞名的桃花源非常陌生,每騰奔十數丈,便仔細打量一下四周和途徑。
  轉眼間,已馳過幾叢垂柳,順着小徑直穿桃花林。然而,深入林中,卻沒有路徑可循,衹見無數桃樹,密密排列,枝椏之上開遍淡紅花朵,觸目所及,是紅紅一片花海,耀眼生芒。
  那人也不再作打量,衹展開身法,朝着—個方向,如同穿梭般直闖。未幾,穿過了幽深的桃林,來到一塊空曠的草地,那人停身駐步,環視四周。
  這是一塊圓形空地,青草如茵,沒有—棵木,而四周仍是密密的桃樹,那人微微矚察,即嚮前面奔去。
  馳至草地的盡頭,桃林邊緣,直立一塊丈高青色石碑,上書“速即止步,深入者死”八個大字,那人輕喟一聲,放下背負之人,倚坐在石碑之前,雙手不停為之推拿穴道。
  桃花源這位不速之客,卻是一個奇醜無比的漢子,年齡在四十上下,面貌黝黑,左眼皮外翻,右頰則有大塊疤痕,好象新傷初愈,紅肉疼腫,頜下生滿亂糟的鬍子,神態十分粗獷而莽壯。
  另外,則是一個六十開外老頭,臉色灰白,靠在石碑上閉目喘息,右肩膀大塊血跡,映着朝陽閃閃發光。
  少頃,那中年漢子嚮老頭輕聲說道:“周叔叔,您的傷可好了些?既已服下傢師所製竜髓香丸,體內劇毒想已不礙事了。”
  奇怪,那中年漢子的聲音,清脆嘹亮已極,與他那副尊容和現在的年齡,實在是極不調和。
  那老頭一聲長嘆,道:“仲玉,你哪裏知道,天殘魔君的沉毒風指,是現在武林中一種絶技,如被擊中,一時三刻之內,若非他獨門解藥,便踢血而亡,令師妙丹雖功能無窮,但要治魔君的指傷,卻無什麽效驗。”
  醜漢子一聽老頭之言,頓現焦急之色,接道:“現在解藥雖獲,如何是好?不如讓玉兒用本門內功,為您排除潛毒。”
  怪,看醜漢子已屆中年,竟自稱玉兒,真是費解。
  老頭慘笑一聲,道:“好孩子,真難為你一番好意,不必徒費了,我已運行內力,逼住奇毒,半個時間之內,還死不了,告訴我,這到了什麽地方,離桃花源還有多遠?”
  醜漢子接道:“這裏遍是桃樹,您睜開眼來看看,是不是桃花源?”
  老頭似非常吃力,睜開一雙血紅而漬爛的眼睛,微一打量四周,頓即閉目,點頭道:“這裏正是你娘隱居之地。”
  醜漢子面露喜色,怪眼再一打量四周,奇道:“周叔叔,此地既無莊院,又無山洞,我娘居住在何處呢?”
  老頭道:“她就在這桃林深處,一所洞天別院之內。”
  醜漢幹急道:“我們這就進去如何?”
  老頭子搖了搖頭,笑道:“談何容易?洞天別院四周裏許地,全是神奇莫測的樹陣,而且花毒密佈,萬—疏忽,堆保活命。”
  醜漢子怪眼一翻,傲然道:“我卻不怕什麽樹降花毒,周叔叔讓我再背着您闖進去!”說着,忽然伸雙手一攬老頭身軀,準備背着就走,那老頭忽然感到醜漢子雙手攬來,猛睜血目,左臂疾翻,架住醜漢子雙手,怒喝道:“仲玉,你瘋了,既已來到此地,為何如此性急……”
  他血目圓睜,朝醜漢子臉上緊盯,旋又呵呵一笑,道:“看你這副怪相,等下進去,你娘不殺你纔怪!這都是你師傅教的好玩意兒,還不改換過來,我再告訴你入陣途徑。”
  醜漢子聞言咧嘴一笑,黑黝的臉色變成了豬肝色,隨之掏出一隻小瓶,倒幾滴溶液在手心,合掌一摸,往臉上揉擦一陣,頓時變成另外一個人。
  衹見他年不及弱冠,長眉斜飛入騰,鳳目重瞳,精光閃閃,寬額堂頰,鼻嶽達庭,端的一表人才,宛如臨風玉樹。
  老頭灰臉頓現驚訝之色,血目張得更大,似乎已忘劇毒在身,劍傷裂痛,詫然道:“難道你竟是江湖各派欲爭先羅緻的異秉少年?你師傅不是武林奇人萬形客嗎?怎又會轉拜絶天神君為師?江湖傳言,衹有那老魔頭纔有一個兼通漢滿蒙藏文字的少年弟子,你……”
  那少年倏地淨面泛紅,急辯道:“玉兒恩師確是萬形客,但我卻不認得蒙滿藏文。”
  老頭聞言連點頭不已,似心中放下一塊巨石,倏地渾身痙攣,鼻斜嘴歪,“嘩”的一聲,張口噴吐一口黑血,頭上汗落如雨,狀極痛苦。
  少年慌不迭雙手嚮老頭周身飛拍,口中叫道:“周叔叔,周叔叔!”
