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秋夢痕 Qiu Menghen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24年1989年)
虎嘯來如風
  作者:秋夢痕
  桑日滄海,世事多變。
  豪門驕士、善於交結江湖俠士的元世祖的七世孫、徵南大將軍七狼主—忽必顯,彌留之際,將其時風雲人物的江湖七位梟雄,帶入了由西域巧匠為其精設的陵園墓地,以炫耀自己收藏多年的寶物——萬寶星醉。終前,將陵園及墓穴之安危拜交長安鏢頭、“鐵膽飛刀”袁天行。
  江湖自此隱藏殺機,武林陰霾重重。圍繞着護寶與奪寶,名聲遐邇的武林哄傳俠盜“來如風”與江湖大殺手“十方瘟神”,“白衣仙子”江彩雲,“追魂手”萬子纔及“小腳和尚”等展開了一場場的鬥智鬥勇的殊殺。憑着絶技和一顆赤膽,武林中人進行着驚心動魂的搏擊。可謂道消魔長,血雨腥風。
  度盡劫波餘難,鹿死誰手,請讀者放目細看。
  第一章陰毒的圈套
  第二章真假巧匠
  第三章 各懷鬼胎
  第四章兇徒荒洞賣風流
  第五章春風吹進麻袋裏
  第六章來如風風而不淫
  第七章群雄進陵穴盜寶
  第八章巧匠變兇煞
  第九章人為財死進陵穴
  第十章花子幫準備起義
  第十一章江湖變色處處危
  第十二章為財為寶水中月
第一章陰毒的圈套
  “生命如果開出燦爛的花朵,就需要權勢的灌溉。
  生命如果結出豐碩的果實,不但要權勢,更需要金錢!”
  這兩句話不是出自一般人之口,官場中打滾的人才會領悟到這兩句話的意義。
  衹不過說這話的人衹有一個人,那個人名叫忽必顯,元世祖的七世孫,徵南大將軍七狼主忽必顯說的。
  忽必顯是個有權勢的人,他善於弄權。
  有權勢的人,如果再善於結交江湖人物,這人就能一手遮天而是個善謀的人,而忽必顯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卻是個可怕的人物,“八手遮天”的外號,便是江湖人私底下對忽必顯的稱呼。
  時值元順帝二十五年夏末,公元一三五八年。
  豔陽高照的太行王屋西麓七十裏處老爺嶺正面的荒林前面,二十四名鐵騎護衛着身穿金色罩袍的灰發老者,衹見老者身邊站着七位江湖人物。
  老者指着對面半山的開山工人對那七人道:“本王自知陽壽將盡,不得不為未來預作打算!”他話末落,身側一人抱拳忙道:“七王爺千秋正盛,何出此言?”
  那老者正是忽必顯,他撫須一笑,道:“日出日落,花開花謝,生老病死,本王看的極開。”
  他回頭看看左右七個江湖霸,笑笑道:“你們七位與本王交往有年,今天帶七位前來,那是把七位當成本王的心腹好友,纔會坦然相告!”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又道:“本王已得了絶癥,將不久於人世,本王深知人在權在的道理,不得不為身後之事預作打算。”
  那位稱頌忽必顯的西陵堡主“追魂手”萬子纔立刻橫身施禮,道:“王爺,天下名醫多的是,萬子纔願為王爺奔走巴山,把壽天仁請來,為王爺醫就絶癥。”
  忽必顯搖搖頭,道:“壽天仁第一個進入王府,至今他也力盡智枯,顯然無計可施。”
  他此言一出,大夥都愣了。
  壽天仁乃有再世華佗之稱,他若無法醫治的病,這個人大概死定了。
  忽必顯似乎真的看破人生了。
  他淡淡的對七人,道:“走,我帶各位走去本王未來的安息之地,觀看‘西域巧匠’和本初為本王設計的陵園墓地!”他當先往對面半坡走去。
  七位江湖雄霸一方的人物便緊緊的跟定了忽必顯過一道斜坡,轉往半山腰上。
  衹見半山腰處已塑立起八尊石像,分別立在一個石窟洞口兩邊,有一塊巨大的墓銘也立在一邊,那半圓的場子足有十丈方圓,上百名工人,正在挑挖着洞窟,忽必顯站在窟口處,有個大漢迎上來:“王爺,內部正在加修,王爺的寢殿已建好了。”
  忽必顯一笑,道:“帶路!”
