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曹力群   China   现代中国   (1926 AD)
金劍寒梅
  作者:曹若冰
  第一章 斜陽古道 白衣飄渺飛雙騎
  第二章 玉手鉗鞭梢 神技絶藝震四醜
  第三章 震鞭揮掌 四象變傀儡
  第四章 情流暗生 贈君南極令
  第五章 因緣前定 無意獲玉訣
  第六章 情急生智 片言解糾紛
  第七章 巧遇靈猿小白 古洞練絶學
  第八章 驚聞兩派紛爭 飛馳鐵劍峰
  第九章 欲爭掌門 受挫鐵劍峰
  第十章 一陽神功 碎石震群俠
  第十一章 巧獲靈藥 群俠分福潤
  第十二章 為欲報恩 武當傳絶學
  第十三章 荒野草叢 巧救醜女
  第十四章 夤夜較技 因禍得福
  第十五章 愛奇材 施神技 伐髓易筋
  第十六章 彈玉指 斷倒鈎 獨鬥群賊
  第十七章 神功絶學 重創群賊
  第十八章 馬嘶呼應 掌震三怪
  第十九章 談赴約 發嬌嗔 急煞美書生
  第二十章 失重寶 踩賊船 禪師遇救星
  第二十一章 南極島上 二女同拜祖爺爺
  第二十二章 何人示警 書生酷肖芳姐姐
  第二十三章 赴約桃花教 掌斃二淫娃
  第二十四章 唐古喇山中 搜尋七巧𠔌
  第二十五章 驚奇學 三傑還寶錄
  第二十六章 天悟子 叛派投天雄
  第二十七章 大展神威 群賊亡魂喪膽
  第二十八章 旅邸二更 七煞夫人留字
  第二十九章 黑夜追蹤 鬥西怪
  第三十章 金劍揮舞 血恨消
第一章 斜陽古道 白衣飄渺飛雙騎
  炎夏剛過,秋的腳步跟着接踵而來。
  金風送爽,吹紅了漫山遍野的楓葉,那曾經是嫣紅柳緑的草原叢林,在蕭瑟的秋風裏,象一個芳年遲暮的少婦,逐漸消失了她青春的氣息,美貌與嬌豔……
  秋,是深深的降臨了。秋風起兮;落葉飛!大地原野,山嶺叢林,在畫傢的筆底,都被塗是了枯黃的彩色!蕭瑟的秋風,給人們帶來的已不是涼爽的感覺,而是襲人的寒意!
  黃昏,夕陽西墜,從西山背後,反射出萬道彩霞,映紅了滿天的雲絮,寺廟的塔頂,還有那巍峨高聳的屋脊……
  這種啓人遐思,撩人幻想的景色,唯有在這天高氣爽的秋天裏,才能看到!
  遠處,寺院裏傳來兩響清澈的鐘聲,隨着秋風回蕩在原野的空間……
  這鐘聲,警覺了在田野裏工作了一整天,已經感到有點疲乏,而仍不肯休息,辛勤工作着的農夫們。
  “呵!寺廟裏的僧侶們,已經開始做晚課了,時間過的真快!”
  心底似輕鬆而又嫌怨地長吁了口氣暗語道。
  擡起頭來望望天色,又底下頭看看這一整天辛勤工作的成績,那純樸微黑的臉膛上,泛起了絲絲滿足的笑容,這纔荷起農具,跨上田隴,沿着小道,踏着輕鬆而穩實的步伐,紛紛的邁嚮歸途,有的口裏還哼着一些小調山歌,籍以顯示他們心底的輕鬆愉快。
  在這落日餘輝斜照,夕陽古道上,忽聞一陣緊促的鸞鈴聲,夾雜着馬蹄聲,傳自這古道的西首。
  眺眼望去,衹見塵煙滾滾中,兩團白色的影子,宛若兩朵雲,風馳電掣般地疾涌而來,由遠而近。
  這兩騎來得好快!剛纔看着還在古道的西首,約摸一二裏遠,怎麽?衹不過轉瞬工夫,就到了近前!連馬上人的形貌都沒看清楚,恍若一道白綫,衹覺得白影一閃,帶起一陣香風,已經從面前馳過,一眨眼間,便去了很遠,其快捷程度,實在令人咋舌。
  馬行太速,沒法看清楚騎馬的是何種人物,不過從帶起的香風中,可以判斷得出,馬上必是兩個女人,最低限度,也有一個是的。
  那時候,在古道上放馬疾馳趕路的人,比比皆是,可說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但奇的是,象這樣快法的,還實在少見。
  尤其是馬上人是女的,更令人感覺驚奇!豈衹是驚奇,且有點驚世駭俗。
  兩騎馬一口氣奔了十來裏路,馬上的人這纔輕勒繮轡,緩緩而行。
  馬行緩慢,衹纔看清楚,兩匹馬不但神駿異常,最難得的是一樣兒渾身上下,由頭到腳一色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尤其馬頸背上的鬃毛,長約盈尺,隨風蕩起,宛若千百根白色的絲穗,迎風飄揚,煞是好看。
  以這兩匹馬的毛色和神駿,內行人一看,就知道這兩匹馬雖抵不上前古的“赤兔”、“黃驃”之類的寶馬,但亦必是關外異種,罕世難見的千裏神駒。
  馬背上馱着兩個俏生生的少女,真奇怪!這兩個少女的穿着打扮,皆是一樣,黑紗覆面,身着白衣足蹬粉紅色的小蠻靴,一條白紗巾兒,紮着頭上烏黑柔軟的秀發。
  這兩個少女穿着打扮,沒有一處不是一樣,身材皆是一般兒的窈窕婀娜,難分軒輊,從騎在馬背上的高低程度來看,說不定連高矮都是一樣。
  如果分開來的話,任憑是誰,一定都難分的出誰是誰來?若是真要分的話,那就非得要除下她兩人面上的面紗了。可是誰敢呢?除了她兩人自己之外,就沒人有這膽量,恐怕也未必能有這份能耐。
  因為這兩個少女,可不是普通的一般少女呢。
  這兩個少女,是一對孿生的姐妹,姐姐名叫莊韻晴,妹妹名叫莊韻秋,(關於兩女的玉容長象如何,是仇?是美?因為她們把它處在面紗下面,著者的一雙眼睛並不是透光鏡,當然也無法看到她倆面紗裏的兩張玉容,衹好等待她們自己揭開面紗時再說了。讀者諸君,這並不是著者故意在賣關子,事實上,諸君可以把她倆當作猜謎的對象,猜猜看!究竟是美?
  抑或是醜?還是一美一醜……)
  韻晴韻秋兩姐妹,皆是當今武林第一奇人,燕山老尼的愛徒。老尼循跡荒山,已百餘年未履江湖,心法參佛傢上乘妙諦,一身功力更是已臻達無物無我的化境,武林中再也無人能望其項背。
  這一對孿生姐妹,自幼遭遇不幸,全家被焚於大火,適逢燕山老尼路過當地,於熊熊烈火中,救出兩小姐妹,斯時,兩小姐妹年方四歲,均生的粉妝玉琢般,令人喜愛。
  燕山老尼功力雖已參造化,衹是猶未有傳人,這倒並不是老尼珍技自秘,而是因英材難得,若非根骨稟賦絶世奇材,豈能習練上乘武功,承受衣鉢?況設若傳授非人,不但貽害武林,且將造成武林一場彌天劫,則罪孽伸重矣。
  老尼乃是絶跡塵寰的世外高人,當不願為着徒弟的不肖而重覆江湖,惹那無謂的煩惱。
  故老尼擇徒條件甚苛,亦極慎重,若不是心性淳厚,根骨稟賦絶世奇材,甘願一身武學失傳於世,絶不授徒,免得遭緻無窮的煩惱,替武林造下殺孽。
  俗謂:福緣前定,决非人力可以強求。“這話一點不假。
  老尼自烈火堆中,救出兩小姐妹,見這兩小姐妹,不但長得一般兒的惹人喜愛,而且根骨稟賦絶佳,為極難得的兩個,練武的絶世奇材,當時心中不禁意動。
  良材美質,人人喜愛,何況燕山老尼這種身負奇絶異學,猶未有傳人的世外高人,見了如何不會為之意念心動?
  老尼一身武學,不但功參造化,奇高無比,且胸羅萬象,學究天人,心動意念之下,便將這對孿生姐妹,仔細的審視了一遍,覺得這兩小姐妹,實在沒有一處不好,正是最理想的傳人。
  反正兩小姐妹的一傢人,均皆罹於火堆,已成了孤兒,也不需要費什麽唇舌,費什麽手續,就將兩小姐妹帶回燕山插雲峰靜禪庵中,自五歲開始即傳授藝業,整整十五個年頭,二女均已長得亭亭玉立,一身武學亦盡得老尼真傳,這纔命二人下山行道江湖。
  因二女貌相長得……維恐下山以後,驚世駭俗,乃命二女用黑紗覆面,使人無法看得到這兩張面貌是美?還是醜……
  夕陽已消失了它的蹤影,藍天上的虹霞也已隨着消逝,代替而來的是漸張的夜幕,天,似黑猶未黑……
  兩匹賽雪欺霜的白馬,蹄聲踏踏,在古道上緩緩慢行,不時的仰首嘶鳴,兩匹馬首,更不時的互相挨擦,狀頗歡愉,有若那銀幕上的情侶,依偎着在黃昏道上,那親昵的鏡頭,可列入特寫。
  馬上的人兒,白衣飄飄,那神態似極悠閑,衹可惜看不到她們的玉面。
  驀然,一陣銀鈴似的笑聲,劃破了這古道上的寂靜。
  這聲音好美!不但嬌,而且甜,更脆,宛若走散了一玉盤的明珠,回蕩在空際,聽了使人神清氣爽,更使人為之意搖魂飄!……
  不用說,這笑聲當然是馬上的兩個白衣少女,其中之一的櫻口中發出的。
  另一個白衣少女莊韻晴,正陶醉在這將黑未黑,迷朦的夜色中,一雙明澈似水的雙眸,透過覆面的黑紗,眺望着道旁遠處,那閃爍的農傢的燈火,芳心似有所思的出神之際……
  突聞笑聲,芳心一驚!(俗謂:“做賊的心虛。”心虛的人,稍受意外的聲音感應,皆會感覺吃驚!)
