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高庸 Gao Yo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2年)
绝命谷
  作者:高庸
  楔子
  第一章 死 约
  第二章 宝 刀
  第三章 父 子
  第四章 鬼 域
  第五章 人 皮
  第六章 灵 燕
  第七章 狗 庄
  第八章 长 鞭
  第九章 獒 阵
  第十章 惨 死
  第十一章 蓉 城
  第十二章 暗 斗
  第十三章 鬼 爪
  第十四章 心 语
  第十五章 道 人
  第十六章 鼓 声
  第十七章 怪 叟
  第十八章 仇 雠
  第十九章 恩 怨
  第二十章 前 因
  第二十一章 藏 引
  第二十二章 指 迷
  第二十三章 劫 火
  第二十四章 赤 魅
  第二十五章 果 慧
  第二十六章 寸 蛇
  第二十七章 奇 人
  第二十八章 夜 探
  第二十九章 洞 天
  第三十章 堕 塔
  第三十一章 入 伏
  第三十二章 窥 秘
  第三十三章 歼 魔
  第三十四章 较 智
  第三十五章 探 路
  第三十六章 异 秘
  第三十七章 玄 阵
  第三十八章 异人之声
  第三十九章 惊天动地
  第四十章 技凛神鬼
  第四十一章 豪气凌云
  第四十二章 九子血灯
  第四十三章 阴阳六判
  第四十四章 天鹏三鸟
  第四十五章 燧人宝典
  第四十六章 白骨奇姿
  第四十七章 惊人变化
  第四十八章 危机重重
  第四十九章 长臂白猿
  第五十章 玉女寝陵
  第五十一章 狼吞虎咽
  第五十二章 相聚腹中
  第五十三章 狭路逢敌
  第五十四章 再现侠踪
  第五十五章 心心相印
  第五十六章 惊心之言
  第五十七章 何来娇叱
  第五十八章 归宗剑法
  第五十九章 了了恩仇
  第六十章 怪 脸
  第六十一章 死 神
  第六十二章 执行使者
  第六十三章 隐伏巨变
  第六十四章 奇女子
  第六十五章 丑陋人
  第六十六章 双井寺第一战
  第六十七章 双井寺第二战
  第六十八章 巴山女魔
  第六十九章 执行使者
  第七十章 狂僧鬼道
  第七十一章 义释莽僧
  第七十二章 剑诛双妖
  第七十三章 冰玉佳人
  第七十四章 天心血竹
  第七十五章 惊人机密
  第七十六章 蛇歇美人
  第七十七章 生死两难
  第七十八章 峨嵋风云
  第七十九章 言语惊心
  第八十章 冤家路窄
  第八十一章 紫烟雷火
  第八十二章 索桥奇变
  第八十三章 和尚神技
  第八十四章 月夜人语
  第八十五章 大光明境
  第八十六章 崖下秘洞
  第八十七章 秘谷春秋
  第八十八章 静天功诀
  第八十九章 疑真疑假
  第九十章 黑影何来
  第九十一章 生死之间
  第九十二章 涉险历奇
  第九十三章 怪人怪事
  第九十四章 九死一生
  第九十五章 约搏一掌
  第九十六章 虚实奥妙
  第九十七章 约法三章
  第九十八章 智谋之搏
  第九十九章 暗伏奇兵
  第一零零章 智慧之搏
  第一零一章 危言耸听
  第一零二章 舍身取义
  第一零三章 绝处逢生
  第一零四章 旧地重游
  第一零五章 惊心动魄
  第一零六章 残目死者
  第一零七章 诡奇答问
  第一零八章 出现死神
  第一零九章 父子闯阵
  第一一零章 又一替身
  第一一一章 何来书生
  第一一二章 令狐世家
  第一一三章 约搏生死
  第一一四章 计中之计
  第一一五章 绿芒毒刺
  第一一六章 冤解恨消
楔子
  时值隆冬,一个独身的年轻人,自昆蓉道上的威宁地方,北越羊角山,进入赫章县境。
  浓雾笼罩大地,五步之外,跟前所见俱已模糊不清,那人却不管一切,驰走如飞,捷如灵燕。
  雾气有点像迷糊的纱帐,又像连绵不断的轻絮在飞舞,那人脚不沾尘,冲穿雾层登上山巅,天空忽然明朗起来,初出东山那金黄色的阳光,斜刺里照射过来,是那么艳丽而媚人。
  远远的云海像白金世界,起伏不停的云块,形成了潮水般的漩涡,和暗灰色的雾层,相映得波影奇趣,闪光夺目。遥远高耸在云海上的群峰,雪衣披身,银山叠叠,蔚为奇观。
  “七星关”山峰形成北斗,七峰相峙有若屏藩,山势巍峨,岗峦重叠,相传诸葛武候曾祭七星于此,但按地域说来,这却未必正确,那人更不关心这些,只顾纵飞疾行,他要去的目的地,远得很呢,那是在四川峨嵋群山之中的一座古刹。从他的穿着上看应该是个英俊的人物,岂料他偶一回顾,确能吓人一跳,原来那人貌相丑怪至极,左目已失,越法显得狰拧可怖!
