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秋夢痕 Qiu Menghen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24年1989年)
劍帝刀皇
  作者:秋夢痕
  第一章 酒神傳功
  第二章 幽𠔌歌聲
  第三章 驚弓之鳥
  第四章 違佛魔僧
  第五章 江湖七友
  第六章 漁村奇事
  第七章 一條狐狸
  第八章 老詭少詐
  第九章 前路迷茫
  第十章 挂牌治病
  第十一章 網擒三兇
  第十二章 放下屠刀
  第十三章 伏魔神麯
  第十四章 靈丹妙藥
  第十五章 故布疑陣
  第十六章 古剎魔影
  第十七章 勇破七煞
  第十八章 飛賊血劍
  第十九章 如來公主
  第二十章 八大妖竜
  第二十一章 弦鳴劍嘯
  第二十二章 洪荒寶錄
  第二十三章 爭奪竜丹
  第二十四章 太歲告警
  第二十五章 荒山劍氣
  第二十六章 雙包案件
  第二十七章 神劍門派
  第二十八章 獨闢奇婦
第一章 酒神傳功
  羅添古樹枯時葉,雲補青山缺處峰,仗劍衹因見不平!劫富原由貧苦傢。
  在居庸關內的官道上,有一個樸實無華的弱冠少年,他身背着一把青鋼劍,乘着早晨的陽光和風,步履不急不徐,神情閑散,口中哼着詩句!這首詩的上兩句是似古人的絶句,可能是他補上後兩句,其補句雖不見高明,然而能顯出他的心胸與豪氣。
  時為初夏,清晨的官道上真是“車如流水馬如竜”,南來北往的絡繹無窮。
  少年夾在行人之間,他旁若無人,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哼着那首原句,好似津津有味,咀嚼無窮!
  突然在他背後響起一聲呼嘯,接著有個嬌叱之音更近!
  少年未見回頭,不過他知道那是一位少女在揚鞭策馬而來。
  大道雖寬,可是行人衆多,論理不可策馬激馳,然而少年身後不但是一匹猛衝如風,一看竟有四匹快馬,連貫捲塵滾滾如電。
  第一騎是匹白馬,馬上騎着一位少女,其衝勢尤兇,衹驚得行人嚇叫亂逃!
  那馬上少女視若無睹,這時已到樸實少年身後,她見少年不避,詎料竟提繮騰騎,唰的一聲,人馬高起,硬由少年頭頂躍過!
  躍過就算了,可是不然,白馬長嘶,少女勒轉馬頭,停騎嚮少年嬌叱:“你想死!”
  這一下少年也生氣了,身朝少女一撲,冷笑道:“姑娘!你說什麽?”
  白馬女子約略十八九歲,長相甚美,鳳眉斜飛,秋水盈盈,惟此際的桃花面上卻帶有三分煞氣,她見少年接近,猛的一鞭抽出,喝叱道:“我說你想死!”
  少年並不等閑閃身避開,反而大笑道:“在下闖南到北,所見所聞,不能算少,可是從沒見過姑娘這種驕狂自大之人,你是一個婦道之人,居然縱馬由男子頭頂躍過,區區不計也就罷了,想不到竟還出口就駡,舉手就打,真是豈有此理!”
  少女見他避勢精明,恰到好處,似亦一怔,但聞言更怒,騰身下馬,帶鞭而上,櫻唇一噘,又嬌叱道:“看不出你倒不是個末流之輩,無怪洋洋自得,不避我姑娘的快馬,接鞭!”
  鞭隨聲起,呼呼呼,勢如急風暴雨,快若閃電雷行,騰蛇飛影,頓將少年罩住!
  少年大出意外,一見鞭勢,立知遇上了空前對手,拔劍不及,衹好全力閃避。
  這時少女的同伴亦到,那是三騎高頭大馬,馬上是兩個青年和一個中年大漢,他們不但不將少女喝止,反而見情大樂!
  其中一位青年哈哈大笑道:“師妹,這夥計是有名的‘八荒浪子’藍竜,窮苦人喊他為‘救星’,其實他是一個賊!”
  行人早已遠避,大膽的齊集大道兩端遙望。
  樸實少年藍竜,他確是一個義賊,其所作所為,不但不遭白道武林忌視,反而在暗地裏衆口贊揚,因為他自出江湖以來,凡有所得,莫不捐數救濟苦難之人,同時他所下手的對象,八九都是貪官污吏,土豪劣商。
  這時藍竜似知遇上了非常對手,憑他已達於武林高手的功夫,然而已無從逃避了,那呼呼如電的鞭影,此際已結成一片黑網,凌厲而奇勁的鞭梢,這則已如竜尾一般落在他全身之上!
  藍竜的衣破了,皮開了,鮮血如雨點地嚮地上灑落,可是他連哼都不哼一聲,仍在苦苦的閃躲。
  漸漸的,藍竜感到頭暈目眩了,兩腿亟見遲鈍,不久頽勢倒地!
  “算了,師妹!”這是他那四十餘歲的大漢同伴在叫喚!
  白馬少女冷哼一聲,再加一鞭,這纔住手道:“打死他又怎樣?”大漢帶笑道:“媚妹子,我們有急事,上馬走罷,這種末流貨色,你不怕污了手!”
  白馬少女仍是忿忿,但經勸告之下,她纔騰身上馬,接着揚鞭而去。
  四騎人馬捲塵飛馳,瞬息間消失於風沙樹影!行人顯出送了一口氣,立聞籲聲四起,好事的卻圍了上去,他們齊嚮倒在血泊中的藍竜擠近,七嘴八舌,接着就議論紛紛。
  忽然有人叫過:“他還沒死!”
  倒在地上的藍竜確未死,他這時竟緩緩地撐起半身,也許是流血過多,剛撐起又倒下去了。
  行人生怕他絶氣,人命關天,哪還敢再接近,不但無人出主意輓救,反而怕連累上身,陰一個陽一個,不一會都溜了。
  藍竜這次暈得不久,第二次又撐起來了,可是他無力睜開眼睛,垂着頭,僅僅側起半身,顯出像還有內傷!
  遠遠的北道上,這時行出一個嬌小的人影,仔細一看,原來竟是個女化子!
  女乞兒似衹十五六歲,頭髮卻不短,但卻披在頭上,僅僅露出一張小臉,臉上真髒!灰塵,油泥,說不髒的,那就衹有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了!
  漸漸的,她走近藍竜了!突然聽她驚叫一聲:“是他!”
  無疑!這小乞女竟認得藍竜!衹見她驚慌的撲了上來,且帶着悲聲叫道:“啊!天啊!誰把他打得這個樣子!”
  也許是因為藍竜還能側起半身,她的悲聲戛然而止,蹲下去叫道:“救星!救星!你怎麽了啊!”
  這一問,倒把藍竜叫得擡了頭,甚至還睜開無力的眼睛!可是他那疲倦的嘴唇竟顫動的張不開!
  好久,藍竜似咬着牙根纔問道:“姑娘,你是誰?”
  小乞女見他能開口,長長的籲口氣道:“不要問我,你是不認識我,不過衹要我認識你就行了!”頓一下,她飛快的由身上摸出一粒小藥丸催促道:“快吞下!”
  藍竜眼睛突然睜開:“你這是什麽?”
  小乞女看到他又好一點了,居然大喜,竟嬌笑道:“毒藥!”
  遊竜又頽然的低下頭,搖了搖,有氣無力的道:“姑娘,我有內傷!你去罷,別嚮我開玩笑了!”
  小乞女仍微笑道:“救星,請你放心,凡是穿爛衣,無飯吃的人,保證沒有一個是害你的!快吞下!這正是治內傷的藥!”
  藍竜嘆聲道:“能在你身上拿出治內傷的藥,那就穿爛衣不要我救了!”
  小乞女又是嬌聲道:“你救窮人,我救救星,不信你吞下試試看!”
  藍竜也許是看到她天真可愛,又把頭擡起了,問道:“你的藥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小乞女這次正色道:“這是爹自製的!”
  藍竜驚奇了,再把星目朗睜,怔怔的道:“你爹呢?他不帶你乞討?”
  小乞女搖頭道:“我傢不窮!我是逃出來玩的!不過我衹有一個爹爹,其他就沒有別人!”
  藍竜更奇道:“你逃了出來為什麽?你爹不找你?你姓什麽?叫什麽?”
  小乞女見他那樣便高興的道:“你一連問出四個問題,叫我忘記麽?告訴你,我不是說過逃出來玩嘛!哼!”
  她哼一聲,似生氣似的又接道:“我爹纔不管我哩,他一天在傢裏守着媽媽!唔,我姓白,叫白鳳,你就叫我鳳兒好了,我爹也是這樣叫!”
  說着,她把藥丸硬往藍竜口裏塞!
  這時藍竜不疑有害,也就順着她,張口把藥丸吞下,但仍盤問道:“你爹很愛你媽了?”
  小乞女忽然嘆口氣道:“我媽媽的畫像確實是美!可惜我沒有看到她的真面目,因為她在我出生一歲時就死了!”
  藍竜會意了,知道她爹是守着一張美女的畫像,那是情深難捨的現象,接口道:“你爹媽的恩情雖重,但也不能讓你在外流浪,同時你既然是個有錢人傢,那你為何作出這種苦樣呢?”
  白鳳又樂了,嬌笑道:“你是老江湖了,怎會說出這樣沒有經驗的話,江湖亂雜,處處風險,壞人多於恆河沙數,我如不作這種模樣,一個女孩子,豈不是引鬼招狼?”
  藍竜真想不到這個天真的小乞女,居然說起話來頭頭是道,不禁驚奇了,同時以另眼看待的口氣道:“原來姑娘還是個江湖高明,在下真是失敬了!請問姑娘,我在什麽地方見過在下?”
  小乞女嬌笑道:“何處見過,而且次數多了,不瞞你,你在關外作那幾件案子,我還在暗中幫你不少忙哩!”
  藍竜驚訝道:“姑娘會武功。”
  小乞女嬌聲點頭道:“會的不會比你少,不過我不肯和人傢動手罷了,因為我討厭打架。”
  僅這一會兒,藍竜立覺內傷如失,猛的跳起道:“好藥!”
  小乞女笑道:“救星,你這纔相信了,告訴你,你的外傷也同時好啦!’
  藍竜摸摸周身外傷,又是一驚啊聲道:“多神奇的藥兒,晤,姑娘令尊定是一位無上名醫!”
  小乞女搖頭道:“我爹不替人傢治病!”
  藍竜似還有話要問,但他沉吟一會,顯然不願追究,於是拱手道:“姑娘,承蒙拯救在下,大恩必報,告辭了!”
  小乞女急急接住道:“你到哪兒去?”
  藍竜道:“去北京,同時要查清打我之人的來歷。”
  小乞女道:“你不帶我走?”
  藍竜愕然道:“姑娘要去哪裏?”
  小乞女噘嘴道:“我有什麽必去的地方,你去哪裏就帶我去哪裏好嘛?”
  藍竜嘆聲道:“你我毫無關係,孤男寡女,同行如何方便!”
  小乞女格格笑道:“那有什麽重要,如有人問你,你就說我是你師妹好了!”
  藍竜考慮一下,忖道:“她太天真了,雖說精靈,但日久終為被人糟蹋,她既有恩於我,我就有責任照顧她!……”
  下了决心,遊竜招手道:“那你就隨我走罷,不過到了城市時你得改改打扮,雖不可花枝招展,但也得樸實幹淨,似這般模樣,落店時不被店傢趕出來纔怪哩!”
  小乞女格格嬌笑道:“救星,你說要怎樣打扮?”
  藍竜道:“頭髮梳洗一下,披到背後去,不要如眼前這樣裝瘋子,買一身合適的衣服,通身洗個澡,整整齊齊換一套!”
  小乞女點頭道:“都依你好了,不過我們要改稱呼,我叫你竜哥哥,你還是叫我鳳兒。”
  藍竜首肯了,於是他就帶着這天真的小恩人直奔昌平城!
  當日出西山之際,這兩個流浪兒已近昌平城外,可是藍竜覺出自己太狼狽了,於是輕聲嚮白鳳道:“鳳兒,我這一身比你更難看,不但破爛,而且全是血,衹怕會遭城門口的官軍起疑心。”
  白鳳問道:“那怎麽辦?”
  藍竜一指前面道:“城外也有街,客棧和裁縫店都有,我們今晚就在城外算了!”
  白鳳同意,但搶先道:“作新衣恐怕來不及,我們買成衣好啦!”
