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忆文 Yi W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8年1987年)
剑傲武林
  作者:忆文
  “乾坤一绝”海天遗叟眼见武林中大乱将起,秉着悲天怜人之心嘱其关门弟子岳腾下山,行道江湖,助在江湖中独撑危局的“神州二老”共抗邪恶之徒。
  岳腾下山后误交仇人之子“银扇书生”黄琦,黄琦阴险奸诈,岳腾又毫无江湖经验,处处为黄琦所利用,并假为祸江湖的“天龙帮”之手,将岳腾打下万丈深渊,幸为大师兄“武林四奇”之首的“东岳狂生”所救,不但得到师兄面壁三十年所得的霸道掌法“须弥十王式”,且解除了师兄自囚数十年的苦行,重行江湖为武林除害。
  其时江湖中血劫已起,当年江湖中“二圣”、“三妖”、“四奇”、“十魔”中的人物纷纷重出江湖,“宇宙三妖”之一的“北邙鬼妖”令其弟子“虬髯苍龙”鲍金城,广邀邪派高手,组成“天龙帮”为祸江湖最烈,而“三妖”、“十魔”中人不甘蛰伏,纷纷重现江湖,尤其江湖传言“赤藤朱果”
  和“太白金精”这等天材地宝和神物利器再现江湖,更引起了这批妖孽奋起抢夺,整个江湖完全淹没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岳腾不为邪恶势力强大而所动,在众多正道英雄的帮助下,力抗群邪,三挡“飞魔”,九战“人妖”,为正道人士树立了抗敌的信心。
  岳腾在行走江湖之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邂逅“冷云谷”少谷主终于明白了灭门毁家的凶手亦隐身于“天龙帮”中,同时于“二圣”中的箫圣的女儿东方飞凤在并肩抗敌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同时与十魔中功力最深的“烈火神君”一战而结为异姓兄弟,大大的削弱了敌对的势力,使正派实力大增。“乾坤一绝”海天老人,见敌势已大,许多意想不到的魔头纷纷出山,招回岳腾,将用“太白精金”铸结而成的苍冥神剑传于岳腾,将霸道已极,本不想再传于世的凶悍剑法传于岳腾,并令其大弟子“东岳狂生”联络正道中的“二圣”、“四奇”,及东海群雄于邪道的“三妖”、“十魔”决战于“天龙帮”,一战中岳腾不但报得血海深仇,而且令三妖十魔中除“星宿人妖”和“天童”、“地叟”三人负伤而循外,其它人全部伏诛,从而使血腥的扛湖,重归平静,岳腾亦于东方飞凤和冷翠薇缔结终身,同行江湖,共同为武林众生谋福利。
  第一章 误会丛生
  第二章 暗箭难防
  第三章 须弥十三式
  第四章 烈火神君
  第五章 战云密布
  第六章 十绝大阵
  第七章 兄妹相认
  第八章 力服双怪
  第九章 太白精金
  第十章 东海一钩
  第十一章 喋血白帝城
  第十二章 驱狼喂虎
  第十三章 狼子野心
  第十四章 狂生再现
  第十五章 东海奇客
  第十六章 宇内三妖
  第十七章 八门金锁阵
  第十八章 群魔乱舞
  第十九章 虚妄之行
  第二十章 玩火自焚
  第二十一章 天材地宝
  第二十二章 误中奸谋
  第二十三章 朱果大会
  第二十四章 天作之合
  第二十五章 星宿人妖
  第二十六章 正邪大决斗
第一章 误会丛生
  仲春二月,繁花遍野,青山如黛,好一遍锦锈大地,此时,在太原城郊的山道之上,有一匹雪白骏马,在缓缓而行,马上坐的是一位轻装少年,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丰神,英气勃勃,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身怀绝技之人。
  但这少年似是有着沉重的心事,只见他眉峰微皱,俊秀的脸上略带蹙容,忽闻他轻叹一声,道:“唉,这茫茫人海叫我到哪里去找嘛?”
  听他口气,似在找人,但不知道他所找的是谁?
  这时夕阳已经西下,晚露轻飘,归鸦阵阵,天色渐渐向晚,忽又听他惊啊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好,今夜恐怕又要错过宿处啦,还是快点走吧!”
  当下两腿一夹,直同一股流烟,疾驰而去,只见他纵马疾驰,转眼已来到一座林边,果然,这少年的确是身怀绝技之人,一听就知,前面林中有异,连忙勒缰停马,凝神以俯,不一会儿,从林中踉踉跄跄奔出一位华服青年,这青年约二十四五,文士打扮,生得俊朗清逸,给人印象不错,许是被敌人追得急了,才会如此猛奔,但从他那奔跑的身形看来,亦不失为一流高手,马上少年正在皱眉犹豫之际,突然数声沉喝,又从林中奔出七八个轻装大汉,蓦间为首那个大汉,厉声喝道:“狗贼,快给老子躺下。”
  扬手处,两点寒星,一取脑门,一取背心,向前面那青年闪电袭到,马上少年暗道一声:“糟糕。”正欲出手抢救,忽见那青年恍肩滑步,左让盈尺,反臂一伸,已将两枚暗器接住。
  马上少年惊心方定,微微点头,暗暗称赞不己,可是,那青年许是本就负伤不轻,如今因接这暗器,脚下更见蹒跚,终于支持不住,一跌摔倒在地,后面那些大汉,见机不可失,一阵沉喝声中,拳、掌、刀剑等,蜂踊而上。
  马上少年本是侠义中人,岂能见死不救,立刻长啸一声,两手微按马鞍,身如脱弩之箭,掠空猛扑。
  但见他身在半空,左手虚空一抓,已将倒地青年摄入怀中,右臂向后一甩,鸢飞鱼转,身形极为美妙的,倏又翻回马背,他这一出手之势,就展出两种绝艺,一是虚空摄人,一是凌空虚渡,若非功力特高之人,难以有此造诣。
  许是他这两项绝艺,已将那七八个轻装大汉镇住,个个瞪目结舌,半晌讲不出话来,这当儿,马上少年才将那几个大汉打量一眼:为首那人是个虬须大驻,第二个则是位黑白阴阳脸,第三个满脸大麻,凹鼻缺唇,真是人见人厌,其余几个无用细表,个个面目狰狞,凶相毕露。
  正打量间,忽听为首那个大汉,沉声喝道:“何方小子胆敢横梁子,赶快报上师承,万儿,否则,就别怪咱们崂山七煞,手下无情了。”
  马上少年朗声笑道:“管你什么七煞八煞,尔等如此倚多为胜,又算哪门子英雄好汉?”随即又冷笑一声说道:“小爷姓岳我腾,今后如有任何过节,都由我岳某一人承担,至于小爷师承,尔等根本就不配问,不说也罢。”
  为首那位大汉本是七煞之首,人称虬须追魂孟全武,在当今武林中,亦算是小有名气之人,他之所以报出崂山七煞之名,本是相把对方镇住,哪知马上少年丝毫不为动容,似未将自己等人放在眼中,不由气得咬牙瞪目,喝道:“好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兄弟们上。”
  于是七煞昆仲,个个亮出兵刃,一阵沉喝声中,直向马上少年蜂踊而上,凶威气势,倒也不凡,马上少年——岳腾,又复朗朗一声长啸,提缰催马,猛冲过来,双方距离既近,又都是在盛怒之下,自然一恍即到。
  七煞昆仲见对方来势劲疾,锐不可当,于是人人凝神注视,引功待发,准备一击而成,谁知,个个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对方连人带马,早已越项而过,再欲拦截,已是不及。
  回头看时,只见那少年一面纵马疾驰,一面回头对着自己等人摇手,且在朗声笑道:“今天小爷救人要紧,不与你等计较,就此别过……”
  转眼,奔入林中不见,不知怎么,七煞昆仲身形,总是左摇右恍,站立不稳,仿佛有种无形巨力,在推摇自己身形而难以自制,直等岳腾远去,几人方拿椿站住,开始大家都觉得奇怪,后来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少年——岳腾,在那轻描淡写的摇手之间,致使几个人站立不住,这一恍悟,个个不禁胆颤心惊,愕然不已,半晌,才听虬须追魂孟全武轻叹一声道:“唉,放眼当今武林,何来这等后辈?”
  那个黑白阴阳脸的大汉,突然惊道:“哎呀,莫非就是那小子来啦……”
  话声未了,各人都被惊得连连退数步,一脸惶极之色,突听那个满脸大麻,凹鼻缺唇的大汉说道:“二哥说得正对,很可能是那小子找上门来啦,大哥,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报与堂主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接着,数声沉喝,众人闪幌而逝,山道上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少年岳腾,放马奔了一程,方停下马来,随着又将那青年抱了下来,为他察看伤势,但见那青年有些昏迷不醒,不禁有点儿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许久,才听他自言自语道:“我何不以推宫活穴之法,为他治疗一下试试……”
  于是,将那青年平放地上,自己立刻功行双臂,在那青年身上推按起来,由于这是他初次救人,所以心情不免有些紧张。
  这是忽闻前面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贼,贼,这年头遍地是贼,偏偏有人要多管闲事。”岳腾蓦闻人声,心头微惊,不由抬头望去,此时虽是初更时分,但正值二月中旬,皓月皎皎,四周景物,仍然一览无遗。
  只见从前面林中,踉踉跄跄走出一位瘦小老儿,这老儿生得甚是奇特,既矮又瘦,活象个三寸钉儿,手捧大红葫芦,一面嘻嘻傻笑,一面对嘴连倾,许是这老儿已经喝醉,要不然怎会如此步履不和稳,踉跄连连。
  岳腾见只是这么一位,毫不起眼的小老儿,自然宽心大放,旋又继续俯首运功……那倒地青年,虽负重伤,但始终均不曾昏迷,如今闻声知人,不禁心头猛震暗道:糟糕,刚离虎口,又遇克星,这老人一来自己是非糟不可。
  他虽是暗暗惊恐,但他一向城府甚深,心机,胆识,均属过人,于是仍装着昏迷不醒之状,希望在这少年的庇护下,能侥幸逃出生天。
  岳腾是初走江湖,而又在抬头望那老儿之际,故对青年这种伪装,丝毫不觉,蓦然,那老儿又是几个踉跄,已来到岳腾面前。
  将那大红葫芦对嘴连倾了几大口嘻嘻笑道:“好酒哇,好酒,小娃娃,你要不要喝?”岳腾仰首望去,只见那老儿两眼眯成一条缝,望着自己嘻嘻傻笑,几根微黄老鼠须,当真是醉态可掬滑稽突梯,逗人好笑得紧。
  也许真是好酒,立刻清香四溢,甘味横生,连从不喝酒的岳腾,亦不禁连吞清水,但他毕竟只向老儿微笑的摇摇头旋又继续运功,蓦地里那老儿又是一个踉跄,脚尖所向,正是倒地青年头顶的百汇大穴。
  变起仓促,事生肘腋,怎叫岳腾不惊得一愕,“啊。”声之中,伸手向青年头顶百汇大穴护去,哪知老儿踢出去的脚尖原式不变,仅微微向上一翘,直向岳腾的丹田大穴。闪电踢来。
  这动作看似毫不经意,事出无心,而且老儿仍在醉眼迷糊,嘻嘻傻笑,但岳腾却不由惊得猛震,一面气纳丹田,护着要穴,一面功行右臂,翻腕疾截,他这应变之势,可谓神速至极,谁知老儿脚尖微偏,避过岳腾这掌疾截,转向侧击,并道:“小娃娃,别怕,我只是搔搔你的痒儿。”
  果然,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正搔在他的笑腰穴上,害得岳腾不禁哈哈一笑,顿时俊脸微红,好生尴尬,他自离师下山以来,何曾受人这般愚弄,气愤之下,大声喝道:“醉鬼,你……”
  但闻老儿接口笑道:“醉鬼又有什么不好,我老儿只是酒醉心不醉,不象你这个糊涂娃儿,不分善恶,不辩黑白,枉行侠义。”
  话声刚落,又将大红葫芦对嘴连倾起来,喝得咯咯有声,至此,岳腾方知这老儿不是简单人物,自然那种酒醉样儿,也是佯装。
  但他一则因年龄幼小,不解世故,再则又因生性倔强,总觉得被老儿无端戏弄,是件奇耻大辱之事,一时羞愤难忍,故对老儿话中之意,未于深思,立刻暴喝一声,右臂倏翻,信手挥出一掌。
  别看他这一掌只是信手挥出,立刻劲风猛涌,力浪如潮,威力范围足可广及三丈,这老儿虽是武林名宿,但见岳腾这掌来势,足可开山裂石,亦是不敢硬接,赶紧脚下一个踉跄,方脱出岳腾掌力范围以外,岳腾见自己一击未中,正欲再行出手,哪知老儿已于嘻笑声中,奔入林中去了,没有再见人影。
  只因他初走江湖,毫无经验,故对老儿刚才脱出他这一掌的身形步法,未予注意,致让对方从容走脱。
  他正欲站起身来前去追赶,忽听倒地青年长长吐了口气,于是俯首问道:“兄台现在觉得好点了么?”但见那华服青年倏然站起,对着自己拱手一揖道:“多承兄台相救,兄弟这厢有礼了。”
  岳腾连忙拱手答礼笑道:“不敢,不敢兄台太客气了。”忽闻那华服青年又含笑问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何方人氏?承蒙救援,恩同再造,实令兄弟感激不尽。”说要又是拱后一揖。
  此人本就生得懦雅俊逸雍容华贵,给人良好印象,而又如此谦逊多礼,和善可亲,怎叫岳腾不暗生钦佩,当下含笑答道:“兄弟岳腾,乃金陵人氏,些许小事请兄台幸勿挂怀。”
  不知怎么,当岳腾报出姓名藉贯之时,那青年如受重击猛然一震,但此人的确机智得紧,连忙拱手笑道:“啊,原来是岳兄,失敬,失敬。”藉以掩饰自己震惊之态。
  岳腾初走江湖,经验毫无,而又生性忠厚,胸无城府,自是未曾识破,当下亦拱手微笑问道:“转教兄台大名……”那青年朗朗一笑道:“兄弟黄琦,乃西倾山流云谷人氏,承江湖朋友们的台爱,送兄弟一个绰号为——银扇书生。”
  说话之间,右手一幌,已从袖中抽出一把长约两尺的铁骨折扇,又复笑道:“这就是兄弟标志,今后还希岳兄多多指教。”
  岳腾两眼一亮笑道:“岂敢,岂敢,黄兄真是雅人连所使的兵器,都这么高雅脱俗,实令兄弟好生敬佩。”
  银扇书生黄琦,在报出自己名号之时,就全神注意岳腾的反应,他之所以从袖中抽出折扇,亦是有其深意。
  在他想来,当岳腾听到流云谷及自己名号之后,不是愤怒,定是震惊,哪知岳腾却毫不动容。
  致使黄琦又暗暗想道:“近数十年来,我流云谷威镇一方,列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凡是江湖中人,都得敬畏三分,就以自己来说,谁不知道我黄少谷主——银扇书生黄琦之名,怎么这小子却毫无所觉,看这小子年纪轻轻,身怀绝技,但不知是什么来历,我必须探他一探才是。”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即定,当下哈哈笑道:“岳兄真会说笑,纵然兄弟有好雅之癖,但也不及兄台绝世风度。”
  接着,旋又肃容问道:“岳兄虽系金陵人氏,但不知伯父大人,上下二字如何称呼?盼能赐告。”
  岳腾黠然地一叹道:“唉,兄弟命苦,两岁之时即被歹徒拐骗离家,几经转辗,才被恩师民归门下,如今算来离家已有一十六载,不但家父的名讳不知,就连双亲的容颜,亦不复记忆了。”
  说到后来,星目含泪,声音亦渐渐悲凉。
  银扇书生黄琦,听岳腾说离家已有十六年惊心始定,但他是有心之人,当下婉言慰道:“岳兄且请宽怀,不是兄弟夸口,凡是江湖朋友,兄弟多半相识,今后寻访伯父母之事包在兄弟身上。”
  岳腾大为感激,立即拱手一揖道:“多谢黄兄,兄弟这里且先致谢了。”
  黄琦连忙拱手答礼,笑道:“不敢!不敢,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岳兄见外了。”
  仰首一看,见已近二更时分,随又笑道:“此处离前面小镇不远,以兄弟愚见,咱们还是边走边谈好啦……”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身后马蹄亦哒哒有声,但闻黄琦干咳一声道:“岳兄身怀绝艺,但不知令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岳腾面有难色,歉然道:“兄弟下山之时,恩师再三严令,不准说出他老人家的法号,还望黄兄见谅才好。”
  黄琦洒然一笑道:“岳兄既然为师令所限,那么不说也罢。”
  此人真机智得很,觉得既是探询不出,干脆不如洒然一笑的故示大方。
  岳腾似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黄兄何故舆崂山七煞结下梁子?”