  老頭強忍痛苦,深吸一口氣,喘聲道:“仲玉,不必與我封宮閉穴,此時更不行了,你入樹陣時可記着,從林邊第一棵樹數起,數至第七,往右拐,再數至第七,往左拐,如此,需數至一百零八個七字,再相反的數……卻不是數樹……而是竹子……”
  老頭又是一陣急劇的抽搐,雙目已沐沐流血,極力強忍一下,接道:“見到你娘之後,代我問好,至於你父親的下落,如今我也不知,必須問天殘魔君……還有這樹陣中的……花毒……”
  他的話聲未了,忽聞“哈哈哈!”一聲清脆的冷笑……
  二人猛地一驚,矚目四處,但見落英飄飄,並無一絲人影。那仲玉少年,兩膝微屈一伸,身形憑空拔起數丈,飄落一根細枝之上,微啓鳳目,眺察左近。
  突然“呀……”地一聲慘叫,仲玉掉頭望去,衹見他的周叔叔,巳倒在地上,面門釘着一支蛇形小箭。
  仲玉驚措之下,忙飛身下落,復嚮老頭身邊射去,就在同時,一條黑色人影,快如奔電,輕若蕩絮,也嚮老頭身邊射去。
  兩人動作同時,又是一般的快疾,根本未留意對方方向,待均發覺,兩人距離已近,頓感收勢不住,而且都以為是偷襲自己的人,於是不得不采取既攻兼防的措施。
  兩人凌空同時發掌,嚮對方拍去,頓時産生兩股一剛一柔的奇勁,勢若潮涌山崩。接着一聲巨響,兩條人影倏嚮回反彈,各自沉力壓氣,始飄落在地。
  原是兩個年齡相若,服飾一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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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萬裏尋母桃陳彌六合
  仲玉鳳目微矚之下,心下暗驚,忖道:“造物弄人恁地奇妙?此人不但身材服飾與自己相似,而其相貌也極若自己。”但所不同的是,長眉輕挑,細目透邪,閃爍兩道凌芒,令人有種動蕩不安的感覺,此刻,面浮傲色,嘴角拉出一副可厭的冷笑。
  而對方乍見之下,也是微驚,但迅速又恢復原來那副冷傲之色。
  仲玉從面前這個少年的神情,已漸知周叔叔臉上所盯的蛇形小箭,定然是他所為。於是,嚮地上死者略微一瞥,又朝那少年狠盯一眼,忽地,起身掠飛,疾如光射,撲至死者身畔,伸手拔出那支蛇形小箭,仔細把視一番。
  他凝視着,漸漸地臉上突藴威煞,鳳目噴火,旋又恢復冷靜,掌托小箭,朝那少年冷然發話道:“此物可是閣下所有?”
  那少年聞言,忽然一聲長笑,神態狂傲已極,而其聲音,卻是那麽清脆,圓滑,真是十分悠揚,尤其內方精深莫測,四周吃他笑聲裊蕩之下,樹枝氈搖,桃花紛紛墜落,仲玉不由暗贊,這少年內力居然已達放音震物的至高境界。
  笑聲突然竭止,忽聞那少年答道:“兄台所猜不差,此箭正是敝師門之物,現為小弟使用……”言詞之間,露出輕衊狂妄,似乎把眼前的人根本末放在心上。
  別看仲玉風度翩翩,儀表絶俗,其實他也是一個枉傲之人。
  當然受不了來人那種輕衊之態,但他未露形跡,衹是冷哼一聲,又問道:“適纔暗箭傷人,可是你所為?”
  對方答道:“正是……”
  “哈哈……是你……”仲玉也發了狂性,笑聲一收,臉上頓現殺機,鳳目怒睜,冷冷地道:“閣下因何下此毒手,快說……”
  那少年長眉雙拋,細目飛芒,朗聲插道:“哼,這屠竜劍周竜武,乃是本門追殺的江湖高手之一,我玉面神童文子正,是稟遵師命行事,你待問莫非要與他報仇?”
  仲玉沉喝一聲,道:“狂徒!”接着說道:“你不要倚仗絶天老魔,就可妄殺武林,少不得我文仲玉,首先找你們添山石府群魔算帳,尤其你居然敢在桃花源殺人放肆,今日休想活着回去。”
  話未說完,身形已是至少身前五尺之地,忽地單掌開碑,拍出一股奇功,朝對方疾捲而去。
  少年剛纔已試過仲玉掌力,知道他內功精湛,雖見單掌風勁擊來,但由於距離太近,未曾預防,不敢探掌相近,當即身軀微側,飄身回避中,言道:“你與桃花源有什麽關係?”