  韻晴為妹妹韻秋突發的笑聲,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以為妹妹發覺了她芳心底的秘密,立刻便感覺渾身有點熱辣辣的發燒,有些兒情不自仰的,從心底泛起羞澀。
  好在面上覆着黑紗,無法看出她羞態的況?否則著者在這裏當會利用笨拙的筆法,將韻晴的羞澀神情,毫不保留地描寫於讀者諸君眼前,這實在令人有點兒美中不足之感,著者謹歉意。
  韻晴為了要掩飾它心底的羞澀,故做鎮靜地側臉看了她身旁淘氣的妹妹一眼,櫻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哼!”嬌嗔道:“傻丫頭!發什麽瘋,無端端的笑什麽。”
  韻秋又是一嬌笑,天真地道:“姐姐,我是在想,在這夜色迷朦,悄靜的道上,假如有他和我們在一起,三人並轡一路談笑着走着,該是多麽的有趣,多美……想到這裏,於是我就笑了,可是他,唉!……”
  韻秋說着,忽有無限感喟似的,幽幽地嘆了口氣,慢慢地低垂下螓首。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從她幽幽的嘆息聲中,可以揣想得出,神色必定很是凄然。
  韻晴不禁感覺一楞,倏地一勒繮轡,那馬立即四蹄伫立不動。韻秋座下的馬,也立即停蹄不前,駢立道上,兩匹馬首不斷地偎依挨擦不息。
  韻晴怔然望着韻秋問道:“妹妹,你怎麽無緣無故的會想起他來的啥?……
  韻秋不禁一怔,輕擡螓首,望着韻晴道:“我也不知道嘛!這些日子,不知怎的,心中老是想念他,好象他就跟在我身邊一樣,姐姐,你說奇怪不奇怪?……”
  韻晴衹聽得芳心一震,宛若一頭涼水從頭頂澆到腳跟,渾身直冒涼氣,望着韻秋問道:
  “妹妹,你……”
  芳心兒撲撲直跳,音調有些兒激動含着顫抖,覺得以下的話實在無法問得下去,而且也問不出口,衹得倏地止住。
  這兩姐妹生於同年同月同日,衹是時辰上有點差別,姐姐比妹妹大不到一個時辰。既是同母,又幾乎是同時所生,在同一環境中成長,更同經一個師父訓育授藝,照理,兩姐妹的性格就不應該有什麽差別。
  但,世間的事,就往往是那麽的怪法,兩女的出身、環境、教育,甚至於穿着,無一處不相同,偏偏在性情上就有着不同的分野。雖然不是整個的,衹是部份的,而且也不是屬於善惡之間的,衹是屬於感觸上的,衹此,已使人感覺到蒼天造人的神秘、玄妙!
  韻晴生性溫柔嫻靜,習愛深思,不似其妹韻秋,天真活潑,胸無城府,純樸率直,心中想到什麽便說什麽,毫不考慮。
  對男女之間的情愛,韻秋尚屬漠然無知,韻晴則情竇已開,衹深藏心田不露罷了。
  韻秋這幾句率直的話,是發自於心,出自於真,同胞姐妹,姐姐豈有不瞭解妹妹的心性之理?也就是由於瞭解,韻晴乍聞之下,纔會得芳心僕動,語言激動。
  姐妹兩的不同,也就不同在這地方,韻晴語言激動,微顯顫抖,韻秋毫無所覺,仍是天真地問道:“姐姐,你難道不和我一樣,也有着這樣的感覺?想念他……”
  “我……”
  這句話雖然出已無知,但卻問得太過突然。
  韻晴不禁被問的一怔,跟着芳心卜地一跳,連忙鎮懾心神,強作鎮定,掩飾地格格一聲嬌笑道:“妹妹你這話問的好奇怪,妹妹心裏想他,這是妹妹的事,難道要姐姐心裏也想他,姐姐為什麽要想他哩,想他又做什麽呢?”
  韻秋不禁一呆,暗道:“是和,我心裏想他,這是我自己的事,怎麽要姐姐也想他哩,而且姐姐為什麽要想他哩,想他又做什麽呢?”
  韻秋不禁感覺得有點莫名,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她有個直覺感,那就是他是個好人,不但長得相貌英俊,而且是個誠樸瀟灑,令人喜愛的男人。
  男人,這名詞使她純潔的心房,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她心底在暗自思忖男人不是與女人不同嗎?對的,他穿的衣服都和我們不一樣理,不過……“韻秋忽然問道:“姐姐!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好不好?”
  韻晴不明白妹妹突然這樣問是什麽意思,毫不考慮地答道:“他很好呵!”
  韻秋高興地格格的笑道:“是呵!我也覺得他是個好人,所以纔喜歡他,也纔想念他呀。可惜他……”
  說到這裏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忽地住口不說了。
  韻晴頓時明白,這位純樸無暇的妹妹,想念他的原因,純是基於他是個好人的直覺感!
  並不是滲有其他的雜念。不過韻晴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之一字,較韻秋要瞭解深刻甚多!
  她知道,這種直覺的想念,也就是一個天真純潔少女的“愛”的初步,這“愛”乃發自於心底深處,衹要這“愛”的意念一生,她將畢身不忘,永遠不移,好似那“春蠶到死絲方盡”
  韻晴心中不禁直冒涼氣,而且意亂情煩,不知道應該怎樣纔好?因為她芳心裏也暗暗的愛上了他了呵!
  她真想不到,這個一嚮天真無暇的妹妹,也會愛上了他,雖然,暫時她尚懵然不懂,這種想念就是愛。但,這不需要經過多久的,在時間的考驗下,她便會瞭解清楚的。
  “天哪!“韻晴芳心在暗語着:”這真是造化弄人,怎麽下山來不久,就那麽巧的遇上了他,而又偏偏的妹妹和我兩人,都同時的愛上了他,這該叫我怎麽辦呢。真叫我為難死了!……”
  忽然,韻晴的芳心意念一動,暗道:“我何不趁着這愛念未深之際,從妹妹口中多探聽一點妹妹對他的觀感呢?然後着做處斷,或者設法隔絶他和妹妹再見,或者自己揮慧劍,斬情絲,悄然遠離,促成他和妹妹的一對,或者幹脆,不理不問,任由發展,和妹妹一爭長短。”
  雖然,她特感覺到這種意念,是卑鄙可恥的,可是除此而外又有什麽辦法呢?愛情畢竟是自私的呵!請原諒著者這裏引用一句“莎士比亞”形容愛情自私程度的判語:“愛情的眼睛裏是容不得些微砂粒的”
  韻晴芳心意念一動,便問道:“妹妹,可惜他……什麽呵?”
  韻秋一對明亮活潑的黑眸珠子,透過覆面黑紗,望了韻晴一眼,這一眼,雖然她並沒得到什麽,但卻因一種女兒傢的潛在意識,使她情不由幾由己的低垂下螓首,低着聲兒說道:
  “我不說了,說了姐姐會笑我的。”
  韻晴見一這個一嚮天真的妹妹,忽地消失了往昔的爽郎,一變而為嬌羞之態,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衹要看她那螓首低垂,那意態,那神情,就足以惹人心生憐愛,遂不禁一聲格格嬌笑,柔聲道:“我們是姐妹嘛,妹妹,你說好了,姐姐絶不會笑你的。”
  韻秋螓首微擡,望着韻晴問道:“你真不會笑我嗎?姐姐“韻晴點點頭道:“姐姐幾時騙過你來?”
  韻秋這纔說道:“我是在想,可惜他不會武功,要不然,和我們一起,三人並騎行道江湖,那該多好。”
  韻晴聽得芳心不禁又是有陣震蕩。
  接着便又聽韻秋說道:“姐姐,我想替他介紹個師父,你說好不好?”
  韻秋說話的聲音,再不是先前那種低沉羞澀,而恢復了已往的爽郎響脆。
  韻晴覺的妹妹實在太過天真得可愛,真可說得上是心地純潔無塵。遂忍不住“撲哧”一笑。
  也衹不過“撲哧”一笑,尚未說話,韻秋就已經不依地嬌軀一扭,撒嬌說道:“我不來了,姐姐說過了不笑我的,怎麽又笑我了。”
  韻晴連忙忍着笑說道:“姐姐並不是笑你嘛。衹不過是覺的買賣這話說得有點好笑罷了。”
  韻秋嘟着小嘴兒道:“這樣還不叫笑我,嗯!我不依。姐姐欺負我。”
  同胞姐妹,至親骨肉,又是孿生,感情如何,當然毫無疑問。何況韻晴對這個衹比她小了一個時辰不到,天真淘氣的妹妹,一嚮就百依百順,疼愛異常。
  這時,見這位天真淘氣的妹妹,既撒嬌又嘟嘴,一副嬌憨之態,疼愛之心油然而生,遂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是姐姐不好,姐姐不笑就是,這樣總可以了吧。”
  說着,玉臂微招,手中一根三尺多長的長鞭,隨手挺得筆直的指嚮前面道:“妹妹,你看前面燈火閃閃,必定是個很熱鬧的鎮市,天已不早,我們別老在這裏談他了,且邊談邊走,到前面鎮上去投店住宿罷。”
  韻秋點頭應道:“好!”
  二女輕輕一領手中繮轡,兩馬便立即邁開四蹄,嚮前踏踏緩行。
  夜,雖是剛降臨不久,但中國的農村,嚮來有着早睡的習慣,故這時,在這鄉村荒僻的地方,已經是四周一片寂寥,大地上靜靜的,好象熟睡了似的,除了馬蹄聲,打破着這沉寂的氣氛外,可說聽不到其他一點沓雜的聲音。
  兩匹白馬,馱着兩個白衣少女,緩緩地走着,走了一陣,韻秋對四周這種沉默的氣氛,似乎有點難耐,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
  “姐姐,你怎麽不說話啊?是不是生妹妹的氣了?”韻秋說道。
  韻晴搖搖頭答道:“沒有。妹妹,你要姐姐說什麽呀?”
  韻秋道:“你不是說我們邊走邊談的嗎?隨便說什麽都可以呀。衹是不要不開口就可以了。”
  “嗯!”
  韻晴心不在焉地輕“嗯”了一聲,這時她的心緒亂極了,有若一團麻絮,剪不斷,理還亂。
  韻秋又道:“姐姐,你到說說看,我想給他介紹師父的這件事,究竟好不好?”