  黄琦一思忖,笑道:“兄弟也是路见不平,见崂山七煞在追踪一位女子,一时气愤难忍,就与七煞交起手来,若非岳兄相助,兄弟必早遭了毒手。”
  岳腾剑眉微皱,问道:“那么,那位姑娘,可是黄兄的同伴么?”黄琦点头笑道:“彼此确是世交……”
  此时,两人已到了小镇,并找了家客栈住下,一个是有心之人,一个则是玉璞未琢,灯下小酌,谈兴更浓,均有相见恨晚之意,但见岳腾肃然问道:“兄弟向黄兄打听两位武林中人物,不知黄兄是否愿意见告?”
  黄琦顿时暗自紧张,但面上神色仍然镇静道:“不知岳兄说的是谁?兄弟是知无不言,请说吧。”
  岳腾方展言笑道:“兄弟所找的,就是神州二老,黄兄不知可否知道?”黄琦哈哈一笑,因他不知岳腾来意如何,究竟是找二老寻衅?抑是对方师门与二老有旧?故借这哈哈一笑之际,筹思对词。
  岳腾见黄琦只是朗声长笑,不由微微皱眉。
  正欲发问,忽闻黄琦笑声突止,说道:“神州二老,名重武林,德沛宇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但不知岳兄要找二老做甚?可否告知兄弟?”
  在他想来,如果岳腾师门与二老有旧,那么他这几句话,正好派上用场,假如岳腾是要找二老寻衅,那么他如此说法,亦可收激将之效。
  想不到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像貌堂堂,儒雅温文,但心机却是这般深沉,狡诈。
  但闻岳腾缓缓说道:“兄弟下山之时,曾听恩师老人家说,方今之世,道消魔长,好人遭嫉,在黑白两道之中,只有神州二老,最为正派。”
  略顿,又道:“所以恩师再三严令,其兄弟下山以后,一定要扶助神州二老,锄奸伐恶,铲除武林中一切败类,为人间伸张正义。”
  但见他侃侃言来,愈说愈是神威凛凛,大有顶天立地,气吞河岳之势。
  可是,在黄琦听来,直同连中铁锤,心中连连惊震,暗忖,这小子怀技而来,宛如雷霆惊天,若不设法早除,终必为我流云谷之患。
  他虽这般想法,但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当下拇指一翘笑道:“岳兄凌志壮志,豪气万千,实叫兄弟衷心敬佩。”
  不待岳腾说话,又复说道:“当今武林局势,正如令师所说,道消魔长,好人遭嫉,所以神州二老,如今已被敌人追得消声匿迹……”
  岳腾大吃一惊,接口问道:“那么敌人是谁?还希黄兄赐告才好。”
  说罢,星目凝光,注视黄琦,神情甚是紧张,激动。
  黄琦略为沉思一下,方道:“就是方今武林中新兴的一派,名叫——天龙教。”
  岳腾惊道:“天龙教……”
  话声未了,忽然身形往后一仰,人已掠窗而出。
  黄琦只觉眨眼之间,业已失去岳腾身形,正感奇怪之际,却听岳腾在屋上喝道:“鼠辈,敢尔!”话声了处,人影已现。
  只见岳腾一手提着一人,从门外含笑走了进来。
  黄琦虽是出自名门,但何曾见过这般身手,仅于眨眼之间,就已由西窗而出,东门而进,不但在屋上绕了一圈,而且还将来犯贼人活捉,所以黄琦更加惊骇不已,暗道:这小子实在留他不得。
  思忖之间,岳腾将二贼往地上一掷,道:“黄兄,你看,这不是七煞中的人么?”
  黄琦点点头道:“正是七煞中的老五,鬼影子何仁与老六活无常姜青两人。”
  岳腾又复问道:“请问黄兄,崂山七煞,是属于何门何派?”
  黄琦淡淡答道:“伊等就是天龙教下之人此地乃属该教太原分堂管辖之地,所以伊等目前在太原分堂堂主,皓首苍猿庞公毅帐下效劳。”
  岳腾略一沉思,对着两人厉声喝道:“本爷今夜还不想开杀戒。就借尔之口,传与老贼庞公毅知晓,就是本他明晚与流云谷黄少谷主,定当前来贵分堂,将今日之事作一一断。”
  说话之间,左袖虚空一拂,已将二贼穴道解开。
  银扇书生黄琦,暗中惊出一身冷汗,心想:糟糕!这小子冒冒失失,不懂江湖过门,自己本想激他前去送死,哪知反将自己卷入旋涡之中,因而暗暗着起急来。
  要知流云谷虽是威镇一方,名胜武林数十余年,但对日渐生大的天龙教,亦是不敢正面为敌,是故暗暗自发愁。
  二贼亦算有种,穴道一解,即高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太原分堂全班人马,明夜专候二位大驾,就此告辞。”
  话声甫落,人影连闪,早已掠窗而去。
  待二贼去后,黄琦方皱眉说道:“据兄弟所知,天龙教的太原分堂,不啻是龙潭虎穴,该分堂堂主皓首苍猿宠公毅,与师弟铁臂金刚熊飞两人,均是艺出点苍,武林名宿,实在难以对付。”
  略顿,又道:“就以崂山七煞来说,所炼的七煞阵势,亦堪称武林一绝,岳兄明夜真的要去么?”
  岳腾点头笑道:“黄兄放心,明晚前去,量他一处小小的太原分堂,还没放在兄弟眼中,他又能把我们怎的?”
  黄琦暗道一声:小子好狂,但旋又心头一亮,突萌杀机,当下缓缓说道:“岳兄,常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不知太原分堂内还有些什么人物?”
  微停,又道:“据兄弟所知,天龙教的太原分堂,离此不远,就在镇西二十余里的霸王庄上,唉!可惜兄弟重伤未愈,要不然咱们今夜……”
  话说到此,故意不再说下去。
  岳腾虽是浑金玉璞,不悉对方狡诈,但他却又是冰雪聪明之人,当下接口说道:“依黄兄之意,可是希望兄弟今夜前去探探么?”
  说话之间,已经倏然站了起来。
  黄琦暗自心喜,却故意说道:“岳兄一人前去,叫兄弟如何放心得下。”
  岳腾莞尔笑道:“黄兄勿虑,且请宽心养息,不是兄弟夸口,一座小小分堂,岂能奈何兄弟,小弟去去就来。”
  话声甫落,人影顿杳,其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待岳腾去,方听黄琦哈哈大笑道:“天龙教的太原分堂,可算是藏龙卧虎之地,你小子前去,还不是白白送死。”
  这当儿,蓦闻窗外一声冷笑,黄琦连忙身形一闪,已当门而立,仰首望去,只见一条纤巧的白衣人影,划空而过,直向星飞丸泻,向镇西驰去。
  黄琦冷笑一声,暗道:“又是一个前往送死的人。”
  接着,但闻碰的一声,房门已经关上。
  ※※※
  岳腾一阵疾奔,转眼已来到霸王庄外。
  他隐身在一株高树之上,凝目望去,只见屋宇连椽,栉次比鳞,黑压压的一大片,虽说只是一所庄院,但规模范围,决不亚于自己住宿的那座小镇。
  所谓霸王庄,倒也名符其实。
  他在树上看了许久,未庄内有半点动静。
  他对于夜入宅之事,除了毫无经验以外,再就是略带歉疚,但如今既已来此,也只有硬着头皮前进。
  许是皓首苍猿的名气太大,故庄内未曾设防,岳腾接连掠过三层院落,均未发现任何动静,不禁暗暗心疑。
  抬头望去,忽见前面屋中灯蜡辉煌,并隐隐有话声传出,只因距离太远,听得不太清楚。
  于是,身形乍展,眨眼之间,已来到那间屋外。
  他轻轻将纸窗弄了个小孔,然后用一只眼睛向屋内窥去,但见上首坐着一人,银须白发,猴脸圈眼,精神奕奕,虽愈六旬,却倍见威武。
  此人正是天龙教,太原分堂堂主皓首苍猿宠公毅。
  左首一人,身躯硕大,臂粗如桶,颇为英猛,想必此人就是宠公毅的师弟,铁臂金刚熊飞。
  其余就是崂山七煞,和一些英勇武士。
  这些人似是在讨论什么事情,故都在议论纷纷。
  但闻铁臂金刚熊飞说道:“就算他是无影童子,在咱们太原分堂,也未必能讨得好去,不要说贤昆仲的七煞阵,就以熊某这双铁臂,也足够打发他了。”岳腾微微皱眉,正在思忖熊飞所说的无影童子是谁,蓦见皓首苍猿庞公毅,站了起来,一面端着茶杯来回踱步,一面冷笑说道:“不论那小子是谁,只要来此,老夫也要会会……”
  话声未了,忽将茶杯反臂掷出,所袭部正是岳腾所视之小孔,并改口喝道:“何方鼠辈,敢来我霸王庄寻衅。”
  喝吼声中,早已恍身外出。
  原来,老贼恁地狡诈,早知外面有人,故意不露声色,却借来回踱步的机会,已将部位拿准以后,方猝然施袭,而又是反臂掷杯,出人意外,故把岳腾吓了一跳。
  幸喜岳腾所习大般若禅功,与众不同,只有一动念之时,即可引发。
  岳腾引功一接,已将茶杯捏在手中,但觉掌心微微发热,显见老贼功力不弱,自己亦因而提高警觉。
  岳腾接杯以后,双肩微恍,倏然飞身,宛如轻烟一缕,即跃登一株高树之上,仅毫厘之差,未被老贼发现。
  他刚隐好身形,忽觉有一双手腕,向自己左肩搂来。
  右腰穴上亦似有股劲力袭至,力道十足。
  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这树上,早就隐约有人,而且以此人身手来看,亦属一流高手,尤其来的这么无声无息,更使他骇然惊震,正要运功相抗,耳际时却有人低低笑道:“小娃娃,别怕,我老人家只是搔搔你的痒儿。”
  接着,各如电掣,一股力道正冲在自己笑腰穴上。
  他正要笑出声来,却被一双手掌将自己的嘴唇扪住,耳边那低笑之声又道:“小娃娃,别作声,那老怪可精明得紧哩。”
  岳腾回首一看,竟又是先前在途中,所遇见的那位瘦小老儿,不由气得满脸通红。
  倏又星目含威,正想出手将老儿制伏,忽见老儿又在低低笑道:“小娃娃,别动,那老儿的名堂多得很,你看他又要玩花样啦。”
  岳腾俯首望去,只见铁臂金刚熊飞,与崂山七煞等人,正在到处搜寻。
  唯有皓首苍猿庞公毅,站在檐前石阶之上,沉思不语,似在考虑对方隐身之处,那样子甚是阴沉。
  略倾,突闻皓首苍猿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是无影童子来了,要不然,怎么这样快就逃出庄去……”
  话声未了,双掌一扬,撒出两大把铁丸,直向岳腾隐身之处,疾射而来,但闻啧啧之声,划空飞来,在星月效逃之下,直同寒芒万千。
  这些铁丸,不但数量众多,而且劲道十足。
  岳腾正欲施展移形换位身法,躲了开去,岂料身后老儿连声道:“唉!完了!完了!这次我老儿是死定了……”
  语音凄厉,哀惋欲绝,令人惨不忍闻。
  岳腾虽对老儿恨极,但他毕竟是忠厚之人,而又是天生的侠义心肠,在此危机之下,岂能舍下老儿不顾。
  是故,又回头向老儿望去,但见了正在嘻嘻笑道:“小娃娃,那老鬼的这玩艺儿,你抓到几粒?”
  说话之间,两袖微抖,从衣袖中抖出许多铁丸来。
  这些铁丸,不论大小,式样,均与皓首苍猿所发出来的夺命刺,一般无二,显然是老儿适才从那些飞来的暗器中,接到之物。
  岳腾不禁心头一震,方知这老儿的确不是简单人物。自然,刚才那种悲凉叹息,也只是在戏弄自己。
  顿时又羞又气,正要有所施为,却闻下方有人喊道:“唐香主到!唐香主到!唐香主到!”
  这声音不急不徐,似是训练有素。
  而且,这些声音,并非出自一人之口,像是由庄门外接递传来,连成一线,倒也甚是悦耳动听。
  耳际间,却又闻老儿嘻嘻笑道:“小娃娃你为何不趁他们走后,下去看看呢?”