  早春三月,一个浓雾迷漫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一点鬼火自峨嵋山中的飞云岭上,飘过落日峰,斜登翠碧嶂,停在神鸦崖下,一座颓废的古刹前,这才看清,是那个奇丑的人,撑着一盏小巧灯笼,他背后背着一柄长剑,腰间挂着一个皮囊,长吁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总算到了,我梅三丰是死是活,就在今朝!”
  他轻推寺门,觉得极为沉重,不由弹指轻扣数声,寺门竟是巨铁所铸,他皱皱眉摇摇头,难怪寺虽早已坍塌,山门却完整无缺呢。
  灯光摇曳,映射出一条幽灵般的长大影子,那人斜目盯了自己影子一眼,嘴角一掀,露出孤寂悲凄的一丝笑意,缓步走进大殿,他先搜索了一遍,不时将灯笼垂在地上,独目闪射光芒,注视不懈,地上经年尘埃积盖,厚竟数寸,除掉那汉子的往来足迹外,时时发现形如梅花大约寸圆的兽爪痕迹,是狈?是虎?那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此处既无人踪,他就再无所惧,灯笼交到左手,右臂微抖,身形冲拔而起,如一缕炊烟般,斜飘上古刹后进,那座至今耸立的六丈高塔。好俊的轻功,像一只云燕般穿行高塔各层,最后倏然纵落底层的青石阶上,尘灰不起,落地无声,毫不犹豫,推门而进。
  塔成六角,墙分六面,他照直而去,这是正对着塔门的那面,停步墙角,微拂衣袖,地下积尘滚滚扬飞,刹那空出丈余地方,露出了青石方砖,那人面色庄重,轻舒右臂,探到背后,一声龙吟,寒光闪射,宝剑出鞘,灯光剑华映照得那人越发可怕?
  地上青石方砖,每块直径盈尺,那人用剑尖不停地敲击石面,霍地面露喜色,放下灯笼,极端小心地将内中一块青石挖出,他非常激动,双手颤抖,聚精会神,三月天气的峨嵋山中,冷冽犹如寒冬,他却汗出如雨,顺颊滴流,可见事态严重。
  挖出青石,他不管地下多脏,盘膝跌坐,将青石放置膝上,解开腰间皮囊,从囊中取出一柄小刀,和一只毛刷,轻轻用刀刮下四周泥土,再用毛刷仔细刷清,四边赫然露出四尊菩萨圣像,那人脸上立即现出无比的欢欣神色,嘴角的笑容,看来是那样真挚可爱。
  他很快地将青石竖立于面前,用刀谨慎地试画中间,露出一道“凸”形深槽,他笑了,声音好听得很,扔下刀,左手扣住石底,右手成掌,用力一击槽痕下端,青石突然中分为二,他却木然一愣,任由青石跌落一旁,随即嚎啕痛哭起来。石砖本来中空,里面存放着东西,他数千里奔波,就为石中的物件而来,奇耻大辱和深仇,都仰仗着石中的存物来雪复,讵料剖开青石之后,内中竟然无物,不论是他先父遗言有误,或者是存物被人取去,大仇已不能报,奇耻更难雪复,天可怜知心爱侣势将自此永诀,他又怎能不哀痛失声。
  半晌之后,他霍地仰颈厉声长啸,若杜鹃啼血,灵猿哀鸣,沉痛至极悲切地说道:
  “天绝我梅三丰,珏妹珏妹,是我误你!”
  他说到此处,钢牙紧咬,蓦地伸手去抓适才扔在地上的短刀,岂料怪事突然发生,“当”
  的一声响!短刀猛然跳出尺外,
  那汉子一把抓空,霍地飞身而起,顺手抓起身旁的长剑,回目看时,一条黑影站在塔门旁边,若非有盏灯笼,你休想看出他来,那汉子沉声说道:
  “你是谁,鬼鬼祟祟,弹开我那短刀作甚?”
  黑影冷峻地说道:
  “你说称叫梅三丰!可是武林人称美剑客的梅三丰?”
  “是不是与你何干,你又是谁?”
  “剑是‘双玉’剑,飞纵登高的轻身功夫,又是梅浩然的家传武技,你定然是梅三丰了,好好的一个英俊少年,怎生弄成这般模样?”
  黑影说中了梅三丰的伤心处,他吁叹一声并未答话。
  黑影接着道:
  “不管有多少伤心恨事,你不配做梅浩然的儿子!”
  “我已不愿和人再争是非,但却不受侮辱。”
  “侮辱?梅三丰,你懂得这两个字怎样讲吗?武林中有句俗话,‘三寸气在,无所不能’,你懂?任你遭遇多惨,多难,莫非一死就能了事?你侮辱了梅浩然一生的精神和家风,当真适才我出手略迟,此时你已死去,设若冥冥中果有灵知,九泉之下,你何以对令尊申述?”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走出来,走出来!”
  梅三丰沉声喝叱着,一面拈起地上的灯笼,黑影已从暗处走出,灯笼适时高举,梅三丰霍然肃手垂剑说道:
  “司徒伯父,恕过小侄。”
  原来黑影竟是名震天下,江湖人称“武林剑圣”的司徒雷,他和梅三丰的先父梅浩然,义盟生死,今宵却突然在此出现。这时司徒雷亲切地扶着梅三丰的肩头况道:
  “是当年那场祸事发了?”