  那人立刻當先往石窟內走進去。
  忽必顯對二十四鐵騎吩咐之後,便領着七個江湖霸主往石窟中走進去了。
  那真是一項偉大的構思,神奇的建築,從外表看,衹不過一座巨型塚,但走進裏面,衹見雕梁彩繪的石壁上,七彩繪製樣樣精,二十餘丈深的通道是長明燈,深入裏面又是一個圓型大窟廳,廳中央是一副石雕三尺高臺子,上面放着一口玉棺是空的。
  七王忽必顯立刻走上石臺,他仔細撫摸着那口玉棺,笑呵呵的道:“能先看到本王的長眠之地,也算不虛此生了,哈……”
  大廳四周八盞長明燈,每一盞燈下方,均雕着一副美女玉像,那種半赤裸又帶笑,欲舞的樣子,果然栩栩如生,偉大傑作。
  從廳右方,一條稍窄的通道上,這時候奔出一個軍裝大漢。
  這人一見忽必顯,便立刻走上前去請安。
  忽必顯道:“做得如何了?”
  那人看着另外七人,他猶豫了。
  忽必顯道:“此七位均是本王知己好友,你別多顧忌,但說無妨。”
  那人這纔指着小通道,道:“王爺,王爺的藏寶室已另加整修,大約不出半月便大功告成了。”
  忽必顯愉快地一笑,道:“好,本王徵戰到過波斯,四十年出生入死,雖不能把權位帶入這裏,本王的寶物卻不能失,件件價值連城寶物中,本王醉心便是那件‘萬寶星醉’,不但表面鑲着萬顆寶石,內面更寫着武林至高武學秘集‘大羅心法’,唉……”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又道:“真可惜,本王也肉眼凡胎,看不懂那武學的精華。”
  他說的感傷,但卻平淡已極。
  七位梟霸已變了臉色,各人心中一片激動。
  天下沒有不愛權的人,如果無法一統天下,那麽,何妨稱霸一方。
  七個武林中霸主便是統領一方的人物,七王爺忽必顯當然明白這些人的野心。
  當元朝平定中原之後,那些遠逃南疆的宋臣漸漸消沉而終至淪亡,餘下的便是些江湖人物。
  忽必顯結交這些江湖中人,最主要的便是把這些野心勃勃的梟霸們拉攏在身邊,與虎狼為伍而知虎狼習性,方能掌握住虎狼不噬人。
  忽必顯的行轅就在太行山中,寶帳中他與這七個人物幾乎是平起平坐,當成自傢好兄弟般款待。
  忽必顯定要留下七人陪他半月。
  半月的日子並不長,但忽必顯卻是單日大宴,雙日小宴的招待七人無微不至,軍中歌妓更是麯盡奉獻,極盡熱情地歡愉七人。
  忽必顯這日在席間笑對七人道:“本王知道各位平日繁忙,但本王定要各位參觀我的藏寶室,那可是人生難得一見的機會,一旦封塚,各位想見也難了。”
  七個忙稱謝不已。
  現在,也該提一提這七個人的來歷了。
  從忽必顯右手依次看,那便是:
  長安關洛鏢局總鏢頭“鐵膽飛刀”袁天行。
  三江萬船幫總瓢把子“白衣仙子”江彩雲。
  西陵堡堡主“追魂手”萬子纔。
  五臺山“小腳和尚”果然大師。
  中原俠盜來如風。
  花子幫八代掌門“俏佳人”席美姬。
  大殺手“十方瘟神”“白刃”成青。
  忽必顯的話令這七位霸主動了心,因為這七位江湖頂尖人物早就知道七王爺忽必顯一生最愛收集天下珍寶,七王府內藏寶室除了警衛森嚴之外,更是機關重重很難接近,如今忽必顯自知陽壽大限將至,當然把一生搜得的珍寶隨帶入他的墓內,這正是權位喪失,寶卻永在!