  当下默运神功,在身外布了一层无形气墙,他本就在老儿前方,故将老儿身形正好挡住。
  眨眼,那些铁丸划空飞来,但都在近身五寸之处,被自己所布的那层无形气墙,逼得斜飞而过。
  他深恐老儿有所损伤,不由回头望去。
  但见老儿竖起两根姆指,望着自己眯眼裂嘴,嘻嘻傻笑道:“小娃娃,你的功力不错啊,我老人家这条命,又算是拣回来了。”
  那样儿滑稽突梯,毫无刚才那种忧伤之情。
  岳腾见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正想问他为何不逃。忽听下面皓首苍猿庞公毅道:“咦!难道那小子没躲在这树上么?要不然,恁老夫这两把夺命枣,最低也会把他逼出身来。”
  至此,岳腾方知皓首苍猿并未发现,只是欲以这些暗器,想诱自己现出身形来而已。
  由此可见,这老贼确实狡诈百出。
  岳腾想到这里,忽又心头一亮,觉得身后老儿更不简单,似乎,这老儿深悉皓首苍猿心意,故以那种悲叹哀泣之声,来稳住自己,以免坠入老贼圈套。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这老儿的狡诈,机智,更要超出皓首苍猿之上。
  岳腾低头下望,只见皓首苍猿庞公毅,铁臂金刚熊飞,以及崂山七煞等人,都鱼贯的走了出去。
  转眼,走得一个不剩,大概是去接那位香主了。
  岳腾遭老儿连番戏弄,心中实在气极,不由暗暗忖道:我何不将这醉鬼暂时制伏于此,让他吃点苦头,待我探清贼人以后,再来为他解穴。
  主意打定,准备出手,谁知回头看时,那还有老儿的踪影,顿时不禁惊愕得一楞,心说:这老儿当真是精。
  他虽是又惊又气,但在他潜意识中,总觉得幸好那老儿不是坏人,对自己更无恶意,否则像刚才那么毫无经验冒冒失失的跃上树来,定必要吃大亏。
  这样一想,对老儿不禁有些感激,依念之情。
  蓦见他身形微动,直同殒星飞泻,轻轻飘落于地。
  跨步入室,放眼四顾,见是一座客厅布置,桌椅茶几,均是上好木料制成,不仅雅致,而且古色古香。
  两旁均有厢房,但均空寂无人。
  抬头望去,堂上悬有一匾,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议事厅,左面壁上,挂着一面大镜,两侧各挂一幅字画,右面壁上……
  正观赏间,忽从前院传来谈笑之声,大概是皓首苍猿等人,已将客人迎了进来。
  接着,步履之声,亦隐隐可闻。
  岳腾大为着急,不知躲到哪里是好。
  谈话之声愈来愈近,他也是愈来愈加暗暗着急……
  这当儿,忽然迎面射来一物,岳腾右臂倏伸,已将此物接在手中,原来是一个纸团,连忙打开来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匾后可以藏身。”
  他心知这又是老儿所为,不禁暗自高兴,泛起一声低笑,一则他高兴有了藏身去处,二则他笑老儿这歪歪斜斜几个字,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可见老儿学识也不过如此。
  但此时已不容他多作犹豫,跃身直向匾后落去。
  他刚刚隐好身形,来人已到了檐前石阶上之上。
  微一侧身,无意间从左面壁上那面大镜中,看见贼人鱼贯而入。
  为首一人,身高体大,红须红袍,看来虽近六旬,双目炯炯,威势逼人,想必是此就是那位唐香主了。
  随后,便是皓首苍猿庞公毅,铁臂金刚熊飞,以及崂山七煞等人。
  再还有几个身着红色劲袭的带刀大汉,岳腾先前没有,大概这几人,便是唐香主的随身侍卫。
  此时屋外,戒备森严,与先前大不相同。
  想不到天龙教的一个小小香主出发巡,就有如此气派,可见天龙教的气焰之盛,的确不可轻视。
  但见群贼坐定以后,彼此寒喧问候一声。
  岳腾方知那位红袍老人,原来还是崆峒掌门,也是天龙教赤龙坛下的首席香主,名叫:双掌追魂唐坤。
  此人既是崆峒一派掌门,竟愿屈就一名香主,由此可见天龙教的势大气雄,该是何等了得。
  少顷,忽闻双掌追魂唐坤说道:“最近那无影童子又挑了本教两处分堂,连以前算上,一共已经是七处了。”
  铁臂金刚熊飞问道:“那无影童子究竟姓啥名谁?何人门下呢?”
  但闻唐坤叹了口气道:“唉!说来真是惭愧,也是本教一大耻辱,至今仍未摸清那小子来历,不过,那小子也太狠毒,凡他所挑之分堂,均未留下一个活口。”
  此言一出,室内所有的人,都不由猛然一惊,
  就连岳腾也不禁心头一寒,暗觉此人下手的确太毒,
  这时,忽然走地一个青衣人,道:“启禀堂主,酒菜俱已齐备。”
  皓首苍猿接口说道:“就拿来这里,以便咱们边吃边谈好啦。”
  那人回首一阵吆喝,接着人影穿穿梭,步履嘈杂,须臾之间,桌上已摆满了美酒佳宴,热气腾腾。
  群贼重新坐定,铁臂金刚又道:“请问唐兄,对无影童子之事,总坛方面有何对策?”
  双掌追魂唐坤放低声音道:“为那无影童子,和神州两个老鬼,本教在五大坛主及两大护法,均已出动,而且各司专现,身负重任。”
  皓首苍猿庞公毅惊道:“啊!神州两个老鬼又现身啦?”
  双掌追魂点点头道:“目前连接各地飞鸽传书,伟云纯阳子那老鬼,又在安徽境内现身,而一涤生那老鬼,却又在这一带出现。”
  接着便将总坛所采之一切措施,又详细讲述一番。
  原来,天龙教如今已派黄龙坛坛主,混世孽龙金龙鼎全,与青龙坛主,飞天神龙云中行两人,逆江而上,迎战无彰童子,最好将其擒获。
  大坛主——赤龙坛坛主,虬髯苍龙鲍金城,率领该教两大护法,龟背人张天、火莲姬范丽,以及各坛香主,则赶往安徽境内,捕捉纯阳子。
  又派乌龙坛主,黑水恶龙董武,带领关东四恶等人,前来山西太原一带擒擎一涤生,最后并道:
  “在下唐某等人,全是这一路的前辈,奉总坛坛主之命,前来知会贵分堂,一旦发现一涤生那老小子,就立即通报,并希望各位全力以赴。”
  皓首苍猿与铁臂金刚,齐声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总坛如此措施,甚为得当,我等自是万分佩服。”
  接着,厅内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岳腾隐身匾后,听得清楚,暗觉天龙教如是布置,神州二老更是危在旦夕,这叫他怎不大吃一惊。
  谁知他这一惊之下,此匾却发出一声轻微震响。
  响声虽微,但厅内群贼个个好手,人人不弱,因此,厅内立刻静寂无声,似以凝劲引功,暗中戒备。
  空气顿形紧张,杀机弥漫,剑锋峭抖。
  所幸群贼虽知有异,但尚未发现岳腾隐身之处。
  可是,岳腾却因毫无经验,不知镇静从容之妙,一见群贼如此凝神戒备,亦立即引功待发,随时应变。
  哪知,他这一默引神功,此匾却震声更大。
  蓦见双掌追魂唐坤,翻身两掌,遥空劈出,顿时劲风四窜,力浪如潮,涌起如山风暴。
  接着轰的一声,匾已破碎如削,碎片纷飞,溅起的尘埃如雾,连整栋屋子也像在微微摇幌,震颤。
  所谓双掌追魂,的确名不虚传。
  所幸,就在双掌追魂翻身出手之际,岳腾顿身形,已在群贼面前一闪而出。
  大家只觉得眼前一幌,再想阻截已是不及。
  群贼虽不及出手阻拦,但个个均非浪得虚名之辈,全都跟着幌身出外,来在檐前院中。
  大家仰首一看,只见前面屋上,秀立着一位英俊少年,衣袂飘飘,宛如玉树临风,一触眼就令人频频心跳。
  这少年忒也胆大,面对这多贼人,似是毫无惧色。
  突闻铁臂金刚熊飞,厉声喝道:“你小子就是最近江湖传言的无影童子吗?”
  岳腾在屋上冷笑一声道,
  “在下虽非无影童子,但自信比他毫不逊色。”
  刚才他那种身法,早将群贼镇住,都疑是无影童子找上门来,现在他已亲口否认,致使群贼胆气一壮。
  七煞中的霹雳火赵伦,个性最燥,当下沉声喝道:“小子别狂……”
  腾身而起,掠空扑去,威势倒也不错。
  谁知,仅跃至半空,已如断线之鸢,翻身下坠,而且口不能言。
  其余六煞大感诧异,觉得以赵伦的身手,这两丈高的屋檐,不难一跃而上,怎么今夜却这么不济。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在赵伦刚要跃上屋面之际,岳腾轻描淡写的举手抚额,暗中已拂中赵伦几处大穴。
  只因他这抚额之举,太以轻巧平常,故其余六煞看不出来。
  可是,双掌追魂唐坤,皓首苍猿庞公毅两人,究属个中老手,早已窥悉端倪,于是两人同时幌肩滑,已将赵伦凌空接住,同时又反臂一抛,丢向铁臂金刚熊飞。
  两人似是心意相通,接人抛人,都是同时而为,不仅轻描淡写,而且干脆利落,举止优美,富有韵致。
  至此,岳腾方知所长武林高手,不仅要武功出众,而且机智、见识、以及应变能力,都得超人一等。
  这当儿,忽然厅内灯光下人影一幌,倏然现出一个人来,岳腾注目望去,只见又是那位小老儿。
  但见那老儿高处席上,右手执杯,左手抓肉,大嚼大饮起来。
  因为院中群贼,都是面对岳腾,背向屋内,故都不会发现老儿,但岳腾则是因在对面屋上,故对老儿行动,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那老儿恁也滑稽可笑,不仅吃像难看,并时而向自己举杯遥敬,致使岳腾啼笑皆非。
  岳腾是对老儿无甚好感,但处此情形之下,只不便将老儿行藏揭破,可是,那老儿仿佛就是睦中了自己老实可靠欺,所以处处都占了自己便宜。
  想到这里,岳腾不由轻轻的冷哼一声。
  忽闻两声长笑,双掌追魂与皓首苍猿两人,直同丛苇惊鸿,冲霄而起,拔飞五丈余高,直向自己掠空扑来。
  岳腾见二人联袂扑到,连忙戒备,蓄势待发,并准备故技重施,一举而将两个老贼制伏。
  岂料两贼刚要扑近的身形,却又猝然斜飞出去,落脚处已在三丈以外,而非自己拂袖扫穴的威力范围之内。
  岳腾虽被两个老贼,一左一右的夹在中间,但他并无半点怯意,只是担心二贼这一上来,会发现厅内老儿,故不禁头望去。
  但见厅内杳无一人,那老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不由暗道:“那老儿真是精得要命,今后真要小心他些。”
  这时,却听皓首苍猿说道:“小娃娃,今夜来本庄作甚么?你如果说得清,道得明,就放你回去,要不然么……”
  这老贼像是自持身份,下面的话不愿再说出口。
  岳腾侧头问道:“要不然,你又怎地?”
  忽闻铁臂金刚接口喝道:“要不然就把你小子留下。”
  人随声起,半空中两个疾翻,已从岳腾头顶掠过。
  好快的身法,话完人落,正在岳腾身后三丈之处。
  岳腾闪目一瞧见三个老贼,成丁字形的将自己围住,而崂山七煞,又从侧目屋上,迂回跑来,在铁臂金刚身,布成第二道防线。
  再向四周环顾,屋上屋下的带刀大汉,不下数十余人,而且这些人都是一条心,一个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硬生生的留下。
  此时夜空朗朗,万星烁烁,大地却像死一般的寂静。
  但在这寂静的后面,却是杀机弥漫,危机四伏。
  岳腾虽处险地,但其镇静这态,足使群贼暗暗心寒。
  的确,仅凭这种胆识,就足以先声夺人。
  双掌追魂与皓首苍猿两人,均是盛名之人,闯荡江湖数十余年,何曾见过这等后辈,所以两人心中都猜不透面前这小子,究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抑是真的艺高人胆大呢?
  群贼都在暗暗猜疑,岳腾却仍是旁若无人的顾盼生威,似乎根本未将众人放在眼中。
  略倾,忽听铁臂金刚喝道:“小子,别如此大模大样,今夜你是万万回不去了。”
  岳腾仰望夜空,但见天际斜月,缓缓划动,似乎梭行有声,估计时辰,已是四更将尽。
  于是回过头来,冷笑一声道:“本爷爱来则来,要走就走,尔等又敢如此……”
  突然,身形乍展,快如电掣,左袖一拂,直向皓首苍猿的肩井,璇玑,丹田,三处大穴凝功扫去。
  右手一扬,与铁臂金刚硬对一掌。
  蓦闻身后劲风飒然,连忙左手趁那收招之势,反臂拂出,所袭部位正是双掌追魂的期门、志堂、开元等三处大穴,跟着,脚下一个倒赶千层流,人已滑出七丈以外。
  他这一招两式,连袭三大高手,果真快到极点,妙到毫颠,真使人难以相信,纵观天下那有这种高手。
  三个老贼想不到,面前小子不动则已,一动就这般快速,简直使人双目不及交睫,均被弄得手忙脚乱。
  各人闪过对方一击以后,再欲还手,别人已到了七丈以外,这叫三个老贼怎不暗吃一惊,惶恐不已。
  铁臂金刚适才与岳腾对那一掌,震得手臂发麻,故此大为不服,正欲再扑上,却闻朗朗一声长笑,宛如凤哕龙吟,直上云霄。
  接着人随声起,从七煞头顶一掠而过。
  半空中两脚交互前踏,施展出凌空虚渡的绝顶轻功,落脚处却在庄前一株古松之上。
  再一弹身,已杳不可见,仅从夜空中传来朗朗的笑声,道:“今夜本爷不予计较,且等明晚再来领教。”
  双掌追魂与皓首苍猿两人,毕竟是久享盛名之人,当下各自气纳丹口,回声说道:“小英雄明夜请早,霸王庄全班人马,恭候大驾光临。”
  声若宠钟,足可远传数里,震得七煞等人耳鼓嗡嗡作鸣……
  ※※※
  岳腾走出霸王庄以后,天色,忽然渐渐暗了下来,原来已近黎明的黑暗时分
  正奔行间,忽见前面有个人影,在缓缓而行。
  因天色甚暗,而且距离又远,故无法看清,于是,加快脚程,紧走一阵,终于他已看清,但他一看清此人,就不禁暗暗心烦,面色微愠,原来那人又是那位瘦小老儿。
  他极不愿意再与老儿见面,所以脚下也就慢了下来。
  他这一慢,本是想与老儿距离拉远,谁知那老儿倒在林边的石上坐了下来,象是在专门等候着自己一般。
  此路乃是必经之地,除非自己不想回店,否则,就非经过老儿那里不可。
  他略一踌躇,暗想:如果认真打起来,我怕他干嘛,随又继续向前走去,当他来到老儿面前,只侧头向老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但见老儿手中拿着一只鸡腿,在细细啃食,抬头望见自己嘻嘻笑道:“我老人家就只偷得这么一只鸡腿,难道你娃娃还想抢了去不成?好吧!拿去!”