  “哦”
  韻晴仍是那麽漠然無動於衷的答應了一聲,事實上韻秋說的什麽話,她根本就沒有聽入耳去。
  韻秋見姐姐對她的話衹是嗯呵哦的,不予答理,完全是一付失魂落魄的神情,好象有着極嚴重的心思,芳心不禁氣急的嬌喝道:“姐姐,你怎麽啦?……”
  “呵……”
  韻晴驀地一驚,側首望韻秋茫然地問道:“你說什麽呵?妹妹。”
  韻秋不禁一楞,敢情說了那麽多的話,姐姐竟連一句都沒聽到,芳心不由有氣,立時犯了小性兒,小嘴兒一撅,嬌嗔道:“姐姐,你真是……”
  話未說完,左手猛地一擰馬繮,兩衹小腿一夾馬肚,右手三尺多的長鞭,倏地破空劃起一陣銳哨,“叭”的一聲暴響,落在馬腚上,那馬一負痛,驚地一驚,便發出一聲長嘶,後腚陡地一挫,四蹄立時騰空而起,一個猛勁直往前面縱躍而起,快若疾電,象一條白綫似地,嚮前飛馳而去。
  韻晴不禁一呆,連忙急喊道:“妹妹,妹妹。”
  韻秋頭也不回,一個急勁驅馬往前飛馳。
  韻晴知道妹妹已經犯了小性兒,她深知這個天真無邪的妹妹個性剛強得緊,這一犯了小性兒,起碼又得陪上一兩天的小心,始能消去她心中的火性。
  韻秋的背影越去越遠,晃眼之間就出去了數十丈遠,要不是人馬皆是一片白色,韻晴的雙目又能黑夜視物,恐怕早就看不見了。
  韻晴望着人馬已經分不清楚,去遠了的一片白影,不禁無可奈何的幽幽地嘆了口氣,正要擰馬跟蹤追去。
  驀聞一陣緊促的鸞鈴聲,夾雜着馬蹄聲傳自身後來路道上,韻晴不由地回首一望,夜色蒼茫中,衹見四騎馬疾若奔雷,風馳電掣般疾馳而來。
  這四騎來的好快。眨眼工夫,既已來到近前,眼看就要擦肩馳過。
  不知怎的,四騎馬到近前丈內,忽地齊將馬繮猛力往懷裏一帶,四匹馬均皆是一個急勁的在嚮前疾馳,不防馬上人會突然猛勒繮轡,立時齊藉一驚,馬首一昂,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隨又落下,伫立地上不動。
  這四騎馬飛馳之間,至此,不知何由突然一齊停住,韻晴心中不禁感覺詫異地一怔。一雙秀目,透過覆面黑紗,嚮這四匹馬上的人一看,芳心不禁一愕。暗道:“這四人的長像怎地這麽醜呵。”
  衹見馬上四人,一個個都是虯精慄肉的精壯大漢,年齡約在四十出頭,除了皆長得一付難看極醜的相貌之外,均穿着一樣黑色的緊身密扣短衣褲,背插三尖兩面刀,雙目精光灼灼射人,兩太陽穴高高墳起,顯見這四人,一個個均是功力不凡的內傢高手。
  原來這四人乃係藕池莊主手下,黑道緑林中有名的高手,豫中四醜。
  這豫中四醜乃同胞兄弟,老二老三且為孿生,出生於熊耳山下一獵戶人傢,父母見兄弟四人長相怪異難看,認是怨孽,心中甚是不喜。
  一個人的緣分遭遇,就是那麽的難說難講。四醜兄弟雖然長相醜陋難看,卻天生異稟,自小就力大無窮,皮肉粗糙,為練武的極佳人選。
  一天,四醜兄弟四人,偶在門外山下撲擊遊戲,適逢一位蠻荒老怪途經過當地,那時四醜的老大纔衹不過十二歲年紀,一眼就看出這四醜兄弟均生具異稟,認是可造之材,心中一動,便停步伫立觀看。
  四醜兄弟年齡雖然不大,因其生性兇悍野蠻,力大無窮,動輒與人爭鬥,弄的這熊耳山下附近一帶獵戶人傢的子女,沒有一個不畏懼四醜兄弟的,這樣一來,四醜兄弟就無形中成了這一帶的小霸王,性情也就越發的兇暴,真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
  四醜兄弟正在撲擊遊戲得高興頭上,忽然瞥見旁邊立着一個長相和他們兄弟差不多,瘦小幹癟的老頭子,臉上露着笑容望着他們兄弟四人,那臉上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老大一見心中不禁有氣,遂和三個兄弟一打招呼,停止撲擊,一個虎躍,跳到老怪面前喝道:“你這個老醜小子,站在這裏看什麽,難道不知道我兄弟的規矩,想討打不成?”
  年齡雖衹不過十二歲,口氣卻活象個大人,不但象個大人,簡直就象是江湖人物。
  這蠻荒老怪,二十年前,原來是個威震江湖的黑道高手,因避一仇傢追逼,那仇傢不但一身武功高的出奇,而且勢力太強,自認實非敵手,乃纔遁跡蠻荒,潛匿深居不出。
  俗謂“臭味相投”,這異人二十年前,在黑道緑林中,本也是個著名的心狠手辣,兇暴的傢夥,四醜老大這種橫蠻的態度,到還真對了老怪的胃口,他聞言非但不氣,反而嘿嘿一聲笑道:“看不出你這醜小子,人小膽子到不小,既然敢在我老人傢面前發橫,我老人傢也不與你們一般見識,且說說看,你們有什麽規矩?”
  老大雙目一瞪,怒喝道:“我兄弟的規矩,就是我們兄弟在撲擊練技的時候,從來不準任何人在旁邊偷看,不然,我兄弟就揍他,你知道吧,老醜鬼,今天看在你不是這裏的人,不知道的份上,饒你個初次,你趕緊滾吧!”
  老怪聞聽便嘿嘿一聲冷笑道:“憑你們這幾個醜小子剛纔玩的那點亂蹦亂跳的玩藝兒,也算是練技?還立下不準人看的規矩,真要笑掉別人的大牙了。”
  說罷,便又嘿嘿連聲冷笑不已。
  大醜一見老怪瞧不起他們所練的撲擊技術,還說不是玩藝兒。心中不禁怒火上升,立即怒從心起,惡嚮膽邊生,猛地一聲怒吼,喝道:“老醜鬼,你敢笑我們!……”
  吼喝聲中,一個虎撲,雙拳齊出,直嚮老怪撲擊過去。
  老怪二十年前即已是名震緑林的黑道高手,一身武功高絶一時,二十年來埋首蠻荒深山中,苦練武學,功力更加增進了許多,既當今武林中頂尖兒的高手,能堪與其匹敵的,為數恐怕亦甚寥寥。
  大醜衹不過仗着生具異稟,臂力過人,從其打獵的父親身上,學得了兩手不成招式的武技招式,這種招式在緑林人物的眼中,那個眼角也不會瞧上的。
  請想,老怪見了如何不笑?大醜雖然是突然發難出手,又豈能傷得老怪,結果吃虧的還不是大醜。
  老怪見大醜突然發難,雙拳齊出撲攻到,遂一聲冷笑,喝道:“好醜小子,居然真敢動手要打我老人傢。”
  喝聲中,身形不動,左腳微移,便已橫跨出一步,閃身讓開。
  大醜本是一個猛勁直撲老怪,雖然說不上疾若閃電飄風,但也迅捷異常,若換上普通常人,定然被大醜撲個正着,雖然不會送命,多少總得要受點小傷。
  大醜一個虎跳,猛然撲出,滿認為這個醜老鬼,必定難逃,得挨上兩拳。那料出乎大醜意外,眼看雙拳距離這老醜鬼胸腹不足三寸,就要打着,也不知道怎地一來,陡覺得老醜鬼的身子往旁邊一閃,便撲了個空,因為撲勢用力過猛,一時無法收住,直嚮醜老鬼的身後衝撲出去四五尺遠,跌了個狗吃屎。
  這個狗吃屎,還真跌得不起,要換個普通的小孩,可能已經爬不起來了,好在大醜生來皮堅肉厚,還能忍受,雖然忍受,也禁不住疼得齜牙咧嘴。
  大醜自從會和人打架以來,幾曾吃過這樣的虧,猛地躍身爬起,一咬牙,一聲不響,翻身就嚮老怪背後後心撲去。
  奇怪!這老醜鬼的腦後好象長着眼睛似的,眼看又是衹差了二三寸,就要的打上,衹覺得老醜鬼的身子往旁邊一閃,便又讓了開去。
  吃一回虧,學一回乖,這一次,大醜可學會了乖,撲出時雖然仍是一股猛勁,但卻暗中留上了神,免得再來一回狗吃屎。
  那知道,他雖然學了乖,依舊沒有用,醜老鬼的身子避開他嚮前衝出四五步,本可收止衝勢,穩住身形,不知道怎的,忽然覺着身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推來,大醜不但再也無法穩住身形,且還身不由己的,整個身子竟然被那股推來的力量,推得離地飄起五六尺高,直飛出七八尺開外,方纔力盡,“叭!”的一聲,仰天八叉的摔倒地上。
  這一下,不用說,當然比哪個狗吃屎摔得還要重一點,直摔得大醜疼得悶“哼”了一聲,翻身爬起來,齜牙咧嘴的,怒瞪着老怪直是發愣。
  老怪不由嘿嘿一陣大笑道:“怎麽樣?這滋味比那狗吃屎的滋味好受不?醜小子,別站着發愣,服氣了沒有?要是不服氣,這個不算,咱們再換個花樣?”
  二醜三醜四醜三個站在旁邊,見大哥吃了虧,心中早就大怒,不過,大哥先前跌了個狗吃屎,那不算,算是大哥自己不小心,用勁過猛跌的,後面被摔的這一跤,雖然頗覺得有點奇怪,但他們卻曾見醜老鬼的一隻手,在大哥的背後推了一下,看來好象沒有推着大哥的身子,但大哥被推得離地飛起,摔出去,顯然無疑問,是這醜老鬼耍的手腳。
  大哥吃了虧,三個兄弟本就不肯幹休,含怒欲發,想要一起動手,打這個醜老鬼,替大哥出氣。老怪這麽一說,不啻是火上加油,二醜首先就忍不住一聲怒喝道:“醜老小子,你敢欺侮我大哥,我兄弟今天就得要你的這條老命。”
  喝着,便朝大醜三醜四醜說道:“大哥、三弟四弟,我們一起上,打這個醜老小子。”
  說罷,便雙拳緊捏,一個虎跳,直撲老怪。
  大醜三醜四醜,便也連忙跟着緊捏雙拳,虎跳跟着撲上。
  老怪見狀不禁桀桀怪笑道:“好!這樣一齊上最好,免得打了這個那個不服氣,使我老人傢多費手腳。”
  四醜兄弟一齊撲上,滿認為這醜老鬼再滑,這一回一定躲不開去,殊不料,四醜撲出,同時衹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已失去了醜老鬼的所在,依然撲了個空。
  四醜兄弟不禁一怔,眼睛一看,衹見醜老鬼停身站立在六尺開外,在嘿嘿的笑哩。
  四醜兄弟不禁大怒,同聲吼道:“醜老鬼,有種的就別躲開,躲開了就不算好漢。”
  老怪嘿嘿冷聲道:“呸!你這四個醜小子,真不要臉,不說自己沒有本領打不到我老人傢,反要我老人傢不要躲開,天下打架的,也沒有一個那樣的傻瓜,站着不動,任由別人打的哩。”
  四醜兄弟聞聽,覺得這醜老鬼的話頗有道理,天下那有這樣的大傻瓜,和人打架,站着不動,任由別人打的哩。
  “好,算你這醜老鬼說得有理,你就盡量的躲吧,看你能躲到什麽時候。”
  大醜說着,便要再度虎跳撲出,揮拳嚮老怪打去,忽見老怪把手一搖道:“你四個醜小子且慢點兒來,我們先把話說好了再打不遲。”
  四醜兄弟一見,不知道這醜老怪要說什麽,便止住欲撲出的架勢,望着老怪喝道:
  “好,醜老鬼,有什麽話你就說罷。”
  老怪嘿嘿一笑道:“我老人傢已多年不和人打架了,早年我和人打架的時候有個規矩,我要是打輸了,就嚮人磕頭陪罪,要是我贏了,輸給我的人,就得要嚮我磕頭,拜我為師,不然我就要打死他纔肯罷手。”
  老怪說着,望了四醜一眼,又道:“你們四個醜小子先想想看,如果打輸了,願不願意拜我為師,要是願意的話,我看我們就算了,別打了,我已看出你四個醜小子一定會打輸給我的,免得送掉小命,那就劃不來了。”
  四醜兄弟聞聽,不禁一怔,兄弟四人互相的望了一眼,大醜忽然一聲喝道:“好,就這麽說定,我兄弟四個,如果輸給你,就給你磕頭,拜你為師,不過……”
  大醜忽地雙眼一瞪,望着老怪喝道:“你要輸給我們,光給我們磕頭可不行。”
  老怪嘿的一聲道:“你們要怎樣呢?醜小子,你們說吧,我老人傢都答應你們。”
  大醜說道:“除了磕頭外,還要喊爺爺,並且還要給我們當馬騎。”
  老怪嘿嘿一笑,點頭道:“好,衹要你們能勝了我老人傢,一切都答應你們。”
  大醜高興的笑道:“到時可不準賴呵。”
  老怪點頭笑道:“放心,我老人傢絶不會賴的。”
  大醜聽老怪說不賴,心裏更是十分高興,暗道:“這回可好了,打贏了他,他不但要磕頭喊爺爺,還可以拿他當馬騎,玩耍一番。”
  心中想着,立刻緊捏起雙拳,嚮旁邊的立着的三個兄弟一聲招呼道:“我們一齊上。”
  說着,兄弟四人便一齊跳起,直撲老怪。
  請想,老怪是何等身手,別說是四醜,根本可說是不懂武功,就是四個武林高手聯手合鬥老怪,老怪又有何懼。
  四醜兄弟身子撲出,尚未撲近老怪身前,衹見老怪一支手臂輕輕的嚮外一揮,四醜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立便一股勁風飄起,飛起七八尺高,五六尺遠,“叭達!”連響,皆被摔躺在地下。
  奇怪,雖被摔下,且還摔得不輕,但都是屁股先着地,衹覺得很痛,卻沒有一道傷痕!