  梅三丰点点头,泪如雨下,司徒雷皱眉说道:
  “娃儿家莫哭,你来找那枚指环和地图?”
  梅三丰再次点头,司徒雷探手囊中,取出一个小包儿,递给梅三丰,看来他似乎极为郑重而沉痛地说道:
  “在我这儿,你拿去吧,昔日祸根,是我和你爹两个人留下来的,按说我应该立刻和你回去, 了结此事,可惜祸发不巧,你来得又太迟,明朝我怕很难平安度过,你也危险得很,说不得千斤重担,要你一个去挑了!”
  “伯父怎说这样的话,难道……”
  梅三丰话未说完,司徒雷蓦地弹指用内力击灭了灯笼,悄声说道:
  “侄儿噤声,快将宝剑归鞘,随我来!”
  灯笼熄灭,对面看不见人,梅三丰宝剑归鞘,小包儿妥善放好,司徒雷拉着他闪到门后,片刻过去,司徒雷才急急地对他耳语说道:
  “我因受人重托,得罪了江湖中一个出名的厉害魔头,昨夜一场血战,彼此都已受了暗伤,今朝试出所受暗伤无法救治,那人情形与我一样,如今已经找到此地,你在前面大殿上所留的足迹,必然被他发现,这魔头多诈善疑,正好藉此将他绊住些时,容我对你说完机密,想来这是上天的公道安排。我有一个皮囊,放置在塔顶尖端的石瓦下面,稍停与这魔头一战,极可能相偕而亡,若果如此,贤侄千万记住,明朝取下我那皮囊,囊中有我手抄的一卷文稿,务必先把它送到稿末所附的地址,然后再办你自己的事情,此举并非是我自私,如能按我所说去办,迟早你会明白个中缘故,可惜我限于誓言,无法先泄机密,总之,先办我的事情,是对你有利,我这柄,‘腾龙’宝剑,也赠送绐你,尸骨埋在这塔下好了。”
  司徒雷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梅三丰才待开口,司徒雷却蓦地伸手点中他的穴道,用极轻微的声音附耳说道:
  “那魔头来了,我怕你出声误事,穴道用‘彭祖坐功’一更天自解,谨记所嘱,切切勿忘!”
  话罢,司徒雷飞身出塔,若闪电似流星,迅疾无声,投落古刹大殿之中,梅三丰动不能动,只得平心静气,暗提真力,施展彭祖坐功,慢慢地挣开被点的穴道。
  稍时自古刹殿上,蓦地传出一声厉啸,接着是一阵听来令人寒栗颤抖的嘿嘿怪笑声,笑声未止,陡地厉啸再起,音调悲凄幽凉,含着无边痛楚,如同鬼哭!
  鬼哭怪笑相合,只惊得神鸦崖上万千宿鸟乱飞, —阵阵呱呱惊破天地的鸦鸣声音,遮盖了那厉啸和笑声。
  嗖嗖几丝破空响音,由古刹内疾射而出,呱呱数声惨鸣,十数只乌鸦,坠落崖下深草丛中,双翼折扑,挣扎难起。
  “嘭”的一声暴响,古刹铁门竟被大力震倒,在尘上飞扬中,自庙内脚步跟随地冲出来一个影子,紧跟着又是一条人影,捷逾飞鸟般追出古刹,一声怪笑,右掌已击中前逃那人的背上,那人被震得向前连抢了三大步,霍地转身,手中长剑扑击后面敌人,后追那人嘿嘿一声怪笑,身形突然涌起,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地上。
  谁知前逃之人另有杀手,此时霍然双掌暴扬,无数细丝乌芒,电射打来,后追这人身躯悬空,无法躲闪却已看清对方面目,怒叱一声“错了,停手”!为时巳迟,大半乌芒,俱皆命中这人身上,一声疼吼,翻坠地下,
  恰在此时,狂风四起,夹杂着卟卟异声,乌黑的一大片卷云,突然自半天上疾射而下,云里裹着万千寒星,点点闪烁不停,猛扑庙外这两条人影!
  只见乌云分成两团,裹住二人,密不透风,翻转滚侧,倏然到东,忽地飞西,不时从两团黑隐隐的云堆里,飞射出三五朵小黑团,纷纷坠地动也不动。
  厉啸声音又自乌云堆中发出,那怪笑声音,在黑团里面,也变作了咆哮,呱呱鸦鸣的噪响,更是震耳欲聋。
  刹那之后,两处云团翻滚渐渐缓慢,厉啸已停,咆哮早歇,只剩下悲号声。
  眨眼光景,缓慢的翻滚变为抖动,悲号声停,惨哼继起,终于抖动静止,毫无响声,一会儿,云团渐展、渐升、渐聚,最后堆挤在神鸦崖上,不再飞动,万千闪星俱熄,黑雾也已消散,风起,雨落,如泣如诉,却吹滴不停。
  第二天绝早,风歇雨住,露雾笼罩,山峦崇岭间悄静异常。一会儿晨光微曦,云气消散,千崖竞秀,蔚为奇观。
  神鸦崖下古废寺前的乱草丛中,多出了两堆白骨,满地折翅断首的死鸦,一柄闪闪发光的宝剑,和一对铸有双翼鹰头的子母金环!