  “這是我的傢,豈容你猖狂……”言間,“呼”地又拍出一掌。
  少年這下可沒讓,乍見對方掌勁襲來。當即飄身駐步,旋即功力於一臂,奮掌相迎。
  兩勁相接,如巨潮碰,衹聞“蓬”的一聲,人影彈飛,少年頓被震去一丈,仲玉也是倒退七八步,始定樁停身。
  少年武功果然非凡,雖被震飛一丈,卻見他身如飄絮,雙手撐地一彈復又撲回,陰聲冷笑道:“原來你是雲霄女魔的兒子,敢情好,她也是本門追殺者之一,我先毀了你,再找那女……”
  仲玉不知雲霄女魔是誰,愣了一下,方纔省悟,大喝—聲,插道:“小賊,你敢駡我娘是女魔!”盛怒之下,雙掌並揮,勢如排山倒海,朝嚮少年當胸撞去。
  恰時,少年也是雙掌甫推,不過,仲玉發勢在先。
  這一下,兩人都拼出了本身真力,兩股巨勁碰出一聲爆響,當然,吃虧的還是那少年文子正。
  因為,文子正內力較仲玉確是相差一等,雖然拼出絶大修為,仍是相形見拙,一個身軀隨着那聲爆響,直飛去一丈五六,頓感一陣血氣翻涌。
  但他究竟不愧高人門下,忙貼地一挺,站立起來,急運真力強壓血氣,大喝一聲,騰身又撲將過去。這一回,他可是施出了潛出絶學,獨步武林的“竜騰虎躍三九式”。
  衹見他身若遊竜,凌空疾瀉而來,右爪左掌,上擊頭頂中爪胸腹,不但招式奇妙,勁勢威猛,而其身手也端的別緻。
  仲玉忽見文子正施展出異乎武林常軌的身手招式,當下也免有點驚慌。但他身具蓋世奇學,藝有所倚。於是,當對方身掌下撲之際,忽地一扭身軀,橫射半丈,避過勇猛的一擊。
  其實,他豈是省油之燈,慢說不願采取被動,封架緊守,甚至恨不得把對方立斃掌下,這真是狂對枉,狠對狠的一對惡煞。
  於是,他避過文子正的一招撲擊,未待對方二次撲到,忙功行單臂,右掌猛地外吐,揮出一股巨潮似的功力,直嚮文子正捲出,這一掌之力,何止千鈞,即使那玉面神童武功再高,也承受不起。
  是以,頓見文子正一個身軀,被仲玉掌劈平空推拒二丈之遠,仲玉也倒退五六步……
  不知是仲玉存心使壞,抑或是真具有一套神技,待文子正被他震飛出去,尚未摔地之際,忽地以掌變爪,猛力往回急收。真奇怪,又把震飛的身軀,硬生生吸回。
  這當兒,仲玉身形陡起,快速電轉,繞至文子正身後,跟着飛起一腿,嚮對方下盤踢去,文子正身在空中,哪能避讓?但聞“蓬地”的一聲,文子正象一個皮球,被踢飛一丈來高,滾翻墜落。
  仲玉這發掌,回身,飛腿,一連串動作,不但一氣呵或,快如石火,而且,身法也俊美已極,果然不愧是一代奇人門下,因此,也使得隱在暗中的一個人,大為驚詫,心儀不已。
  原來在一株桃樹之上,已隱伏着一個身穿紅色羅衣的少女,不是別人,那正是雲霄女魔的愛徒——鄢綉紋。
  衹因二人一陣喝駡拼鬥,被她聞聲趕到,隱身在樹上。當然她也是奇人門下,輕功造詣尤其非凡。因此飛身落枝,竟使兩個煞星渾然不知。
  她乍見兩人揮掌拼鬥,便為兩者武學所吸引,而且俱都玉樹臨風,英爽風儀,儘管滿腦子的深印象,男人是最可怕的情感動物,但一見到這兩個俊美的男人,也不由怦然心動,尤其見仲玉,不但功力品格較高一成,而適纔所表露的飛身踢球的絶藝,更使她因而芳心激轉,産生一種不可言傳的微妙意念。
  她方自羨醉,忽聞一聲怒喝道:“小魔休得乘危下手,有真本事,可敢與小爺劍上見個真章。”
  發話之人,正是玉面神童文子正,想是剛纔吃虧不小,而且深怕仲玉偷下毒手,是以拿話先鎮住對方,重新在劍上找便宜。
  此刻,他已拔劍在手,不過那柄劍卻是全身墨黑,在陽光之下,閃爍出道道烏光。
  仲玉冷哼一聲,也自腰間拔出長劍,道:“小賊,不必鬍言誇口,快,進招來。”
  說罷,橫劍護胸,嚴陣以待。
  少年鼻中悶哼一聲,也不開腔,頓即邁步踏宮,振腕掣劍,抖起千道烏光,迅如奔電,朝仲玉當胸點到。
  仲玉見烏光疾灑胸前,心知必是一件斷金切玉的寶刀,自己長劍不能硬架,於是,飄身掩閃,同時一領劍訣,反手遞招,直削對方左肩。