  揮臂發出勁、力,震飄起人的身子,摔下而不使其受傷,衹令其感覺疼痛的這種內傢功力,顯然已到收發由心的極高化境。
  衹要是懂得武功的人,碰到這樣功力的內傢高手,除非有着深仇大恨,或者情勢逼迫不已,沒法不硬拼外,那肯着動手,自討其辱?
  四醜兄弟衹是十一二歲的小娃兒傢,如何會懂得這種至高的內傢功力,摔下了,還不是一咬牙便又爬起,揮拳再度嚮老怪撲去。
  老怪是存心欲要四醜心服,收做徒弟,當然出手不會過重,傷害四醜兄弟,衹是象耍猴子似的,耍着四醜,時間不久,四醜兄弟已摔了十來跤,直摔得昏頭轉嚮,鼻青嘴腫,渾身疼痛難當,身上衣服也摔破了多處。
  四醜兄弟再是皮厚肉硬,但總不是鐵打的,畢竟還是承受不起,最後一跤,摔躺在地上,實在是爬不起來了,於是也就發出了哼聲。
  老怪見四醜兄弟躺在地上爬起來,知道行了,便嘿嘿一聲笑道:“怎麽啦?打不過,就躺在地上裝做起不來,那可不成,我老人傢已經多年不打架,今天打上癮了,現在還沒有過癮呢!醜小子們,起來,來,來,來,我們再打一架吧。”
  四醜兄弟到這裏已經完全明白了,今天是遇上了對頭剋星了,要想打,是絶對打不過,而且已經打得精疲力竭,渾身疼痛得不得了,就是真的想打,也是無能為力了,不如幹脆,放光棍一點,低頭服輸就算了
  大醜強忍疼痛說道:“好了,不打了。我們承認輸了。”
  老怪嘿嘿怪笑道:“那麽就趕快起來嚮我老人傢磕頭,拜我老人傢為師吧。”
  大醜答道:“當然,不過我們現在爬不起來,要等我們喘口氣,才能嚮你磕頭拜師哩。”
  大醜說着,忽地一頓,又道:“我們拜你做師父,你教我們些什麽呢?“老怪道:“教你們習武呵。”
  大醜又問道:“教什麽樣的武功呢?”
  老怪道:“什麽都可以,看你們要學什麽吧。”
  大醜道:“我們要學……要學……”
  要學了半天,究竟要學什麽,結果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名堂來。
  老怪遂笑道:“算了吧!別說了,等磕過頭,拜過師父再說吧。”
  不一會工夫,四醜兄弟皆已喘息過氣來,便爬起身來,走到老怪面前,一同跪下磕頭道:“師父在上,徒兒給你磕頭行禮。”
  老怪心中不禁大喜非常,便連忙各個拉起四醜道:“好了,好了,徒兒,少磕個頭吧。”
  說着,便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玉盒,打開盒蓋,立時異香撲鼻。四醜忍不住問道:“師父,這盒子裏裝的些什麽東西,怎地這麽香呵?”
  老怪嘿的一笑道:“這裏面裝的是無師秘製的治傷靈藥,‘五虎保命丹’。”
  說着,便自玉盒中取出四粒淡黃色的丹丸,分給四醜兄弟每人一粒道:“你四人將這丹藥服下,渾身腫痛立刻便會全消。”
  四醜兄弟接過五虎保命丹,依言服下,四人立即感覺得渾身炎熱如火,很是難過。
  大醜不由忽地一瞪雙眼,一聲大喝道:“醜老鬼,你騙人。”
  霍地一伸雙拳,就往老怪身上搗去。
  老怪知他這時渾身奇熱難耐,也不與他多說,立即一伸手,食中二指,快如電光火石般的點了大醜的昏睡穴,大醜身子一軟,便要倒下,老怪連忙順手一扶,扶着大醜的身子放躺地下。二醜三醜四醜三人,本在咬牙強支渾身火燒般的奇熱,一見大哥被醜老鬼製倒,他們可不懂什麽點穴,以為哥哥已經死了,心中大驚,隨即暴怒,也就顧不得渾身火燒般難受,猛然一聲怒吼,喝道:“醜老鬼,我們和你拚了。”
  三人齊身躍起直撲老怪,老怪兩手疾點,三人均皆被老怪點了昏睡穴。
  約摸過了有一盞茶的時辰,老怪知道藥力已經完全行開,弟兄四人身上傷痛亦必已消,遂替他們一一解了穴道。
  穴道一解,弟兄四人立即都醒過來,翻身一躍而起。
  咦?奇怪!怎麽搞的?剛纔渾身象火燒般的那麽難過,怎麽?這一會兒的工夫,不但渾身一點不感覺難過,還覺得十分舒服,精力充沛,而且全身腫痛全消。
  這是怎麽回事呵?真有點透着邪門!奇怪!四醜兄弟心中均同時在這麽暗想。
  四醜兄弟互相望了一眼,又望望那醜老小子師父,醜老小子師父正望着他們兄弟四個在笑哩。
  四醜在兄弟群中年齡最小,但也卻最鬼靈精、聰明。忽然心中一動,朝着三個哥哥使了個眼色,便走到老怪面前說道:“師父!你老人傢的這個藥真靈驗,真好!徒弟們身上的傷痛,果然完全都好了。”
  說着,便跪在地上又道:“師父!你老人傢住在什麽地方呵?徒弟們跟着你老人傢去學武功,好嗎?”
  這時,大醜二醜三醜經四醜一使眼色,便也靈機一動,一齊走到老怪面前,跪在地上。
  四醜的話剛一說完,大醜便連忙接着說道:“師父!剛纔徒弟們無知冒犯,望你老人傢不要見怪纔好。”
  憑良心說,四醜兄弟的這付毛怪脾氣,實在的極對老怪的口胃,聞言便不禁桀桀縱聲怪笑,笑聲有若怪梟鳴叫,既難聽,又刺耳。
  笑罷,望着四醜兄弟點頭說道:“好了,你弟兄四個都起來吧。”
  四醜兄弟各自磕了個頭,站起身來立在一邊。
  老怪看了四醜兄弟一眼,又道:“你弟兄四個現在可以帶無師的去見你們父母,和你們父母說一聲,就隨為師的去吧。”
  大醜答應道:“徒弟們遵命。”
  於是四醜兄弟們便在前面帶路,領着老怪到他們傢中去見他們父母。
  其實,這是多此一舉,以老怪往昔的為人習性,即已存心要收四醜無徒,根本就不需要去對他們父母說明,反正是肯也好,不肯也得肯。
  住在山腳下,依靠打獵為生的獵戶,傢境大部都是極為貧苦。四醜天生異稟,力大無窮,年齡雖衹不過十一二歲,食量卻大得驚人,其父母頗有不甚負擔之苦,況四醜長相難看,加上性情兇狠野蠻,專一在外惹是生非,動輒與人打架,不要說是這附近一帶獵戶傢的小孩,見了四醜均皆敬鬼神而遠之,即連一些獵戶,也有好多吃了四醜的啞巴虧,挨了四醜的打。
  因此,四醜的父母心中更是不喜歡,但,再不喜歡、討厭,總歸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又不能怎樣?
  四醜的父母一見弟兄四個,突然從外面帶了這麽一個長相和四醜差不多,又瘦小又幹癟的老頭子回來,當時就不禁一怔。心中暗道:“這個老傢夥是從那裏來的,這長相真和四個醜弟兄相互媲美了……”
  未等四醜弟兄的父母說話,老怪早已嘿嘿一笑,望着夫妻倆說道:“你們大概就是這四個小鬼的父母了吧?”