  二人走入城外的街道,先落店,洗過臉,叫了一頓吃的,就在房裏晚餐。
  當夥計收拾之餘,藍竜問道:“小二,街上有成衣店嘛?”
  夥計早就看出他一身是血,然而不敢動問,幹客找這一行的,見得多疑而不怪,見問彎腰答道:“公子,你老來敝店未留意嘛,對面就是成衣店呀!”
  遊竜啊聲道:“那好極了,小二,請你把那店傢請來如何,我們都要買幾套成衣。”
  夥計連聲道:“容易,容易,小的馬上去請他來。”
  夥計收擡去後,真個不一會就來了一位中年老實人,而且帶來兩大包成衣。
  夥計推開房門,恭聲道:“公子,他就是!”
  他指着身後老實人,又道:“劉老闆帶來各色男女成衣,尺寸大小公子請試穿好了,中意的就留下!”
  藍竜住的房間有內外兩間之分,他準備裏面是給白鳳的,聞言招手道:“好的,請劉老闆把東西拿來。”
  老實人聞言,也不進房,客氣的道:“公子,小可就不必進房了,請公子把這兩包貨色接進去,中意多少算多少,囉!一包是女的,一包是男衣!”
  藍竜搖頭道:“那怎麽行,假使少了怎麽辦?”
  劉老闆陪笑道:“不會,不會!包裏貨物是有數的,同時敝人進來也不方便。”
  藍竜一想,不禁笑了,忖道:“我真糊塗,難道要他們看着脫衣服不成!”
  笑着,他把兩包衣物接進去,和聲道:“劉老闆,那你就在門外等着囉!”
  說完關上門,順手交給白鳳一包女衣,笑道:“鳳兒,你拿你的到內房去試穿,裏裏外外不要多了,選兩套就夠,必要時再買,多了難背。”
  白鳳接過笑道:“今後要背衣包了,真麻煩!”
  她拿進裏面後,連房門也不關,就在裏面試穿了。
  藍竜一看,皺眉忖道:“這丫頭真不懂事!”
  為時不久,白鳳在裏面叫道:“竜哥哥,你試穿好了沒有,我要出來啦!”
  男人作事,豈能後於女人,藍竜笑道:“出來罷,我看看你變了沒有?”
  裏面應聲跳出一個身穿黃衣藍褲的小姑娘,藍竜一看,不由怔住了,忖道:“沒有換衣時,我倒沒註意,原來她竟如此之美!”
  白鳳確是美極了,長長的烏絲,光滑的拖在背後,峨眉如畫,眼如秋水,瓜子臉上帶着微笑,兩衹梨渦不深不淺,配上不高不矮,靈瓏適度的鼻梁,已經夠使人着迷了,詎料還加上一張櫻桃小嘴,笑起來又天真又好看,貝齒微露,確形容不出她的嬌美於萬一!
  “怎麽了,我這衣服不好嘛?”白鳳看到藍竜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自己選擇不當!
  藍竜被問驚醒,一怔之下,連忙答道:“不,不,不!好極了,鳳兒,你太美了!”
  白鳳格格笑道:“你喜歡啦!”
  藍竜自己同樣是個美少年,不但美,而且英俊超俗,就因為他有種與衆不同的氣質,所以纔使白鳳暗中追隨,這時他微微帶笑,不答反問道:“你喜歡什麽啦?”
  白鳳嬌笑道:“我選的衣服呀!”
  藍竜逗她道:“還有呢?”
  白鳳會意,言知失口,噘嘴道:“不來了,你壞!”
  藍竜行過去,輕聲笑道:“鳳兒難怪你裝乞兒,你的美確是天下少有!”他輕輕一拍白鳳玉肩,又低聲笑道:“你有多大了?”
  白鳳撒嬌道:“不告訴你!”
  藍竜眼睛一轉,故意道:“我猜你還不滿十四歲!”
  白鳳上當了,生氣道:“你把我看得那樣小真是有眼無珠!”
  藍竜笑道:“十五歲?”
  白風跳起道:“今年十七歲,明年十八歲,後年…”
  藍竜哈哈笑道:“原來是位大姑娘了,失敬,失敬!”
  他笑着轉身,順手拉開房門,嚮外招手道:“劉老闆,選好啦,你點點看,一共多少錢?”
  劉老闆,一看床上兩衹打開的衣包,略一點查,隨即笑道:“公子小姐各選了兩套內外衣物,不多,衹需八錢銀子!”
  藍竜伸手在懷裏拿出一小錠,笑道:“夠了嘛?”
  劉老闆一看,連聲道:“公子,這有一兩多,等會替你找來。”
  藍竜擺手道:“麻煩你等了半天,不要找了!餘下的請你喝杯酒罷!”
  劉老闆聞言大喜,連連道謝,收拾而去。
  但不久,他又來了!
  藍竜一見,疑問道:“劉老闆,還有什麽事嗎?”
  劉老闆雙手奉上一件東西道:“公子,也許你缺少這個,敝人替你老選擇這黃緞子的,非常厚,背在身上不怕雨水。”
  藍竜一看是件包裹,立覺這老闆商人心細,同時真是還缺少這個,大喜道:“劉老闆,謝謝你,我倒是沒有想到缺少衣包哩,多少錢?”
  劉老闆哈哈笑道:“公子,你那多餘的銀子,如果買衣包,那足可買十幾件哩!”
  藍竜笑道:“那就謝謝了。”
  劉老闆退出後,白鳳立將兩人的衣服打成包裹,笑道:“竜哥哥,今後由你背了。”
  藍竜笑道:“你也要練習,免得將來你單獨走時不習慣!”
  白鳳格格笑道:“我纔不單獨走哩,今後限定你啦!”
  藍竜聞言暗笑道:“你真不懂事!”
  就在這時,白鳳忽然道:“竜哥哥,我出去會兒!”
  藍竜愕然道:“作什麽……”問到這,他忽然自作聰明道:“鳳兒,你還不知厠所在那兒吧?快去找店老闆娘!”
  白鳳知他會錯了意,但也不解釋,急急嚮門外走,順手把門帶上。
  藍竜雖說傷好了,但因流多了血,這時有點疲倦,白鳳一出門,他就往床上躺了下來。
  白鳳哪裏是上厠所,衹見她直朝後院走!
  店後是處小院落,形成四合走廊中間是天井,白鳳轉到正面一間門口,居然輕聲問道:“彭伯伯,我來啦!”
  房中響起低沉的聲音道:“妞兒進來!”
  白鳳推開半面門,擠身而進!
  原來房中竟立着一個巨目濃眉的老人,體形高大,十分威猛,這時他背上還背着一隻其大如鬥的紅葫蘆,倘若那是裝酒的,那起碼要裝五十斤。
  老人身穿紫色大褂,腰束黑色絲帶,足穿福字履,白鳳一見,飛身撲到他的懷裏,嬌笑道:“彭伯伯,你老怎會來到這裏!”
  老人相貌雖威猛,但一見白鳳,居然慈祥的和聲道:“妞兒,你這次逃出來有多久?”
  白鳳笑道:“四個月了!”
  老人點頭道:“這次你不裝乞女了!”
  白鳳得意的笑道:“有人不準我裝啦!”
  老人呵呵笑道:“你喜歡那小子啦!”
  白風知道什麽也瞞不了這老人,嬌笑道:“你老知道他的身世?”
  老人點頭道:“他本人是個飛賊!”
  白鳳不樂了,噘嘴道:“不!他是個義俠,是個英雄!”
  老人點點頭,居然也承認她的看法,但嘆聲道:“可惜他的武功太弱了!”
  白鳳忽然撒嬌道:“彭伯伯,你老收他為徒弟好不好?”
  老人搖頭道:“妞兒,你是知道伯伯决不收徒弟的!”
  白鳳泄氣了,嘆聲道:“不知我爹收不收他?”
  老人又搖頭道:“伯伯雖與你爹氣味不同,但卻深悉你爹的個性,他不但不收徒弟,甚至不與任何外人打交道。”
  白鳳道:“那我竜哥哥再也找不到他的師傅了!”
  老人笑道:“你認為伯伯和你爹配作其師嘛?”
  白鳳愕然的道:“我爹在老輩武林中,尚且尊為劍帝!而你老則被稱為酒神,論武功你老和我爹並駕齊出,難道還不配?”
  老人笑道:“目前是配,將來就不配了,妞兒,你是有眼力,任何人都看不中意,居然竟被你選到一個蓋世奇才了。”
  白鳳驚喜道:“竜哥哥將來怎樣?”
  老人道:“他是天生奇質,日後必成蓋世英雄!妞兒,你千萬勿放過他!”
  白鳳聞言,真是喜極了,但又嘆聲道:“衹怕他再也找不到好師傅了!”
  老人搖頭道:“他的師傅一定有,不過不是現世之人罷了!”
  白鳳愕然道:“那,那,那……”
  她不知如何問起,老人一看她那傻樣子,笑道:“妞兒,他日後定有奇遇,你何必替他擔心,伯伯問你,你可知道他的身世?”
  白鳳搖頭道:“我還衹暗暗跟他四個月不到!”
  老人道:“他不是普通人傢的後代,他的祖父曾作過名將!他父親竟是武林大俠,尤其是他的母親,不但武功高,而且文才出衆!”
  白鳳驚奇道:“他父母還在世?”
  老人嘆聲道:“他母親早死了,死時這小子還衹五歲,父親也衹晚死一年!”
  白鳳戚然道:“他比我還苦,不知他是如何長大的!”
  老人道:“他被一個老叫化養大的,那點武功也是老叫化教的。”
  白鳳道:“他父親是如何死的?”
  老人嘆道:“他父親死在盤古洞裏!提起十二年的藍雄虎探盤古洞的老輩武林尚且伸舌頭!”
  白鳳驚叫道:“爹爹和你老都不敢去的地方!”
  老人道:“可是他父親卻不信邪!”
  白鳳道:“聽說神差老魔和鬼使有意一試!這是真的嘛?”
  老人搖頭道:“目前武林中,神差、鬼使、下十流、刀白王,你爹和伯伯我,論武功修為,可說卻是半斤八兩,伯伯與你爹不敢去他們也沒有種!江湖傳言豈可信。”
  白鳳怔怔的問道:“伯伯,盤古洞裏到底有什麽古怪?”
  老人道:“誰知道?衹知進去必死!因為當年‘十大主’就是一去不回,後來又有三大俠照樣進而未出,所以誰也不敢再去了。”
  老人忽然啊聲又道:“妞兒,你可知道你爸已離開芙蓉島了!”
  白鳳驚訝道:“爹爹,竟肯離傢外出了。”
  老人道:“伯伯我遇到他時,雖不講話,但已看出他神情與往常不同,大概有什麽大事情發生了。”
  白鳳沉重的道:“莫非與‘刀皇’齊天飛舊帳新算了?”
  老人也沉重的道:“刀皇、劍帝,其勢敵勢永難兩立,但他們都很明白,誰也打不敗誰,要算舊帳是永無了期的,不過這次似另有其人!”
  白鳳道:“除了伯伯與爹爹不會動,其他幾人都有可能!鬼使刁大年、神差雷晶、下十流萬事為,爹爹一見就不容忍。”
  老人笑道:“今後江湖有戲看了,老的少的,我看都不安份了!”
  白鳳道:“伯伯,據你老看來,武林莫非有大動亂了?”
  老人點頭道:“你們年青的都長齊羽毛了,那是難免的。”
  白鳳着急道:“我竜哥哥武功不高,這怎樣辦,他又不肯嚮人示弱,伯伯,求求你,你老雖不願收他為徒,難道不能傳他一點嘛?”
  老人微笑道:“伯伯的武功老輩的沒有不知道,就是名門傳人也有不少曉得,一旦那小子學了一招半式去,施出來難免被人誤會。”
  白鳳道:“伯伯的武功就算被人看出又怎麽樣,難道誰敢說長短?”
  老人道:“說我收徒呀!”
  白鳳噘嘴道:“莫說竜哥哥不是你老徒弟,就算是又怎樣,難道他不配作你的徒弟!”
  老人哈哈笑道:“好罷!伯伯看在你的份上,試試他能接受多少!”
  白鳳大喜道:“伯伯那你要教他‘擒王大七式’啊!”
  老人哈哈笑道:“丫頭,那是伯伯壓箱底的功夫啊!”
  白鳳格格笑道:“伯伯,教不教當然在於你了,不過他學了伯伯功夫一旦丟了人,衹伯伯伯也無面子吧?人傢一定說,酒神的武功不過如此啊!”