  文子正未料到,出式一招“星飛萬點”,竟讓人傢輕易避過,而且能從容出手還招,心驚之餘,當即滑步一轉,閃避來勢,旋即一抖烏芒,施展出奇學“奔雷十二劍”,從第一招“電掣追雲”起,招招交錯,式式互換,劍起風聲,勢若竜騰,蔚織成一片天衣無縫的天羅地網,嚮仲玉臨頭罩下。
  而仲玉忽見對方,身劍合一,招式猛緊詭異莫測,連綿不斷地灑落道道烏虹,當即也施展出震懾武林的“騰竜劍法”,而且由於兵刃不及對方,遂同時使出師門獨傳絶學“反八卦迷形身法”,身隨劍走,連招拆招,遇式化式,在烏芒之中,如穿花蝴蝶一般。
  霎時間,衹見烏虹銀芒蛇纏,人影分合迷蹤。
  這時,看得那鄢綉紋,一張粉臉隨着人劍分合,神情變化不定,衹見她忽驚忽恨,忽喜忽憾,鳳目溜轉,睫毛閃動,幾乎入神一般,竟然忘記了乃師的令諭和此來的目的。
  俏姑娘確被這單純而激烈的拼鬥,引發了極濃厚的觀賞興趣,照師命即應現身,將來人趕出桃花源,或即予格殺。但她沒有那樣做,似平非要看他兩人分出勝敗不可。
  此時,玉面神童雖然未露敗象,仍是疾抖墨劍,黑幕層層下落。但面上已見汗珠,似已顯急燥,因為他自入江湖以來,追殺過不少武林高手,從未遇過象仲玉這種勁敵,儘管施展本門奇招,竟也奈何對方不得,尤其衹覺得四周人影閃動,勁風呼呼,心中好不急煞。
  於是,意念浮燥,進而傲氣千丈,頓時一緊寶劍,連演“雲復殘月”,“萬星飛射”,“天河倒懸”三記絶招,猛嚮仲玉攻到。
  仲玉冷哼一聲,不甘示弱,何況他有心置對方於死地,但因對方劍術精絶,竟也無法製止。忽見烏虹如巨瀑奔射而下,當即亦速展“潛蛟戲浪”,“舞鳳翼天”,“雀屏橫材”三奇連環式,穩守疾攻。
  豈知玉面神童那式“天河倒懸”,包括兩虛一實的三個變化,仲玉劍化“雀屏橫掃”,雖含玄機無窮,威力不小,但吃虧在對方是柄寶刃,不敢冒險硬對,待免強化去兩個變化之後,跟着烏虹疾瀉,快似電火,已齊肩剛到,這當兒,如不回腕硬封,右肩必然肢離。
  於是,銀牙一咬,真力集來劍身,沉力一揮,疾嚮臨肩烏虹碰去,接着“嗆”地一聲,霍感手中一輕,同時藉雙劍互格反彈之力,身子順勢倒射丈餘,纔躲過斷肩之險。
  這一驚險鏡頭,不但使仲玉心生寒意,連樹枝上的鄢綉紋,也是花容失色,差點兒叫出聲來,她為什麽對仲玉如此關心?誰也不知道。
  玉面神童見仲玉被自己一絶招,逼出一丈,他乃極其兇殘之人,豈肯放過殺手機會,尤其對方長劍已被削斷,再有天大本事,諒也無從施出,於是,大喝一聲,“哪裏走!”凌空掣劍,烏虹暴射形成半弧之狀,復嚮對方當頭罩下。
  仲玉身形甫定,陡見烏虹如電瀉落,閃避已是莫及,情急之下為求救命,不得不破例施出師門絶藝“追魂蘭花拂”,當即右手猛揚,將手中斷劍,嚮即將臨頭烏虹飛擲過去,他這奮力擲劍,力量何上千斤,頓時把玉面神童寶刀,蕩開數尺,跟着身形一矮,嚮左疾擲四步,反手揮掌朝少年下盤切去。玉面神童未防仲玉有此一着,方待變式製敵,衹覺得掌勁下裂,迅速雙腳一點地面,騰身躍起兩丈,企圖避開下擊。
  豈知當他身在空中,尚未下墜之際,衹見仲玉掌變蘭花閃瓣之狀,五指連彈,由指端發出五道剛柔兼併的奇勁,銳如利刃,沉入小崩,嚮玉面神童迎面拂去。
  玉面神童怎識這久絶武林的奇技,方疑仲玉黔驢技窮,故弄玄妙,霍感對方拂來五股銳利而沉重的勁道,心想不妙,旋即當空擰腰,雙腿一彈,朝斜裏射落。
  他那身法何止快如流星,尚虧他應變神速,避閃及早,饒是如此,胸前“玄機”、“掌門”、“氣海”三大穴已被拂中,衹覺得渾身刺痛難忍,內腑血氣逆行,真氣一泄,身形迅如斷綫風箏,摔去三丈有餘,玉面神童到底了得,脊背貼地一挺,連幾個踉蹌,嘴巴一張噴出大口鮮血,也不吭聲,掉頭就跑。
  仲玉這人不但性情怪異,而且也很辣手,見神童身負重傷去,擾不放心,嘿嘿冷笑聲中,兜手一揚,把那支蛇形。小箭,疾嚮對方背心打去,口中言道:“這是你的東西,讓它送你的命吧。”