  夫妻倆均不由得心中一跳,不知道四醜弟兄在外面又惹下了什麽禍事?但人傢已經找上了門,可不能不承認,於是便不禁望了四醜弟兄一眼,衹見四醜弟兄站在一邊,樣子好象比較從前老實了許多。
  夫妻倆遂就朝着老怪一拱手說道:“是的,老人傢有什麽事嗎?……”
  老怪又是嘿嘿一笑道:“老偶爾經過這裏山下,見他們四個生得還不錯,甚是喜愛,已經將他們收做徒弟,欲要帶回山中去,教他們武功,怕你們夫妻不放心,所以特地來見你們,告訴你們一聲,我這就帶他們走。”
  夫妻二人對四醜弟兄,本就不甚喜歡,更為着生活負擔,有的吃不消之感,時常的發愁。如今一聽老怪已經把他們四人收做徒弟,欲要帶走,那有不願意之理,當即滿口答應。
  四醜弟兄跟隨老怪在蠻荒山中,學藝十多年,不但盡得老怪一身武功真傳,且每人均還練成了一門獨特的武功。
  老怪死後,四醜弟兄也即下山闖蕩江湖,因其一身武功怪異高絶,一入江湖,便毀了好幾個有名的緑林高手,不久即已成名江湖,威震豫、魯、燕、晉、秦、鄂、皖一帶,自稱豫中四霸天。江湖中人因其弟兄四人,長相醜陋,暗中皆以豫中四醜稱之。
  兩年前,在澠池縣藕池鎮西首,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忽然來了一批緑林人物,這批緑林人物一到,即出重金,購買了一大片土地,大事興工,建造了一座宏大無比的莊院。
  莊院落成的第三天,忽又來了一批,為數約有二三十人的緑林人物,為首之人,乃是個年約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看其雙眼中射出的精光,及兩太陽穴間墳起高度極為面顯,這中年漢子的內傢功力甚是精湛,為緑林中頂尖兒的高手。
  這中年漢子一到,就由先到的一批緑林人物,和隨其同來的一批緑林人物,像衆星拱月似的,簇擁着進了這座新建的莊院。中年漢子就將這座莊院,定名為藕池山莊,他自己就自號藕池莊主,雄踞一方。
  豫中四醜出道江湖近二十多年,樹立下響當當的萬兒,威震河南附近數省,獨霸河南,從不容其他緑林在河南省境內安窯立寨。
  不知道這藕池莊主是何許人物,竟然如此大膽,敢在豫中四霸天眼皮底下,雄踞立窯,破壞豫中四霸天的規矩,有損豫中四霸天的聲威。
  這藕池莊主豈衹是大膽,簡直就沒把豫中四霸天瞧在眼內,分明是存着輕視之意。不然,為什麽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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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手鉗鞭梢 神技絶藝震四醜
  藕池莊主在豫中四霸天眼皮底下立窯雄踞,損傷了豫中四霸天的聲威,請想這四弟兄,豈能容忍!
  四弟兄略一商量,便立即動身前赴藕池山莊,名義上是拜訪藕池莊主,實際上是欲占奪藕池山莊。
  豫中四醜弟兄一到藕池山莊,藕池莊主似乎已知道四五弟兄來意,當下極力以禮招待,大擺酒筵禮宴四醜兄弟,並介紹其手下群雄十多人與四醜弟兄認識。四醜弟兄經藕池莊主介紹過群雄後,心中不禁暗地一驚!這纔知道,這十多人均皆是關外極負盛名的緑林高手。
  藕池莊主雖未說出他自己的來歷,但從其手下盡皆是關外緑林成名的高手看來,必也是來自關外,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武功方面,當更必有超人獨特之處,否則,怎能領袖這些關外緑林極負盛名的高手。
  四醜弟兄心中雖然暗驚,但他弟兄四人自出道緑林,二十多年來未遇敵手,名震緑林,他弟兄四人,在緑林道上不但是有名的心狠手辣,而是兇橫殘暴,一般緑林道對他弟兄莫不稍存畏懼之心,不敢輕易得罪。
  因此,也就養成了豫中四醜的狂傲自大,目中無人的心性。
  以四醜弟兄狂傲自大的心性,雖已知這藕池山莊中,皆是關外成名的高手,但這種有損聲威的事,如何便能因對方皆成名高手,而生怯意容忍罷休?
  衹是,藕池莊主自一見面時起,即以客禮相待,而且意頗殷勤,四醜弟兄雖是兇惡橫暴的人物,在一時之間,也不禁無法開口說出,要藕池莊主率領手下群雄,離開河南省境的話來,或者發難的的話語!
  酒至中酣,大醜好不容易方抓着一個機會,朝藕池在主發話道:“莊主!我們都是緑林同道,照理說我弟兄不應該說這句話,不過,因為關係着我弟兄在緑林道上的聲威,又不能不說,所以我弟兄今天才特地冒昧前來拜訪,和莊主說明,請莊主率領各位離開這河南省境。另往他處立窯,免得在這裏不大方便……”
  大醜說到這裏,略微一頓,雙目精光四射的,掃視了在座群雄與藕池莊主一眼,衹見群雄一個個臉上神情均甚淡漠,好象對大醜,的話沒有聽到一樣,漠然無動於衷,衹有藕池莊主嘴角微噙着笑意,那笑意似冷漠,而又不像懷有惡意。
  大醜遂又說道:“至於莊主建造這座山莊,所耗費用若幹,我弟兄願意付出賠償!”
  話說得這麽婉轉法,在大醜來說,實在是生平第一遭,可算是給了藕池莊主一個最大的面子了。
  在四醜弟兄心目中的想法,以為藕池莊主聞聽這番婉轉,面子十足的話後,毫無疑問的,必然滿口答應。
  那知道完全出於四醜弟兄意外,藕池莊主聞言後,並無絲毫意動的神色,衹冷哼了一聲消角依舊噙着那似冷漠,而又像沒有懷着惡意的笑意,神情淡然,雙目回視地望了四醜弟兄一眼,聲音冷峻地道:“衝着豫中四霸天的名頭,話又是說得那麽婉轉動聽,可見是很看得起我這藕池莊主,給了十足的面子了,我這藕池莊主也應該知足識相,惟命是從,率人離開,不過……”
  藕池莊主說着,好像面有難色地頓了頓又道:“我們都是關外的人,初入關內,人地均甚生疏,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個合意的地方,費了很大的力量,纔建造起這座莊院,剛住不久,就要離去,豈衹是老朽心中有點捨不得,想來老朽手下各位亦必不願……”
  藕池莊主說到這裏,又是一頓,望着大醜續道:“我們都是緑林朋友,你弟兄居住你弟兄的熊耳山寨,我們住我們的藕池山莊。彼此河水不犯井水,大傢互不相犯,與你弟兄聲威有何損害?又何必不給老朽留一步餘地,要老朽遷離河南省境哩!”
  藕池莊主這番話,聽來雖是極為說得好聽,但實際上卻是軟硬兼備,那意思中也就明擺着,客氣嘛就大傢客氣,不客氣就大傢不客氣,要想我們離開這藕池山莊是絶對不成!
  豫中四且又不是笨蛋傻瓜,那有聽不出藕池莊主這番話骨子裏的意思!
  藕池莊主話一說完,大醜立即濃眉一挑,“嘿”的一聲冷笑道:“我弟兄是因為不願意隨便傷了緑林朋友的和氣,所以纔特地前來造訪,嚮莊主說明,若莊主因初入關內,人地生疏,我弟兄可為莊主引見兒個緑林朋友,為莊主在其他省內另覓合意的地方,如莊主實在不欲離開這河南省境,不肯給我弟兄的情面,說不得,我弟兄衹好無禮,嚮莊主討教幾手關外絶學,與莊主見個高下,來决定莊主的去留了!”
  大醜這話一出,正合了藕池莊主的心意,立即一聲哈哈大道:“好!豫中四霸天,確不虧是關內緑林成名的人物。既然如此說話,老朽也正好趁機見識見識關內武學絶藝,究竟怎樣驚人?”
  藕池在主說着,便倏地住口,站起身來嚮四醜弟兄抱拳一拱道:“四位請!”
  四醜弟兄當然不會示弱,也立即站起身來抱拳一拱說道:“莊主請!”
  略一相讓,藕池莊主便當先領路步出廳外空地上站立,四醜弟兄連忙緊隨着跟出廳外。
  藕池莊主朝着四醜弟兄微一抱拳說道:“老朽在關外早就景仰豫中四霸天,名震關內緑林,久欲領欲絶學,總因沒有機緣,今天荷承四位看得起老朽,老朽甚感榮幸!”
  藕池莊主說到這裏,略微頓了頓,又道:“老朽今天若敗在四位手下,不用說,當然聽從四位吩咐,立刻率領手下人衆離開河南省境,另往他處,這藕池山莊雙手奉送,不過,如果四位敗在老手下呢……”
  說到這裏,便不往下再說,衹雙眼精光灼灼的註視着四醜弟兄,意待四醜弟兄自己决定。
  大醜立即一聲冷笑,說道:“那還用說嗎?衹要莊主你勝了,當然任你留住在這藕池山莊,我弟兄四人,立即退出河南省境,從此緑林中沒有豫中四霸天這一號!”
  藕池莊主忽地伸手,朝着四醜弟兄一竪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就憑這幾句話,已令老朽感佩得五體投地,無話可說,不過,我們彼此都是緑林同道,老朽豈能做那喧賓奪主之事,況我們又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藕池莊主說到這裏,倏地面容一正,神情嚴肅的說道:“老朽的意思,我們這一場比鬥,衹當是印證武學,點到即止,大可不必拼命,若是四位真的敗在老朽手下,也不必退出河南省境,更不必去掉豫中四霸天的名號,衹要四位真的看得起老朽,不嫌棄的話,我們就不妨交一個好朋友!”
  藕池莊主之所以說這番話,實是深具用意的!
  原來這藕池莊主,乃是威震關外數十年的緑林魁首,從其相貌上看年紀,好象衹在在四十開外,實際上他的年紀已經百歲左右,一身武學功力,可算得上是已臻達神化的境地。
  他這次帶着關外一二十名高手入關,具有極大的野心,欲想憑其關外絶異武學,與關內武林一爭長短,揚威關內,發揚他關外特異的武學。
  他之所以選擇在這河南省境內,建基安窯立業的原因,乃是聞得豫中四醜一身武功卓絶,名震關內緑林,心存結納,欲想將這四醜弟兄收為臂助!
  四醜弟兄怎會知道這藕池莊主的心意,同時也不知道這藕池莊主即是威震關外數十年的緑林魁首,若是知道,四醜弟兄心性雖極狂傲自大,目中無人,對這名頭高大的關外緑林魁首,恐怕多少總得有點顧忌!
  藕池莊主的話剛說完,四醜弟兄尚未答話。忽聽藕池莊主身側一人說道:“莊主這話不錯,關內關外緑林都是同道,況我們這次入關的宗旨,也衹是為求與關內緑林同道印證武學而來,豫中四霸天,武學精深,名震關內緑林,我們當不能放棄這印證武學的好機會,不過,衹要四位不嫌棄我們關外這些微不足道的緑林朋友。我們竭誠歡迎四位做我們藕池山莊的貴賓!”
  這人的話剛完,忽又聽藕池莊主一陣哈哈大笑望着四醜弟兄道:“怎麽這樣,賢昆仲可聽到了吧!老朽手下的人,雖算不上是什麽武林高手,但在關外緑林道上也頗有點小小的名氣,他們都在竭誠歡迎賢昆仲,為我藕池山莊的嘉賓哩!”