  老人大笑道:“丫頭,你竟在伯伯面前耍起花槍來了,走,你去叫那小子,咱們到野外去!”
  白鳳大喜之至,立即奔了出去,但出門又回頭道:“伯伯,你老先走,東面鬆林很僻靜!”
  老人道:“丫頭‘擒王大七式’,一招也要練半年才能得心應手啊!他如學不會,那就休怪伯伯不大方!”
  白鳳呼聲道:“假使一學就會呢?”
  老人道:“衹要有種伯伯全教!”
  白鳳高興極了,蹦蹦跳跳,如風而去。
  老人見她去後,自言自語的道:“與其死後失傳,不如教給那小於也好!可惜他的內功基礎不堅固,否則他確是這套絶學的繼承人!”
  這老頭似顯得非常得意,衹見他反手取下葫蘆嘴對嘴狂喝數口之後,他即由後窗一閃而去。
  在夜色朦朧中,忽見昌平城的東郊外,同時奔出兩條黑影,原來那就是白鳳和藍竜,他們邊談邊走,直朝一座鬆林奔去。
  一進鬆林,立聞林裏有個老人喚道:“走這兒來!”
  白鳳聞聲,回頭嚮藍竜道:“見面不要嚮他施禮,拱手就是了,他討厭俗套。”
  藍竜也許早就知道老人的來歷,答道:“我懂!”
  在—處林空之內的草地上,這時正立着“酒神”,藍竜一見,上前拱手道:“前輩久等了!”
  老人微微笑道:“小子,你沒有見過我老人傢吧?”
  藍竜點頭道:“武林三大奇人,江湖上遇到了不是好事!”
  老人訝然道:“誰說?”
  藍竜道:“都是這樣說。”
  老人愕然道:“何為不好?”
  藍竜道:“輕則挨駡重則吃苦!”
  老人哈哈笑道:“那是指壞人而言,可是你小子說少了三個!”
  藍竜道:“另外三個不配為奇人!”
  老人大笑道:“你小子這話可不能亂說,一旦被哪個聽到了,那就當心你的小命!”
  藍竜笑道:“生死何畏!敢說不怕!”
  酒神一看藍竜義正詞嚴,不禁豪然大笑道:“小子,憑你這兩句話,足當學我老人傢一招了!來,白丫頭大概都嚮你說明白了,咱們沒有師徒名份!現在我教你,將來你有什麽也教教我就行了!”
  藍竜拱手道:“請教了!”
  酒神正色道:“小子,我老人傢這點傢當,說難不難,但說易亦不易,你現在的內功不足,學成了不可與敵硬幹。硬幹非大傷元氣不可,一旦遇上能手,衹可拿去脫險,不可拿去剋敵!”
  藍竜恭聲道:“晚輩遵命!”
  酒神問道:“何謂擒王?”
  藍竜立答道:“於萬軍之中,先去其主將!”
  酒神點頭道:“這是我老人傢‘擒王大七式’中的最後一式!”又問道:“於萬軍之中,以什麽手段才能先去其主將?”
  藍竜笑道:“奇襲!”
  酒神點頭道:“我老人傢第一式就是奇襲,但這武功!你面對敵人,試問如何奇襲?”
  藍竜道:“久聞前輩的擒王大七式是掌法中藏拳法,以掌為正,以拳為奇,掌明拳暗,以掌為虛,以拳為實,敵架則掌虛,敵閃則化虛為實,拳掌互易,瞬息變化,虛虛實實,全在控製內勁!掌法如電,拳法如雷,剋敵之訣,重在擾敵之神,分敵之心。”
  酒神聞言,猛地跳起道:“誰告你的?”
  藍竜笑道:“是前輩剛纔暗示的!”
  酒神驚奇道:“我老人傢有什麽暗示?”
  藍竜道:“你老不是說出‘奇襲’二字嘛,對敵當面,非此何奇!”
  酒神大叫道:“厲害厲害,你已盡得其中三昧了,看來無須比劃給你瞧了,小子,拿耳朵過來,聽我口訣!”
  藍竜行近他的面前,側耳靜聽。
  酒神在他耳邊嘰咕了一陣稍停問道:“要不要第二遍?”
  藍竜笑道:“晚輩記住了!”
  酒神哈哈笑道:“吾道得傳了。”他猛的取下葫蘆!一口氣,竟出葫蘆中的酒兒喝得點滴無存。
  白鳳一見,格格笑道:“伯伯,一式要學半年嘛,別耽誤時間!”
  酒神舉袖一抹嘴,豪然大笑道:“教招式,哈哈!多餘的了!妞兒,你問他自己去罷,我的酒沒有了!”
  說完一騰身,竟如天神一般,衝空而去。
  白鳳不放心,輕聲問藍竜道:“竜哥哥你能在口訣裏悟出招式?”
  藍竜笑道:“我有把握,過兩天再告訴你!”
  白鳳在他表情上看得出知道他早就會了,不禁嬌笑道:“這麽簡單,那就回店罷!”
  藍竜突然一掌嚮正面推出!口中大喝道:“折!”
  白鳳瞪眼前望,但見前面的樹葉子一片都不動,正想發問之間!詎料猛聞背後轟隆一聲大震!
  這巨響,立把白鳳嚇了一跳,扭頭一着,觸目中見一株大樹連根拔出,倒橫在地!
  她驚啊一聲!叫道:“擒王大七式!”
  忽聽遠處發出一聲哈哈大笑道:“妙極了!絲毫不錯!”
  白鳳嬌笑道:“伯伯沒走,他成功了嗎!”
  遠處又是一聲哈哈大笑道:“成功了,大出我老人傢想像之外!他學得太快,呵呵……”
  聲音由近而遠。
  藍竜笑道:“他真的走了!鳳兒,我真感激他!”
  白鳳笑問道:“剛纔這式叫什麽名堂?嚮前推掌,卻在後面拔樹!”
  藍竜正色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是受到兩敵夾攻時,而先剋背後的威脅。”
  白鳳不明其妙,笑道:“你並未化掌為拳,同時掌未反轉政後呀?”
  藍竜笑道:“原來你沒有看到我的左手啊,當我右掌推出時,而我的內勁已暗運於左拳,我身體前俯之霎,左拳順勢上甩,這是拔擊,所以背後這樹連根拔出,因嚮後的左拳無法平衡之故,如成平攻,其樹必中斷,酒神這擒王大七式可以雙手運用,剋敵之妙,十不離九都在暗拳!”
  白鳳啊聲道:“這防不勝防!”
  二人說着回轉客棧,時已到了半夜。
  但未睡到多久,白鳳突然從後房門奔到藍竜床前急叫道:“竜哥哥,快起來!”
  藍竜是和衣而睡的,聞聲驚起,問道:“什麽是?”
  白鳳手中拿着她的鋼劍和衣包,輕聲道:“剛纔有不少夜行人從我們屋上奔行,我們追去看看!”
  藍竜道:“快留下店錢!”
  白鳳留下銀子,搶先出了後窗,招手道:“嚮東南方面追!”
  東南方正是去北京之路,藍竜忖道:“這方向難道發生什麽大事了?”
  追到昌平城河邊時,天已放曉,白鳳正待嚮城墻上躍登,但被藍竜喚住道:“鳳兒,嚮右沿城河走,奔捷徑快多了。”
  白鳳同意,側身再奔。
  及至中午,白鳳突見前途右側的山野間人影如幻,不禁回頭道:“竜哥哥,追上那批人了!”
  藍竜擡頭一看,噫聲道:“何此一批!”
  白鳳道:“管他,追上去!”
  藍竜道:“不要急,緩緩在後跟着,瞧明白原因再說!”
  這時二人棄去道路,跨嚮山林!詎料剛入一處林內時,忽聽一聲蒼勁聲喚道:“鳳兒!”
  白鳳聞聲,居然嬌喚道:“爹!”
  邊喚邊奔,猛撲而入!
  藍竜隨後急追,暗忖道:“我能第一次見到劍帝了,如果不是鳳兒自己說,我還不知道她是劍帝的獨生女兒哩,這下倒要看看這名震天下之人是個什麽樣子!”
  大概數十丈,忽見林中立着一個老年儒者,五流長髯,竜眉鳳目,面如滿月,但卻冷冰冰的,他穿一身黃袍,腰束藍帶,足着便鞋,這時靜如岩石背手而立。
  白鳳不似見了酒神那般親熱,但卻帶笑喚道:“爹,鳳兒曾聞彭伯伯說你老人傢已離開芙蓉島了!”
  儒者點點頭。仍冷冷的道:“鳳兒,你後面是誰?”
  白鳳立嚮藍竜一招手,稟道:“爹,他是竜哥哥,他姓藍,是鳳兒最喜歡的朋友!”
  儒者晤了一聲,開口道:“原來是他!苦人稱他為救星!”
  藍竜恭敬的見過禮,正色道:“前輩過奬了!救星兩字,晚輩實不敢當.因晚輩能淺力薄,無法能救苦人於萬一!”
  儒者居然有些動容,點頭道:“可見你已全心全意,盡力而為了,否則不會博得這個難能可貴的雅號。”
  僅僅這一段話,居然把白鳳給愣住了,她暗暗忖道:“爹何曾對人說過這暖和的話!”
  儒者忽嚮白鳳道:“鳳兒,馬上隨爹走!”
  白鳳大急道:“爹,竜哥哥也可同行嘛?”
  儒者搖頭道:“難道你不知爹的性情?”
  白鳳决然道:“爹,我不去!”
  儒者陡然一整色,且帶幾分驚訝,問道:“你知道去什麽地方?”
  白鳳搖搖頭!
  儒者鄭重道:“三年前那衹‘魔光電嘴’異鳥又出現了,目前已引起天下高手在追逐!你不是說,那衹異鳥你作夢都想得到!”
  白鳳决然道:“要我離開竜哥哥,我就不要鳥兒了?”
  儒者似感一震,猛將目光射註在藍竜的身上,他似十分仔細的在看!”
  良久,衹見他籲口氣,連連點頭!同時還嚮藍竜走近,但發出令人意外的問話了,聽他道:“藍竜,你能永遠帶着鳳兒在身邊?”
  這真使藍竜難以作答了,可是他毫不考慮,居然正色道:“晚輩雖無能,但願以生命保護!”
  (原書缺兩頁!!!)
  藍竜和白鳳走了十六七天,看看泰山已在望,可是他們一路之上發現的武林人也愈見愈多了。
  這天晚上,二人落在一座名為中宮的山鎮上,這座鎮在往常非常清淡,幾傢客棧都是冷冷落落,可是這幾天大不相同,不但客店客滿,甚至連住戶人傢也擠滿了,人物之形形色色,誰都不知他們由哪來的,又多又雜。
  當藍竜帶着白鳳到達時,好在天色尚早,所以還有空房,然在他們吃過飯後,店子即宣告客滿了,後到的被擋了駕。
  “山鎮上是沒有什麽可玩的地方,但時間尚未上燈,白鳳呆不住,硬把藍竜拖了出去走走。
  街道狹窄燈光不亮,街上有什麽可看,藍竜輕聲嚮白鳳道:“我們到鎮外去如何?”
  白鳳衹要到外面走動,她什麽地方都好,於是直奔西鎮口,踏上—條幽徑,在月色初升,四野朦朧之下,他們慢步而行。
  山徑剛剛轉彎,忽見迎面來了三條人影,距離近,一瞬之下,雙方都看得清楚,藍竜突然停步。
  原來對方是兩男一女,男的是青年,女的是少女,那少女竟就是鞭打藍竜之人,而兩青年也是那日與少女同行的那兩個,不過沒有那中年大漢了。
  少女一見藍竜,居然又發冷笑道:“你在找我報仇?”
  藍竜亦冷聲回道:“論理應該,但我不是那種無量之人!同時看在你是女流之輩,因此我守着‘男不與婦鬥’的君子之見。”
  少女嬌叱道:“你是沒有種!”
  藍竜冷笑道:“啊,那就請姑娘先報上名來!”
  少女未開口,其右後的青年大步行出接道:“小子,你還想找死!”
  藍竜冷笑一聲道:“閣下把死字看得這樣嚴重!”
  少女回頭喝道:“二師哥退開,這次我叫他流更多的狗血!”
  藍竜大怒,擺手嚮白鳳道:“鳳兒退後,我要教訓教訓這粗俗女子!”
  突然有人在暗中發言道:“八荒浪子,你莫冒失,對方姑娘是‘皓雲仙’齊媚姑娘!”