  名满天下的武林奇侠剑圣司徒雷,和威慑江湖,令人闻名丧胆的双翼恶煞笑阎罗莫天池,自此绝迹江湖,埋骨峨嵋!
  梅三丰穴道自解,看到那时双翼鹰头环,才知道死者是谁,埋骨入土,背好“腾龙剑”,飞身塔顶取下司徒雷的皮囊,囊中存物不少,梅三丰顾不得翻看,取出那卷文件,略以过目,竟是司徒雷手抄未全的一部经典,他看不出紧要所在,不由频频摇头,卷末所附地址,是云南嵩明县境,嘉利泽旁的飞龙山庄。
  梅三丰不禁沉思起来,稍停之后,打定主意,飞身登上神鸦崖,穿碧云峰,绕过昨夜来路而去。
  数日后的一天傍晚,梅三丰来到“伏虎寺”,直入禅堂,面叩“果慧”掸师,密谈终宵,次日梅三丰再进乱山,重过群峰,回到神鸦崖下,取出司徒雷给他的那个小包,内中一枚巨大的指环,他戴到中指上面,另外一张羊皮,上面画着曲曲折折的道路和一处处的山峰,图上起始地点,正是这座颓废的古刹,梅三丰毫不迟疑,按图所示路径,盘旋而去。
  原来当他发觉司徒雷的那卷文件,无啥紧要的时候,自作聪明,采取了个双管齐下的办法,文件托付果慧禅师送去,他自己却返回古刹,赶办复仇雪耻的大事,他要找到一处秘谷,秘谷中有他必能雪耻复仇的东西,但事先必须取得地图和这枚巨大的指环,才能进入谷中,个中原由他不甚了了,只是当梅浩然临终之时,曾况出取环觅图的地点,并说若遇极大的危厄,事逼无奈之下,才准他取得指环,按图行事,自能解决一切。
  如今他必须按图行事,找到那座秘谷,可惜他忘记了司徒雷一再嘱咐他的话,没有亲身去送文件,却先探寻秘谷。
  按照图示,他整整走了四天,到达乱山群中的一处盆地,十亩方围,细草如茵,正东方赫然有一山谷,梅三丰大喜过望,飞纵近前。
  蓦抬头,他不禁双眉紧锁,谷口右旁,山石平滑如镜,上面凿雕着四行大字,每行四字,字呈龙腾虎踞之威,笔现鹤舞鸿飞之迹,只是文句简单,与字体难相衬合,四行大字是
  无图莫入
  无环止步
  犯则必死
  不如归去
  旁边还有五个较小的字“不归谷主题”。
  梅三丰连着念了好几遍,才自言自语地说道:
  “好怪的名字,‘不归谷’,天下莫非还有能进不能出去的山谷?哪个相信。如今我梅三丰携环带图而来,自难止步,岂能不入?……”
  他说到这里,不知领悟了些什么,扬声大笑道:“这位谷主,堪称可人,最后这句中人心病,进谷事了,自然是‘不如归去’,聪明啊聪明!”
  话声刚歇,他已腾身而起,流矢般射进谷中,谁知自此武林中江湖上,就再也没见此人,不归谷难道当真有去无归?梅三丰后来如何,这谜样的怪事,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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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 约
  天水一色,风月变清,是个万籁无声的深夜。
  云南昆明城东,嵩明县境嘉利泽旁,占地百数十亩的“飞龙山庄”内,蓦地自“山雨楼”
  中,分两列飘翔出数百盏灯火,盘旋荡漾,终于停留在“拂云阁”前。
  十三位名满天下威震江湖的武林高手,被飞龙山庄的总管。索魂客沈剑南,接引来此。
  灯光下,沈剑南形态狂妄,手指着环绕拂云阁的一片玉莲荷塘,一声喋喋怪笑,对众人说道:
  “敝庄庄主,在拂云阁上设宴恭候众位侠驾,沈剑南奉令肃客,丑话不能不事先说明,这小小的玉莲荷塘,宽仅六丈,塘内除养着奇毒无比的‘吸血金勾蝎’外,还遍植了苗疆七步水藤刺,见血封喉无药可医,荷塘无桥可渡,诸位要多当心些才好!”
  说罢又是一声喋喋怪笑,就在沈剑南话才说完,怪笑声停的刹那,十数丈外暗影之中,陡然有人说道:
  “沈二大胆,班门弄斧狂妄多言,还不请客人座!”