  行轅帳內,衆人酒足飯飽,有個巨漢已走到忽必顯身側稟道:“王爺,馬匹已備妥,可以上路了。”
  哈哈一聲宏笑,忽必顯推桌而起,道:“我親愛的好朋友們,咱們可以去了。”
  袁天行等七人便立刻起身來。
  七人分成兩邊站,恭送忽必顯當先走出大帳,果見那二十四名衛士已端坐在馬背上,另有九騎馬正並排在衛士們前面。
  忽必顯愉快地跨上馬鞍,隨之對白衣仙子江彩雲笑笑,道:“江女俠,你在萬船幫中有年了吧?”
  三江萬船幫幫主“白衣仙子”江彩雲立刻應道:“回稟七王爺,自從五年前傢父江上燕去世之後,彩雲便接掌幫主之位了。”
  忽必顯道:“江上燕的輕功獨步武林,他的死,令本王好一陣子難過。”
  江彩雲不由一聲唏噓。
  忽必顯已拍馬往前馳去。
  就在忽必顯剛走不久,衹見另一帳中匆忙的奔出一個半百老者。
  這老者雙手捧着藥碗大聲喊叫:“王爺的藥!”
  他呼叫的聲音高亢,便也引來忽必顯的回應:“壽天仁,本王今天不想吃藥了。”
  原來這老者竟是巴山名醫壽天仁,立刻引起袁天行七人的轉頭看。
  袁天行對中原俠盜來如風暗中點頭。
  來如風卻不為所動地笑笑。
  十方瘟神大殺手成青卻重重的看了壽天仁一眼,立刻拍馬追趕上去。
  那巴山名醫壽天仁捧着藥碗嘿嘿笑了。
  就在那十丈方圓的小場子,衹見二十四鐵衛分守在半圓型的山坡邊,兩個漢子已自墓道中迎接出來:
  “王爺,請容屬下引道。”
  七王爺忽必顯卻對身邊的袁天行七人伸手讓,道:“各位,咱們進去瞧瞧。”
  一行人轉而進入一條修鋪着大理石的山洞,左轉右彎至少七條彎道,忽見前面一亮,那石道已繞着一個大圓型的石廳旋轉在半壁中央三丈高處,由此看嚮圓廳中央,哎,衹見中央廳上以白玉修的一個玉棺,那玉棺是躺人的,但玉棺下方乃是放置寶物的地穴。
  玉棺移動已見下方放滿了寶物,那寶衣閃耀着宛如銀河星海般的光芒,粒粒星鑽似落花生般大小,張開來在最上層。
  上面的七王爺指着石廳中央的玉棺哈哈笑開懷了。
  七個江湖梟雄也瞪大了眼,張口卻未結舌。
  張口為何未結舌?
  因為其中有三人用舌頭用力的在舔嘴唇。
  那正是一副貪婪樣,就如同野狼準備撲食一隻被它盯上了的小綿羊般。
  笑着,忽必顯對七人,道:“你們都是本王民間認識的好漢,所以本王把你們帶來此地,觀看這件無價之寶‘萬寶星醉’,人的一生很難一次遇上這種寶物,你們說是也不是?”
  西陵堡堡主萬子纔道:“也是七王爺的厚愛,令我等大開眼界了。”
  中原俠盜來如風,道:“寶物也要有福之人消受,來如風無福享有,但能一觀,已滿足了,哈……”
  “哈……”忽必顯也笑了。
  花子幫八代掌門“俏佳人”席美姬,道:“真是絶世不二之寶,令人心熱眼紅,若非這是王爺之物,席美姬必不放過這絶佳機會。”
  “十方瘟神”大殺手成青立刻冷冷的沉聲,道:“誰敢覬覦七王爺之物,那得問問我成青手的刀。”
  席美姬笑道:“喲,姓成的,咱們這兒沒人打七王爺寶物的主意,你省省勁吧!”