  藍竜聞言一震,忖道:“原來她是‘刀皇’的女兒!”
  為勢所迫,死也要拼,藍竜毫不改色,但卻不敢輕視,暗中準備着酒神的擒王大七式。
  白鳳不退,反而走近他耳邊輕聲道:“竜哥哥,你不可力敵,要乘他們輕視你之際迅速下手,久鬥必吃虧!”
  藍竜點點頭道:“不管怎樣鳳兒不可出手!”
  白鳳退開後,那號“皓雲仙”的齊媚已一掌朝藍竜劈出。
  藍竜冷笑一聲,閃開數尺,就在這一轉之霎,他的右掌猛掃而上!
  齊媚居然不避,嬌叱道:“十粒之珠.也要放光華,來得好!”
  “好”字一出,她的掌法竟硬帶回迎!
  藍竜突然大喝一聲:“滾!”
  他見敵迎,掌勢立虛,左拳由左,帶色帶衝,奇襲如電!
  “蓬”的一聲!少女防之不及,被打得全身飛起!痛哼出口!
  幸在藍竜功力不足,否則這一下哪還讓齊媚有命!
  兩個少年一見大驚,一個騰身搶救齊媚,一個則猛撲藍竜。
  藍竜知道對方來勢必猛,靈機一動,立取速戰之策!叱沉:“接招!”
  少年已被他剛纔那手莫測高深之招所懼,聞單橫避!
  藍竜本是虛式,但一見敵避,立即化虛為實,如影隨形,吐掌一蹬,又喝道:“倒下!”
  那少年如何能料到藍竜第一聲是虛,腳未立定,這第二聲一起時,那一股暗勁先已上身,又是蓬然而中!
  少年胸遭重擊,張口吐血如泉,身形搖了一搖,終於倒了下去。
  論武功,藍竜連半個也休想打贏,但這次他仗着酒神的絶技,配上他自己勉強可用的內功,居然以奇襲巧打,連番得勝!
  白鳳眼看她竜哥哥兩次得手,不禁暗喜,忖道:“他一次未練,僅憑口訣就能運用擒王大七式,這是多麽了不起的聰明啊,面臨大敵而不懼,出手有如成名四海的大英雄,憑這氣勢已足稱雄了!”
  她如飛走近藍竜,輕聲道:“我們快走!”
  藍竜搖搖頭,伸手嚮白鳳道:“拿兩顆丹丸來!”
  白鳳道:“他們恨你入骨,哪肯接受!”
  藍竜道:“那你去!”
  白鳳道:“我去不是一樣不接?”
  藍竜道:“你有使人毫無仇視的引力!保你作到。”
  白鳳道:“我不信,我是你的人啊!”
  她衹是這樣說,但卻不忍違逆藍竜的意思,輕靈的先嚮倒在地上的青年走去,行近了,低頭一看,衹見那青年,已閉目坐起,於是她輕聲道:“不要緊嘛,先生!”
  少年本來絶不理睬的,但聽到白鳳的聲音時,竟不由自主的睜開眼睛!
  白鳳見他面色蒼白,不由嘆聲道:“無怨無仇,你們何必呢,先生,請你接受我這顆藥丸,吞下就沒事了!”
  青年一看白鳳,不但不拒,而且誠敬的伸出手來道:“小妹妹,你是那藍竜的什麽人?”
  白鳳天真的道:“他是我竜哥哥!”
  說着交與丹丸,又道:“先生,你們下次不要打架好嘛!竜哥哥不是壞人啊!”
  青年毫不反對,嘆聲道:“小妹妹,憑你這一句話,我不再找藍竜就是!”
  白鳳感激道:“那你也是好人啊!快吞下!”
  說完又嚮遠處兩人行去!
  那面的青年正抱着那少女在查傷,可是他已聽到白鳳在這面所說的話,當白鳳走過去時,他竟含笑相迎道:“小妹妹,謝謝你送藥來了?”
  白鳳擔心似的,點頭問道:“這位姐姐怎麽樣?該不重罷!”
  青年和聲道:“逆了氣,不要緊!”
  白鳳籲口氣迫:“請吃我的藥吧!”
  那皓雲仙齊媚忽然張開眼睛,同時掙脫青年的懷抱,勉強立起,嚮白鳳道:“妹子,看你的樣子,聽你的聲音,我已心平氣和多了,拿來!是毒藥我也心甘情願吃!”
  白風嬌笑道:“姐姐,想不到你竟是個豪氣勝於須眉的人兒!”
  齊媚接過藥丸順勢朝口中一丟,接着拉住白鳳道:“妹子,你貴姓,咱一見就愛你。”
  白鳳道:“我叫白鳳,姐姐,你如喜歡我,那你就不要再找我竜哥哥算帳好不好?”
  齊媚遙望一眼藍竜,發現藍竜竟如木頭一樣,傻愣愣的立在那兒,簡直連一步也沒有移動,她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了口,回頭嚮白鳳道:“他流了血,我卻被打飛,我和他兩不相欠,妹子,沒有事啦!”
  白鳳放了心,籲口氣道:“好姐姐,你真是好姐姐!”
  齊媚已覺氣順血行,居然嬌笑了,問道:“妹子,你要去哪裏?”
  白鳳笑道:“我和竜哥哥住在前面鎮上,這是出來散步賞月的!”
  齊媚道:“原來如此,那我們後會有期,因我還有要事,否則非和妹子長談一晚不可。”
  白鳳道:“那就不留三位了,我送姐姐一程好嘛?”
  齊媚擺手道:“你和你傻哥哥去散步,不必送。”
  她說完立嚮那面青年道:“哥哥,時間不早了,我們走!”
  說走就走,她已騰身縱起,去勢如風,迫得那兩個青年沒有一句話講,衹好急急跟去。
  白鳳一見三人去遠,這纔行近藍竜笑道:“真的不打不相識,他們真不生你的氣了!”
  藍竜微笑道:“鳳兒今天相信沒有血的東西纔會對你無好感!”
  二人步也不散了,立了一會,接着就轉身回店。
  進了房子,白鳳忽然問道:“竜哥哥你聽出那個嚮你提出警告的暗中人嘛?”
  藍竜搖頭道:“聲音聽不出,但猜想他是各大門派中人,當今各派,無一敢與三奇三魔結怨,他們是在暗中旁觀。”
  白鳳笑道:“好在我無人認得!不然也少了很多人接近我了。”
  藍竜笑道:“你得了令尊多少傳授?”
  白鳳道:“我樣樣都學,可是我不和人傢打架,因此我就不知自己行不行能用。”
  藍竜道:“我也不想你與人動手!”
  白鳳道:“不,假使你到了危險萬難時,我不得不拼命了!”
  藍竜暗暗感動,拍拍她的肩膀道:“我不會傻拼,這就沒有生命危險了,鳳兒,你睡罷,明天要入山了,我們得先準備幹糧!”
  白鳳乖乖的答應,行到裏面房中睡去了。
  一夜無事,不覺又是清晨,洗梳之後,店夥計已送來早餐,恰在吃完之際,二人突聞店前發出“嘩喇”一聲巨響,竟把裏面的房子都震動了!
  白鳳驚叫道:“前面怎麽了?”
  藍竜道:“我去看看……”
  話未說完忽見門口奔過一位店夥計!
  白鳳一見叫道:“店傢你請進來!”
  那夥計好似我不到地方藏躲似的聞喚之餘,一鑽而進!
  藍竜問道:“前面出了什麽事?”
  夥計顫着聲音道:“公,公公子……前面來了一位兇神!神……櫃,櫃,臺臺被……紮倒,倒了!”
  藍竜道:“夥計,不要怕,說清楚一點!”
  有這一停,夥計總算定了些神,但仍回頭望望門外,一見沒事,這纔想到要關房門,扭身把門關閉之後,這纔籲口氣道:“公子,剛纔來了一位高大的老兇神,全身紅袍,頭大如鬥,眼如銅鈴,手中拿着一塊門板也似的東西,模樣尤如官大爺的火簽!上面有三個大字寫的是‘違者死”!……”
  他有點接不上氣,籲籲兩聲之後纔又接道:“他一進門就要房間,公子,房間沒有了呀!”
  藍竜道:“掌櫃的說沒有房子時,他就發脾氣?”
  夥計連聲道:“是,是,是,他把那面門板也似的玩意嚮櫃臺一放,天啦,櫃臺就如豆腐一樣,塌啦!”
  藍竜也感一震,嚮白鳳道:“那是鐵的!”
  白鳳搖頭道:“不!是銅的!”
  夥計急接道:“是,是,那是銅的,黃晶晶,亮得可以照人!”
  藍竜驚問白鳳道:“鳳兒知道這人來歷?”
  白鳳道:“就是三魔之一的‘神差’!我惹不得!與爹爹是死對頭!”
  藍竜忙問夥計道:“這人之沒有動靜了,可能是走了。”
  夥計如何知道,但又不敢出去看,見問難以回答!
  白鳳接口道:“猜想店前成了宮的,我們去看看!”
  藍竜知道是上路的時候了,於是拿出銀子給夥計道:“這裏衹多不少,我們要走了。”
  夥計接了銀子道:“公子,最好由後門,千萬勿到前面去!”
  藍竜笑道:“這個你不要管!”他把衣包和幹糧背好,領先走出房門,回頭嚮白鳳道:“你慢一點來!”
  白鳳搶到前面道:“我懂得魔頭的個性,我先走!”
  藍竜阻不住,衹好緊跟着!
  一到前面,詎料怔住了,觸目衹見店門口當中,直挺挺的坐着一個紅袍巨人,就憑他的背影也夠嚇人,其兩肩寬得比門口還大,僅望着的高度就頭頂門梁了!除了肩上那一點空隙可以看到門外,其他地方都被堵塞了!
  藍竜一見,暗暗叫糟,伸手把白鳳拉住道:“快轉身!”
  白鳳回頭一笑,搖了搖,輕聲道:“我會喚他離開!”
  藍竜懷疑,但又好奇,不由鬆了手!
  白鳳見他不阻了,於是又嚮前行,但卻嬌聲道:“竜哥哥,啊呀,那老黑鬼的話真不錯哩!這時真個來了他說的人啊!”
  藍竜不知她在搗什麽鬼,信口答應道:“真的不錯!”
  門口巨人猛的一回頭,嘿嘿笑道:“居然還有兩個不怕老夫的!”
  白鳳急接道:“老人傢,你老可叫什麽‘神差’吧!”
  巨人一眼看到白鳳的面目霎時消了他的兇煞之氣,而且扭過身軀來道:“小妞兒,這是你叫了,換個人如敢叫出老夫的字號!……”
  白鳳不讓他說完,接口嬌笑道:“那就該死!”
  巨人點點頭,問道:“你問老夫何來?”
  白鳳道:“沒有別的,不過昨天下午有個又黑,又矮,又胖!對了,又醜又兇的老頭子,他手中拿着一根又粗,又長,又重,天啦,真嚇死人,是根鋼鏈條啊……”
  她故意不說完!
  巨人吼聲道:“他在查問老夫!”
  白鳳噫聲道:“噫,你老怎麽知道!”
  巨人猛的起身道:“原來他先到了!”說完一低頭,大步衝出門外!
第二章 幽𠔌歌聲
  神差一走,空空的店立刻就擠滿了人,藍竜生怕被人群圍上請問,忙嚮白鳳丟個眼色,雙雙走出店門。
  出了鎮,藍竜笑問道:“鳳兒,你所說的另外一位就是鬼使?”
  白鳳格格笑道:“當然是囉,我如不撒謊,神差就會坐一天,那這客棧結果全完了!”
  藍竜笑道:“你知道神差非上當不可!”
  白鳳笑道:“神差和鬼使,一年要打十二次,每月都有一次,甲一聽到乙在找,那就火高千丈,乙如知道甲在查,同樣怒不可遏!”
  藍竜大笑道:“這就叫作狗咬拘,你的妙計是‘肉骨頭’!哈哈!”
  他的笑聲落時,突覺身上一緊,不由不悚然一震!可是低頭一看,但又不見東西!
  在前的白鳳偶然回頭,她發現藍竜面色有異,問道:“竜哥哥.怎麽了?”
  藍竜一看到了鎮口,隨即輕聲道:“風兒,我剛剛覺得全身一緊,不知是什麽原因?”
  白鳳聞言大驚,但不答話,她卻自言自語道:“神差真威風,居然公開大喝鬼使比鬥!”