  語音未落,一聲清脆的慘叫傳來,玉面神童已在十數丈遠處,撲地倒下。
  仲玉身形陡起,嚮倒地的玉面神童躍去。
  忽地,前面黑影一閃,現身一個黃發白須,面如重棗的老者,雙目紅光閃閃,朝仲玉渾身上下打量一陣,恨聲道:“我已知你是何人門下,今日折傷本門師侄,刀死不足贖,日後决尋你納命,再與你師門論理。”
  語音甫收,俯身抱起玉面神童,身形微晃徑自越林而去。
  仲玉好不服氣,驕性橫發,冷哼一聲,騰身躍起,欲循途追去,忽地身後有人發話道:“文小俠,窮寇莫追。”
  仲玉猛煞身形,掉頭一望,周竜武身邊已站定一位鬢發如銀的灰衣老人,當即縱身躍回,嚮前躬身一揖道:“恭從前輩示諭,但不知前輩是……”
  老人面浮微笑,拂髯道:“老朽應存義,隱息已卅年了。”嚮地上死者深瞥一眼,面露傷感,又道:“衹因日前突接敝師弟周竜武飛鴿傳信,雲將偕小俠返桃花源,老朽特地趕至,攜來本門掌教手函,請小俠轉陳令堂。”
  言畢取出書札遞與仲玉,唏嘆幾聲,忽然目射炬光,道:“可是師弟卻先已遭毒劫……但不知是何人所為,小陝可否告我……”
  仲玉聽老人自薦,乃是武林名宿,急忙又是一揖,言道:“原來是應前輩莅臨傢母屬地,末學有失遠迎,尚乞寬恕,因周叔叔係中天殘魔君的沉毒陰風指,又復中絶天神魔弟子玉面神童文子正的蛇形箭,而至身亡。”
  應存義聞言,臉色微變,嘆道:“原來如此……唉……恩怨循環,仇殺不休,看來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仲玉以為應存義所言,僅指為周竜武報仇之事,當即豪氣千丈,傲性橫發,昂然道:“貴派與天絶二魔之事,倘用得着未學,定當全力以赴。”
  應存義朗笑一聲,道:“小俠義氣幹雲,老朽萬分敬佩,但這樁事不僅關係本門與天絶二魔,而且將牽連整個武林,甚至令尊令堂也將被牽在內……”
  略頓又道:“尤其尚有更厲害的幾個魔頭,正蠢欲動……”
  仲玉心想,怎麽我爹娘也牽入在內,想是與魔頭們作對。
  當即問道:“敢問前輩,是哪幾個厲害魔頭?”
  應存義喟然道:“說起來小俠尚或不知,追溯四十年前,江湖上忽見五個奇人,即是多愁夫人、餘恨居士、四虐狂人、陰風使者和令師萬形客。”
  仲玉非常奇詫,這些武林掌故,恩師為何從未提過?
  又聞應存義接道:“這五個奇人,非正非邪,而且個個嗜殺,不論黑白兩道,凡是不順眼的人,遂任性宰殺,因此當時江湖上一片血恨。”
  仲玉插道:“這太過分了,難道就沒有人出面阻竭?”
  應存義接道:“當時誰也不能匹敵,幸好九大門派聯盟,聲言為江湖除害,到處發動高手個別圍殲他們五人,可是他們除多愁夫人外,均都往西昆侖去了,而且由於一場誤會因而産生一場决鬥,結果均被令師擊敗逸隱,而餘恨居士則當場殞命。”仲玉對這些江湖逸事非常感興趣,又問道:“我師傅與那多愁夫人後來怎樣了?”
  應存義輕嘆…聲,道:“令師與多愁夫人,原是一對恩愛夫妻,後因令師格於門派戒律,不得不將她拋棄……因而造成這兩位前輩憤恨人生的馮癖,以至於嗜殺江湖……”
  略頓一下,接着又道:“後來令師自西昆侖之會以後,便消跡江湖,而那多愁夫人卻在西昆侖之會的同時被九滿高手睏鬥於武當山下,當時斷臂逃離後,也不知所蹤,事融了數十年,卻也使江湖升平了許多。
  可是如今,那四虐枉人陰風使者,還有多愁夫人的兩個女弟子,一個是幻影羅剎,一個便是令堂,均已現蹤江湖,這些極厲害的人物,除了令堂尚明是非之外,其他均可是殺性深重。如此,再加上絶天二魔,江湖上的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應存義說完,連聲浩嘆不迭,似乎天地末日即將來臨。
  仲玉聽罷這聞所未聞的武林逸事,漸漸玉面蒙愁,感慨橫生,到現在纔知道自己的恩師,和自己的母親也是正邪不分的人,甚至與自己有關係的長輩,也都是殺性深重,將來江湖血雨驟臨之時,自己將如何置身?