  “请客人座”四字余音未歇,一条蓝色的影子,中间紧裹着一丝金线,自发话处疾射而出,端地快似闪电,仅在众人身后微顿即起,一声“恕我先行”刚刚入耳,一团蓝云,捷逾流星,已自半空中飘落拂云阁中:
  十三位武林高手,虽然个个暗自惊佩这飞龙山庄主人的内功传音绝技,和那身无与伦比的卓绝轻功,却无人退缩,毫不犹豫纷纷纵起,各展功力,有如“燕子飞云”,有若“长虹贯日”,都已安然飘过荷塘,鱼贯进入拂云阁内。
  宾主相见,这般武林高手,不由暗中惊奇,他们从没想到,威震江湖的飞龙山庄庄主,却是一位貌相神俊,身着一袭淡蓝长衫,腰配金黄丝绶,手持一柄奇异折扇,丰姿清秀绝俗,气宇潇洒脱尘,年仅弱冠的书生!
  礼让声中纷纷入座,座位是环绕着这八角形的阁楼排列,中间恰好空了出来,一个约有六丈的圆圈。
  三爵过后,飞龙山庄庄主,向外微微招手,眨眼工夫索魂客沈剑南,捧着一个紫檀小匣上来,恭敬地呈给飞龙山庄庄主,之后,退向一旁,飞龙山庄庄主缓慢地打开匣盖,只见瑞彩含渊,寒光照乘,凝霜方浩,澄水喻清,满匣奇珍异宝,皆系人间罕见之物。
  众人虽然识多见广,此刻也不由得脸上纷纷露出不同神色,尤其是几名黑道中第一流的高手,已然见财起意,祸心暗藏,准备待机而动。
  飞龙山庄庄主,这时微睁双目,神光交射,环视四周一眼,脸上露出了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笑容,似是满怀自信旁若无人的样子,他慢慢地站起,声凋柔和地说道:
  “一年以前我自嵩山访友归来,途经三湘,时逢蓼红苹白,趁兴一游明月秋风洞庭山水,岂料恰为武林江湖高手云集约战的前夕,探知为了争夺昔日武林大侠、剑圣司徒雷的一卷手抄‘无敌拳经’,据说内中暗藏着司徒雷的最后遗墨,暗示已经失踪两百多年的一卷奇画,那是武林异宝的‘百兽百禽全图’。”
  “又据传说,此图藏在峨嵋群山中的一处绝壑幽谷中,谷名‘不归’,含有进谷必死,无法生归之意。近二十年来,武林高手无故失踪的有二十五名之多,司徒雷就是其中之一,其余有双翼恶煞莫天池,金针追命赫银湖,美剑客梅三丰,指震乾坤马文斌,神斧聂成,中洲一剑令狐渊等等,谣传他们都为找寻宝图,探知不归谷的地点,进谷而死,我听到这些话,不由见猎心喜,遂将放置拳经的银盒取回,并留柬相约今宵之会。”
  他说到这里,面上现出诡秘神色,目射凌戚,横扫了众人一眼,音调转厉接着说道:
  “我虽不愿自比正人君子,但却向无虚言,携带银盒归来之后,曾打开看过,根本不是无敌拳经,是他未曾抄写完全的一篇佛门经典,自然更没有丝毫暗示不归谷地点的文句,司徒雷这篇手抄未完的经卷,是怎样流落江湖中的,目下仍然是谜。但经卷后面空白地方,却有我飞龙山庄的详细地址,这不能不既是怪事。取盒之时,本有璧还之心,至此迫得改变初衷,只因我生平不愿巧取他人之物,故此甚觉为难,终于患出了个办法,才准备了这数十件价值连城人间罕见的奇珍异宝,赴约群侠若有人自愿放弃银盒藏书,请随意挑选一件珍宝,留为纪念,若必欲一争藏书的活……”
  飞龙山庄庄主,至此微顿话锋,发出了一声慑人心魄的冷笑,脸上已笼罩着杀气,语调反而转变得非常柔和,缓慢而有力地说道:
  “我另外准备了用火烙印着号数的竹签数十只,任由诸位抽取,我愿以一身微艺薄技,凭号数先后,分别领教名家手法,不过只要动上手,非生即死决无两全,这是我的规矩,既已为仇,决不欠来世债,更不留今生忧!至于如何较量,为全宾主之礼,概由客方出题,找若败北,非只银盒藏书任凭胜者携去,这匣内珍宝和飞龙山庄,也双手恭送!此次赴约宾朋,人数太多,致被宵小混迹其中,是故午间才临时改由敝庄沈总管,先决接待每位三招,以定去留,幸有此举,如今始能得会武林中卓绝高手,而慰生平素愿,事已说明,请容我暂时归座,静候诸位覆示。”
  飞龙山庄庄主话罢,趁众目注意自己的时候,霍地展开手中折扇,雪白的扇面上,正中赫然现出一只天蓝的飞燕,翩翩如生,折扇不停抖动,飞燕双翅交展欲起,十三名武林高手,不禁同声惊咦!
  “蓝飞燕”?“蓝飞燕”!“蓝飞燕”?
  蓝飞燕三个字,自不同的角落相继惊呼出声之时,飞龙山庄庄主,却满面春风含笑归座,蓦地东南角上站起一人,身量瘦长,面色煞白泛青,冷冰冰不带丝毫生气,下巴尖削异常,双目呆板,但却含有一种望之令人颤栗的怪芒,十指细长,指尖特租,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长衫,他旁坐上还有一人,和他一模一样,不论神色打扮,无不相同,这人吐口先是一阵“霍霍”怪笑,然后手指飞龙山庄庄主说道:
  “声震武林,威慑江湖的‘蓝天一燕’房汉臣,就是阁下这般模样吗?”