  藍竜又知她在搗鬼,但這下卻會了意接口道:“他說鬼使不敢露面,鳳兒,這話可是真的?”
  白鳳點頭道:“可能是,神差個子高大,鬼使不及他一半,看樣子壓都可以壓死他!”
  藍竜道:“我不信?”
  白鳳道:“不信,那我就陪你到泰山去,神差聲明在泰山等候鬼使比鬥,到時你看誰勝就信了。”
  此語一落,二人突感身旁起了一陣冷風!捲起大團生灰!滾滾朝前而去。
  白鳳一見,居然長長的籲口氣道:“好險!”
  藍竜問道:“什麽?”
  白鳳道:“你剛纔就被鬼使的陰鏈鎖住了!”
  藍竜大驚道:“陰鏈?”
  白鳳點頭道:“名為陰鏈,實則是他的‘鬼鏈功’,這老魔如果要嚮某人起毒念,他先把鏈功將對方睏住,然後他慢慢的來折磨的,至死纔放手!”
  藍竜道:“我們未看到他啊!”
  白鳳道:“他就在你的背後,但卻以‘幽冥功’隱去身形!”
  藍竜嚇然道:“這魔頭真難防!剛纔他是被激怒而去的,難怪有陰風!”
  白鳳道:“不是什麽陰風,而是他練的幽冥功所發出勁風,他是被激發怒,無形中功力外泄,不然不會捲起塵土。”
  藍竜鄭重道:“今後談話都得留心了,這老魔是聽到我說狗咬狗而嚮我下手的!”
  白鳳一想不錯,真是餘悸尤存。
  藍竜問道:“鬼使的兵器就是一根巨鏈?”
  白鳳鄭重道:“你莫輕看那根鐵鏈,其名為‘鎖魂鏈’,他功力深厚無比,招式詭奇莫測,其重有千斤!”
  藍竜道:“神差那兵器何名?”
  白鳳道:“其名有二,一曰‘拘令’,二曰‘火簽’,其實是廟裏判官所用的東西,不止一件,另外還有一支筆,不過他把拘令加大成門扇,一端是把柄,前端成劍形,那拘令的重量與鎖魂鏈相等,不過他多出一支五十餘斤的判官筆!”
  藍竜笑道:“你爹用劍和蕭,酒神用的什麽?”
  白鳳道:“你不見他背上的大葫蘆,那也是一種兵器,還是精鋼鑄成的!”
  藍竜聽來大樂,笑道:“刀皇當然用刀了,另外一個‘下十流’呢,我連他的字號都不瞭解!”
  白鳳道:“你定知社會上有‘三教九流’之說?”
  藍竜點頭道:“這是人人都知的!”
  白鳳道:“九流之外還有下九流是嘛?”
  藍竜又點頭。
  白鳳道:“下九流人物,已經不被正人所看得起了,但這個魔頭還在下九流之外,其無恥是可想而知了,所以江湖送他個下十流,那也就是說無恥已極!”
  藍竜道:“這送號的人物真是妙人!……”
  一頓又道:“聽說這魔頭姓萬,這真連累千千萬萬姓萬的好人了。”
  白鳳搖頭道:“竜哥哥,你搞錯了,下十流是私生於,他根本沒有真實的姓。”
  藍竜吃驚的問道:“他不是叫萬事為嗎?”
  白鳳嬌笑道:“我念兩句成語你就明白他的姓名了。”
  藍竜笑道:“哪兩句?”
  白鳳道:“人不要臉!……”
  藍竜急急笑接道:“萬事可為!”
  白鳳格格笑道:“你知他用什麽兵器?”
  藍竜笑道:“這種怪物,當然在十八般兵器之外的外門兵器了。”
  白鳳更笑得走不動了,幹脆立住道:“在一百八十般兵器之外!”
  藍竜愕然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鳳道:“這個魔頭有種超乎想像的個性,通常的壞人,他明知自己壞,但卻不喜歡別人說他壞,這是一種人性未盡的現象,可是這個老魔就不同,人傢說他愈壞,他卻愈高興,這證明他已毫無人性了,他的兵器之所以盡往壞的方面設計!他有一條柔鋼小鏈,鏈上連結了許許多多的東西,那些東西的每一件,莫不代表壞人用的!”
  她見藍竜聽入了神,不禁笑了一聲,又接道:“我見他兩次,兩次都是與爹爹拼內功,所以我還記得他那鏈上一部分東西,竜哥哥,我說一件你就猜一件,要猜壞的。”
  藍竜道:“好的,恐怕猜不出?”
  白鳳道:“第一件是把刀!”
  藍竜想了一下,笑道:“代表搶劫殺人!”
  白鳳驚叫道:“猜對了,第二是衹手!”
  藍竜道:“代表扒!”
  白鳳跳起笑道:“一點不錯,第三是衹鎖匙!”
  藍竜已有心得,立接道:“代表偷!”
  白鳳嘆聲道:“竜哥哥,你真聰明,他第三樣是件女人的內衣,這下你猜不對了吧?”
  藍竜輕輕在她耳邊道:“代表淫!”
  白鳳粉臉一紅,含羞道:“你也壞,居然想到這上面去了!”
  藍竜笑道:“你不是要我盡往壞的地方猜嘛?”
  白鳳笑道:“第四是個小嬰兒!”
  藍竜聞言一怔,鄭重道:“他還采取孕婦的‘子河車’?”
  白鳳道:“他好吃那種東西!”
  藍竜道:“不猜了,這魔頭真絶無人性,我猜起來都有氣!”
  白鳳道:“還多着呢,總計不下三十樣,連欺師滅祖的代表物都有,甚至每樣都是他親手幹過的,可說壞事全作盡了。”
  藍竜道:“我如有能力,勢必先除去次魔。”
  話題一停!二人同時加了勁,直嚮前途急行。
  不知不覺,他們已進入了泰山境內,藍竜叫道:“鳳兒,我們找泉水去吃些幹糧!午時都過了。”
  白鳳嚮一處山𠔌指道:“哪裏定有清泉!”
  她領先奔去,一進山𠔌,耳邊真的聞到了淙淙的流水之聲。
  白鳳循聲而進,發現一遍緑茵滿地,山花多彩的好去處,其中一條麯折的溪流,清澈如鏡,不知名的遊魚,時浮時沉,水勢悠悠,林木陰蔽,和風送着花香,使人一到就有點陶醉。
  藍竜歡叫道:“這裏太好了!”
  白鳳嚮緑茵地上一躺,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我真不想動了,竜哥哥,這下半天就在這裏度過如何?”
  藍竜取下長劍和衣包,打開幹糧袋,嚮她側首笑道:“依你,依你,衹要你高興!’
  休息了一會,二人取來清泉,吃着幹糧,默默欣賞着那美不勝收的幽𠔌雅景。
  吃完幹糧,白鳳脫去鞋襪,行到溪水邊,坐在一塊平坦而光潔的溪石上,濯足戲水樂不可支,衹聽她嬌聲喚道:“竜哥哥,這多好玩,你也來呀!”
  藍竜笑着行去,哈哈道:“鳳兒,我的腳不臭!”
  白鳳格格笑道:“難道我的就因臭而洗嘛,你不洗算了!”
  她忽然指着身旁一座高高岩石道:“那你坐那兒好了。”
  藍竜依言坐下,問道:“你就打算這樣坐一下午?”
  白鳳嬌笑道:“我要捉魚玩!”
  說着真的跳到溪水裏捉魚去了。
  藍竜見她捉魚的手法特別高,手到魚擒,從不虛回,但她邊捉邊放,生怕把魚兒弄死似的!
  “鳳兒,你高明極了!”藍竜忍不住贊揚起來。
  白鳳笑道:“我懂的玩意多着哩!”
  藍竜笑問道:“令尊能以口技吹神麯,可見其音律修養已至極境,鳳兒你一定也是此中能手?”
  白鳳放了最後一條魚,仍走到她原來的石上坐下,笑道“也是你那句話,略知一二!不過我喜歡唱,無論何種詞麯,甚至民謠、山歌,沒有我不喜歡的……”
  她忽然一停,接着叫道:“竜哥哥,你看這兒多幽雅啊,四面環山,青翠滿目,緑緑的草地,淙淙的流水,飛禽翩翩,走獸不驚,山花遍地,你還不把蕭兒拿出來,吹幾麯輕鬆而抒情的調子,那是多麽寫意啊!”
  藍竜輕聲道:“這兒看起來不亞世外桃源,實際上就在天下武林會集之內,蕭兒不是凡物,藏起尤恐不慎,拿出來豈不引人立起覬覦之心!”
  白鳳輕笑道:“神蕭外表,除了古老外,毫無引人註目之奇,同時此蕭從未在爹爹手中用來對敵過,因為爹爹憑這把天帝銀劍,一生尚未被人打敗過,所以他把這奧妙無窮的神物備而不用,加之此物認識者無幾,見也衹有彭伯伯見過,你放心,衹吹凡麯,絶對無妨。”
  藍竜聞言,這纔放心,慢慢自懷中取出神蕭,真是誠而敬,生怕損壞似的。
  他仔細的觀賞一會,確見簫上刻有伏魔神麯一首,於是更恭敬的默悟良久,之後他面現喜色,顯已完全領會。
  接着,他擡起頭來笑問道:“鳳兒,你想要吹什麽,衹怕吹不好。”
  白鳳一直在註意他,聞言笑道:“竜哥哥,我已看出你對音律的修養很高,這是爹爹的心願!不過你放心.就算略知音律之人,他一旦吹起此蕭,簫不但將他的濁氣化淨,甚至自成之妙!衹要吹者意動,簫即自動調節。”
  藍竜大喜道:“竟有這般神奇!”
  白鳳道:“還有更奇的哩,比方我有一麯情歌,你吹者完全不明歌詞的內容,我如一唱,你就能心領神會的和上!”
  藍竜高興極了,立即道:“來,你唱罷!”
  白鳳笑道:“我換一首,但不告訴你是什麽!你準備!”
  藍竜捧簫近唇,點點頭!
  白鳳含笑,輕放櫻唇,唱道:
  “春天的早晨,太陽紅喲,嗨嗨,他英俊的爬呀,爬上我牧羊的山峰喲。
  遍地出野花,多麽香喲,嗨嗨,她隨着和風,含情脈脈,輕舞慢擁喲!
  活潑的小鳥,真正美喲,嗨嗨,它和着小調,那是多麽輕脆而陶醉的歌頌喲。
  他溫暖的紅唇,輕輕的吻着朝露,花兒喲,你為什麽顫動!
  他強壯的雙臂,緊緊的擁抱,而她喲,她漸漸的迷懵。”
  白鳳的歌喉美極了,甜極了,她唱的雖是一首山歌,但聽起來尤如天籟,使人有忘憂忘我之力,加上她銀鈴般的旋律,活潑天真的舉止,確有不可形容的美妙。
  吹的吹得鳳舞鸞翔,唱的唱蔦飛真躍,歌聲滿𠔌,簫韻繞天,真是唱和雙絶。
  藍竜停下簫音,喜色盈盈,嘆聲道:“鳳兒,你唱得太美了這是你自己作的歌嘛?”
  白鳳嬌笑道:“這是夷女牧羊歌!詞雖不見修整,意境倒還不壞!”
  藍竜道:“民謠山歌,重情而不重詞,情表意達,即為上品!我想你搜集得不少。”
  白鳳笑道:“各地方都有!”
  藍竜忽然停語,環顧四壁,如有所聞!
  白鳳輕聲道:“是否四面都像有人!”
  山𠔌四面的崖上,崖下,和林木山石之間,的的確確來了不知其數的人物,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三教九流,那全是被歌聲簫音所引來,他們來得自然,心平氣和,不聲不響,一個個一批批,一群群,但卻各走各的,有邊走邊停,有低首沉思,有目無他顧,更有忘形而隨着歌聲哼哼吟吟的,甚至有輕拍掌聲而和節的,總之他們是全神貫註,忘卻了一切!所相同的是他們生怕攪亂清溪邊的兩個少年,惟恐簫聲歌音中斷,所以沒有一個人去接近露面。
  藍竜似已明白四周的情況,他微微一笑,輕輕的道:“鳳兒,選一首更快樂的!長一點的。”
  白鳳含笑道:“你先吹一麯,讓我想想看。”
  藍竜再捧簫吹起!
  藍竜對神簫有了一次吹奏經驗,漸漸領略到神簫的玄妙,第二次吹來,真是得心應口,其聲之妙,全非凡響!