  這確是一個難題,自己身為晚輩,不管站在正邪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發生作用,何況至親的人恩師和生母,這都是不敢違背或懺逆的。因此,他被人性的矛盾深深的睏擾着,但有一綫希望的是,最好現在的傳聞不可靠,或即是真,也希望有人予以消滅,而化解這場未來的憂亂。
  於是沉吟片刻,即道:“應前輩,現在情勢如此,九派聯盟可否出面消蝕這場江湖浩劫。”
  應存義搖頭嘆道:“少俠不知,目前的九派聯盟,已還非昔比,毫無作用了。”
  “然則,又待如何?”他似乎比人傢更着急。
  應存義接道:“未來這場浩劫,非令師不能為功,令師一念之間,便可决定武林正道存亡,再就是待小俠陳書令堂之後,看是否會改變意念,照書行事。”
  仲玉面浮得色,他似乎已握有了什麽契機,隨即微笑道:“前輩現在已來此,何不一同往回傢母面談。”
  應存義笑道:“我本當一謁令堂,但因許多不便,不敢冒然擅往,但煩小俠代為陳書就是,老朽尚有他事未辦,這就別過。”
  說完,嚮仲玉微一點頭,轉身抱起周竜武屍體,騰身一躍,展開輕功,徑自越林而去。
  仲玉望着老人消失的身影,腦中頓即思緒萬千,最不解的問題是,父母雙親何故與目前浩劫有親密關係?尤其直到現在從未見過父母一面,年齡相貌恩師也未曾示告,僅命自己先尋父後尋母,但為什麽一定要先尋父呢?這是一個疑問。
  蕩浪江湖數月,幸遇父親故交,允攜帶尋找父母,豈知倒先來那桃花源了。而父親下落,還須去問天殘魔君方知,想天殘魔君乃是邪道數一數二的魁首,如他知父親下落,則父親會是正人?……日後又如何見面?……
  他鬍想了片刻,也得不到好的推測,還是先見生母再說。於是,掉頭環視這桃花障眼的奇境。衹見紅芙閃爍,兼雜緑翠,春風徐拂,幽香襲人,真令人有脫世離塵之感,如此佳地,難怪桃花源記中形容為絶世奇境,果真名不虛傳。仲玉矚罷,略一遲滯,即按照周竜武告訴的入陣方法,鳳眼電數桃樹,身形卻如舞蝶,在那龐大神奇玄妙而陰森的“六合大幻迷陣”之中東飄西翔,嚮陣裏深入。
  但是,他這入陣,僅憑周竜武所說的數樹秘决,卻不知樹陣之中玄極無窮,藴藏千變萬化,因此,當他進入“三七三拐”之後,始覺得竹樹密列陣式不簡單。
  原來裏面桃樹垂柳翠竹兼雜,看不出任何圖樣,也分不出奇偶之數,而且根根樹上均挂有一種反元物件,映着天光,閃爍出極強烈的銀芒,凌空射耀,光飛芒舞,炫眼亂神,端的奇妙已極。忙其銀光交射之際,映在翠竹之上,隱然現出電影幻相,忽閃忽滅,當真是恐怖怕人。
  仲玉深入未遠,即遭遇“銀光幻相”之睏,他鳳目所及,全是萬條銀簫,不斷朝自己射來,待飄身加避,卻又無聲無息,心下不免驚疑……尤其偶爾觸見翠竹鬼影幻相,就象一個猙獰怕人的厲鬼,張牙舞爪嚮自己撲來,當真似活生生的怪物,要是膽小之人,怕不即刻嚇昏,因此,他不但驚疑,而且心生懼怕,不但怕,而且深怪母親為什麽住在這鬼陣中。他被萬道光華耀眼,又被幻相移神奪心,處於目前狀況之下,他雖不曾驚怕得畏縮不前,但如此一來,卻已失去方向,不知再從哪一棵樹開始數,如此,怎能出入這偌大花海。
  在情急怨艾之下,難免想出此幼稚而自以為對的辦法,所以,仲玉想到樹陣上空,心忖:這樹陣再玄妙,我就不相信上面設天羅地網……
  可不是,雲霄何等精明狠毒,她設計的“六合大幻迷”陣,豈是一般陣圖可比?哪能留着樹陣上空大片漏洞,否則,也算不得迷布六合了。
  但仲玉那裏知道,自以為找到了門徑,暗喜之下,氣凝丹田,再猛地往上一提,身軀倏地平拔起數丈,放眼一看,不由大驚,上下衹見一片紅白雲霧,淡如輕煙,但卻難以透視下面景物,而且有一種奇異的香味,沁人心扉,其香不但濃郁,甚而使人有心醉之感。
  他這一駐身空中,全憑一口真氣,而兩足互點主力,哪能支持多久?縱然下落之地,是雲深不知處,但不得不挺而走險,找點足提身之地。
  於是,俯身翻了一個跟鬥,雙手虛空一按,同時左右分劃,成頭下腳上姿勢,宛如一隻蒼鷹,忽然疾瀉斜下落,當然也不管下面是刀山或是油鍋。