  说完之后,这人又是一阵霍霍的怪笑,双目却眨也不眨,虎视眈眈,盯注飞龙山庄庄主身上。沈剑南侍立一旁,闻言勃然大怒,才待答话,飞龙山庄庄它却摆手阻止他开口,井面含笑容对这人说道:
  “依你白骨双魔毒指神君之意,房汉臣应该是个什么模样才对呢?”
  原来这貌相活似僵尸的两个人,是孪生兄弟,成名青海新疆一带,人称“白骨双魔”,坐着的是老大五阴神君穆云飞,说话的是老二毒指神君穆三飞,双魔成名江湖多年,练就玄门阴功,所向无敌,为人行事,阴险狡狯毒辣异常,是黑道中第一流的高手,向来有我无人,昔日洞庭夺宝,就是他弟兄主谋,闻言冷冷地说道:
  “阁下若是蓝天一燕,当知我兄弟与房氏一派的渊源,和十数年前的一段往事,不过据我兄弟所知,那蓝天一燕房汉臣,如今算来,应是古稀高龄的老人,而阁下貌若处子年事……”
  飞龙山庄庄主一声长笑,截断穆三飞的话锋,只见他左手微自伸缩,掌中已探得一物,目露威凌况道:
  “穆古山已经够蠢,没想到尔兄弟比你老子还蠢,这是十数年前的那件信物,穆三飞你仔细看看!”
  “看看”二字吐口,根本没有看到他挪动,左掌所托之物,已如流矢般射出,映着满阁灯火,带起一声跋空轻啸,一道皑皑闪光,有若灵蛇,已投入穆三飞右臂傲扬着的那只肥大衣袖中!
  妙的是凭穆三飞的功力身法,竟然没有闪躲得开,尤令穆三飞寒凛惧怕的是,此物挟着风声直贯袖中,其疾如电,本应穿破衣袖自肘间射出才对,讵料打进袖口之后,力量尽泄竟然轻飘飘地落入袖底,这种以气御力,远近随心而分毫不爽的内功火候,已经到达化境,穆三飞怎能不惧?怎得不惊!
  穆三飞悄然摸出袖中之物,兄弟二人微一注目,仅是一根折断了的肋骨碎片,上面雕刻着一个魔鬼脸形,看来无啥奇处,但这白骨双魔,乍睹此物却面色徒变,立即双双离座,走近飞龙山庄庄主身的五尺地方,双手极恭喊地将半截枯骨呈上,才待有所表白,蓝天一燕房汉臣却面色一寒,冷冷地说道:
  “不必多言,各取珍宝一件去吧!”
  白骨双魔穆家兄弟,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喏喏连声随便拿了两件珍贵,看也没看,对房汉臣深施一躬,转身而去,
  另外五名高手,自忖尚非白骨双魔之敌,如何还敢逗留,遂纷纷起座,各选珍宝一件,向主人拜别而退。
  拂云阁上,只留下了少林的“大方禅师”,武当的“灵虚道长”,静禅古刹的“百化大师”,“南山樵子”董太古,和北派的高手“流星剑”韦长虹,暨一位素服脸上罩着玄色细密网纱的女子。
  蓝天一燕房汉臣又等了片刻,阴森的一笑,挥手下令,沈剑南捧着早巳准备好的签筒,走向端坐未动的六人面前,六侠各自抽出一签,所余仍由沈剑南捧回放好,房汉臣二次站起说道:
  “简内数十竹签,六位所抽号数,当然不可能全部相连,我仍从第一号念起,自可按照所抽号数先后,与众位一分胜负,若稍停念到某位所抽号数,而此人并不出场的话,仍可任他挑选珍宝一件,全身而退,出场的朋友,在下深望他展尽绝学切莫留情,以免自误生机!”
  话罢之后,他略待片刻,才要开始喊数,座上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这时缓缓站起,轻启檀口说道:
  “庄主可能容我问两句活?”
  “不敢,愿闻女英雄的教示。”
  房汉臣彬彬有礼,面带微笑地回答,那女子又说道:
  “适才庄主对胜负之后的结局,已经晚倡很清楚了,但我却有两点深觉怀疑,其一是动手的时间有否限制,其二是设若势均力敌,难分胜负的时候,应该怎么办,这两点希望庄主能答复我。”
  “女英雄恕我一时疏忽,忘己这两件事,不过现在说明还不误事,动手以百招为限,赴约的朋友若能支持过百招之数,即谓之和,和时,此人非只仍可取一珍宝留念,在下并可应诺代他办理一件事情,但流血杀人一事除外。”
  “假若动手而非过招的话,时间又怎么算呢?”
  “计数五十,过数为和。”
  蓝天一燕解说完毕,那女子对他微微颔首之后,随即归座,他不由盯注了对方几眼,暗中猜测这女子的来历。
  半晌之后,他摇摇头,扫视了众人一眼,随即一字字一声声,极清彻地念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字刚刚念出,黄山“静禅古刹”的百化大师,随声站起,左手二指捏着那枝竹签,一声佛号出口,二指微弹,竹签已如石火闪电般疾,射向蓝天一燕房汉臣的席上,井立即发话道:
  “老衲抽中七号,敬请施主阅签!”