  “鐵膽飛刀”袁天行,道:“是呀,咱們都是七王爺垂愛的人,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咱們衹有以武力捍衛王爺的寶物,可沒半點盜取之意,否則,那還稱得上什麽俠義之士?”
  “白衣仙子”江彩雲直點頭,道:“不錯,我萬船幫全憑七王爺一句話,上刀山下油鍋咱們全接啦,更何況七王爺的寶物,咱們更不會把主意打在王爺身上。”
  半天不開口的“小腳和尚”摸着下巴的鬍子,呵呵一聲笑,道:“我和尚早已四大皆空,更不會動王爺的什麽寶物了,哈……”
  “小腳和尚”果然大師雖說着話,但他的那雙充滿迷與醉的光芒,卻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石廳中央的玉棺下面寶物看個不停。
  相距不過五丈遠,石道上的幾個眼光已布滿了血絲,宛似幾人欲拚命似的。
  七王爺忽必顯的雙手互拍,立見兩個大漢走近前。
  忽必顯道:“石棺何日安放?”
  有個紅面須漢子忙應,道:“雕像八尊三天之內便以王爺的指示分別立在石棺八方向。”
  一聲深長的嘆息,忽必顯道:“但願本王歸天之後能安靜地躺在這裏!”
  袁天行立刻道:“七王爺,可要袁某人為王爺效勞?”
  忽必顯一笑,道:“總鏢頭有何高見?”
  袁天行道:“王爺你老是知道的,袁某的營生乃是保鏢,保的是平安,保的是太平鏢,王爺如果信得過我袁某人,關洛鏢旗插在這老爺嶺的山口處,袁某擔保王爺百年之後仍享太平。”
  袁天行並未說大話,長安關洛鏢局的招牌三十年來已是金字招牌砸地地是洞,那是響當當的史號“鐵膽飛刀”,何人不賣姓袁的帳!
  七王爺忽必顯哈哈一聲笑,道:“這保費大概不貴吧?哈……”
  袁天行抱拳,道:“收王爺保費白銀一兩,哈……”
  忽必顯大笑,他拍拍袁天行的肩頭,道:“好,好,也不枉本王結交你一場了,哈……”
  “哈……”袁天行的笑聲更大。
  袁天行原來是個七尺巨漢,此刻笑聲宛若宏鐘,自然地流露出內力不凡。
  笑聲起自衆人,卻見愉快的七王爺忽必顯突然面色劇變,雙手捧胸大喘氣。
  站在忽必顯身側的兩個大漢,立刻大叫着扶緊忽必顯雙臂。
  “快,王爺病危!”
  這二人忙着把忽必顯往外扶,卻又聽得忽必顯喘道:“你們等等!”
  兩個大漢停下來,忽必顯對袁天行慘然一笑,道:“袁……袁……總鏢頭……”
  袁天行忙走上前,道:“王爺治病要緊。”
  忽必顯已是滿頭冷汗,面皮白得如一張白紙。
  “不,總鏢頭……你……剛纔的話……算數?”
  袁天行一愣,道:“王爺吩咐!”
  忽必顯吃力的自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他重重的交在袁天行的手上,道:“鏢銀……你收下,但求鏢旗百日。”
  袁天行神色一緊,道:“王爺但請放心,關洛鏢旗立刻竪立在老爺嶺𠔌口,如果有人想打王爺寶物主意,那就先從袁天行的身上踩過去。”
  忽必顯又是一個慘然的笑,便命人匆匆地把他架出這座剛建成的巨大陵墓穴外,也不等袁天行七人走出來,便匆匆地走了。
  果然,老爺嶺𠔌口的山道上,一棵千柏古柏下面,竪立着一面關洛鏢局的鏢旗,旗子與樹身並在一起,那樹身上明顯的一個鐵膽印與一把飛刀印。
  那是袁天行的標志,就在這以內傢真力砸印的標志下方,袁天行以大力金剛指在樹身上寫出兩個字:“禁地”。
  光景這老爺嶺至少在百日內,不許有人出入了。
  長安東大街的關洛鏢局大門口,十二匹健馬已上了鞍,十二名健壯大漢,每人背上背着一個小布包,包內並非裝什麽銀子之物。
  藍色小包中包紮的卻是訃聞!那正是“八手遮天”忽必顯的訃聞。
  七王爺忽必顯死了,出殯之日選在七月初十,算算日子也過十二天就到了。
  此刻,“鐵膽飛刀”袁天行大步走到鏢局門口。
  衹見這袁總鏢頭仔細地看看十二壯漢,點着頭,道:“訃聞由咱們分發各路,之後,你們就駐守在老爺嶺𠔌口,直待七王爺封墓關陵,老爺嶺百日忌日中不許再有人進入,這個責任由你們擔綱了。”
  十二壯漢齊點頭。
  袁天行對兩個壯漢招手,道:“王強、羅綱,你二人過來!”