  话声之中,将那根啃得点肉无存的鸡骨,闪电掷出,所袭部位,正是岳腾的丹田大穴。
  双方近在咫尺,而又蓦然施袭,岳腾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来这一手,匆急之间,抢掌下截。
  可是,那根鸡骨在近身五寸之时,半空中一斤个斗,转向侧击,向岳腾笑腰穴上袭去。
  岳腾冷笑中,右掌变截为推,只见那根鸡骨快如电光石火,反向老儿笑腰穴上飞来,劲疾之势,令人匪夷所思。
  但闻一阵笑声,敲个正着,老儿不禁嘻嘻一笑。
  老儿以笑养笑,顺口笑道:“你娃娃当真厉害,一点也不吃亏。”
  岳腾剑眉一扬,正要再行出手,却听老儿又道:“小娃娃,别忙打,你看那边又有人来啦。”
  岳腾侧身望去,见半里之外,有个白衣人影,疾奔疾驰而来,不由暗暗想到:我得赶快将这老儿制伏,要不然他来了帮手,越添麻烦。
  念头打定,回头再看,哪还有老儿身影,许是早已逃入林中去了。
  他连番遭老儿戏弄,实在气愤不过,却以又莫可奈何。
  这当儿,忽闻身后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让路啊!我要过去嘛。”
  岳腾转过身来,顿时惊得一呆。
  原来,在他方前站着的,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白衣少女,这白衣少女的确是美,黛黑星目,纤浓中度,再加上一袭白衣,更显得清丽脱俗,风姿绰约。
  那少女乍见岳腾,亦为岳腾的绝世丰神所慑,惊得芬心卜卜连跳……
  但见岳腾这般傻愣的望着自己,尽管她内心高兴,但面上却要装作矜持,因而娇声叱道:“叫你让路,难道你没有听到?半夜三更,拦住一个女子的去路,看你就不是好人。”
  嗨!这妞儿好蛮,出口就这么伤人。
  岳腾面色微愠,剑眉连挑,但他毕竟是忠厚之人,转而一想,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对,不应该站在路中,使别过去不得。
  随即向旁一侧,让出路来,却仍有些余怒未息哼了一声。
  那白衣少女珊珊走了两步,已来到岳腾的跟前,望着岳腾樱唇微撇,小鼻往上一翘,道:“哼!你哼个什么劲儿,像你这般个性,在江湖上行走,迟早必定要吃大亏,那天把小命混掉了,都还不知道哩。”
  语意虽属不善,但声音却是悦耳已极,说罢,才又缓缓向前走去。
  岳腾平白受她一番教训,自觉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一股愤怒之气,直冲上来,不由向前跨一步。
  但又想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转眼,那白衣少女已走出十余丈,岳腾忽然想到一事,连忙紧走了几步,高声说道:“姑娘,慢!”
  那少女霍然转身,皓腕一翻,疾向肩头剑柄抓来,并叱一声道:“怎么?你想打架?”
  岳腾双手一拱,连声笑道:“不敢!不敢……”
  那少女收手作罢,道:“哼!量你也不敢!”
  岳腾微微皱眉,问道:“请问姑娘是否走失同伴?”
  那少女略一沉吟,星目眨了眨,道:“对啊!他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
  “那就姑娘随在下来吧。”岳腾身子一侧,已闪在少女前面,大步而去。
  岳腾自知缠她不过,故一路上都不敢与她攀谈,就连回头看她一眼,也怕引起她的误会,而招来一场没趣。
  但在他心中却不停的想道:“看这女子亦必是出自名门,娇宠已惯,与黄琦两人,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此时雀声四起,天色渐明,充满着清新的甘凉之气。
  未几,两人已奔回店中,岳腾正要上前叩门,忽然,其门不叩自开,门沿伫立一人,正是银扇书生黄琦。
  黄琦骤见岳腾,不由惊得一怔,暗道:怎么这小子又活着跑回来啦?莫非他没去霸王庄么?
  忽听岳腾含笑说道:“黄兄,兄弟将你那位同伴找回来了,你们且先见过。”
  黄琦朗声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又遇到冷姑娘,请进,请进。”
  边说边让,肃客入内。
  那白衣少女,一面珊珊直进屋来,一面笑道:“黄少谷主,的确英名不虚,居然在崂山七煞围攻之中,仍能从容而出,足见高明。”
  黄琦听她明捧暗刺,当下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倒是冷姑娘的聪明才智,更叫兄弟甚是心折理。”
  两人话中之意,针锋相对,互含讥讽。
  不过,岳腾因不初江湖,而又生性忠厚直爽,还以为他俩人是在互相客气哩。
  少顷,忽见黄琦正容说道:“岳兄,来,我替你引见,引见,这位是柳州白柳山庄的冷姑娘,不要说白柳山近数十年来威镇一方,列为四大世家之一,就是冷姑娘自己,在江湖上的英名,亦是不虚,只要一提起,玉蜻蜓冷翠薇,谁不敬畏三分。”
  岳腾微一拱手,轻轻笑道:“冷姑娘,今后请多指教。”
  黄琦旋又将岳腾向玉蜻蜓冷翠薇介绍一番。
  冷翠薇亦敛衽为礼,喊了声:“岳相公。”
  双方四目相触,各人心中均微微一震,彼此均为对方的丰仪所慑,但,这也只是瞬间儿的事。
  各人重新坐定之后,冷翠薇向黄琦笑道:“今夜前往太原分堂赴约之事,自己再也无法筹思脱身之计了。”
  思忖之间,忽然心头一亮,当下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略顿,又道:“不过西谷,南庄,在武林四大门派之中,素称友善,对于今夜赴约之事,想必冷姑娘亦不会置身事外吧。”
  此人当真是诈,谈笑之间,竟然欲拖人下水。
  玉蜻蜓冷翠薇一沉思,随即娇笑说道:“那是当然,你我两派,虽然历来恩怨参半,但这次身临强敌,而你黄少谷主既有求于我,那么就暂抛前嫌,助你一臂之力好啦。”
  话锋锐利,词意凌人,连岳腾听得都不禁微微眉皱。
  可是,银扇书生黄琦,仍是坦然如故,毫不动容,致使岳腾暗暗赞道:黄兄的修养,当真是好。
  忽听玉蜻蜓冷翠薇又道:“不过明人不说暗话,今夜咱们三人虽是联手拒敌,但彼此图各有所长。”
  略停了一停,又道:“岳相公是志在闯名立万,共同少谷主则是报昨日之仇,至于我么?二位请先猜上一猜。”
  黄琦眨了眨眼,心想:传闻这丫头最是难缠,看来当真不假,其心机巧智,既较自己犹有过之。
  岳腾对她本略有好感,现见她如此故弄玄虚,心头又立觉不悦,当下剑皱微眉,并沉声说道:“兄弟倒不是为了闯名立万,冷姑娘既是另有所图,那么就请直说好啦。”
  冷翠薇一阵咯咯娇笑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所图,只不过听人传说,那皓首苍猿庞公毅,有一把切金断玉的武林名剑……”
  黄琦接口笑道:“冷姑娘莫非是要那柄太阿剑么,这个使得,兄弟不会使剑,要之无用,至于岳兄,想秘你不会计较。”
  岳腾慨然笑道:“既然如此,兄弟定当姑娘为夺来。”
  话一出口,就深深的后悔,不该说出一个夺字。
  同时,他自己知道是为了什么,竟这样一口承诺起来,仿佛这是应该,且是必然之事。
  冷翠薇回头望着他咯咯笑道:“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这姑娘本就丽质天生,美艳绝伦,再加上这回眸一笑,更正艳光照人,风情万种,致使岳腾微微一怔。
  忽听黄琦萧然问道:“岳兄昨夜所探,不知太原分堂还有些什么人物?”
  此时房门一开,店小二已将酒菜送了进来,三人重新坐定以后,岳腾将昨夜经过仔细说出。
  不过,他却将那酒醉老儿的事,隐而没说。
  黄琦与冷翠薇两人,听岳腾慢慢道来,都不由心神连震,暗中惊骇,心说不知这小究竟是什么来历,竟具有这种神功绝艺。
  两人虽是暗中骇然,但各人均是出自名门,而且又都被誉为当今武林中的后起之秀,是故两人表面上,仍是依然如故,谈笑自若。
  接着,三人又谈了些其他之事。
  岳腾本想向他询问无影童子是谁,但转而一想,既然天龙教人都不知道,料想他两料不必不知,故未予发问。
  不过,岳腾从他两说话之中,都有点发现,那就是黄琦与冷翠薇两人,似乎都在是中攻计,各逞心机,根本不是自己原来所想像的一对璧人。
  以他原来所想,觉得这两人均是身出名门,且又是世交,再则又均被誉为后起之秀,不论身份,地位,才貌,都可说是天造地设的的一对。
  哪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幸喜他两言词之间,均只限于含沙射影,暗藏讥讽,而各人神色仍是谈自苦,并未发生争执,否则,自己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他哪里知道,黄琦与冷翠薇两人,彼此在谈笑之间,均互有发现,而且各人都已立下杀念。
  尽管两人心怀不恻,但表面上仍是敌忾同仇。
  好在两人功力相若,而心机又复相等,故仍能暂时维持合作之态,不过,两人都有意或无意间,争取岳腾,利用岳腾,而岳腾自己却全然不觉。
  想不到岳腾刚一涉足江湖,就卷入这种勾心斗解的旋涡之中,这是他始料所不及的哩。
  其实,他现在还不知道所处的险境,是如此的凶险,艰难,傍观之人均曾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
  真是时光如流,转眼即是初更时分。
  谁知,此时却下起了霏霏细雨起来……
  天空乌云密布,星月无光,四野黝黑一片更兼蒙蒙细雨,益增其悲惊之气。
  这当儿却有三条人影,捷逾飞鸟,直向镇西霸王庄划空而去,不用猜,这三人即是黄琦、岳腾、冷翠薇。
  霎时之间,三人已来到霸王庄外,又在昨夜岳腾隐身的那株高树之上,隐住身形。
  三人举目一望,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却无灯火。
  今夜,太原分堂大敌当前,皓首苍猿庞公毅、双掌追魂唐坤等人,岂有不知,怎会这么毫无动静。
  夜色沉沉,四野寂寂,更兼霏霏细雨,阵阵夜风,越显得霸王庄内鬼气森森。
  这逼人的气势,愈使人感到杀机重重,凶危四伏。
  黄琦与冷翠薇两人,早被这种险恶的气氛,压迫得略有退意,只因两人均为自己的门派的声音着想,谁都不好意思先行说出口来。
  谁有岳腾,敌人愈是如此沉静,能愈能激起他的万丈豪情,及凌云壮志。
  当下暗暗想道:纵令你这里是刀山剑树,本爷今夜也要闯你一闯。
  主意宁定,回头对两人低说道:“兄弟在前开路,两位紧随兄弟而行,以免兄弟一时不周。”
  纵身一跃,直向第一层屋宇掠去。
  银扇书生黄琦,与玉蜻蜓冷翠薇两人,亦紧随而上,只因天色太暗,两人所视,最多仅及四丈远处。
  可是岳腾,则因功力深厚,足可见及十余丈,是故,两人均不约而同的向岳腾望去。
  但见岳腾双目炯炯,神光湛然,注视于一株高树之上。
  原来,岳腾已发现那树上是影幢幢,心中正在猜疑突然,从几人身侧六七丈之远处,飞起一枚石块,直向那树上掷去。
  接着,数百黑点应击而起,由那高树之上,带着呱呱之声,向岳腾三人掠空而来。
  这骤然之变,直把三人吓了一跳。
  岳腾连忙跨前一步,拦在两人前面,默运神功,蓄势待发。
  银扇书生黄琦,亦将折扇操在手中,玉蜻蜓冷翠薇,也拔出肩头长剑,大家都在准备应变。
  一时之间,如临大敌,各人都是心弦满张。
  哪知,这数百黑点,却是一群受惊麻雀,于三人头顶划空而过,振翅疾飞,转眼消逝于黑茫茫的夜空。
  各人只是虚惊一场,都不由相顾一笑。
  但不知是何人如缺德,所以岳腾向右侧发石之处,仔细看去,可是,望了大半天,却未发现任何人影。
  耳际间却飘来一个如蚊的嘻笑之声,道:“你娃娃的胆识,当真不错,叫我老儿好生佩服。”
  岳腾一听这声音,就不由轻轻的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忽然有三条人影,一前两后,由三人左侧四丈远处,而且一闪即逝,所去方向,正是霸王庄的后院。
  这三条人影,因距离较近,不但岳腾看到,就连黄冷二人,亦有所觉,所以,玉蜻蜓冷翠薇不由轻咦一声。
  岳腾剑眉微皱道:“二位注意,今夜进庄之人不少,最低也有三拨人以上,还是由兄弟在前开路……”
  话声甫落,三人已腾身而起,向前跃起。
  原以为步步陷阱,重重杀机,哪知一路行来,轻轻巧巧,极为顺利,未及盏茶工夫,已来到岳腾昨夜与人交手的那座屋面之上。
  三人刚一站住身形,猝然灯火齐明,整个庄内照得如同昼一般,就连下面那座小院之中,也有数十只火炬,正熊熊燃烧。
  四周高楼之上,更是风灯林立,数不胜计。
  这排场,这气势,这骤然的巨变,使黄琦与冷翠薇两人,惊得面色微变,举止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岳腾正要发语,忽闻皓首苍猿哈哈一笑道:“小英雄真是信人,老夫等人候之久矣。”
  话声起处,由侧面屋内走出一批人来,正是皓首苍猿庞公毅、双掌追魂唐坤、铁臂金刚熊飞,以及崂山七煞,和一些红衣劲装大汉。
  人人都是疾服劲装,除了唐坤与熊飞两人以外,其余之人,全都带有兵刃,就连皓首苍猿也背了柄三尺长剑,仅从特制的剑柄来道,就知道是一柄武林名剑。
  剑柄明珠闪烁,红穗飘飞,使人频生贪婪之念。
  但闻皓首苍猿又复朗声笑道:“想不到黄凰起,冷孟雄,各人均有这等佳儿佳女,真叫老夫好生羡慕。”
  玉蜻蜓冷翠薇鼻儿一翘,轻轻的冷哼一声。
  黄琦则双手一拱,道:“老前辈请了,昨日晚辈路过于此,被前辈属下崂山七煞,围攻……”
  皓首苍猿庞公毅,接口笑道:“难道尔等今夜是来讨还公道的么?”