  藕池莊主說着,略一停頓,大醜正要說話,藕池莊主卻搶着說道:“依老朽的意思,我們不如將這一場印證武學,就做為賢昆體做不做我藕池山莊貴賓的决定,當然,如若老朽敗在賢昆伸手下,還是原話,老朽馬上帶着衆人退出河南省境,返回關外,衹要賢昆仲在關內道上一天,老朽等决不再進入關內一步,若然老朽僥幸勝了賢昆仲,則深望賢昆仲能留做藕池山莊貴賓,不知賢昆仲心意如何?”
  四醜弟兄雖然尚還不甚明白藕池莊主說這樣的話,究竟是何用意,但極為明顯的有意收羅他弟兄四人的意思,不過弟兄四人皆有點弄不懂,藕池莊主為什麽要收羅他弟兄?而且聽藕池莊主說話的口氣,以及看他的神情,好象這場比鬥穩勝似的……
  大醜略一思索,便毅然答道:“既承莊主這樣看重愚兄弟,愚兄弟怎能辜負莊主這番厚意,我們就這樣决定好了,不過……”
  大醜望着藕池莊主問道:“我們這場比鬥,應該如何個比法,就請莊主决定吧!”
  藕池莊主謙虛的說道:“在這藕池山莊,老朽總算是個主人,賢昆仲遠來是客,當然由客人來做决定,那有主人决定的道理。”
  大醜和其三個弟弟本是抱着惹事生非的宗旨而來,萬想不到這藕池莊主如此客氣禮待,直到這時為止,對他弟兄四人始終未在敵意,未來之前的心中那股敵意,也不禁早就漸漸消逝!
  大醜聞聽藕池莊主這樣說法,便也就客氣的說道:“世間上衹有客隨主便的,那有主隨客便的道理,莊主不必客氣,請决定吧!”
  藕池莊主哈哈一笑,說道:“好!好!賢昆仲真是快人快語,老朽如再客氣,就顯得老朽虛套了,衹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着猛地雙眼一睜,精光似寒電般的,掃視了四醜弟兄一眼道:“我們彼此素無怨仇,又同屬緑林同道,衹不過是相互印證武學,當然也就不需要象尋仇報復那樣的拼鬥,更不需要動什麽兵刃,衹要在拳掌上印證,點到即止,也就算了,至於印證的對手,就由老朽陪着賢昆仲走上個三二十招即算完事,不知道賢昆仲以為何如?……”
  說罷,便雙目精光灼灼的註視着四醜弟兄,四醜弟兄一見這藕池莊主雙目中精芒暴射,似寒電般逼人,心頭均不禁一震!暗道:“看來這藕池莊主內功極為精湛,倒是個勁敵,實在不可輕視哩!”
  這藕池莊主口氣好狂,竟敢不把這威震豫,魯、燕、晉、秦、鄂、皖七省緑林的豫中四醜放在眼內,要獨自一人與四醜弟兄動手過招,印證拳掌,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豈衹是不可思議,而且太有點瞧不起四醜弟兄,不過,這藕池莊主若沒有特異的絶學,充分的自信,必勝的把握,豈敢如此!
  四醜弟兄心中不禁暗驚!驚是驚,在驚的後面,不由得稍稍有氣!
  氣雖氣!可不便露形於色!
  “莊主既然這樣說,愚弟兄還有何異議,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醜說着,便嚮藕池莊主抱拳一拱說道;“莊主!請發招吧!”
  說罷便立掌當胸,凝神以待。
  藕池莊主哈哈一笑道:“剛纔是客隨主便,由老朽占先决定。現在該輪到賢昆仲了,請吧!別客氣了。”
  藕池莊主這樣一說,大醜於是也就不再客氣,便說了一聲道:“那麽,就有占了!”
  說罷,正要揮掌進招,忽聽三醜在旁喊道:“大哥且慢!這頭一場就讓給我三弟吧!”
  喊聲剛完,三醜已掠身撲出,大醜衹得連忙收住欲發的招式,嚮三醜說道:“三弟,當心點。”
  三醜道:“大哥放心,小弟知道。”
  大醜飄身後退,三醜便朝藕池莊主一抱拳道:“莊主請!”
  說着,揮雙掌,出手招,“魁星摘鬥”,欺身直取藕池莊主!
  藕池莊主微微一笑,滑步偏身,避招還攻,左手倏伸,扣拿三醜右手腕脈門穴,右手中食二指疾取三醜雙睛!
  三醜心頭不禁一凜!這藕池莊主,不但出手語式怪異,手法奇特,而且避招還攻,幾個動作完全呵成一氣,真是疾若電閃,快似飄風!
  行傢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三醜立時心生警惕!知道這藕池莊主身懷奇技武學,實非一般緑林高手可比!
  藕地莊主一身武學雖然高絶,出招快捷,但三醜武學亦非泛泛,徒負虛名之輩。
  藕池莊主避招還招攻到,三醜急忙挫腕偏首,滑步旋身避過,揮雙掌再度撲攻,展開絶學,鬥在一起。
  三醜雖是威震七省的緑林高手,但和這成名數十年的關外緑林魁首相較,實在有點相形見絀,未出二十招,便已顯得手忙腳亂,招式散慢,封架無章,已落敗象。
  二醜一見三弟不行,便雙掌一錯,縱身躍出,一聲喝道:“三弟且退,待愚兄也來領教幾招關外絶學!”
  三醜聞聲連忙倒身躍退,二醜衹嚮藕池莊主微一抱拳,便立刻揮雙掌發招,進攻藕池莊主,藕池莊主也立即亮雙掌相迎,二人鬥在一起。
  二醜與藕池莊主相鬥,亦衹不過走了二十餘招,即已露敗跡,大醜便連忙躍出替下二醜,盡展一身絶學,與藕池莊主相鬥。
  四醜弟兄中以老四的為人最機警,最聰明,性情也最陰沉狠辣惡毒,武功也算他最高!
  這一場印證武學,自一開始,四醜就特別註意藕池莊主怪異的招式手法,全神貫註的,雙目精光灼灼,跟隨着藕池莊主的招式手法在打轉。
  結果,他終於發覺了這藕池莊主的招式、手法、身法,不但怪異奇特,而且神妙異常,每一招式的掌指之間,似均暗含披着一股極強勁力,衹是未發而巳!顯見對方真的是旨在印證武學,不欲傷害自己弟兄,不然,衹要對方這種沼式掌指之間,暗含蓄着的勁力一吐出,那後果如何?不言可知!
  這人是誰?競有這般高的絶學功力!關外緑林道上,有這種身懷奇學之士,怎地沒有聽說過?
  忽然,他心中一動,暗自思忖道:“莫非是他?若然是他,今天我弟兄毫無疑問的,是必然輸定了,就是循照往常慣例,弟兄四人聯手齊出,在他的手下,要想討得便宜,恐怕亦極睏難,何況是單打獨鬥?……
  想到這裏,心底不禁陡然一驚!
  這時,大醜已與藕池莊主互拆了三十多招,大醜已漸呈不支現象,招式散亂,守多攻少!看樣子,决難支持過十招,必敗無疑!
  四醜一見,連忙喊道:“大哥請退!”
  大醜聞聲退下,衹見四醜不慌不忙,慢步走出,走近藕池莊主六尺開外站住身形,雙目精光灼灼地望着藕池莊主不住的上下打量。
  藕池莊主不知四醜此舉是何用意?為何要這樣的打量他?心中不禁一愕,怔怔地望着四醜發愣!
  大醜二醜三醜,一見四醜這種神情,也不知四醜搗的什麽鬼,心中都不覺暗暗納罕!
  四醜目不轉睛的打量了藕池莊主一會兒後,忽地一陣哈哈大笑,扭頭望着三個哥哥道:
  “大哥二哥三哥!我弟兄今天都走了眼了,筋鬥也栽到傢了,不過,這筋鬥我弟兄是應該栽的。栽得一點兒也不冤……”
  大醜二醜三醜聞聽,都不禁一齊瞠目望着四醜發怔!不明白四醜為何會突然這樣說法?
  又是有何用意?……
  藕池莊主聞聽四醜這話,心念不禁一動,便哈哈一聲大笑道:“老弟,你……”
  藕池莊主話尚未說完,四醜已嚮他抱拳一拱,搶着說道:“總瓢把子,我弟兄做夢也想不到,是總瓢把子你親自進關來了,剛纔我弟兄有冒犯之處,尚望總瓢把子你原諒勿怪!”
  四醜說着,便對大醜二醜三醜說道:“這位便是威震關外緑林數十年領袖群雄的總瓢把陸大哥,大哥!你說我兄弟今天栽在陸大哥手裏,栽得冤枉不?”
  “哦!”
  大醜二醜三醜均不禁同時哦了一聲!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四十開外年紀的中年漢子,便是威震關外緑林道數十年,領袖群雄的總瓢把子,難怪武功恁高,心中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弟兄三個連忙搶前一步,齊嚮藕池莊主抱拳一拱說道:“我弟兄真糊塗透了,一時竟沒想起是總瓢把子你進關來了,真是失禮之至,剛纔冒犯之處,總瓢把子,你就包涵着點吧!”
  這位領袖關外緑林的梟雄藕池莊主聞言,不禁哈哈一陣大笑道:“四位老弟,你們太也言重了,我陸某這次入關,在四位聲威所屬的地區,竟擅自立寨,未曾事先嚮四位老弟招呼一聲,實在多有冒犯,尚望四位多多海涵纔是!”
  說罷便又縱聲哈哈大笑不止。
  四醜弟兄不禁面孔一紅,好在四醜的臉孔本就是紅黑的顔色,雖紅,並不明顯,若不註意細看,决不可能看得出來。
  大醜便也跟着一聲哈哈大笑,說道:“陸大哥,你也太過客氣了,這點小事,也值得陸大哥你這樣說法,實在使小弟們慚愧極了,不過,要不是這樣,小弟們又怎能領教陸大哥的絶學哩!”
  大醜說着,忽然住口望着藕池莊主問道:“陸大哥不在關外納福,怎麽會有這種豪興進關來呢?”
  說着,便嚮四醜弟兄一舉手,側身肅客,如果換一個地方,四醜弟兄或者會毫不客氣,旁若無人的昂首先行,但,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在這位關外緑林梟雄面前,卻也不敢過份狂傲放肆,況四醜弟兄深知這位關外緑林梟雄,看來雖衹不過四開十外年紀,實際上威震關外已達五六十年之久,恐怕已距離百歲不遠,若論輩份,較自己弟兄實要高上一輩!
  藕池莊主舉手請客先行,亦衹不過是禮貌上的謙讓,四醜弟兄略一客氣,藕地莊主當然也就不再謙讓,領先進入大廳,四醜弟兄隨後,其他一幹關外高手,亦跟着進人大廳,重整杯盤,分賓主依次入座。
  藕池莊主這纔把此次入關的宗旨,詳細的嚮四醜弟兄說明,並極力拉攏四醜弟兄,請四醜弟兄加入他藕池山莊,為其臂助,與關內武林名門正派的武學,一爭長短!