  兩個壯漢走近袁天行,那更強挺胸瞪眼,金剛怒目,威風凜凜地道:“總鏢頭還有吩咐?”
  袁天行道:“銀子幹糧夠嗎?”
  王強道:“計劃中足夠了。”
  袁天行道:“路上不能耽誤,訃聞散發之後,便快馬趕去老爺嶺,一個時辰都不能耽誤。”
  王強道:“一切照總鏢頭的吩咐。”
  袁天行道:“你們上路吧!”
  那羅剛粗聲道:“總鏢頭,我以為分兵兩路不如分兵三路更快。”
  袁天行道:“你解說一下!”
  羅剛道:“一路去萬船幫,另一路去西陵興五臺山,餘下的就去中原,花子幫的人好通知,他們的消息最靈通,衹要找到他們的桿上弟兄便可以,至於那來傢村與成青,就需要及時趕到,因為來如風是個好動的傢夥,他與成青都是江湖上製造麻煩的人物。”
  袁天行笑了:“哈……好,你們是三位鏢師率隊,那就與杜長春商議吧,我不加干涉。”
  他擡頭見一彪形大漢在拴東西,點點頭,又道:“我衹要你們盡快趕去老爺嶺。”
  袁天行揮揮手,於是,十二匹健馬便往長安城外疾馳而去,大街上行人走避,誰敢招惹這批腰纏飛刀大漢。
  原來袁天行得到七王府的快馬通知,由他把七王爺去世的訃聞分送各地。
  當然,那是因為袁天行的鏢行關係,想要及時通知這些江湖人物,最適當的人選便是袁天行。
  袁天行對於七王爺忽必顯的去世,此刻一些也不會感到哀傷。
  他高興極了。
  高興之餘還拍手撫掌哈哈笑:“娘的,忽必顯這韃子,他這一生算是沒白活,六七十的人,卻弄了那麽多的寶物,人死還不撒手,帶着寶物下地獄,嘿……”
  他自言自語到最後卻是一聲冷笑。
  喝過侍女送上的參湯,袁天行束裝之後,二十四把飛刀分別插入牛皮腰帶的刀囊中,衹見有個漢子已奔進後堂門口。
  “總鏢頭,馬也備妥。”
  “就來!”
  那漢子回頭就跑,他奔到了大門口,一匹“雪地胭脂寶馬”已拴在門口橫桿馬樁上,衹見他匆忙地解去繩子,攏住繩,恭敬地站在那裏。
  有五個大漢走出來,分別站在大門口,袁天行衹一走出來,便對這五人點點頭,道:“局子裏一切照常運作,事完我就回來。”
  有個長須半百人,道:“總鏢頭一路順風了。”
  袁天行笑笑跨步上了馬,他再看看送行的人,立刻攏馬往北疾馳而去。
  從太原往娘子關方向的官道上,還真設下不少路祭,自送葬的隊伍進入太行山區之後,回頭的有一大半人,那些人都是官府的人物,仔細觀察,真正進入山區的除了七王爺的傢屬之外,便是不少江湖人物。
  誰都知道,七王爺忽必顯生前結交不少江湖人物,而忽必顯又是一員猛將,愛烏及屋,便對這些有能耐的江湖中人産生了一定的關愛。
  七王爺死了,江湖人物當然都會趕來送葬。
  八仙福壽刺綉帳幔,覆蓋在那口巨大的銅棺上面,八匹健馬拉大車,靈車前面和尚道士十八人,又是吹又是念葬經,一個個半閉目的坐在一輛敞篷大車上。
  靈車後面,七王爺的嬪妃傢眷共四輛大車,車上還傳出哀號聲。
  一百二十名送葬軍士們,一個個身披白紗騎着馬,再往後面看,江湖人物也不少,算一算少說也有一百多。
  就在老爺嶺𠔌口處,衹見有十二個壯漢分兩邊站,恭敬地垂手肅立着。
  這十二人不是別人,西京關洛鏢局的人也!