  就當他降身下落之際,忽地一聲嬌喝道:“什麽人擅闖桃花源,下去!”衹聞聲不見人,同時襲來一股巨大的勁道,當此之時,仲玉身在空中,來不及回答,也未應機戒備,頓被捲來勁風追得直往下墜。
  尚幸他武功高絶,中途提氣,纔支持身體慢慢下落,但他腳甫貼地,倏感腳下一軟,似踩稀泥一般,驚覺之下忙又提氣,嚮旁側落定。
  接着響起一陣“嘩啦,嘩啦”之聲,猶如積土下崩,啓目望去,左方地上已下陷一個大洞,嚮前一瞧,不禁使他面色大變,毛骨悚然。
  地上大洞卻是經人工砌成的方池,深有丈許,裏面盡是緑色的小蛇和根根白骨,衹見萬頭鑽動,紅信猛吐,蛇身互纏,毒眼爍爍,真是怕人已極。
  仲玉直看得冷汗交流,不由暗道一聲,好險,這一下可激起了他的怪性,皆因,自入陣中遭遇周折,又險入陷阱,而且沒有一種不是極毒的設施。於是,恨怒之下,面罩嚴霜,鳳目含煞,清嘯聲中忽地騰步飛身,縱高兩丈,然後翻身彈腿,一式腑衝,同時力驟兩臂,雙掌吐處排出巨股剛猛絶倫的動力,嚮蛇池擊去。
  他這傲恨凌空發掌,而且又是下擊之勢,其力道何止萬鈞,衹聽一聲爆響,塵土橫飛,樹枝紛紛斷折,那懾人心睥的蛇池,已被擊得潰不成炕,而那些小蛇,則已成為一堆暗紅血肉,腥嗅四播,令人掩鼻。
  仲玉飄身着地,略瞥蛇坑一眼,似餘恨未消,嘴唇緊閉,鳳眼一掃四周,霍然雙掌連揮,嚮四周桃樹拍擊。頓時,衹聽“噼噼啪啪”之聲,不絶於耳。
  轉眼間,被他瘋狂般拍掃,已折倒百餘株,有的已連根拔起,有的齊腰中斷,枝河橫地,落英積塵。也許是受遺傳的影響,他那傲恨之性一發,事智消失,似一頭狂獅發威,衹見他身形飄閃,掌不停揮拍,大有把握整個桃樹大陣全部搗毀之意。
  正當他猛掃萬樹之時,忽地又是一聲嬌喝道:“何方鼠輩……”
  聲到人到,兼拍出一股奇功朝仲玉襲到。
  來人確實身法奇快,真似電射,仲玉方聞喝聲,接着巨股勁潮已迎面捲到,當即疾步轉身,順勢一揮單掌,嚮迎面勁風撞去。
  兩勁相碰,一聲悶響過的—,來人身形微晃,仲玉則被震退兩步,驚詫之下,擡眼望去,身前一丈之地已立定一個紅色羅裳的少女。
  但是她,芳年正值豆蔻,烏發垂鬢,眉如柳葉,鳳目翦水,臉似秋蘋,唇若含櫻,端的風華絶代,嬌美絶倫,衹是數值面藴含威煞,如同盛怒中的玉女。
  仲玉乍見這仙露明珠的少女,在他那種風情初蒂的年齡來說,青春蕩漾之下,定然心泛灧波,遐思綺念驟然而生。可是,他這人非常奇怪,不知是天性抑是遺傳,似已脫離了人性常情,竟然如同鄢綉紋深受雲霄影響一樣,腦中存在着一個深印象——女人是禍水,是以對目前這少女,喜是喜愛,卻有一個戒意在分化着人性正常的情愫。
  他衹是不自知地,顯露出既驚又慕,似喜還慍的神色,而兩眼則盯着對方,一眨不眨,那少女正是鄢綉紋,她暗覷仲玉與玉面神童拼鬥,不久便悄悄回院,嚮雲霄稟明林中之事,之後復前往察看,正遇着仲玉在樹陣上空花霧之中亂穿,以為是強敵偷襲,遂驟然發掌,將之震蕩陷阱之中。
  她巡視一回,卻已不見二人蹤影,本欲返院,陡聞連串碎木之聲由樹陣中傳出,是以倉促趕至,一見有人發恨毀陣,急怒之下雙掌並揮,襲將過去,而與仲玉對了—掌。
  綉紋秀目啓盼,一見是仲玉,粉面驚過一絲驚喜之色,自然的,嘴角帶着笑意,但忽被一個意念所衝淡——男人是可怕的情感動物,警覺之下,秋波一翦,透射凌光,跟着粉面一沉,似乎要大發雷霆似的。
  於是,極冷漠地道:“哼,又是你。”
  仲玉一聽心中大驚,她是何人?怎麽認識我……當即也冷然答道:“你是什麽人?”她搶着插問。
  “我是……來……”仲玉因不知對方是何許人,是以支吾難答。
  綉紋豈知他是來探母的?而且見他支吾說不出所以然來,既不自報姓名,也不說明來意,當即叱道:“來幹什麽?這桃花源地靈人傑,豈是你擅闖的地方?而且我們從來禁止男人進入。”話似斷釘切石,粉面煞氣逼人。
  仲玉自進入樹陣,已飽受虛驚,心中已然不甚如意,再聽綉紋一番斥問,頓時忍耐不住,當下也朗聲接道:“桃花源是天地造設的幽境,又不是你們私有之地,我為什麽不能來?”