  四醜弟兄也就立即欣然答應,加入了藕池山莊,為藕池莊主隨身四個護衛。
  且說豫中四醜弟兄忽地猛勒馬繮,一齊剎住,八道精光灼灼的眼睛同時射嚮姑娘,姑娘芳心不禁感到一陣厭惡,脫口發出一聲:“啐!”
  別過頭去,正要放轡前馳,忽聞嘿嘿一聲冷笑道:“姑娘,你們不是兩人同行的嗎?怎麽衹剩你一個人的哩,還有一個哩?”
  韻晴聞言,不禁又回首望了四醜弟兄一眼,沒好氣地嬌叱道:“你們是幹什麽的?問這個幹嘛?”
  大醜又是一聲冷笑道:“嘿!看不出你這小丫頭年紀不大,火性倒是蠻大的,我們這樣問問,也算是不對嗎!”
  一句“小丫頭”,韻晴芳心頓時大怒,一聲嬌叱喝道:“你四個醜鬼,竟敢出言不遜駡人,姑娘要不是不願與你們一般見識,今天非得要教訓教訓你們不可!”
  說罷,玉手一抖馬繮,便要縱馬馳去!
  大醜一見,急忙一擰手中馬繮,兩腿一夾馬肚,縱馬躍到姑娘馬前,攔住姑娘去路。
  韻晴不禁大怒,一聲嬌喝道:“醜鬼!你要怎地?”
  大醜嘿嘿一聲冷笑道:“不要怎地,衹要姑娘留下坐馬,便任姑娘走路!”
  韻晴一聽,芳心立即明白這四個醜鬼是來追她們姐妹倆劫馬的,不用說,當然跟來路上劫馬的那一夥是同黨,一丘之貉了。
  “哼!”韻晴的小瑤鼻兒裏發出了一聲冷哼道:“要是姑娘不肯哩?”
  大醜臉色一沉道:“那就衹好要對不起姑娘了。”
  韻晴冷冷地道;“怎麽?難不成你們要硬搶?”
  大醜點點頭道:“姑娘不肯,我弟兄也衹好如此了。”
  韻晴不由一陣格格嬌笑,那笑聲有如銀鈴響徹長空,又恍若珠走玉盤,劃破這荒野古道的寂靜!聲音既嬌又脆,的確悅耳好聽!但卻使人有點受不了,因為這笑聲與衆不同,乃是從丹田發出!
  若非內傢功力已臻極高火候,笑聲怎能如此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四醜聞這笑聲,心頭均不禁一震,暗道:“看不出這小丫頭年紀不太,內功倒頗精湛!”
  “呸!”韻晴笑聲一落,便“呸!”的一聲,意頗不屑的道:“憑你們這四個三分不象人,七分倒像鬼的醜料,也敢來攔阻姑娘,妄想劫馬,真是……”
  韻晴話還未說完,大醜即已忍不住一聲暴喝道:“丫頭住口!我豫中四霸天名震緑林二十餘年,從來還沒有人敢在爺們弟兄面前發過橫,瞧不起爺們。你這丫頭是何人門下,又有多大能耐,竟敢這樣目中無人,狂傲自大!”
  韻晴又是一陣格格嬌笑道:“沒有人敢,現在姑娘不是敢了嗎?你們這豫中四醜又怎樣?姑娘就不相讓,憑你們四個醜鬼這副樣子,還能吃人不成!老實告訴你們吧!你們這點名頭,也衹能嚇唬嚇唬江湖上的毛賊,要想嚇唬住姑娘,那簡直是作夢!”
  韻晴說着,小瑤鼻裏發出一聲冷哼道:“我看你們還是識相一點好,姑娘也不與你們一般見識,不然,惹惱了姑娘,可不管你們是什麽四醜四鬼,廢了你們,可別說姑娘心腸狠辣!”
  姑娘這番話說得實在有點嫌大狂,豫中四醜在緑林道中,雖算不得是頂尖兒的高手,但亦是一等腳色,豈可這樣輕視!
  大醜不禁臉色一變,一聲暴喝道:“丫頭!你太狂了,大爺今天要不給你一點厲害,諒來你也不會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說着,一抖手中長鞭,三尺多長的一根軟皮鞭,立即筆直,力透鞭梢,直點姑娘面門。
  韻晴口中發出一聲冷笑,鞭梢迎面點到,身形一絲不動,仍然端坐馬上,神態從容,不閃不避,對這根長鞭好象視若無睹!
  韻晴這種神態,真是大膽至極,不但大膽,而且欺人,換句話說,根本就沒有將對方看在眼裏。
  大醜見狀,心中不禁更為憤怒,嘿的一聲冷笑,冷笑聲中,暗運真力,貫透鞭梢,又增加了二成勁力,他是存心要一鞭將姑娘毀在鞭下!
  姑娘若不是身負絶學,沒有剋敵製勝的十分把握,怎敢如此大意!
  眼看長鞭鞭梢,衹距離姑娘面門不過三寸左右,這纔見姑娘倏擡玉臂,伸食、中、母、三指,疾嚮長鞭鞭梢鉗去!
  出手真是快逾飄風,疾若電閃,端的迅捷無比,不但迅捷,而且又準又穩!
  大醜心頭不禁一震!暗道:“好丫頭,你也太小瞧我豫中四醜了,我這條鞭雖衹是一根普通的皮馬鞭,但經我運起真力貫註鞭身,何異是一枝百練精鋼的長鞭,我倒要試試你這丫頭究竟有多大功力,膽敢這樣欺人,一出手就抓鞭!”
  大醜心中剛在這樣想,鞭梢已被韻晴玉手三指鉗住,別看衹是有若筍蔥般白嫩柔滑的三衹玉指,卻比一把鋼鉗尤為堅硬厲害!
  在大醜是有心要讓姑娘鉗住,給姑娘一個大苦頭吃,廢掉姑娘一隻玉手,籍消姑娘瞧不起他的心中怒火!
  大醜這種想法,實在有點天真好笑,不!並不是天真好笑,是他自負太高,太狂,小瞧了姑娘,他不想想,姑娘若沒有絶學奇技,怎敢一出手就抓對方手中的兵刃武器?怎敢!
  不過,話倒說回來,就是大醜沒有這種天真想法,不存心讓姑娘抓住鞭梢,衹要姑娘出手安心要抓他的鞭梢,就是他不想讓姑娘抓着,恐怕也是不行哩!
  姑娘三指剛一鉗住鞭梢,大醜本是存心蓄勢,立即吐氣開聲,一聲暴喝道:“撒手!”
  運足八成功力,猛地一抖一震!
  這一抖一震,論力量不下千斤,在大醜心中滿以為姑娘必然發出一聲慘叫,一個嬌軀定必被震得騰空飛起摔出去,一隻手臂也必立廢!
  怎知大出大醜意料之外,這一抖一震的力量,姑娘非但沒有如他想象那樣的發出慘呼,而且仍舊端坐馬上,嬌軀連晃也沒有晃一下,神態依然是那麽從容,不要說了,長鞭的鞭梢還是被姑娘的三衹玉指鉗着。
  相反的,反而是大醜的身形微晃了晃,並且還感覺到胸口血氣有點翻涌!
  大醜心中不禁大驚!連忙穩住身形,運氣壓住胸口微感翻騰的血氣!
  忽聽姑娘一聲冷笑道:“就憑這點功力,也想在姑娘面前發橫,妄圖搶奪姑娘的寶馬……”
  姑娘話未說完,忽聽有人朗聲念頌道:
  負親仇;
  埋首荒山十易寒暑!
  走天涯,踏海角!
  訪仇蹤;
  仇蹤何處?……
  這是什麽?即不是詩,又不衹詞,顯係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信口念出,而這人正在天涯海角,尋訪仇蹤!
  韻晴姑娘芳心不禁一怔!
  這是什麽人?但聽這人的語調清朗鏗鏘,顯然這人的中氣極為充足,內傢功力已臻極高境界!
  大醜運八成勁力一抖一震,不但未能傷得姑娘,自己反而感覺胸口有點血氣翻涌,大驚之下,心中這纔知道這小丫頭年紀雖然不大,功力卻已是高深難測。
  豫中四醜威震緑林二十餘年,可算得從沒有栽過筋頭,落敗過,想不到今天陰溝裏翻了船,竟會栽在這麽個小丫頭的手裏。
  旁立二醜三醜四醜雖告已看出苗頭不對,心中甚急,可是誰也不敢冒然出手解救,原因是大醜手中長鞭的鞭梢,仍舊被對方五指鉗着,旁觀者清,三人心中均皆有數,姑娘的功力較大醜深厚,這時如果冒然出手解救,一個不好,大醜就得傷在姑娘手下,因此,心中雖是甚急,卻又無可奈何,衹好徒自瞪眼看着。
  大醜明知功力不及對方深厚,欲要撒手丟鞭,勢又不能,好在對方衹是鉗住鞭稍不放,並沒有加勁透壓過來,但這樣僵持着也不是事,何時才能了局,於是便在暗中潛運真力,蓄勢待發,來個猛不防,一舉奪回長鞭,然後再弟兄四個聯手對付這小丫頭。
  就在姑娘聞聽朗頌之聲,芳心微一怔神之間,齊巧大醜真力運調完畢,再度發動之際,衹聽得大醜猛然一聲吼道:“撤手!”
  姑娘聞聲警覺,連忙玉指運勁,但已經慢了一步,衹覺得三指微微一震,鉗着的鞭梢已被奪了回去!
  姑娘頓時芳心大怒,右手長鞭一震一揮,立時幻現出一片如山的鞭影,挾狂飆,威勢萬鈞的直嚮大醜上身數處要害攻去!
  這是什麽鞭法?怎麽一出手,招式就有這大的威力?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大醜心中不禁驟然!手中雖也有一枝長鞭,但未看清招式,怎敢隨便揮鞭封架!
  因為在馬上不易問避,忙不迭一仰身軀,雙足一點馬蹬,略一假力,“金鯉倒穿波”,由馬股上嚮後平穿出一丈五六落地。
  大醜身形剛落地站穩,陡聞一聲嬌叱入耳。接着又是一片如山的鞭影。挾勁風狂飆攻到!
  也就在這時,陡聞有人一聲喊道:“姑娘!且請住手!”
  喊聲未落,一條人影已疾若流矢般地射到,手中長鞭一揮,蕩開姑娘的長鞭,解救了大醜的一鞭之危!
  姑娘本因妹妹犯了小性兒,急馳而去,芳心就有點不大舒服,正要跟踵追去,偏巧豫中四醜趕來攔阻住姑娘,欲要搶奪姑娘的寶馬,芳心就不禁生了氣,大醜發招動手,後又趁她心神微分之際暗中運力突然奪回長鞭,就更為生氣,乃纔揮鞭施展絶學,要給大醜一道厲害!