  第二麯剛停,白鳳就問道:“竜哥哥,你吹的是古竜吟麯!”
  藍竜點頭道:“此麯有消殺釋怨之功,起興廢頽之妙,聞者如處和風春日之下。”
  白鳳笑道:“竜哥哥,不出我所料,你對古麯都有修養!”
  藍竜笑而不言,問道:“現在看你的了!”
  白鳳道:“我這次唱一首名字非常古怪的歌!”
  藍竜道:“什麽名字?”
  白鳳道:“羊戀虎!”
  藍竜噫聲道:“這真是稀奇的名兒!”
  藍竜見她朱唇再啓,銀鈴似的聲音又發,隨即應詞而和。
  白鳳開始立在石上,漸漸的行走入草地,她的腳步一旋一轉,身形擺動,誰知她竟邊唱邊舞,始則徐徐婆娑,繼則翩翩翔翔,漸舞漸快,俄而如萬蝶穿花,其姿之美,妙不可言!
  她的歌聲隨看舞姿,初起充盈全𠔌,繞繞緩緩,悠悠飄飄,最後如風起雲從,充塞長空,聞之欲醉。
  “鳳兒!”藍竜剛剛停吹,即輕聲喚聲白鳳。
  “再來一麯嘛?”白鳳迎嚮他。
  藍竜搖頭道:“我們還是走吧!”
  白鳳道:“當心有人攔阻不放!”
  藍竜笑道:“他們都被你的歌聲迷住了!”
  二人所經之路,詎料發現不少癡呆之人,他們有的陶陶如醉,有的癡癡迷迷,有盤膝而坐,有依樹而思,半躺者,全臥者,真是百姿千態,怪樣齊出。
  白鳳見了,幾乎笑出聲來,她掩口而過,忍痛肚皮。
  二人翻過數座山頭,這時已看不到人影,藍竜忙把白鳳喚住道:“鳳兒,天全黑了,我們不必走啦,先找個地方過夜!”
  白鳳停步笑道:“這裏沒有洞隙?”
  藍竜探首四望,一指道:“左面似有深𠔌,有𠔌纔有崖,我們找崖去。”
  白鳳一看可不近,同時方向非其去路,猶豫道:“有幾裏啊!”
  藍竜道:“幾裏地,有什麽關係,加一點勁就到了,今晚雲太濃,當心下雨,露宿不得。”
  白鳳舉步行出,笑道:“我最討厭下雨!”
  一口氣,他們到了避雨的地方,那兒不但有座低沉的大𠔌,而且𠔌內全是森林,白鳳一見,鄭重道:“這地方陰森林的,看了就不舒服!”
  藍竜笑道:“闖江湖,難道是怕什麽妖邪,咱們又不是普通人,來,我帶路,走東面去,那兒一定有崖隙。”
  白鳳緊緊跟着,輕聲道:“這座森林,好似魔鬼張着大口,我們已被吞沒了!”
  藍竜正待笑她空有一身武功,但話尚未出口,耳中已聽到一聲異嘯!他突然拉白鳳的手臂阻道:“慢點!”
  白鳳駭然道:“這是什麽聲音!”
  藍竜鄭重道:“聲音倒是人所發出!但這是約鬥前的示威!”
  白鳳道:“剛好發在我們要去的地方,這真湊巧!怎麽樣,改個方向如何?”
  藍竜道:“不,我要看看,瞧瞧對方是什麽樣人物!”
  白鳳急急道:“快把神簫拿在手裏!”
  藍竜道:“為什麽?”
  白鳳輕聲道:“剛纔那一聲異嘯,如果是出之於人口,那除了三魔頭就不會有這次等貨,我怕你又遇上鬼使那種手段,他藏在暗中嚮你下手。”
  藍竜道:“拿着神簫就可免?”
  白鳳道:“神簫一遇天風,其孔就會發出輕微的音韻,這音韻一奏萬邪現形,同時如遇上魔頭明的攻擊,你就能適時吹奏神麯而防身。”
  藍竜啊聲道:“原來另有妙用啊,不吹也有用!”
  白鳳道:“如遇上比你高不多武功的,你就拿神簫當劍使,揮動之下,其音韻則強,這種音韻乃為神簫自發的神麯,敵人一聞,其功力驟減,且心亂神散,招式遲鈍,對你毫無危險!尤妙者此簫永遠撞不上敵人的兵器,所以你任意去擋!勿怕折損。”
  藍竜愕然道:“竟有這種奇妙?”
  白鳳道:“你如不信,那就先試試。”
  藍竜急急拿出簫,問道:“如何試法?”
  白鳳道:“你前面那棵樹,不是正擋着你的去路!”
  藍竜道:“這還要問?”
  白鳳道:“你如當它是敵,心念一動,揮簫掃除!它如是活動的,那它就會避開。”
  藍竜不懂,樹如何會動,但急欲一試,大步踏進,一近樹前,運功於臂,橫簫掃去!
  妙極,簫從樹身掃過了!不但無阻,而且連聲音都沒有!
  微風一動,藍竜身後閃上了白鳳,衹見她如電撲到前面,雙手一抄,如風將樹抱住,且急叫道:“竜哥哥,快來幫忙!”
  藍竜有點莫名其妙,行近道:“幫你什麽忙?”
  白鳳道:“這樹要倒了,我擔心它倒下去會發生很大的響聲,那會驚動那面的魔頭來查!”
  藍竜駭然道:“樹無傷損啊!怎麽會倒?”
  白鳳道:“你仔細看看,簫掃了處,必有比頭髮還細的傷痕!好在你掃得平整,如果斜一點,這樹早倒了!”
  藍竜大異,低頭細看,好不容易尋纔發現確有一條橫過樹身的傷痕,這更悚然了,忖道:“這是多麽不解的玄妙啊,無怪號稱神簫!”
  他急忙幫白鳳扶住樹身,問道:“如何處置?”
  白鳳道:“這樹不太大,可以移開上面,但不可移遠,稍遠必斜,衹將它脫離下段即可,脫離後,我們再慢慢的把它放下四面都有樹披擠着,如無大風.暫時不會倒的。”
  藍竜會意輕聲道:“好辦法!”
  二人費了不大工夫,總算如願以償了。
  白鳳耳中衹聽上面一些被葉的磨擦之聲,音響不大,叮口氣道:“我忘了樹倒發這一事,否則我就不叫你試了!”
  藍竜笑道:“幸好我掃得平整!”
  白鳳笑道:“現在你信了?”
  藍竜正色道:“大玄了,我雖加上幾成內勁,但未感到絲毫阻擋,這是多麽神奇啊!”
  白風嘆道:“此樹無辜,竟被我一言死亡,這是我的罪過!”
  她說來有戚然之慨!藍竜急急安慰道:“鳳兒,今後我幫你多作幾件善事補過就是了,同時我自己也不亂殺敵人,你不要難過了!”
  白鳳不言,她仔細看看那株樹,接着面顯然開朗了些,輕叫道:“竜哥哥,你看,這是可插活的樹,它的根部明年會再發芽!”
  藍竜見她高興了,不禁鬆了一口氣,自然而然的也跟着開心了,笑道:“不出數年,也許它得更高更大,枝葉更茂,鳳兒,你這一言,不是對它有德嘛,上半截算是它的疾病了,你叫我替它開刀醫病啊!”
  白鳳真樂了,輕輕的笑啦,她認為竜哥哥說得確實有理!但仍然嘆聲道:“這一刀.它是多麽痛啊!”
  藍竜伸手拉住她道:“走,病是痛苦的,但是痛不如短痛!如不開刀,它卻活不了幾年!”
  白鳳點點頭,隨着他直奔東西,恰好是穿越森林而行。
  天上的濃雲散了,一輪皓月,高高挂在天空!森林雖密,然而仍有銀光灑落地面,把那種陰沉沉的樣子衝淡了,白鳳這時衹感一種出奇的冷靜。她輕聲道:“竜哥哥!假使沒有那聲異嘯,你這時吹一麯‘銀河麯’多好啊!”
  藍竜笑道:“這也是古麯,可見鳳兒懂得真不少!你如要聽那我就吹!”
  白鳳急阻道:“不,不,那聲異嘯把我興趣衝淡了,於心不安,毫無情趣!”
  漸漸的接近東面𠔌崖了,就在這時,二人突然聞到一聲古怪的巨震,其音鏘鏘鐺鐺,音勁震耳生痛!
  白鳳急急道:“竜哥哥,快快提內功!”
  藍竜提功問道:“這是什麽?”
  白鳳道:“當兩年前鬼使鬥爹爹的,他那鏈條抖動,正是這種聲音!”
  藍竜道:“他為何要抖動?”
  白鳳道:“與我爹爹武功相等的這種人物,他們打鬥不是用招式,因為他們討厭把式,而認為招式是一種小孩子玩的事情,所以凡遇到與他相等的對手,一開始就鬥內功。”
  藍竜道:“如何鬥法?”
  白鳳道:“不問任何距離,衹要他認為自己的內功能夠攻到敵人的身上就行,哪怕是隔一座山,一座森林,一條河都可以動手,他們把自己的內勁運用於聲音殺敵!剛纔就是這種作用,因為他的目的不是你我可比,差之尚遠,所以聽來口感震痛耳膜,如果距離近,那會感到全身如遭雷劈,而且心跳神散!目眩頭暈,那是本身功力不強之故,無法抵抗!”
  藍竜道:“鬼使是抖動鏈條發音?”
  白鳳道:“對了,神差敲響他的火簽,刀皇扣指彈刀,下十流則抖動他的‘萬惡索’!”
  藍竜駭然道:“下個流的兵器叫‘萬惡索’!”
  白風道:“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其實名副其實一點不錯!”
  藍竜道:“令尊今後用什麽?”
  白鳳道:“他老人傢不是說,用口哨吹麯子!”
  藍竜道:“酒神如何?”
  白鳳道:“你見過苗人用於掌打鼓吧?他用手掌拍動‘乾坤葫蘆’其聲隆隆,緊急時如萬軍對陣,金鼓齊嗎,又如萬馬奔騰。”
  藍竜啊聲道:“他的葫蘆原有名字!”
  白鳳道:“刀皇的寶刀名‘萬勝刀’,神差的火簽名‘拘魂令’,他們都是棄招厭式的超等武林人物了,功力不知他們的人,那真是吐沫即可取勝,功力相等者即憑音對敵,可是還沒有比他們更高的人物出現。”
  藍竜笑道:“我不相信江湖上就沒有更高的了,也許是不願出來爭雄稱尊罷了。”
  忽然又響起另外一種怪聲音了!發聲的方向卻在更遠的正面。
  白鳳一聽,噫聲道:“這是拘魂令!”
  藍竜似豁然道:“你的謊言之策已實現啦,神差也到了。”
  白鳳鄭重道:“他們鬥開啦,等一會這兩面的音功必漸漸加緊!”
  藍竜道:“什麽加緊?我可不懂。”
  白鳳道:“這種運內功於聲音的對敵鬥法,原則上與招式一樣,同樣有慢而快,功力亦逐次增強,那是都想把對方壓住是一樣的道理,因為他們盡量在聲音上來破解對方音功!”
  藍竜道:“等於與招式一樣呀!”
  白鳳道:“據彭伯伯說,這音中也有招,那是無形的衹有同等武功之人才瞭解,不瞭解難於破解,破不了就得敗陣。”
  二人小心謹慎的仍嚮前行,白鳳生怕藍竜功力不足,忽然想到神簫另一功用,急急道:“竜哥哥,把簫倒轉來,輕輕揮動!”
  藍竜問道:“這是何為?”
  白鳳道:“它不但仍能防止隱身暗襲之人,同時那吹孔經過自然風力吹進,它能發出教大的音響,這音響就能抗拒外襲的功力。”
  藍竜笑道:“那何必,我如抗不住時,我就吹它!”
  白鳳道:“這不好,此舉會使人註意,神簫的秘密就會很快傳出,在你功力未增上乘之前最好不要冒人傢搶奪之險。”
  神簫在藍竜的心理上已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那衹僅次於白鳳而已,一聽防人搶的警告,他悚然一震連聲道:“鳳兒說得有理!”
  白鳳道:“在表面上,你衹把它當作習慣性的拿着,既不能離手,也不縣出特別尊重,這樣就不會引人註意了!”
  藍竜道:“那我幹脆收起來!”