  岳腾最看不惯他这种以老卖老的,大模大样的态度,故接口喝道:“是又怎样?”
  忽然脚尖一挑,踢起一块瓦片,伸头接住,向后院一株高树之上,振臂掷去。
  由于他动作太过突然,所以在场之人全都生疑,并同时向他所击之处仰首望去。
  但闻拍的一声,一根高枝已被击断。
  接着从那两根树枝之上,忽然掉下两个人来。
  可是这两个人倒也矫健得紧,半空之中,撑腰抖臂,又复翻到另一根树枝上去,干脆俐落,也是一流身手。
  就在这眨眼之间,岳腾已看清两人身形,乃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
  皓首苍猿眼最尖,当下哈哈大笑道:
  “我道是谁,是华山掌门泄机禅师和师弟千手羽士两人,二位大驾既临敝庄,何不下来一见。”
  “庞堂主,好说!好说!顷闻贵分堂今夜大敌当前,洒家师兄弟特来观摩,观摩,看贵分堂将是如何退敌?”
  人随声起,忽从高树之上,飞下两个人来,亦落在屋面之上,与岳腾等人相距,仅六七丈左右。
  岳腾闪目一瞧,见一个矮胖身形,却是一个老头和尚,观长相生得甚是疵猥,獐头鼠耳,而且很矮,乍看之下,有点像那位瘦小老儿,只不过身形略胖,而且是个光头,其实所谓胖,也只是由于身材太矮而已。
  另一位,则是又高又瘦,却是道家装束。
  这两人一来,都是负手而立,神情极为优闲,那样儿的确只是来前参观而已。
  岳腾因不知二人来历,故侧头向黄琦望去。
  却听黄琦悄悄说道:
  “这二人就是著名难缠的华山二怪,矮的是泄机禅师,瘦高的是千手羽士,这两人实在难缠得紧,凡是任何场合,只要他两人一插上手,就得捡点便宜才走,岳兄,我们今夜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黄琦话虽如此,但他却在暗暗高兴,心说:我倒要看看,今夜究竟是谁人吃亏。
  想不到此人相像堂堂,却是幸灾乐祸的肖小之人。
  冷翠薇一见二怪,即怒目横视,神情似是相当激动。
  岳腾因在听黄琦说话,故未注意到她激动之情。
  这时,忽听泄机禅师惊啊一声,道:
  “啊!原来西谷、南庄,今夜联手对付太原分堂,唔!这台戏一定是热闹得很,洒家师兄弟倒是不得不瞧。”
  皓首苍猿庞公毅哈哈大笑道:
  “禅师真要瞧么,那么,刚才那飞石击鸟的滋味如何?”
  泄机禅师面不改色,嘿嘿笑道:
  “庞堂主,你别想使坏,妄想挑拨,洒家师兄可不是轻易上当之人……”
  话声未了,突闻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
  “老夫就看不惯那些既怕打架,而又想捡便宜的人小。”
  接着,声起人现,一条庞大灰影,凌空疾降,来势颇为威猛。
  倏间已在岳腾三人,与华山二怪之间现身。
  岳腾乍见来人,不由惊得一眺,暗道:此人像貌,好生冷酷。
  原来,来人是一副马脸吊眉,鹰鼻鹞眼,毫无任何表情,年约五十余岁,一身青色长衫,使人觉得冷气森森。
  而且身躯硕大,比常人高出一头,更令人频添畏惧之心。
  忽闻皓首苍猿在下面院中说道:“原来是晋北濮二堡主,不知二堡主今夜驾临敝分堂,有何赐教?”
  那人当真阴沉得紧,从上向下冷冷一瞥,算是作答,面上神情仍是冷漠如故。
  黄琦与冷翠薇两人,听皓首苍猿话后,方蓦然想起一个人,但一想起此人,又都不由惊得连退数步。
  原来此人是晋北濮家堡的二堡主,铁指仙翁濮瀛洲。
  要知晋北濮家堡,近二十年来在南庄,北堡,西谷等四大门派之中,算是最为逞强行恶,横行霸道,其凶恶强悍之名,较其余三派犹有过之。
  是故黄琦与冷翠薇两人,怎不闻之心惊,愕然怯步。
  自然,黄琦又将来人身世,悄声告诉岳腾。
  岳腾也是大感诧异,心想:怎么今夜自己第一次出手,所遇之人均是这和厉害,仿佛每个人都颇有来头。
  思忖之际,却见铁指仙翁一到自己面前,问道:“你小子是否就是最近江湖传言的无影童子?”
  话声冷冷,语音冰凉,使人听后有些毛骨悚然。
  岳腾摇头笑道:“在下岳腾,并非无影童子。”
  铁指仙翁濮瀛洲,面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第二章 暗箭难防
  岳腾莞尔一笑,又道:
  “怎么?老英雄是想打架么?”
  铁指仙翁面露不肖之色,冷冷说道:
  “你并非老夫对手……”
  “那可不一定。”岳腾接口说道:“待再下与此间之人事完了以后,再来奉陪,包教老英雄心满意足。”
  “好!既是如此,”铁指仙翁濮瀛洲道:“老夫也不占你小子便宜,这两个老怪,就算是老夫的好啦。”
  转向华山二怪大步走去,并暗中提聚功力。
  泄机禅师见对方来意不善,厉声喝道:
  “濮老二,你想怎地?别人怕你们濮家堡,洒家华山派可不信邪。”
  铁指仙翁冷冷说道:“不信你就试试……”
  扬手一掌,遥空劈出。
  泄机禅师向师弟一使眼色,双臂一抬,硬封来势。
  眨眼,双方掌力中途接实,碰的一声,劲风疾卷,力浪四溢,直同拍岸惊涛,威势端的不弱。
  但闻两人闷哼声起,铁指仙翁被震得幌了两幌,泄机禅师则不禁连退两步。
  老怪虽是稍逊一筹,但仍发出一声冷笑。
  濮瀛洲左右回顾,见被二怪前后夹袭,虽是暗是心惊,但面上神色,仍是一副冷漠之态,毫不动容。双方正要再度出手,蓦闻一声:“且慢!”
  一条人影闪在两人中间,原来是岳腾,并道: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待在下与太原分堂事了以后,你们再打不迟,如果像这般乱来,那还象话?”
  他本就拙于语词,对双方之人又看得不惯,所以一出口就含有责备与教训的意思。
  泄机禅师嘿嘿笑道:
  “本来咱们与濮家堡素无过节,今夜濮老二定要开这个玩笑,叫洒家有啥办法?”
  这老怪当真是老于世故,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将敌对形势,减到最低程度,若非经验甚丰之人,实难臻此。
  岳腾回过头来,又向铁指仙翁问道:
  “老英雄的意思呢?”
  濮瀛洲细审利害,觉得如果先将二怪制伏以后,再去对付岳腾,恐怕很难有把握,何况西谷,南庄以及天龙教人,亦都在虎视眈眈。
  思忖之下,方微微点头,但面上仍是毫无表情。
  此时夜空渺渺,四野寂寂,似乎一切都在渐渐凝案,静止,连每个人有呼吸,和跳动的脉搏,都似隐隐可闻。
  只有无数火炬,任熊熊燃烧,更显得寂静与庄严。
  但在这寂静与庄严的后面,却隐藏着无穷的杀机。
  就在此时,岳腾身形微幌,已轻轻飘落院中。
  因为他是蓦然而来,故使群贼全都惊得一跳,气氛顿显紧张,迫得使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群贼也只是一惊而定,随即个个凝神戒备起来。
  双掌追魂唐坤,越众而出,喝道:
  “小娃娃,你真要找死么?不知你是想如何死法?”
  岳腾朗声笑道:
  “不是强龙不过江,本爷是客随主便,不论你们是单打独斗,或是群起围攻,总之,都由本爷一人接下。”
  笑声朗朗,语音铿锵,仅凭这种毫气胆识,已使屋下所有之人,无不是暗心折,钦佩不已。
  铁臂金刚熊飞,向前疾跨二步,喝道:
  “小子别狂,老夫先来教训教训你再说。”
  岳腾撇撇嘴,道:
  “凭你也配?哼!站一边去。”
  轻描淡写的扬手之间,熊飞已被一股无形巨力,推得向后连退二步。
  铁臂金刚熊飞,一时轻敌大意,吃了个闷亏。
  这当儿,一向狡猾的泄机禅师,故意哈哈一笑。
  他这一笑,不啻是对熊飞火上加油,顿起拼命之心,立刻暴喝一声,双臂猛扬,呼呼两掌,同时劈出。
  顿时风流如云,劲力似柱,威势端的不凡。
  岳腾清叱一声:“你真要找死哟!?”
  右臂一圈,突然挥出,应手生成,涌起一股风暴,强劲有力,直如恕海急潮。
  双方掌力中途接实,巨响声中,劲风呼啸,激荡满院,溅起尘埃如雾。
  猝闻一声惨嚎,一条人影疾而出,直落阶前。
  直待尘埃敛尽,大家方才看清,岳腾仍是含笑自若,冲色如故,站立原地未动,宛如无事一般。
  铁臂金刚熊飞,却被震得飞了起来,飞在一块青石上,撞得脑浆迸裂。
  屋上屋下之人,全都被他这一掌惊呆了,就连他自己,亦不禁微微一怔,想不到铁臂金刚,竟这么不济。
  不过,这是他初次致人于死,内心不免有些歉疚。
  岳腾楞怔,众人痴呆,场中气氛如死样的寂静。
  许久,才听到玉蜻蜓冷翠薇,竖起大拇指,笑道:
  “嗨!好厉害的功力,我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耳,这一赞美,如同一道彩虹,闪过夜空,致使所有人蓦然惊醒,侧头看她一眼。
  皓首苍猿见师弟已死,同门情深,厉声喝道:
  “小子,你竟敢……”许是气极攻心,致话不成句。
  但闻崂山七煞等人,身形连闪,已布好了七煞阵势,将岳腾团团围住。
  接着,个个兵刃齐出,阵势范围说渐渐缩小。
  突闻沉喝声起,七煞阵势,业已徐徐转动起来,继而愈转愈快,一阵强攻猛打,亦复跟着展开。
  乍看之下,七煞身形是零乱不堪,实则,却是个个步踏星阵,章法紧严,有条不紊。
  而且攻拒进退之间,亦是秩序井然,天衣无隙。
  在场之人看了,谁都觉得若是换了自己,早已落败。
  再看岳腾,只见他在七煞阵中,前挪后移,左闪右避,但不知他所使什么身法,不仅美妙绝伦,而且每次都从容避过。
  原来岳腾一见阵势威猛,就连忙施展出师付的遁影九式身法,一面闪避锐锋,一面筹思破阵之策。
  只因他这遁影九式身法,近数十年来,已经绝迹江湖,故在场人之人都无法看得出来。
  眨眼之间,已是半个时辰过去,岳腾虽是有惊无险,但仍未思得破阵之法。
  相反的阵势愈来愈猛,压力也越来越强。
  要知任何阵势,都暗含五行,内蕴玄机,必需以生克之妙,方能主宰胜败之机,何况七煞成名,以此阵势为据,不知多少武林人物,在此阵中失名丧命。
  直到两年前,天龙教大坛主,虬髯苍龙鲍金城,以一根赤龙腾要杖,独上崂山,恶斗一百余合,方破此阵,而七煞收伏,后来并拨归太原分堂帐下效劳。
  岳腾之师,虽是一代天骄,千古绝才,但因岳腾本人生性倔强,不喜学那奇门阵式,以及河图,洛书之学,只在一味在功力及掌法上能下功夫。
  是故,他的功力虽是超群绝伦,但对于任何阵势,却就一窍不通,唯暗暗后悔,在山学艺之时,不该未曾摄猎盱此,看来今夜还得煞费周章。
  突然喝吼连声,阵势运转如流,逐渐形成一股急旋之势,将岳腾紧紧裹住。
  岳腾感到压力倍增,大为骇然,立刻长啸一声,直同久蓄闷雷,猝然而发。
  接着冲霄而起,突飞五丈余高,半空中两个疾翻,变为头下脚上,双掌暴伸,奋力下击,神功尽发。
  掌影如山,力浪似潮,狂风起处,满院劲力激荡。
  崂山七煞个个仰注视,都觉得他这两掌,是专向自己击来,所以全都不由闪身后撤,尽力逃窜。
  但闻一声震天巨响,接着沙飞石溅,惨嚎频传。
  再看场中,已被岳腾这两掌,击了三丈方圆一个大坑,除了七煞之首,虬髯追魂幸免以外,其余六人,个个匍匐坑边,正好伤亡各半。
  照理,任何阵势,都必需悉,五行生克之法,方能予以破解,否则受因之人实难逃出阵去。
  谁知,岳腾却凭他这种绝世神功,一击而成,这是武林中千古以来,极为罕见之事,怎么教在场之人谁不惊得目瞪口呆。
  在各人惊愕之中,场中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蓦闻岳腾朗声笑道:
  “庞堂主,唐香主,现在该轮到二位啦,本爷仍以两袖清风,一双肉掌,来会会点苍名宿,崆峒掌门。”
  皓首苍猿庞公毅,双掌追魂唐坤,双双扑出,一左一右,将岳腾夹在中间。
  双掌追魂先哈哈笑道:
  “领教小英雄的神功绝艺,也算是一大幸事,老夫等人,自当全力以赴,但愿小英雄也得多多注意才是。”
  此人的确不愧是一派掌门,尚能自重身份。
  这时,泄机禅师却哈哈大笑道:
  “好啊!看来唐坤与公毅两人,今夜倒是真的拼上了自己的一世英明,定会豁出性命相拼啦。”
  仅此一句,就已提高岳腾数分警觉,全神戒备。
  其实,这老怪倒不是在帮助岳腾,而是他素来爱说风凉话,难以忍得住口而已。
  猝然,两个老贼双双厉吼一声,各人奋力劈出两掌,左右夹击,既劲且猛,威力无俦。
  朗笑声中,岳腾身形连闪,施出一步遁影九式身法中的“分光错影”,闪让一旁,只因这身法太过玄妙,连两个老贼这种人物,亦未看出端倪。
  两人只觉眼前人影顿失,都不由惊得一楞。
  但也只是一楞则罢,随又厉声连喝,联手攻上,岳腾在二贼如山掌影上,一步“玄雾飞花”,悄无声息,早已飘到双掌追魂身后,朗声笑道:
  “唐香主,拿命来。”呼的一掌,遥空劈出。
  双掌追魂唐坤,闻声知警,连忙应变,反臂一掌,疾封而出。
  但闻一声巨响,唐坤接连向前几跄,方拿椿站住。
  岳腾正欲跃身追击,忽闻皓首苍猿一声沉喝,从后面攻到,左手一伸,“怒海擒龙”,直向岳腾手腕去。
  右手拼指如截,对岳腾胸前闪电飞出一指。
  两招齐发,捷愈奔雷,尽是点苍绝艺。
  岳腾长啸声起,右臂握拳猛抬,一则避拿,二则拒点,连避带封,恰到好处。
  左袖一拂,直向皓首苍猿上半身,各处大穴扫去。
  而且,右腿一曲,以膝部猛撞对方丹田大穴。
  皓首苍猿庞公毅,见岳腾应变神速,所攻部位又是己所必救,连忙侧身一矮,避过岳腾袖拂膝撞,正要再施杀手,哪知岳腾曲腿暴伸,直向自己下额踢来。
  这一脚来得神奇,大出庞公毅的意外,暗惊之下,赶紧身形一仰,一式“卧看天星”,上身离地仅只二寸,的确算是上乘身手。
  可是,岳腾奇招又出,脚砂前铲,猛踢对方脚跟。这一下,庞公毅再也潇洒不起来了,只有就地一翻,连滚带爬,才算躲过劫难。
  双方过这几招,都是快如电光石火,一气呵成。
  岳腾的一招一式,都不仅干脆利落,而且势深力猛,未曾移动半步,致使所有观战之人,都不禁看得惊心动魄了,胆颤神怯,个个惊骇不已。
  皓首苍猿被迫无奈,一式“懒驴打滚”,虽然逃过一劫,但脸上已是无光,适逢别有用心的泄机禅师嘿嘿一笑,更觉羞愤难当,于是恼羞成怒,翻腕一伸,接着龙吟声起,青虹耀眼,寒气逼人。
  原来,他已拨出了那柄切金断玉太阿宝剑。
  正要仗剑而上,忽闻身后一声沉喝:“脱手!”