  綉紋也是一個傲性,當然聽不慣硬碰硬的對話,柳眉—挑,嬌喝道:“你好大膽,居然強詞奪理,如不說出原委,管教你有來無去!”
  這一下,她是真怒了,花容變得十分難看,素手拍於胸前,似即動武的模樣。
  仲玉冷笑一聲,傲然道:“我不說你又怎麽樣?”
  說完,也是暗運功力,嚴陣以待。
  綉紋嬌叱一聲道:“狂徒!”聲未落人先起,身形動處,素掌外翻,排出一股陰柔巨大的奇勁,夾着山崩地裂之勢,嚮仲玉當胸捲到。
  仲玉也大喝一聲道:“來得好。”雙掌一錯,翻掌外吐,拍出如潮勁風,直嚮迎面來勢硬撞過去。
  兩人俱是傲怒發掌,自當勁猛力沉,衹聞“蓬”的一聲巨響,捲起滿天塵土,強弱不已,衹覺眼前金星飛舞,顯然功力都高得出奇,各自詫訝不迭。
  到底女孩子好勝心較強,綉紋見自己全力出手,竟給人傢揮掌震退三步,顯是技不如人,當然臉上挂不住,於是嬌喝連聲,身形猛欺,玉掌翻飛,又嚮仲玉猛力攻到,她是意在必勝,因而便施展出本門絶學的“玄陰蕩花掌”,衹見掌如落英繽紛,勢若錢塘潮涌,真是凌厲無比。
  仲玉見她欺身撲來,同時掌招猛出,式式皆絶,他不知這是套什麽掌法,破招化式均感睏難,不得已施展出萬形客所創奇學“捲空掌形”,硬嚮綉紋掌影中遞上。
  這兩人均未弄清楚對方是什麽人,由於天生傲骨,便咨意不相讓,而各展所學鬥在一起,霎時間,衹見掌影如山,人飄如空。
  綉紋既未闖過江湖,除了與九派高手鬥過幾次之外,從未遇過象仲玉這樣的勁敵,尤其好勝心作祟,因之起手便是“玄陰蕩花掌法”中的毒招——“怒風拂蕊”,“橫移花雨”,一招三式,每式隱含無窮玄妙,直嚮對方要害點拍,衹見她身若流星,素掌宛如飄雪,徐疾互變,詭異己極。
  仲玉忽見綉紋不但身形如風,而且招式變化莫測盡朝自己致命處綿綿點拍,驚悸之餘,當即也把捲雲掌法中的精絶招式,施展出來,頓時招式狂風,式比暴雨,嚮綉紋逼去,轉眼間已對鬥了十餘招,仍是軒輊不分。
  忽地,綉紋身形一變,腳尖嚮地一彈,藉力上縱近丈,嬌軀順勢一扭,變成種蛟形似的身法,忽面凌空,忽而俯地,在仲玉四周團團飛舞,而雙掌之勁道招式之猛毒,更比較前凌厲。
  仲玉如何識得這江湖絶技“萬花舞風身法”,頓見四周上下紅影飄忽,而周身頭頂腳下,無不在對方滋性指掌之下,真是着着致命,掌上追魂,此刻也不禁有點慌措,於是忙施展“反八挂迷形身法”,奮力出手絶招,可是已力不從心,略感一陣頭昏目眩,心中不由大駭,忙提心守神免力支持。
  陡然一條白影,如銀河倒瀉,夾着千鈞之力,斜肩削到,急切回身已是無及,衹聽“嗤”的—聲,素掌已擦肩而過,頓覺皮肉火辣生痛。
  急怒之下,欲施展“追蘭魂花拂”置敵於死地,但已是真氣不齊,心神浮蕩,隨之掌招一慢,門戶洞開。
  綉紋為人雖不如乃師毒辣,多少也受到一點影響,一見對方破綻百出,當然不放過機會,右掌橫格來勢,左掌式化“抱李投桃”,含勁嚮仲玉抖去。就當綉紋雙掌甫拍之際,仲玉也已雙掌遞出,但他掌勁尚未拍到對方,已覺天昏地旋,跟着身軀也嚮前衝去。綉紋忽見仲玉連同身軀嚮自己胸脯撲來,粉瞼一紅,慌忙撤掌閃身暗駡一聲:“不要臉”,後手揮出一掌,嚮仲玉肩頭拍去。
  仲玉此刻已神昏智迷,如何能閃避?頓被綉紋一掌揮摔去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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