  白鳳搖手道:“不可,目前你要時時刻刻仗它來防身啊,收在身上—旦遇險就措手不及了,你莫認為收在身上與拿在手中沒有多少區別,但有很多迅雷不及掩耳的事情發生,這種事情尤以武林所遭為多。”
  藍竜認為她的話確實正確,再也不加反對了,笑道:“從此人傢會叫我簫迷了。”
  白鳳道:“那是最好不過了!這就更安全。”
  藍竜道:“這也不見得毫無破綻,除非不用此簫對敵,一旦動起手來,人傢難道看不出?”
  白鳳笑道:“你知道有用樹枝作劍,單繩當鞭的高手嘛?”
  藍竜道:“對方衹認為我功力高,而不疑為是此簫之妙!”
  白鳳笑道:“你想通了就好!常言道:富人拿塊銅,人傢說是金,窮人拿塊金,人傢說他是塊銅。在江湖上,憑你這樣打扮,又這樣年青,誰能相信你手中拿的是支神簫!”
  藍竜微微笑道:“看不出,風兒對人的心理也有很高地研究!好,我就以你的主意為主意啦!”
  他瀟灑的輕揮一下神簫!
  白鳳看了很開心,輕笑道:“不像簫迷倒像書生。”
  突然間,兩種怪聲同時響起了,詎料整個森林都震得嘩嘩啦啦,地面都動了!駭人至極!
  白鳳急道:“你要不停的揮動,他們迎上猛拼了!”
  藍竜忽然不覺身體受震,不由大喜,輕聲道:“僅這樣已夠了,風兒你怎麽樣!”
  白鳳道:“在你周圍數丈之內,任何人都可得神簫之妙護!”
  藍竜啊聲道:“那太妙了,我們能接近去看嘛?”
  白鳳道:“勿進他們的勁力內圈是可以,不過我們最好是在暗中窺伺,露了面就會被他們忌視!”
  異聲愈來愈緊,整個𠔌內已猶如天翻地覆一般!
  忽然看到一個黑影坐在前面一處空地上,藍竜立即止步,嚮白鳳耳語道:“那是鬼使?”
  白鳳點點頭,伸手拉他側身而行,輕聲道:“到側面去,離遠一點,衹怕神差就在崖腳下。”
  藍竜看到那黑影不斷抖動手中一條粗鏈,而另一邊的聲音卻在三十丈外的崖下,忖道:“這種鬥法毫無可看的。”
  白鳳拉藍竜走到崖的北端,立住道:“在這裏如何?”
  藍竜一指崖上道:“最好上去。”
  白鳳道:“那就當心露形!”
  藍竜道:“由僻處登崖。”
  二人擇一壁角之處,悄悄的嚮崖上巧登,可是剛到崖上,突見一人面對面的輕喝道:“鳳兒,這有什麽可看的,快離開!”
  白鳳一看是爹爹,不禁嚇聲道:“爹,你也在此。”
  原來劍帝早到了,衹聽他沉聲道:“為爹的在你吃幹糧時就來到這裏了,竜兒不明,怪他不得,你是早知道這種拼鬥既不好看,又最危險,應該避開纔是。”
  藍竜接口道:“前輩,我的鳳兒馬上離開。”
  劍帝點頭道:“最好快點,等一會下十流、刀皇、酒神等全部會到。”
  白鳳驚問道:“今晚怎麽了?”
  劍帝道:“為了那衹魔光鳥!”
  藍竜噫聲道:“為了那衹鳥?”
  他心想為了一隻小鳥,竟引起江湖最高的人物來拼命,那真是小題大作了!可是劍帝卻鄭重的道:“那衹是由盤古洞中出來的,這洞你大概聽到酒神說過?”
  藍竜點頭道:“晚輩衹聽鳳兒說過!”
  白鳳暗急道:“糟,他父親死在盤古洞的事我瞞過了希望爹爹不提纔好!”
  劍帝一沉又道:“天下武林都想得到這衹鳥,再由鳥身上去研究盤古洞的秘密!”
  白鳳接道:“鳥還在泰山?”
  劍帝點頭道:“在丈人峰棲宿,白天則嚮海上飛去!”
  白鳳道:“哪有什麽爭奪的?誰有本事就誰得呀?”
  劍帝道:“誰也沒有收伏之力,到目前為止,我們這六人才各自研究出一套防禦之法。”
  白鳳道:“那更不必爭呀?”
  劍帝道:“把六入的長處集於一身!也許有收伏的希望。”
  白鳳啊聲道:“今晚的爭鬥,要敗者交出他的長處來!”
  劍帝點頭道:“所以這一鬥最為兇險,你們趕快離開!”
  藍竜恭聲答應,立即告別,他帶着白鳳直奔丈人峰。
  泰山為五嶽之首的東嶽,亦曰岱山,嶽岱,岱宗等名,群峰羅列,以丈人峰為最高,又有東、西、南三天門,東、西、中三溪等是最名勝之處,其餘峰巒溪洞無數,著名的有明月嶂、登仙臺、神霄山、孤山、鶴山、梁父山等等,因位居東魯,南北通達,所以一些尋幽訪勝者無時或止。
  藍竜和白風奔到天亮,他們已到達了西天門,於是他們就在西天門吃幹糧,略為休息,接着又走。
  由西天門到丈人峰,也夠二人走一天了,可是他們不敢在晚上走,僅在丈人峰下停止。
  時末黃昏,他們先吃東西之後,纔找地方休息。
  可是當他們剛剛找到了一處滿意之處時,猛的發現丈人峰有一道耀目的紅光衝空而起!接着就在天空如電繞動。
  二人一見,立知那是什麽東西!白鳳又驚又喜的急拉藍竜道:“看到沒有!”
  藍竜點點頭,輕聲道:“光華之盛,出我想像之外!”
  白鳳道:“實際上它衹有一握那點大,在你的手掌握住它時,別人保證看不到它的毛色,但卻能看到你手中拿着一隻雪白如銀的巨釘!”
  藍竜啊聲道:“它的嘴是白的!”
  白鳳笑道:“有小指頭大的後端,比針還小的尖端!”
  藍竜道:“它的聲音呢?”
  白鳳道:“除了發怒,那是采取攻擊之時,好似大英雄對敵,出招之前必須叫醒對方防禦,可是當你聽到天空一聲,‘殺’的時候,它已距你不到數尺!”
  藍竜問說,不由又驚又奇,啊一聲道:“殺的聲音!”
  白鳳笑道:“比小孩子的聲音不會小,可是它音停的時候,差不多又到另一方的天空了,當然不一定是飛高,因為它的攻勢變化百出,等於高手所出的絶招,無孔不入,無隙不鑽!”
  藍竜如有所悟,嗯了一聲!
  白鳳聽了嗯聲問道:“你嗯什麽?”
  藍竜道:“他的長處在快,但它的短處在叫!”
  白鳳道:“這叫做英雄氣度呀!”
  藍竜道:“它這一叫,豈不把它的長處變成短處了。”
  白鳳道:“怎麽說?”
  藍竜道:“敵有所聞,適時猛閃,小傢夥豈不常常撲空!”
  白鳳會意,呀聲道:“是啊!”
  藍竜道:“我如得到它,我就訓練它改變這習慣!”
  白鳳笑道:“那敵人就倒黴了,十有九遭劫,不過你得不到,同時還不知它懂不懂話!”
  藍竜道:“這種絶無僅有的神鳥,百分之百是通靈的,不懂話也能會意!”
  白鳳猛的駭聲道:“當心!”
  原來紅光愈繞愈低,這時竟到了他們頭頂不到百丈高了,圈子繞得也愈小。
  藍竜輕聲道:“勿露敵對之態,衹提防它的‘殺’聲,聲起我們同閃!其聲起上,我們固定右閃,此外則朝聲之側方閃。
  白鳳會意之際,忽聽頭頂響起一陣鈴聲,而鈴聲竟有節奏!
  藍竜噫聲道:“這是為何?”
  白鳳也感大異,輕聲道:“是魔光的聲音,但我前幾次都沒有聽到過!”
  藍竜悄悄的道:“我明白了!”
  白鳳道:“什麽?”
  藍竜道:“此鳥有兩種不同的聲音,也許有三種、四種,甚至如人之喜、怒、哀、樂等情感,其聲似情感而發,但不知它眼前是何情感?”
  白鳳愕然道:“你能確定如此?”
  藍竜道:“我已有十分把握來肯定自己的判斷,因我已確定它的怒聲是‘殺’!”
  白鳳道:“那這鈴聲呢,你聽,還在響哩!”
  藍竜突然調轉手中簫,急急捧着就吹!
  白鳳似亦立有所悟,忖道:“他和它,啊!竜哥哥奏‘清風明月’古調!”
  簫聲一起,突覺頭頂的鈴聲曳然而止!但稍停止,不久接着又響!
  白風一聽,驟然歡跳着:“竜哥哥,它反而和你了!”
  藍竜的目光問她示意,表示明白了,而且他目光射出非常高興之意。
  明月清風一麯奏罷,空中的鈴聲同時告停!
  藍竜擡頭朗聲道:“朋友,各得妙極了,如有興趣,你再和我奏一首古調,麯名‘長亭別’,因為我們也許此會無後期了!”
  他說完即奏!
  詎料真正怪事,空中的聲又響了!居然再和啊!
  白鳳一聽,暗暗樂極了,但卻不敢出聲打攪!
  第二麯完時,紅光繞得更低了,低到衹距數尺,這下可以看到確是一隻小的玲瓏可愛,紅羽如電的小鳥兒,不過它的銀嘴亦被其羽光映成彩紅色了!
  藍竜已確定它沒有惡意,又朗聲笑道:“知音難逢,可惜今宵一別啊!……”
  紅鳥忽然發出第三種聲音了,那與清晨的畫眉鳥之聲無異!不急不徐婉轉動聽,有高有低,中拍中節。
  藍竜就衹與它兩麯和奏之工,豈料他竟與異鳥心神相通了!衹聽他歡喜跳叫,樂不可支似的道:“你說不忍分離?”
  紅鳥又叫了,叫聲雖同前,但卻發音高昂許多!
  白鳳似亦悟出其聲之妙,竟亦歡叫道:“你說你喜歡我兩個?”
  藍竜接口道:“鳳兒也懂了,那更炒了!”他立又嚮鳥道:“朋友,你如不棄我倆,那就請落到我鳳兒的肩上來,以表誠諾。”
  紅鳥呼的一聲,真的落在白鳳的肩上,而且發出細如蟋蟀的嗚聲,充分表示依依撒嬌之態。
  白鳳反手在它身上撫摩道:“你不要啄我啊!”
  詎料小鳥的銀嘴真的在白鳳的粉瞼上挨挨磨磨起來,竟是親個不停!
  白鳳衹覺得暖和和的,那有什麽麻木之感,這更使她樂極了。
  藍竜忽然道:“我們快連夜離開泰山!”
  白鳳會意點頭道:“要它立在肩上也不妥當啊!”
  藍竜道:“它既伏了,你把它放入衣袋好了,作一次巢它今後自會出進了。”
  白鳳還沒動手,紅鳥竟一鑽不見了!
  藍竜哈哈笑道:“鳳兒,它不須你費事啊!”
  白鳳一摸袋子,觸手就知紅鳥已到了袋中,不禁格格笑道:“它太乖了!”
  二人說說笑笑,立即離開泰山!
  天再亮時,他們已到了泰安城。
  進城落店,正是早餐之際,二人吃過飯休息一會,再到街上去玩玩。
  在街上玩的時候,白鳳輕聲嚮藍竜道:“竜哥哥,假使我這時看到‘下十流’那種壞人的時候,我就不怕了。”
  藍竜笑道:“你就放出魔光?”
  白鳳點頭道:“那還客氣嘛!”
  她想到魔光的威力,她的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入袋裏!
  豈知剛剛一摸,立覺不對,面色都變了!
  藍竜偶然發現她面顯驚訝之色,忙問道:“鳳兒,怎麽了?”
  白鳳駭然道:“它不動!”
  藍竜聞言不信,低着頭,爬開她腰間的衣袋嚮裏看!
  一會兒,他笑了笑道:“鳳兒,原來這小東西在睡覺!”
  白鳳皺眉道:“我搖了它啊,竟搖不醒嘛?”
  藍竜忽然鄭重道:“這就糟了,假使你遇上很高武功的壞人,而又在危險的時候,不巧正逢它睡覺怎辦?假使真搖不醒的話!”
  白鳳道:“真的啊,我看,我這樣用力啦,它仍就捲成一團!”