  接着一股巨大无比的强劲潜力,震得手腕发麻,宝剑业已脱手飞出,锵铛一声,落在三丈以外。
  原来,岳腾乘他宝剑刚一出鞘之际,一步“门庭千里”,已闪到皓首苍猿身后;遥空一拳,已将宝剑震飞,左手虚空一抓,又把剑鞘抢在手中。
  跟着纵身一跃,直向落剑之处掠去。
  不论身形、步法、出招、抢鞘,这些动作,虽有先后之分,但快得却似同时施为,简直使人双目不及交睫。
  岳腾正要俯身拾剑,却闻头顶上空一声巨响,并杂着两声闷哼。回头看去,但见铁指仙翁濮瀛洲、与千手羽士两人,许是为了抢剑,早已在半空中对了一掌;此时,彼此都在凝神戒备,互相监视。
  这当儿,双掌追魂与皓首苍猿两人,亦已赶到。
  岳腾见此情形,只有暂时拾剑自保,蓄势连气,横掌待发。
  场中局势,除了唐坤与庞公毅两人,较合作以外,其余三人都是各自为敌,彼此监视。
  地上宝剑仍在原地未动,青虹闪闪,耀眼生辉,泛射出诱惑之光,令人顿生贪婪之念,但谁都不敢俯身去拾。
  就连弓一下腰也不敢,恐怕引起他人的误会,而招来雷霆万钧的一击。
  大家都是屏气凝神,满蓄内力,伺机待发。
  这种互相监视,彼此戒备之局,将场中气氛逼得使人有些窒息之感。
  这像是一种耐心的测验,谁都不敢疏神大意。
  蓦闻玉蜻蜓冷翠薇脆声说道:
  “岳相公,我来帮你!”纤腰微闪,翩然飘下院来。
  她话声如铃声形若蝶,煞是好听而又好看已极。
  但场中群贼,个个都是老奸巨滑,而又都是久经阵战之人,所以,谁都没有侧过头去,看她一眼。
  各人仍是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地上宝剑。
  唯有岳腾闻声回头,望着她微微笑道:
  “冷姑娘,请勿走近,兄弟自有取剑之法……”话未说完,忽然单臂一引,地上宝剑应吸而起,倏然飞入手中。
  这一手虚空摄物,罕见罕闻,致将众人惊得一楞。
  但也只是一楞即醒,接着数声沉喝,各人都对岳腾奋力劈出两掌。
  立刻劲风呼呼,掌影重重,力浪横溢。
  岳腾朗笑声起,左手捧剑,右手拒敌,身形电转,一记“夜空八荒”,只闻拍拍连响,已将群贼掌力全都接下。
  跟着身形一闪,头巾飘扬,一步“虚空设幻”,已经脱围而出。
  这步“虚空设幻”,乃循影九式身法中的精妙步法,快速玄妙,使人莫测,已经到了人去幻存的神奇之境。
  群贼方自警觉,个个羞愧难当,就连从不动容的铁指仙翁濮瀛洲,料不禁马脸微红,浓眉连皱。
  于是喝声迭起,呼吼频传,又向岳腾围攻而来。
  就连七煞之首,虬须追魂孟全武,最后也加入战圈。
  岳腾暗暗想道:方今之世,逍消魔长,恶贼遍布,今夜若将这几个人都收拾不了,将来如何能担当大任。
  当下长啸起处,游身反击,正式亮出近数十年来失传的三阳神掌。
  但见他脚踏子午,掌分阴阳,身游八卦,人走四方,一招一式,尽是硬拼猛劈的强刚路子。
  眨眼之间,只见场中鬼起头落,人影飘摇。
  对掌之声,宛如连珠炮发,轰轰直响;再加上劲风呼啸,潜力激荡,暴涌急旋,直同一场滔天狂浪。
  各人生死存亡,只在俄顷之间,谁都是惊险频频,凶危互见,就连旁观之人,也不禁忧目心惊,愕然失色。
  双方愈斗愈猛,越战越烈,五个老贼更是全力相拼。
  岳腾更是神威凛凛,浑宏大野,气势磅礴,真有一种顶天立地,力挽狂浪之慨。
  直看得玉蜻蜓冷翠薇又惊又羡、又敬又爱,但她却分不出,究竟是何种滋味最浓。
  她正自看得出神,忽听岳腾高声喊道:
  “冷姑娘,快请助黄兄一臂之力。”
  冷翠薇抬头望去,只见银扇书生黄琦,与泄机禅师两人,在屋上打得风旋云转。
  黄琦虽是后起之秀,但泄机老怪毕竟是一派掌门,不论功力、经验、机智等,自然均比黄琦超出甚多。
  所以,黄琦此时有些捉襟见肘,相形见绌。
  玉蜻蜓暗暗冷笑,但却娇声叱道:
  “老怪,你敢……”皓腕一扬,打出大把柳叶钢屑,顿时满空飞舞,呱呱直鸣,夺人心神。
  泄机老怪与黄琦两人,倏然分开,各人都是面容一肃,注视着那些漫空飞舞的柳叶钢屑瞬也不瞬。
  要知白柳山庄的柳叶钢屑,与流云谷的五毒牛毛刺,近二十年来,在江湖中颇俱威名,均被视为一忌之物。
  是故,泄机禅师与黄琦两人,都甚紧张的凝神注视。
  只见那些柳叶钢屑,翩翩飞舞,穿梭遨游,似是未找到适当目标以前,绝不轻易下落。
  最令人担心的,不知这些钢屑是有毒?还是无毒?
  蓦地里,那些柳叶钢屑由散而聚,最后汇成一股急旋之势,直向黄琦兜头罩落。
  黄琦心头大骇,暗道:糟糕。
  赶紧折扇一展,幻起重重扇影,护住头顶,接着左腕一伸,又将头巾拉了下来,一阵迎空猛挥。
  泄机禅师先是甚为得意,嘿嘿一阵奸笑……
  旋又恍然而觉,暗骂一声,好狡滑的丫头,她想嫁祸于我,让洒家来背黑锅,哼!
  连忙急步而上,向黄琦头顶上空,接连劈出两掌。
  两人如是联手施为,黄琦方躲过一场劫难。
  黄琦虽未负伤,但以穿的那件青绸长衫,却已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显得甚为狼狈。
  玉蜻蜓冷翠薇,手中又握了把柳叶钢屑,正要振臂抛出,却闻身后一声沉喝。
  回头望云,见岳腾奋力一掌,把双掌追魂唐坤,震得飞了起来。
  他这一掌,确然威猛绝伦,并将院中火炬,扫了几根飞进屋去,顿时引燃木壁,霹霹啪啪,熊熊燃烧起来。
  不过,这时全都在专心对敌,谁也无暇顾及这些。
  双掌追魂倒也凶悍得很,接连吐了两口鲜血以后,又得纵身扑上,掌指之间,威力倍增,全是拼命打法。
  此时,五个老贼,全都是须发结珠,喘气如牛。
  再看岳腾,也是汗出如浆,浑身衣裤湿透。
  但他此时仍是正打得兴起,奇招迭出,掌势尤厉,每出一招,总会将对方震得连连后退,直同猛虎赶羊一般。
  熊熊火声,呼呼掌鸣,再加上清啸沉喝之声,交响成一阕壮阔的乐章,为这仲春之夜,频添无限生气。
  少顷,岳腾又是一声清啸,左手一记“力拼天南”,硬挡铁指仙翁与千手羽士联攻之势,右手一招“推岳填海”,直向庞、唐二人遥空推出。跟着身形一转,闪到虬须追魂身后,呼的一掌“拨浪斩蛟”,直击而出。
  蓦闻一声惨嚎,虬须追魂孟全武,被震飞两丈余高,皓皓首苍猿庞公毅,提气一蛟,已将虬须追魂凌空接住,回头厉声喝道:
  “好小子,青山不改,绿水常流,你小子走着瞧。”
  岳腾正待提气说话,却听泄机老怪在屋上嘿哩笑道:
  “小娃娃,快将宝剑给洒家献了上来,否则,嘿嘿……”
  岳腾仰首一望,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泄机老怪已将黄琦点穴制住,一双手掌,正对着黄琦头顶,作势欲劈。
  忽闻玉蜻蜓清叱一声:“老怪,你敢……”
  皓腕一扬,正要将那把柳叶钢屑打出,却听一声惊叫:“姑娘,且慢……”伸手之间,已将她那双玉腕握住。
  顿时,两人都如触电般的一震,接着四目交融,跌入一个谜样的境界之中。
  直待泄机老怪又复嘿嘿奸笑,二人方才惊醒。岳腾冷笑一声道:“禅师以此种手段要剑,不怕被人耻笑么?”
  泄机老怪仍是嘿嘿笑道:“小娃娃,你不打听打听,洒家师兄弟是何等人物,何曾吃过亏的。”
  岳腾心头忽然一亮,暗想:我也把他的师弟制伏,以人易人,总是可以。那知回头一看,千手羽士已飘上屋去,与老怪会合。
  他心中虽是气极,但此时却又莫可奈何,故不禁黯然一声轻叹。
  许是他这声轻叹,打动了冷翠薇的芳心,故向岳腾低低说道:“就依他的好啦。”
  岳腾点了点头,也悄声说道:
  “也只有如此,以后再设法为姑娘夺回来就是。”
  这当儿泄机禅师又在高声说道:
  “小娃娃,你到底给是不给?火势越来越大,洒家师兄弟,可没耐心久等了。”
  话声甫落,抡掌疾而劈下。
  岳腾惊叫一声:“禅师,且慢!”
  泄机老怪得意的嘿嘿一笑,道:
  “那就快些献上来吧,否则,别说洒家手下无情。”
  玉蜻蜓冷翠薇,脆声笑道:
  “泄机老怪,你能吓唬谁,当真你敢与流云谷为敌么?不过一柄宝剑算不了什么,倘若黄少谷主损了一根汗毛,你师兄弟两人,也别想活命。”
  略顿,又回头望了望铁指仙翁,方对岳腾说道:
  “岳相公,就把宝剑给他好啦。”
  岳腾正要将宝剑振腕抛出,却又听泄机老怪道:
  “慢来!慢来!俏丫头,你别使坏,要抛就好好抛来,别害洒家剑未得到,却先挨那铁指老鬼一掌。”
  至此,岳腾方知玉蜻蜓心中之意,但他生情直爽,不善狡诈,当下高声问道:
  “那么以禅师之意,当要如何才好?”
  泄机禅师偏头想了一想,方道:“这样好啦!嘿嘿,烦你娃娃先将铁指老鬼点穴制住,然后再行抛剑……”
  铁指仙翁濮瀛洲,接口喝道:“泄机老怪,老夫和你没完……”
  本欲作势欲扑,但见岳腾双目炯炯,神光湛然,正在注视自己,故又只得作罢。
  但闻岳腾高声说道:
  “濮老英雄与我无怨无仇,我岂能那样。禅师,你当知道,今宵你愈是作弄过甚,则后果也愈是难堪。”
  泄机老怪略一沉吟,想了想道:
  “那么这样吧,娃娃你暂时将那铁指老怪挡住,待洒家将剑接入手中以后,就没你娃娃的事啦。”
  岳腾道:
  “就依你的,不过黄少谷主,亦不能有损一根汗毛。”
  泄机老怪嘿嘿笑道:
  “那是当然,你娃娃尽管放心。”
  岳腾回头又向铁指翁翁,含笑说道:
  “老英雄就请委屈一下……”手腕一抖,宝剑脱手飞出。
  铁指仙翁濮瀛洲,眼见宝剑掠顶而过,虽然心头微动,但结果还是忍住。
  此人平常最爱逞强斗狠,强取豪夺,想不到今夜却是这么屈伏于人。
  泄机禅师接剑在手,甚为得意的笑道:
  “小娃娃,谢谢你啦,咱们后会有期,洒家去……也。”
  去字声落,与师弟千手羽士两人,已倒纵而出,最后那个也字却是从前院传来。
  几声在同一时间,蓦闻两声厉吼,岳腾与濮瀛洲两人,同时长身而起,岳腾身法较快,抢先一步上屋,落在黄琦身边。
  回头一看,只闻厉喝连声,铁指仙翁濮瀛洲,直向华山二怪尾追而去。
  岳腾将黄琦穴道解开以后,见他那件青绸衫,百孔斑斑,破烂不堪,不由心生闪疚,赫然问道:
  “黄兄可曾负伤?”