  眼看大醜就要傷在這一鞭之下,突被來人揮鞭蕩開長鞭,解救了大醜的危難,芳心這就不由的更是氣上加氣遂將心中所有的氣怒,一古腦兒都轉移到了這來人身上。
  憑着來人剛纔揮鞭蕩開她長鞭的這份勁力,雖也暗驚來人的功力武學高深,絶不在她之下,但這時姑娘是在氣頭上,那管那許多,來人是誰?連看也沒有看一眼,便是一聲嬌叱,一抖手中長鞭,力透鞭梢,挺鞭直嚮來人胸前要穴搠去!
  驀然,姑娘的一雙秀目,透過覆面黑紗,瞥見來人的一張英俊秀逸出俗的玉面時,芳心裏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忙不迭猛提一口真氣,挫腕撤鞭,硬收住暗含着無窮變化的這一招攻勢,櫻口中脫口發出一聲嬌聲的驚呼道:“咦!原來是你……”
  來人朝着姑娘略一點頭微笑道:“不錯!姑娘!正是小生,想不到吧!”
  原來這來人非別,正是她一見難忘,芳心係念,也就是她和妹妹先前談說的,在來路上遇到過的,妹妹也在想念着的文弱的少年書生。
  這時,韻晴姑娘的芳心中,說不出是驚?還是喜?……
  驚的是,原來他也是武林同道,不但是武林同道,而且武功極高!
  喜的是,剛纔還在和妹妹談論他,想念他,想不到他現在競出現在眼前了,要是他早來一步多好!
  韻晴的一雙秀目凝視着他的俊面問道:“你認識他們,和他們是朋友?”
  書生搖搖頭道:“不認識,也不是朋友。”
  韻晴微覺詫異的道:“那你為什麽要替他們解危哩?他們都是壞人,想奪我的寶馬呢!”
  這時,豫中四醜都已下了馬,並肩站立一側,他們心中都在暗自盤算,必得將韻晴姑娘毀在這裏,留下寶馬!否則,從今後,豫中四醜在江湖上也不用見人了。
  書生側首望了豫中四醜一眼,正欲答話,忽聽姑娘口中響起銀鈴聲音問道:“剛纔那朗聲念頌着什麽的,是你嗎?”
  書生點點頭道:“正是小生一時心中有所感觸,隨口念出!”
  “哦!原來你身負血海深仇,你知道仇人是誰嗎?”
  除了一聲驚異的“哦”之外,語聲不但溫柔異常,而且雖然看不到她玉面表情,但從她溫柔的聲調中,顯示了對他的關懷!
  姑娘芳心本就有着一股難以抑上的怒氣欲發,可是自一見着他呵!她發不出了,不知怎地?那股子怒氣竟於不知不覺間消逝得一幹二淨!
  最奇怪的,她一知道他身負着血海深仇時,芳心不禁感覺得有點兒難過,而更加關心!
  這是為的什麽啥?這件與她毫無相關的事,又是個與她沒有一點關係的男人的事,她為什麽要關心,感到難過呢?
  她自己也不禁有點莫名其妙,感覺到無法解釋。假若一定要解釋的話,那衹好說是女人傢的心腸軟罷了!
  寫到這裏,著者也不禁對這世間的事理,發生懷疑?而感到莫名,難以解說了,如果一定要說“女人心軟”,那麽俗語中的一句“最毒婦人心”,那又該做何解釋呢?這世界,真是個矛盾的世界,這種絶對相反不一致的理論,真是個矛盾的理論……
  呵!女人!女人的心,真令人難以捉摸、理解?……
  這種溫柔而又充滿着關懷的語凋,衹令書生心頭感覺一震!但淤積胸中十年有來的血海深仇,怎會為這甜美嬌柔的聲調震散忘記!
  衹見書生玉面倏地慘然一笑道:“姑娘,這也就是小生剛纔要出手替他們解圍,不讓他們四兄弟傷在姑娘手底的原因。”
  韻晴芳心微微一動,問道:“相公的仇人難道就是……”
  書生又是慘然一笑道:“小生也尚不十分清楚,不過卻知道與他們豫中四醜確有關連!”
  書生的兩番慘笑,瞧在姑娘眼裏,芳心不禁就連震了兩次,小瑤鼻兒一酸,難過得幾乎要掉下淚來。
  書生說罷,忽地望着豫中四醜仰天一陣朗聲大笑,笑聲中滿溢悲慘的意味,宛若巫峽猿啼!
  豫中四醜聞聽這笑聲,心頭均不覺為之一震,這少年書生好精湛的內功!
  從這書生剛纔和姑娘極短的幾句談話中,豫中四醜已聽出一點端倪,這少年書生好象是嚮他弟兄尋仇而來,於是四醜弟兄便暗中將這少年書生仔細的一打量,迷朦的月光下,衹見這少年書生,生得面如團粉,目若朗星,兩道劍眉。斜飛入鬢,唇紅齒白,身着一襲青色儒衫,腰懸一支長劍,紋身站立,文質彬彬,宛若玉樹臨風,神情瀟灑脫俗,氣度英俊秀逸,看年紀最多不過十八九歲,真是個翩翩美書生,絶世佳公子。
  豫中四醜心中暗覺詫異,既不認識這少年書生,也想不出來與他有何仇恨?不過四醜弟兄心底甚是有數,二十多年來,手底殺人無數,這少年書生定然是那些被殺害者,其中之一的後人。
  書生笑聲一落便聽得他朗聲說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熊耳山中三進三出,未見豫中四醜蹤跡,小生還以為四醜弟兄聞風遁跡,縮頭藏匿起來了呢?想不到今夜竟在這裏幸遇!……
  說着,又是一陣哈哈朗聲大笑。
  這書生真風雅得緊,也實在的酸得可以,在此時此際,還就這種心情酸溜溜的咬文嚼字,若不是這話意中還含着一自諷刺的意味,別人聽了,恐怕要以為他是在做文章!
  豫中四醜成名江湖二十多年,威震七省緑林道,幾曾受人輕視過!這少年書生明是尋仇而來,當着這種緑林道中,一等一的高手的仇人面前,竟然如此神情自若,說笑從容,好象根本就沒有把豫中四醜弟兄放在眼內,可謂是目中無人之極!
  少年書生的話雖是文縐縐,但這諷刺的意味,使人聽了實在不好受,四醜弟兄那能忍受得住!不過,大醜因為這少年剛曾解了他一鞭之危,在究竟何仇?未弄清楚之前,尚覺得有點不大好意思發作,四醜素性陰沉穩着,從剛纔韻晴姑娘嚮大醜攻出的兩招鞭法神奇的招式中,他已看出姑娘身懷蓋世奇學,功力極高,遠超出自已弟兄,再從少年書生揮鞭蕩開姑娘長鞭,解救大醜一鞭之危中,雖然這少年書生來得突兀,出於姑娘意外,但也顯見他的功力實在不弱,何況他的身形,揮鞭手法,皆是疾若閃電,其快捷準穩的程度,實屬生平罕見!
  因此,四醜衹是陰沉着臉色,冷冷的站着不出聲,心底卻在暗自盤算!
  二醜三醜皆是與大醜一樣的暴燥脾氣,見這少年書生語含諷刺,神態狂傲,三醜首先就忍不住一聲暴喝道:“小子!你有好大能耐,敢來嚮爺們弟兄尋仇,還敢這麽狂傲,目中無人,你且報出名號來,是何人子弟,與爺們是何怨仇?”
  少年書生朗聲一笑,說道:“少爺名叫戈碧青,是何人子弟,你們可不必問,少爺也不會告訴你們,就是告訴你們也未必知道。”
  少年書生說到這裏,雙目忽地神光一閃,似寒電般地註視着四醜弟兄厲聲喝問道:“我問你們,當年那神箭穿雲戈大俠與你們何仇何怨,你弟兄四人竟率人前往戈大俠傢中,下那樣的毒手!”
  四醜弟兄聞言,這纔恍然明自,原來是神箭穿雲戈大俠的後人,來報仇來了。
  “哦!”
  大醜“哦”了一聲,望着戈碧青問道:“這麽說來,你便是那戈老頭兒的兒子了?”
  戈碧青冷“哼”了一聲道,“既然已經知道,又何必多問。少爺今天要你們弟兄四個償還這筆血債!”
  大醜忽地嘿嘿一聲冷笑道:“你以為當年殺害你全家滿門的事,是我弟兄所為的嗎?”
  戈碧青不禁一怔!望着大衛瞠目問道:“怎麽?不是你弟兄所為?……”
  大醜又是嘿嘿一聲冷笑,正容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是我弟兄做的,我弟兄决不會賴,不是我弟兄做的,我弟兄可也犯不着冒名頂替,代人承認這筆賬呢!”
  戈碧青本待不信,但一看大醜一臉正容,而且語氣真直,不禁有點猶豫起來,懷疑的問道:“那麽究竟是什麽人,下的那樣的毒手呢,想來你兄弟當年在場,必定知道清楚,尚請明告,則小生當必感激不忘!”
  大醜道:“這人是誰,我弟兄雖然知道,但卻未便告訴少俠,再說,就是告訴你,憑你的功力,要想前去報仇,何異是自投羅網,白白送死!”
  戈碧青不禁一聲朗笑,怒道;“你們都是同時前往下手之人,當然不便說出那人是誰,反正你弟兄也有着份兒,今天要不把你弟己留下,給你弟兄一點苦頭吃吃,諒來你們是决不肯輕易說出的!”
  大醜嘿嘿一陣冷笑道:“不錯!我弟兄那天是也去了,至於有沒有份,我弟兄現在也不需要多說,以後你當會明白,不過,你這小子既然敢口出狂言,要留下我弟兄,我弟兄倒要看看,你究競有多大功力,什麽絶學,這樣的目無尊長!”
  戈碧青一聲朗笑道;“少爺雖沒有什麽絶學,但大概要留下你弟兄四個尚還不太難吧!”
  戈碧青這話實在有點嫌太狂了,豫中四醜名震緑林二十多年,功力豈是等閑,四醜弟兄在江潮上,遇敵拼鬥時,不管你人多人少,嚮例是一擁齊上,而四醜弟兄練就的一套四象陣法,威力至大,在這四象陣法上,二十多年來,也不知道毀掉了多少成名的高手。
  四醜弟兄聞話,臉色均不禁一變。
  衹聽得四醜一聲桀桀怪笑道:“我們別光鬥嘴了,還是在手底見勝負,領教少俠的高招吧!”
  說着,便朝三個哥哥一使眼色,四人立即各按方位站立,將戈碧青睏在核心。
  戈碧青深知豫中四醜的一套四象陣法,威力頗大,不同凡響,一見四醜一開始就擺開了四象陣法,心中雖然不怕,卻也不禁有點嘀咕!
  雖然嘀咕,但豈能形諸於色,稍示怯意?
  衹見他目射神光,對四人所立的方位略一打量,便劍眉倏地一挑,一聲冷笑,霍地身形一旋,翻身出掌,掌心外吐,推出一股勁風,直嚮四醜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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