  藍竜帶出莫奈何的笑聲道:“鳳兒,往往一件事物,它有最好的長處,也有最壞的短處,以此鳥來說,那是一點不假了,我們今後不可依賴它,一切聽其自然,最低限度我總算得了一隻好玩的東西了。”
  白鳳道:“我倒不要緊,我擔心你啊!”
  藍竜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他一生所為,如果仗着外力而成,那他就毫無出息了,你不要希望小鳥助我!我不會憑它挺胸的!”
  白鳳嘆聲道:“在你還未練成可憑的武功之前,有點助力當然也好啊?這並不丟人呀!”
  藍竜安慰她道:“鳳兒有就有,沒有也算了!”
  他們閑玩了半天才回店,吃過中飯又起程。
  白鳳連吃飯的時候也不忘記去探鳥,但沒有醒,這時到了城外又去摸豈知仍未醒,他氣了,竟駡道:“原來是衹小懶鬼!”
  藍竜哈哈笑道:“也許它的厲害是睡成的啊!”
  白鳳也笑了,嬌聲道:“小東西可能是陳博老祖的徒弟!”
  陳博由睡得道,藍竜聞言大笑道:“那就糟了,師傅一睡就是幾百年,徒弟起碼也要睡十年!”
  白鳳格格笑道:“十年我倒是不信,但它由早晨到現在,不算不長啊!”
  說說笑笑,走起路來非常輕鬆,他們忘了自己要去哪兒。
  當他們走到未申之交的時候,忽見道上來了一大批急急忙忙的商旅行人,白鳳感到有異,忙嚮藍竜道:“竜哥哥,對面來的這群人恐怕不對啊!”
  藍竜笑道:“沒有不對呀,他們純為普通人!”
  白鳳道:“不,他們的神情似很緊張,莫非經過黑道人物的洗劫?”
  藍竜笑道:“他們的東西部在肩上手中,背的提的似沒受過搶劫之情!”
  白鳳鄭重道:“那他們緊張什麽?何故爭前恐後而來!”
  藍竜哈哈笑道:“這是快近天黑的時際了,作生意買賣的,每到這個時候要趕宿頭呀。”
  討論之間,群衆接近,這時藍竜纔看出每個人的面上都有驚惶之色,不由起了疑問,他迎着一個中年商人攔問道:“大哥,你們由哪兒來!”
  中年人側身就想闖過去,話也不答!
  藍竜伸手一擋,噫聲道:“這位大哥怎麽了!”
  那人不得不停,這纔發覺藍竜是個身背長劍的少年,退一步道:“公子,你身上有劍,那你就到徂徠山下去看看!”
  說完低頭,後然被他鑽過去了。
  白鳳見他又要阻第二個,隨即叫道:“竜哥哥,不要打聽啦,徂徠山下一定出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了,我們走罷,方向是我們的去路。”
  藍竜道:“你去過徂徠山嘛?”
  白鳳道:“沒去過,還不知有多少路哩!”
  藍竜道:“我也沒有去過,一路打聽,可就誤了時間啦!”
  猶豫之際,忽聽背後有人道:“公子,要請領路之人嘛?俺的傢就在附近!”
  藍竜回頭一看,覺得這人似在哪兒見過,問道:“大哥,我見過你?”
  來人是個三十幾歲的壯士,但他身上沒有兵器,可是他又絶不像個普通人,他哈哈大笑道:“公子,也許在泰安城的客棧中見過吧,我們都住在後院呢!”
  藍竜被他提醒,啊聲笑道:“對了,對了!你大哥住在轉角的一間!嘻,我真善忘!原來大哥就是本地人!”
  壯年大笑道:“俺走慢一步,所以落到公子後面了,俺的傢離此不到二十裏!”
  白鳳接口道:“這位大哥,到徂徠山去是如何走法?”
  壯年道:“姑娘,沒有大道可走,時已不早,路不熟時走到更深也休想走到,如有領路之人,俺保你日不下山就到了。”
  藍竜道:“大哥,要多錢,請你帶帶如何?”
  壯年笑道:“在平時,不要錢俺也願意,可是俺有一個月沒有回傢了,急着想看看傢人,公子既然真要俺去,那衹好走一趟了。錢,隨公子的意思吧!俺怎好開口。”
  藍竜道:“一兩銀子如何?”
  壯年點頭道:“那就不好意思了,現在就走,而且要快一點,否則要日落後才能到!”
  他領先行出,偏嚮左側小路。
  藍竜見他大步急行,他腳底下卻未顯功夫!於是不疑,招手嚮白鳳道:“鳳兒,我們跟上。”
  開始倒有小路,不久竟走的是山林和毫無居民之地。
  約有一個時辰.那壯年忽然立住了,回頭叫道:“公子,跟得上嘛?”
  藍竜在後面數丈之遠,笑道:“你衹管走!”
  壯年道:“俺擔心那位姑娘啊!”
  白鳳笑道:“我是鄉下人!走路沒有問題。”
  壯年舉步又行,可是他剛剛轉過一處樹林,衹見他猛的再停,且回頭駭然道:“公子快來!”
  藍竜聞聲伸手拉住白鳳,火速趕近問道:“什麽事?”
  壯年道:“前面那溪邊有人喊救命!”
  藍竜耳聽遠處真有哼哼之聲,不由拔身而起,連同白鳳也帶了過去。
  壯年一見,面上露出莫明其妙的笑容,他不但不怕,竟也跟了過去。
  溪邊的草地上躺着一個人,全身縮作一團,藍竜、白鳳趕到發現,慌忙走近一看,原來是個老得不能再老似的人物,頭髮鬍須、眉毛,根根如銀,連眼睫毛也其白勝霜!可是有點分不清頭髮和鬍子眉毛的界限,那是亂糟糟的一頭一臉,眼睛都露出不多,他身上穿一套灰色的大褂,但下襬是反轉來用一塊花布巾束在腰間,所以他的緊腳褲露出膝蓋來,腳上穿一雙麻鞋,奇在上面沒有土塵,這時仍哼個不停!
  藍竜不知他為了什麽哼,因此俯下身去問:“老人傢,你老怎麽了?”
  那老人一聞有人在叫他,而他卻哼得更兇,更起勁了,連哼帶問道:“哎喲哎喲,你是誰?”
  藍竜道:“我是過路的,老人傢,有什麽不對嘛?”
  老人移動一下,但卻發出哎喲,哎喲之聲叫了半天才又道:“我老人傢被蛇咬了!”
  藍竜籲口氣但卻又急了,連忙道:“在什麽地方!快給我看看!”
  老人道:“不要看我老人已止住毒,不過就是行不得。”
  藍竜一擡頭,看到壯年到了,急急道:“大哥,我再加一兩銀子,請你背背這位老人傢!”
  壯年回頭望了望,不知他在想什麽,忽而搖頭道:“公子,這一耽擱,衹怕趕不到地頭就天黑了,那兒幾十裏地的方圓沒有人傢,問果再叫俺背個人,那就更麻煩!”
  藍竜道:“去不去徂徠山事小,這老人傢不能不管,嗨,這種地方,他來作什麽,年紀這麽老了。”
  壯漢道:“以俺看來,此老是個採藥之人,可是他身上卻沒有行李!”
  那老人卻接口道:“大孩子,我老人傢什麽都有啊,可是被我那該殺的毛驢兒給帶着溜掉了!所以我老人傢現在衹有等死呀!”
  壯年道:“驢兒一定跑不遠,俺替你找找看!”
  老人準手道:“免操心,那該殺的已溜了半天啦!”
  藍竜嚮壯年道:“大哥,閑話免談,還是請你背背罷!”
  壯年忽然正色道:“對不起,俺回到傢裏還有幾十裏,公子既然不打算去徂徠山,那俺也不要公子破費了,對不起!”
  他說完再也不管,回頭大步而去!
  白鳳在旁嘆聲道:“此人相貌堂堂,豈知竟無敬老之心,也無憐憫之情!”
  藍竜笑道:“他難不住我,鳳兒,現在你背衣包!”
  白鳳道:“你背老人傢。”
  藍竜道:“不背不行,蛇毒阻不了多久,非找個人傢安置不可,毒汁如不吸出來,傷處就會潰爛,一旦毒性攻心,此老就無救了!”
  老人接口道:“小子,我老人傢住在大汶口鎮上,那該殺的驢兒一定先回去了,到了店中,我老人傢自己有靈丹,一敷就好,何必吸啊!”
  藍竜不知有多少路,但卻很高興,忖道:“採藥之人,八成有妙方,這卻少了很多麻煩!”他於是雙手嚮老人一抄!
  第一下沒有抄好,老人的下半身溜脫了,衹聽他猛的哎喲一聲,駡道:“小子,你怎麽沒有出息,我這幾根瘦骨頭都抱不起,痛死我了!”
  口口聲聲叫小子,而自己反稱老人傢,這時還發脾氣,真是不懂好歹的老傢夥,他竟把藍竜駡得非常尷尬,然而他毫不生氣,紅着臉道:“對不起,我忘了右手這支簫哩!”
  他忙把簫交與白鳳,第二次就小心了,慢慢的,生怕再撞了老人的傷處,使他為難的是不知在哪裏有傷!
  他還沒有用力,那老人突然在他頭頂天靈蓋上猛拍一掌,駡道:“小子,你想把我老人傢怎麽樣?”
  這一拍,可真把藍竜給拍糊塗了,痛雖不痛,但卻莫明其妙,怔怔的笑道:“老人傢,怎麽了,我衹是抱起你老啊!”
  老人冷笑道:“你有多大的氣力,竟想把我老人傢抱到大汶口去!抱不到半裏地,不把我老人傢給摔死纔怪!”
  藍竜豁然笑道:“老人傢,我是第一步把你老抱到那面樹上去靠下來,如此躺着,我如何背呢!”
  老人嗯聲道:“那我老人傢打錯你了!”
  藍竜笑道:“凡人有了病痛,其性情一定是煩躁點,老人傢,我不會埋怨的,來,你老也稍用點力!”
  老人才不動呢不要用力!
  這次總算被藍竜抱起了,他慢慢的將老人靠在樹根上,竪起來籲口氣,看看老人坐得很好,笑道:“老人傢,你老的體格還不錯哩!”
  老人點頭道:“當然還有幾兩肉!”
  白鳳行近,過去替老人傢輕輕拂去身上的灰土!
  老人嚮她點頭道:“妞妞兒,你真好!”
  藍竜使了半天力,不但未得半個好字,白鳳衹拂拂灰,他立刻顯出感激之情,這老傢夥待人可有私!
  白鳳笑道:“老公公,這大的年紀了,今後最好呆在傢裏算了,人老精力弱,你老還采什麽藥?翻山越嶺,那是很危險啊!”
  老人嘆聲道:“妞妞兒,這你就不知了,人愈老,他愈要活動,愈動身體愈健康,比方我老人傢來說罷,騎着驢,帶着行李,離開那烏煙瘴氣的人患之地,訪些幽𠔌,尋些勝地,采些名藥摘些異果,耳裏聽的流泉淙淙,鬆濤送韻,眼裏看的山花竟豔,青翠無邊,日履芳草地,夜宿明月依,試問這是多麽暢意啊!”
  藍竜還怕他說個不停.那更耽誤時間,急忙蹲下道:“老人傢,你老真會享受,我們將來也要學樣啊,現在來,時間不早了,咱們到大汶口落店再長談!”
  老人真正不識好歹,詎料他突然舉腳一蹬,噗的一聲蹬在藍竜的背上,重倒是不重,但出人意外,竟把藍竜蹬個五體投地!他還駡道:“小子,我老人傢一看你就是花花公子出身!”
  白鳳一見,她覺得竜哥哥受了大委屈,急忙伸手扶起道:“竜哥哥……”
  藍竜的為人,不是別人想得到的,衹見他笑着止住白鳳,拍拍手道:“鳳兒,是我錯了!”
  老人卻接問道:“小子,你知道錯?”
  老人道:“是的,我猜想到大汶口必不近,所以你老見我沒有找根帶子把你在背上,提防我背不牢,一下把你給摔下,因此纔生氣!”
  老人這下卻笑了,點頭道:“原來你還不是花花公子出身,花花公子是不會有見地的!”
  白鳳在旁暗忖道:“現在我對竜哥哥有認識了!原來他對苦難之人,竟有人所不能容忍的大量!”
  藍竜忽然脫下外面的罩衫嘶的一聲,硬將一件買來還不久的長衫給撕作兩半,之後笑道:“老人傢,這下怎樣沒有問題了吧!”他說着再度蹲下!
  老人笑道:“回大汶口時,我老人傢買一件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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