  黄琦愧然答道:
  “伤虽未负,不过因兄弟无能,致使那柄宝剑,得而复失,教兄弟好生惭愧。”
  说来也是,先前二怪现身之际,他还幸灾乐祸,要看今夜是谁人吃亏,那知,最糟糕的还是自己。
  岳腾本想安慰他几句,但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玉蜻蜓冷翠薇已经飘上屋来,在他两人面前现身,只见她面凝寒霜望着黄琦冷冷说道:
  “就是为了你,到了手的宝剑,又双手送人啦。”
  黄琦极是尴尬,只有强颜笑道:
  “冷姑娘且请原谅,兄弟的确惭愧得很……”
  话未说完,玉蜻蜓已经接口说道:
  “谁和你称兄道弟,哼,连一个泄机老怪都打不过,简直连我们的人都丢了。”
  黄琦本就羞愧难当,一肚子的气,再经她这一指责,更是恼羞成怒。
  所以,脸色倏变,怒容顿显。
  岳腾虽知他两人貌合神离,但想不到冷翠薇竟会这么直言指责,给黄琦不留半点余地。
  但自己对她又不便责难,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黄琦毕竟城府甚深,见岳腾对自己有同情之意,当下怒容顿敛,展颜笑道:
  “兄弟虽是无能,想那老怪亦必受伤不轻,兄弟与他斗了五十合后,正要施展追命三扇的绝招之际,却因尘烟迷了眼睛,致被老怪所乘。”
  略顿,又道:“就在他点我穴道之际,兄弟那一肘拳,击在他肋部,也够这老怪受的,只是连累二位跟着受气,还要拿到手的宝剑来救在下,实令兄弟汗颜。”
  冷翠薇虽然心里有气,但黄琦已如此说了,也令她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将脸扭了过去。
  岳腾道:“黄兄不要介意,只要没有受伤就好了,宝剑以后再夺回来。”
  三人说完纷纷上马,直向官道驰去,进入官道未走多远,走在最后的岳腾突感有人向自马后掠来,意随念动,身体微偏,右肘闪电般向后撞去,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击,却击了个空,自己这一肘早将老儿退路封死。
  可是,当他俯首下视,哪有老儿踪影。
  不知那老儿究竟是从哪里逃的?又逃到何处去了呢?
  当他坐回马鞍,不禁怔怔出神,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他那里想得到,此时在那马肚之下,正附贴着那位滑稽突梯的瘦小老儿。
  玉蜻蜓冷翠薇,勒缰停马,回头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吗?”
  岳腾好生尴尬,赧然一笑道:
  “我总觉得后面好象有人,哪知什么也没有。”
  玉蜻蜓向四周看了一眼,道:
  “也许是虫鸟之类。”旋又改口说道:“那你走前面好啦。”
  这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含着无限的关怀与情感。
  岳腾摇头笑道:“不要紧,我们还是走吧。”
  于是,两人又继续策马向前走去。
  岳腾心知那老儿,决不会就此而罢,一定还会再出花样,来戏弄自己,因此,他也打算好好来斗一斗那瘦小老儿,故始终提高警觉,引功待发。
  那知他这一提高警觉,那老儿却半点动静也没有,一直到夕阳西下,已走出丛林山路,来到较为平坦地带,仍不见那老儿有任何动静。
  他暗暗想着,也许那老儿早已于中途离去,自己空紧张一阵,我还防着他干吗?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松,暗自洒然一笑。
  谁料,就在他精神一松之际,耳边又响笑声道:
  “小娃娃,谢谢你啦。”
  话声刚了,轻风飕然,即从自己身后飘下一个人来。
  岳腾侧头望去,不知那老儿是谁,仍是手捧大红葫芦,只是不过背上多了一个细细长长的黄色包袱。
  此时,那老儿正在望着自己嘻嘻傻笑,随又摆了摆手,算是道谢。
  岳腾一见是他,立刻怒火高烧,沉喝一声:“你还想跑么?”
  弹身而起,直向那老儿掠空扑去。
  他立意要将老儿一招制伏,所以身在半空,掌内蓄劲已发,一股庞大无比劲气,直向老儿兜头罩落。
  那老儿仰空注视,鼠目凝光,心知厉害,赶紧脚下一个踉跄,闪出两丈开外,又得一踉,已没入草丛中去。
  岳腾深信两掌齐发,定能将老儿制仗,那知老儿一踉之际,不由使他暗吃一惊,并脱口“咦”了一声。
  玉蜻蜓冷翠薇,听到岳腾喝声,回头一看,正好见到那老儿窜出岳腾掌力之外,也不禁惊啊一声,道:“啊!原来是他!”
  再一回头,但见岳腾在偏头沉思,似乎是在想一件极为困难之事,因而随口问道:“腾弟弟,你在想些什么?”
  因为她比岳腾年长一岁,所以近些天来,两人都是以冷姊姊、或腾弟弟呼之。
  但闻岳腾自言自语道:“怪呀!看这老儿身形、步法,似是传言中的‘醉八仙’中的纯阳妙步,他怎么会呢?”
  冷翠薇咯咯一阵娇声,道:“腾弟弟,那老儿是出了名的鬼精灵,千万沾惹不得,你若是惹上他呀!包你今后没完没了,够你受的啦。”
  岳腾问道:“那老儿是谁?冷姊姊,听你口气,你好象认识他。”
  冷翠薇道:“嗨!你连那老儿也不认识,可见你当是初走江湖。”
  岳腾接口问道:“他究竟是谁嘛?”
  “他就是一涤生嘛。”冷翠薇道:“神州二老,你应该听人说过啊。”
  岳腾倏然猛震,惊道:“什么?他就是神州二老中的一涤生老前辈!”
  冷翠薇点点头,笑道:“是啊!他讨厌死啦,最爱开后生小辈的玩笑,弄得人哭笑不得,腾弟弟,你现在惹上了他,看你今后怎么得了,他会与你永远没完哩。”
  岳腾淡然一笑,连声叹道:“唉!可惜!可惜!”
  冷翠薇蛾眉微皱,问道:“可惜什么?值得这样唉声叹气。”
  岳腾即将奉师命下山,扶助二老锄奸伐恶,维护江湖正义之事,大约讲了一番。
  冷翠薇含笑安慰道:“你放心,以后还愁遇不到他,也许他还会来找你哩。”
  略顿,又道:“你看,天快黑啦,我们还是快走吧。”
  于是两人又继续前进。
  在马上,岳腾回想这两天来,与一涤生所发生之事,不禁暗暗好笑,这老儿当真滑稽得可以,而且也的确精得要命。不过幸喜是他,否则,自己早已吃了大亏。
  人们即称神州二老,想来定是道貌岸然,德高望众的仁慈长者,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位,滑稽突梯,邋遢透顶的瘦小老儿。
  这老儿虽是貌不惊人,才不出众,但在那种玩世不恭的嘻笑之中,却另有几分亲切之感,想到这里,岳腾对一涤生,又兴起无限依念之情。
  不知怎么,岳腾剑眉微皱,复又暗暗想道:现在那老儿背上多了一个又细又长的黄色包袱,不知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那老儿本就又矮又小,而那个黄色包袱背在背上,更加不称,愈显得滑稽可笑。
  这当儿,突闻冷翠薇道:
  “腾弟弟,我们就在前面小镇上住店吧。”
  岳腾抬头一望,见前面一座小镇,此时天色已晚,只得顺口答道:
  “好吧,兄弟任凭姊姊决定就是。”
  两人进店以后,即找了家客栈住下。
  饭后,两人上街走走,并在每家客栈查询,但均未查出一涤生下落。最后,两人只得怅然而返。
  ※※※
  两人愈走,愈是接近中条山脉的腹地,而玉蜻蜓冷翠薇,也愈是蛾眉深锁,不太开心,而显得心事重重,每当岳腾问她时,她却只是淡淡一笑而罢。
  因此,岳腾也跟着心烦意乱,急燥不安起来。
  一日,两人正行之间,忽闻后面蹄声叱叱,接着奔来四匹快马,由两人身侧一越而过,疯奔疾驰而去。
  当四骑一越而过之际,岳腾业已看清,马上四人都是清一色黑色劲装,而且,身躯甚是硕大魁伟。
  冷翠薇微微一愣,惊道:
  “咦!看这人身形、装束,像是天龙教乌龙坛下的香主,关东四恶等人,如果真是四恶,那么该教乌龙坛坛主,黑水恶龙董武,亦必在附近。”
  岳腾心神一震,急道:
  “糟糕!莫非他们已发现了一涤生老前辈的行踪,冷姊姊,那我们快些前去接应。”
  策马一鞭,越上前去,疯奔疾驰起来。
  冷翠薇一面催马紧追,一面说道:
  “难道你还想斗那黑水恶龙么?天龙教下的坛主,决非一般香主可比,尤其是这黑水恶龙,一身是毒……。”
  岳腾接口朗声笑道:
  “冷姊姊,不是小弟夸口,量他一个黑水恶龙,还没放在小弟心上。”
  冷翠薇轻叹一声,道:
  “唉!你这个人,怎么的嘛?江湖险诈,处处陷井,一定要吃过一次亏后,你才……”
  抬头一看,岳腾已经去了很远,连忙急追而去。
  当晚,两人又在一个小镇上住店,饭后,仍然去四处打听一涤生的下落。
  此时,正值四月份初旬,落落疏星,弯弯新月,晚风习习,流茔闪闪,好一个初夏之夜。
  两人正在街口闲眺,忽见两条人影,由左侧十余丈远,一掠而过,直向一座小小土山奔去,身法快得惊人。
  岳腾轻叹一声道:
  “咱们快追!”
  拉着冷翠薇弹身而起,几个起落,已上了山上,但那两条人影已经不知去向。
  凝目望去,见前面半里之地,有片密林,于是两人只得向那片密林奔去。
  一来到林外,就隐隐传来喝叱之声,两人异常小心的循声而去。
  喝叱之声,愈来愈是清楚,越过密林,是一座破旧的小小庙宇,那打斗之声,即是由那庙内传来。
  岳腾不欲立刻现身,故带着玉蜻蜓长身而起,轻轻飘落屋面,并伏卧于瓦面之上,向屋下院中望去。
  但见四个黑衣大汉,正在回攻一涤生那老儿,此时已打得兔起鹘落,风旋云转,甚是凶险激烈。
  这四个黑衣大汉,也就是先前在途中所遇的四人,亦即是冷翠薇所说的关东四恶。
  岳腾注目一瞧,关东四恶,倒也功力不弱,约与皓首苍猿庞公毅,双掌追魂唐坤等人,伯仲之间。
  至于一涤生那老儿,的确不愧为神州二老之一,虽然以一敌四,目前仍打了个铢锱弄交,无分轩轾。
  不过,那老儿是已经须发结束,喘气连连,看样子最多只能再支持五十余合,若无奇迹,定会落败。
  万一落败,不只是一世英名,并包括着一涤生性命。
  这是一场极为不公平的战斗,仅以个儿来说,一涤生就已吃亏甚大,再以人数来讲,那更是差别极远。
  岳腾再向前面大堂望去,只见堂中置有一张方桌,桌上酒肴杂陈,上首高据一人,身躯特别高大,似铁指仙翁濮瀛洲,还要高出甚多。
  此人浑身黝黑,唯有两只大眼,灼灼如电,倍见英武,这时正在一手抓肉,一手执杯,血盆大嘴,嚼咀得嗤嗤有声,并时而望着院中,发出阵阵狰笑。
  岳腾暗道:大概此人就是天龙教中,乌龙坛坛主,黑水恶龙董武。
  在黑水恶龙董武的左右侧,侍立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是一身青衣,一个执壶,一个挥扇,对黑水恶龙董武,甚为恭谨、畏惧。
  这当儿,忽听玉蜻蜓悄声说道:“糟糕!看来一涤生那老儿,今夜要吃大亏。”
  岳腾回头一看,只见一涤生已被关东四恶,逼得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忽闻一声巨响,一涤生接了四恶之首,黑狮子邹远一掌以后,身形接连几个踉跄,接着四恶中的老二,白额虎覃大器,乘机追进,奋力一掌,向老儿背后击去。
  此时,一涤生正在身形未稳之际,眼看会糟。
  岳腾连忙嘴角微动,以一种传音入秘之法,说道:
  “左出祁山,右斩蛟龙。”
  一涤生正在情急之间,耳中忽传来一个细小如蚊的声音,心知必有高人在暗中指导自己对敌,连忙照那声音所示,左闪数尺,右掌一抡,猛劈而出。
  他这闪身出掌,同时而为,真是恰到好处。
  不但闪过身后之敌,而且右手那一掌,正好击在扑来的金钱豹孔亮身上,致使四恶中的老三,被打得闷哼一声,踉跄连连。
  但这时老儿已来不及高兴,耳边蚊声又起:“快!以微风摆柳之势,旋回原位,上摘天星,下踢五岳,要狠、要猛,尤其是要快……”
  一涤生身形一旋,回到原来位置,伸手向上一抓,但闻一声布裂巨响,将飞彪曹火生的胸襟撕下一块。
  原来四恶中的老四,飞彪曹火生,见一涤生左闪右劈,连忙弹身而起,意欲掠空扑去,那知刚一腾身,老儿又旋了回来,而且伸手就抓,致使他措手不及,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仅被撕掉一块衣袍。
  就这样已吓他一身冷汗,落地以后,犹自怔怔出神。
  可是,一涤生根本没有顾及这些,向上一抓以后,接着身形一矮,两脚交互踢出,正逢四恶之首,黑狮子邹远贴地而来,意欲向一涤生下三路偷袭。
  但被老儿这两脚踢了个连滚带爬,低吼连连。
  老儿正要笑声出来,耳际间声音仍未停止:“快!快!赶紧由南转东,引火烧木,然后再抢中宫,翻身两掌,平腹推出……”
  一涤生早已食髓知味,那肯放过机会,嘻笑声中照样施为,当他刚刚抢回中宫,忽闻左侧一声巨响,还夹着两声闷哼,原来是白额虎覃大器、与金钱豹孔亮两人,因欲夹击老儿,而误对一掌。
  自然,一涤生无暇去看二恶对掌情形,当他抢回中宫以后,就立刻翻身,奋力两掌,平胸推出,
  倒是真巧,飞彪曹火生与黑狮子邹远两人,下大向老儿背后偷袭,尚未出手发招,就被老儿这翻身两掌,震得连退四步。
  一涤生哈哈一笑,但耳际间声音犹在连连摧促:“立即脚踏午,马步如椿,一记‘力战八荒’,厄难自解,您老人家再笑不迟。”老儿笑音突敛,照方抓药,适逢四恶凶性大发,联袂扑到,但老儿已经占有先机,这记“力战八荒”,正好派上用场,但闻轰轰连响,关东四恶全被震退老远。
  说来虽慢,但自岳腾暗中指导老儿拒敌时起,直到现在,均只瞬间儿事,而且一气可成,每招每式,都是恰到好处,天衣无缝,尤其最后这招“力战八荒”,虽属平常招式,但用于此时此地,却有水到渠成之妙。
  不过,一涤生这时却是汗如雨下,浑身衣裤湿透,气喘如牛,最后只得取下红葫芦,对嘴连倾起来。
  要知岳腾所教他的这几记招法,乃是三阳神掌中,专门以一敌众的精妙招术。
  这种招法,的确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每招每式之中,都富有诱敌,而又制敌的无穷玄机。
  因其诱敌,就得自露空门,给敌以可乘之机;但为制敌,则必需抢占先机。是敌,使用这种招式的绝窍,就是要快、要猛,最讲究一气可成,否则,弄巧成拙, 自己反受其害了。
  尤其,使用这种招式,倍耗功力,幸喜是一涤生,要是换了别人,岂不早已累得精疲力尽。
  可是,话说回来,也幸好是一涤生,若是岳腾亲手使出,那么关东四恶,岂不早已伤亡殆尽。
  一涤生喝了几大口酒后,环顾夜空,四野寥寥,万籁俱寂,哪里有一个人影。
  这老儿倒也称得上风尘中一大怪杰,几口老酒下肚以后,又望着关东四恶嘻嘻傻笑,而将先前那种危急之情,忘得干干净净。
  玉蜻蜓冷翠薇,自然不知是岳腾所助,还以为是一涤生自己绝招退敌,故对岳腾悄声说道:“腾弟弟,你看神州二老,的确名不虚传。”
  岳腾微微一笑,悄声答道:“那是当然!”