  话声未歇,长签先到,“哆”地一声敲木震响,尺氏竹签齐根投入席上,杯盘筷盏震得抖响不停!
  蓝天一燕并不摘拈竹签,却满面春风的说道:
  “高僧这手佛门的‘金刚弹指’功,竟能自数丈之外,气贯二指之上,随心发出,毫厘不失,实达炉火纯青境地,不愧为静禅古刹的护法大师,房汉臣斗胆,敢请大师出题一战。”
  当他说到“敢请大师出题”,六个字的时候,人尚立于座前,“一战”二字吐出,却已如玉树临风般,稳站在正中那六丈空圈的当央,除去那位蒙面的女子外,其余五位武林奇侠,就没有一人能看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又是用什么身法飞纵到正中圈内的,不由个个暗中皱眉。
  百化大师本来全神贯注对方身上,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蓝天一燕已经笑立圈中,不禁咋舌懔惊,料到结果不妙,暗中自忖,十八罗汉重手法,是自己威震武林的绝技,或可保住英名,遂接口说道:
  “愿与房施主对掌数合。”
  说着也踱到圈内,纳气蓄力,以备拼命一搏。
  蓝天一燕含笑点头,折扇轻点,沈剑南飞身近前,接扇退上,两人相距丈五,彼此互视,点头作诺,百化大师双肩微耸,
  “罗汉伏虎”欺身而进,扬掌为爪,斜插蓝天一燕的左太阳重穴,蓝天一燕微微一笑,身法诡奇,已飘闪出丈外。
  百化大师拧身追进,一招“擒龙奴蛟”,硬抓蓝天一燕的前胸,指尖已和蓝衫相接,讵料半片蓝云卷飞,房汉臣巳飘到百化大师的身后。
  少林寺的大方禅师,认出这是“云漫中天”的轻身无上功法,立即吓出一身冷汗,暗中念了声佛,武林第三奇功,已然绝传百年之久,那料想今朝又在江湖出现,纵目在座群侠,今宵恐怕都是死数!
  此时百化大师第三招“降魔手”施出,这次蓝天一燕竟不闪避,十成实地前胸受了一掌,非但没受丝毫伤损,身形动也没动,百化大师惊懔至极,迅疾纵后丈远,木然看着对方,蓝天一燕并不追击,却肃色说道:
  “大师抽中首签,又是佛门高僧,故此在下礼让两招,实受一掌,如今三招已过,恕在下放肆,即将回手,敢问大师可还有什么嘱咐?”
  百化大师已然听出蓝天一燕的言外之意,既羞且愧,深恨一念之误,沦沉不堪,一声叹息,一声惨笑,一声佛号,霍地进步,全身拔起,将数十年所聚练的内功真力提足,一招“金刚投云”,化为“普渡众生”暴然扑下!
  蓦地蓝天一燕一声傲笑,迅捷无伦,也纵身迎上,众侠只见一蓝一灰两条影子,凌空乍合即分,百化大师已被震倒地上,蓝天一燕却仍然退立原处!
  待大方禅师纵身接应时,百化大师已然身死,全身不见丝毫血迹,更不知伤在何处!大方禅师抱起百化尸体尚未走回座次,蓝天一燕嘹亮而毫无感情的叫号之声又起八、九、十、十一。
  武当一派的高手,金星剑灵虚道长,口喧“无量寿佛”,携签走下,站于蓝天一燕身前,把签上烙印的号数扬了一扬,并不交还蓝天一燕,反面小心的插在后腰之上,躬身稽首说道:
  “贫道自知决非施主敌手,只是身为武当八宿之一,断无不战而去苟安偷生之理,兹有两件小事相托,不知施主可肯承当否?”
  “道长自谦忒煞,所嘱只要在下力及,无不应命。”
  灵虚道长闻言之后,肃容致谢,再次稽首说道:
  “贫道所用的这柄金星剑,是武当镇山八剑之一,万一贫道不幸,烦将此剑带上武当,交我掌门师兄,则贫道虽死无憾,所抽第十—签,贫道无异为它丧生,想讨为已有,与金星剑一并水存武当,施主意下如何?”
  蓝天一燕闻言之后,愣了一愣,那位蒙面女子,在一旁冷哼了几声,随即带着轻蔑讥讽的意味说道:
  “天可怜,一位武当名宿,竟不若一只竹签价值!”
  蓝天一燕冷峻地飘了她一眼,立即说道:
  “请以一年为限,剑、签送上武当,誓不负托!”