  那知,就这眨眼之间,未见黑水恶龙董武有任何起身作势,早已到了一涤生面前,望着老儿狰笑道:“你这老鬼,当真有些门道……”
  一涤生接口笑道:“好说!好说!黑子,你过奖啦。”
  黑水恶龙喝道:“本座此次前来,就是专门为你这老鬼,还不束手就缚,哼!非要本座动手么?”
  一涤生嘻嘻傻笑道:“为我!为我什么?我老人家吃得、喝得、睡得,关你黑小子庇事,动手!你又能把我老人家怎地?”
  黑水恶龙气极之下,暴喝一声,道:
  “你在讨死哟!”呼的一掌,向老儿直击过去。
  一涤生脚下一踉跄,已闪出一丈之外,的确是醉八仙中的纯阳妙步,这次岳腾看得甚为清楚。
  黑水恶龙一看老儿身形步法,不禁惊“咦”一声,随又嘿嘿一阵狰笑,翻腕一掌,又向老儿劈来。
  这一掌,怪得极点,饶是老儿将纯阳妙步展到毫颠,连变了七个方位,仍然摆不脱他这一掌威力范围。
  要知这黑水恶龙董武,亦是师承有自,乃师天毒人魔,在十大魔头之中,也算是佼佼人物,并非等闲之辈。
  眼看老儿会糟,岳腾那敢犹豫,身形一闪,已飘落院中,手腕一翻,但闻轰的一声,已将这掌接下。
  黑水恶龙董武,只觉手臂一麻,面前已多了一位玉貌丰神的少年,不禁微微一怔,问道:“你娃儿是谁?”
  岳腾岸然而立,宛如渊停岳峙,道:“本爷姓岳名腾,董坛主可曾有过耳闻?”
  一涤生在身后嘻嘻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娃娃到啦,刚才暗中助我打败关东四恶,小娃娃谢谢你啦。”
  这当真滑稽得可笑,竟会这么无隐的话直说。
  玉蜻蜓冷翠薇也飘身下屋,与老儿并肩立于身后,亦在全神戒备。
  黑水恶龙董武,眨了眨眼,浓眉微皱道:“那么本教的太原分堂,就是你小子挑的罗?”
  岳腾淡淡一笑,道:“那只不过举手之劳,董坛主何必这么介意。”
  黑水恶龙气极之下,嘿嘿狰笑道:“也好,本座正要找你小子算帐,现在就一并解决。”
  岳腾也点点头,道:“彼此!彼此!……”
  蓦闻一声娇叱,接着呱呱之声连鸣,同时也响起关东四恶的喝吼之声。
  岳腾恻头一看,但见满空飞舞着柳叶钢屑。
  显然,关东四恶在乘机向一涤生、和玉蜻蜓两人逼去,而被玉蜻蜒所觉,致打出一把柳叶钢屑,以阻来势。
  白柳山庄的柳叶钢屑,虽被江湖中人视为一忌之物,但用来对付关东四恶这种成名人物,功效却不太大。
  由于四恶功力深厚,各自劈出两掌,已把那些柳叶风屑,震得斜空飞出,而四恶等人又向两人一步一步逼去。
  岳腾见状,心神猛震,长啸声中,身形倒纵而出。
  凌空一番,已来到四恶头顶上空,跟着啸声而起,头下脚上,两掌奋力向四恶撒网罩去。
  因他诚心要一掌立威,亦知四恶功力比七煞要高,所以他这两掌已用出十成功力,立刻劲风呼啸,力浪暴卷,直同天河倒泻一般。
  关东四恶,初时还不以为意,但后来却个个惊心动魄,耸然动容,暗道:“这小子好蛮的打法。”
  人人只得气沉下盘,马步如椿,双掌奋力向上一翻,以便硬挡来势。
  关东四恶均是凶名久着之人,集四人的力量汇成一股,足可开山裂石,非同小可。
  眨眼,双方掌力凌空接实,一声震天巨响,直同山崩地裂,其间并杂着数声闷哼。而且激荡起的劲波力浪,逼得冷翠薇站立不住,连退数步。
  再看场中,望见四恶脚下个个陷地数寸,同时,因出掌毕竟有先后之分,致二、四两恶,各人吐了两口鲜血,显然负伤不轻。
  而一、三两恶,则顿时举臂不起,喘气如牛。
  岳腾则仍轻轻飘落于地,身形轻灵飘逸已极。
  当他刚刚落下地来,突闻玉蜻蜓一声惊叫,连忙转头望去,这时背上却结结实实挨了黑水恶龙一掌,被震得向前踉跄了几步,并吐了口鲜血,方拿椿站住。
  其实,冷翠薇就是因见黑水恶龙,向岳腾身后闪来,所以才出声惊叫,意欲警告岳腾;而岳腾则因关心玉蜻蜓的安危,才回头望去,致被黑水恶龙董武所乘。
  如果玉蜻蜓不出声惊叫,岳腾自可从容应付。
  说起来两人都是由于彼此关心太切,而弄得这般情形,这叫一涤生那老儿,怎么不轻叹一声,连忙闪身,挡在岳腾面前,全神戒备董武再度出手。
  黑水恶龙一掌偷袭成功,正在得意的嘿嘿狰笑。
  岳腾摸了一把嘴上血渍,将一涤生往后一拉,越前而出,望着黑水恶龙董武,冷笑一声,道:
  “想不到天龙教下,堂堂一坛之主,竟是这么偷袭于人的小人,当着你这多属下之面,难道你不觉得脸红么?”
  黑水恶龙董武,倒是脸皮很厚,仍是嘿嘿笑道:“双方相斗,胜者为先,谁叫你小子不注意的。”
  岳腾强忍创痛,点头说道:“好吧!咱们就硬拼几掌试试,看究竟是谁强谁弱。”
  一面说话,一面向黑水恶龙一步一步逼去。
  玉蜻蜓紧冲几步,已到岳腾身侧,道:“腾弟弟,你已经负伤,不能再打啦……”
  岳腾一挣,接口笑道:“不要紧,这点伤我还忍得住,冷姊姊,你看,我要在重伤之下,也能搏杀此人。”
  说话之间,仍向黑水恶龙渐渐逼去。
  黑水恶龙董武喝道:“你小子真要找死。”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触目一见岳腾那种狠劲,不禁有些色厉内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岳腾步步进逼,脸上杀机突涌,道:“鹿死谁手,尚不一定,董坛主,你可不能说得太满。”
  黑水恶龙已退在一株大树之下,实在不能再退,于是厉声喝道:
  “不信你小子再进一步试试……”
  岳腾剑眉一挑,星目含威,沉喝声中,双掌奋力推出,立刻劲力如柱,直同崩山倒岳,向黑水恶龙捣去。
  黑水恶龙董武,心知岳腾这一掌是久蓄而发,含愤出手,威力自是不凡,连忙运功双臂,集所有之力,猛然推出,意欲先硬拚一掌,然后再以招式取胜。
  双方掌力接实,直同久郁闷雷,霍然而鸣,震得在场之人,耳鼓嗡嗡作鸣,劲风力浪,更是波及全院。
  但闻两声闷哼,岳腾被震得连退八步,玉蜻蜓伸手一扶,方拿椿站住。黑水恶龙却依在大树根上,口中鲜血狂涌,最后仍然不支,倒地昏死过去。
  四恶之首,黑狮子邹远,身形一飘,已将黑水恶龙抱了起来,接着一阵吆喝,领着天龙教人,疾窜而去。
  一涤生一直都在戒备着关东四恶,现在四恶已去,方向岳腾身边走来。
  岳腾一直在强忍创痛,直待天龙教人去后,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因为玉蜻蜓就站在他的面前,所以这一口鲜血,吐得她满脸满身,顿时,雪白的衣裙,弄得星红点点,血迹斑斑,就连脸上、头上,亦有血渍。
  岳腾过意不去,叹口气道:“唉,冷姊姊,对不起……”
  “不要说了。”冷翠薇一手扶着岳腾,一手掏出丝绢在岳腾嘴边擦拭,泫然欲泣道:
  “伤得这般样子,还说这些干吗?”
  本来,是极爱清洁之人,但这时她不但毫无怨言,而且也不先为自己擦拭,全心全意却在为岳腾忙乱,这种款款情意,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何等滋味。
  她一面为岳腾擦拭嘴角血迹,一面低声叹道:“唉!都是我不好,不应该……”说到最后,不禁幽幽的呜咽起来。
  说来也是,这几天她本就情绪不好,心事重重,如今岳腾又伤得这般样子,叫她怎么不芳心欲碎。
  岳腾接连喘了两口大气,凄然笑道:“不要紧,冷妹妹,你放心好了。”
  这时,一涤生已来到两人身前,道:
  “黑水恶龙的五毒掌,最为霸道,你娃娃运气试试,是否中毒?”
  岳腾苦笑道:“晚辈自有除毒疗伤之法,不过要与二位暂时分别几天,就请两位在客栈中等我好啦。”
  说罢,强忍创痛,转身一跃而去。
  玉蜻蜓冷翠薇,顿时若有失,高声呼道:“腾弟弟,岳弟弟……”
  岳腾已去了十余丈远,回头笑道:“最多三日,小弟当返客栈,冷姊姊请自珍重。”
  话一说完,转身疾奔而去,眨眼不见。
  冷翠薇只得低声一叹,两颗清泪顺腮滚落。
  一涤生捧着大红葫芦,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大口后,嘻嘻笑道:“不要紧,那娃娃并非夭折之像,死不了的,你娃儿放心好啦。”
  冷翠薇蜷首微抬,只见老儿嘴连,酒渍垂涎,邋遢一片,那种脏像,实在看不顺眼,气道:“就是为了你,要不然,他怎么会受伤……”
  皓腕一扬,一掌直劈过去。
  一涤生身形连闪,仍然滑稽不解的嘻嘻大笑道:“你娃儿当真想将我老儿,这杯喜酒打脱么?”
  冷翠薇芳心一震,暗道:为了自己与腾弟弟之间的事,这老儿实在得罪不得。当下连忙敛衽一礼,笑道:“晚辈一时糊涂,多有得罪,请老前辈多多原谅。”
  一涤生仍是嘻嘻笑道:“江湖中人,都说你女娃儿厉害,看来果然不错,马上就这么见风转舵,嘻嘻,看来我老儿这杯喜酒是喝定啦。”
  羞得冷翠薇粉面通红,半晌不敢抬起头来。
  一涤生素来玩世不恭,见冷翠薇被自己两句话,羞得这般模样,于是更加笑道:“嗨!好标致的女娃儿,那娃娃的艳福,当真不浅。”
  玉蜻蜓被羞得毫无办法,她本是心事重重,身负重任之人,而且,暗中一估计,与自己所约的人,不论时间地点,应该已经得去。
  如今,则是要如何摆脱这老儿,所以故意装着不胜羞怯的,望着一涤生笑道:
  “老前辈别再取笑,晚辈还有要事在身,我与岳相公的行李马匹,都在镇上‘宏发’客栈里,就请老前辈代为照顾几天吧。”
  话声刚了,人影顿失,早已掠墙而去。
  此时四野沉沉,万籁俱寂,只留下老儿孤独一人。
  但见他将大红葫芦,对嘴连倾,一阵咕噜之声盈耳,不久已是葫芦朝天,许是已经喝完,接着又见他用顺手衣袖擦了一把嘴上酒渍,然后向院外一幌一幌的走去,并自言自语道:“一个要去疗伤,一个要去夺宝,偏是我老儿无用,只有回去给他们看马……”
  大概又喝醉了,不但走起路来蹒跚不稳,踉跄连连,而且所说之话,亦是含糊其词,口齿不清。
  但他那矮小的身形,却逐渐消逝在夜色里。
  ※※※
  岳腾放腿奔了一程,已渐渐走入山中,此时他必需找个极为隐蔽之处疗伤,但这一阵奔行,使他伤势更形恶化,而且心腑之间,似有无数小虫,在慢慢爬行,致令他感到又痒、又痛,而又发麻。
  他心知这是黑水恶龙董武,五毒掌的毒力所致,若不即将毒力除去,势必五毒攻心而死。
  他怀中本有解毒圣药,但师父说,是他老人家当年以一柄苍冥神剑,在华山绝顶,力敌天下英雄,连劈六十八位高手,方夺得此宝。
  自己下山时,师父再三交待,此种异宝,千万不可轻易取出示人,以免他人兴起觊觎之心。
  先前,他倒不是怕一涤生和玉蜻蜓两人,有所觊觎,而是怕招来另外强人,自己在重伤之下,万一失去此宝,将来对师父实在难以覆命。
  所以,他才独自跑来山中,意欲找个隐蔽之地。
  但走了许久,仍未找到适当地方,而且伤势、毒力,也更加恶化起来。
  他只得咬牙忍耐,曾经几次跌倒,随又挣扎站起,一步一步的继续前时。
  最后,终于不支的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倒卧于地,暗自轻叹一声,侧头四顾,见自己是倒卧在一块草丛之中。
  这时,他简直连思想的力量都没有了,脑中一片空白,头上汗出如雨,浑身衣裤均已汗透。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但他也晓得,自己千万不可就如此死去。
  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向怀中摸去,可是,这时他所有的精神和力量,都用来抵抗伤势的疼痛,和死亡的威力,致使怀中取物,这本是个极简单的动作,但现在,连这点动作,他也无能为力了。
  最后,他终于渐渐失去知觉,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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