  灵虚道长霍地一声长笑,微然退步肃容说道:
  “如此贫道何憾,愿以金星剑恭领施主教益。”
  话罢舒手撤剑出鞘,气宇清凝,开门立式静待一搏。
  沈剑南已将折扇送到,二人互喊一声“请”!金星剑划出一道金虹,“尊天祭地”剑法展开,一招武当“九九盘龙”剑式施出,直点斜挑蓝天一燕的面门!蓝天一燕霍地挫身,“灵燕天风扇”猛然舒张,平拍向金星剑身。
  武当剑法果然玄妙,只见金虹霍然滚转,已变为“懒龙舒腰”,一片寒风带着奇异的颤音,横卷而到。
  这一招蛮得妙极,逼使蓝天一燕将天风扇收转束笼,振腕斜封,剑、扇相交,竟然“呛”
  地一声震响,激起一串火花,灵虚道长这才知道,天风扇竟是精钢所铸:他陡地再次抽剑上削,斜胸带臂划到。
  蓝天一燕在剑临胸前的刹那,微然后蹲,天风扇捷如石火压在金星剑上,两人立即各提内力,剑扇相触的那刻,将真力贯于所使兵器之上,一贴一震倏然分开,灵虚道长被推出丈远,蓝天一燕仅退了两步:
  乍分即合,天风扇“扛飚扫穴”,奇招迭击而下,灵虚道长只觉得阴风四袭,灵燕诡现,银霞翻飞,层层裹里,不觉骇惧,钢牙一锉,剑式倏变,将“凤翅回翔”中的“玄武十三剑”
  施出,这是武当一派的镇山剑法,确是厉害,剑法初展,已然金星群飞,化成星海,将四周防布了个风雨不透,毫无空隙,任凭天风扇招法有多么诡诈厉害,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玄武十三剑的威势,尚不止此,就在蓝天一燕疾攻难进的刹那,灵虚道长霍地一声清啸,身前万点金星突然云集,骤化为虹,长虹蓦地疾聚成一碗大金球,倏然冲破扇风,挟雷霆万钧之势,疾若流星过渡,射到对手胸前!
  蓝天一燕不料灵虚道长功力剑法这般了得,一时骄敌,来施绝技煞手,几乎难以招架,不由勾起怒火,一声冷笑,杀气冲天,暴缩身形猛振折扇,“呛”地一声金铁交鸣声响,两人再次互分,灵虚道长汗湿袍领,蓝天一燕长衫已有裂痕1一阵冷的怪笑,一声无量寿佛,怪笑喧佛声中,蓦地一条金龙飞舞,一只灵燕翻腾,两人三次合手。
  金星剑如行云流水,化成千万花朵,朵朵金花,恰好削拦住只只飞燕,陡地金花消失,变为一道匹练金虹,竟将千百灵燕,隐困于剑芒金华之中!
  前十招燕影飘渺,惧闻“嗖嗖”风声,又十招燕现双翅,时隐时露,有如鬼魅,飘忽不定,再十招灵燕似有化身,满空盘飞滚转不停,那道金虹,反被困在燕群之中,霍地一声喊“着”!
  紧随着是灵虚道长的吁叹声,和宝剑坠地的“当啷”声,堪怜可叹,一位武技卓绝的玄门清修羽士,为了一念之私,而埋骨异乡。
  蓝天一燕毫不迟疑,吩咐沈剑南抬下灵虚道长的遗体,并令妥善掩埋之后,立即接着喊数道:
  “十二、十三……十九……”
  北派高手,流星剑韦长虹,闻声站起,挥手说道:
  “请容韦某先了当些俗务。”
  说着他伸手取下背后宝剑,撤剑出鞘,右手紧握着剑柄,左手缩掌为拳,暴然弹指击向剑身,一连三次折剑声响,流星剑碎断一地,他霍地仰头长笑,其音哀伤,众人闻声无不心酸。
  “韦大快你尚未动手,怎地先折宝刃?”蓝天一燕目睹斯情,皱眉相洵。
  韦长虹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阁下武技胜人,只求杀人于呼吸之间,而心意已足,其余江湖武林中事,你已无须知道,问他作甚?”
  韦长虹这几句话,骂苦了蓝天一燕,这种轻蔑讥刺侮辱的言语,谁也不能忍受,岂料蓝天一燕却肃容说道:
  “在下至诚拜问其由,韦大侠能否不弃而教我?”
  “韦某成名江湖,事因这柄流星剑起,适才目睹灵虚道长的剑法,自愧弗如,差之多多,道长这么高的剑术,仍然惨死阁下之手,韦某度德量力,自更不敌,江湖有义,武林尚节,韦某不敢欺心,是故震毁宝剑于未死之前,以尽节义,并示终生再不沦剑用剑的决心。”
  “在下尚有疑问,设若韦大侠搏胜在下,这剑……”
  “仍须毁掉,韦某自知今生剑法,已不能高过灵虚道长,再若使剑,是自欺欺人,此举韦某不敢!”
  “既是如此,不再用剑就是,又何必定要折毁呢?”
  “剑为百兵之精,精为气之神,是故习剑必先养气,流星剑系折铁宝刃,韦某别无可慰,自得此剑,却从未妄杀一人,妄行一恶,设若韦某不幸,留剑世上,万一被宵小所得,彼辈不知气为何物,精作怎解,仗一身绝技,复得此等宝刀,何异猛虎添冀,必更妄为妄行,滥杀无辜,这无边大孽,岂非由我造成,因此韦某宁落毁损神物之罪,不留遗祸后世之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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