  有一面六尺高的旗桿插在老松樹下面,旗上綉的是飛刀與鐵膽,那是袁天行的吃飯傢夥。
  關洛鏢局這十二名武師,個個都是飛刀能手。
  袁天行的這一安排,他自己就很得意。
  騎馬進入𠔌口的時候,袁天行還特別對他的這十二名手下加以吩咐:“過了今日,此𠔌不許有人進入!”
  十二名大漢齊聲應,他們又把胸挺起來了。
  附近,與袁天行並馳的乃是中原俠盜來如風。
  這位專門找黑道大亨索銀子的高手,對這十二人吃吃一笑,道:“袁總鏢頭,你真把七王爺的一句玩笑話當雞毛子令箭呀!”
  袁天行卻十分正經地道:“來大俠,老夫當時看不出王爺是在開玩笑。”
  來如風道:“是嗎?”
  袁天行道:“收了王爺的銀子,論交情,這個差事是不能推辭了。”
  來如風道:“人死不記帳呀!”
  袁天行道:“老夫一諾千金,對朋友不能不守信,對王爺的知遇,不能忘了義,來大俠,老夫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
  來如風哈哈笑了。
  他笑的聲音不大,但袁天行心中已有了不快。
  八尊石像前面,場上已站滿了人,那和尚道士分邊站,法器敲得叮當砰砰響,三眼子衝天火炮轟得鳥獸盡往密林中逃,王爺的傢眷們跪在石洞口。
  於是,陵墓右門緩緩地移動開了。
  衹見一批大漢們把那銅皮包的紫檀木棺移在一個矮板車上,十二根白長帶子交由王爺的親眷們每人拉一根,後面大漢們推動着,一陣炮聲中,那六輪矮車便往陵墓之中移進去了。
  送葬的人立刻跑在場子上,和尚高誦金剛經,道士直呼極樂無量。
  那些進入陵墓的女眷們,進入裏面哭的聲音又大了,傳出洞口外聽的人也心酸。
  這光景足折騰了兩個多時辰,纔見矮輪車自陵墓之中移出。
  就在這時候,衹見那“西域巧匠”和本初在一尊石像下面,他高聲的大吼:“各位,咱們再嚮王爺拜三首之禮,咱們這裏就封陵了。”
  立刻,又見在場衆人紛紛倒地叩首。
  於是,有個軍官模樣人物站在一道石梁上面高聲,道:“對面有篷帳,各位如果守靈三日,就可去對面暫住,各位,這就可以過去了。”
  果然衹見對面七王爺忽必顯曾住過的大帳,如今又加了十幾個,分別搭蓋在斜坡上。
  王爺的傢眷們並未前往。
  傢眷們仍然伏地跪在陵墓前,按禮數,他們要跪守靈園三日,三日之後才能離去。
  素食大餐剛完畢,七王府的內總管戈幹已把袁天行請入他的帳中。
  帳中還有七王爺近衛統領鐵木長風在座。
  這些人袁天行早已認識。
  “總鏢頭,你請坐!”
  袁天行對二人點點頭,道:“大總管,你有吩咐?”
  戈幹一聲苦笑,道:“吩咐不敢,咱們把總鏢頭請過來,實在也是奉了七王爺生前的遺命。”
  袁天行看看一旁的鐵木長風。
  鐵木長風還在拭眼淚。
  袁天行道;“既是王爺遺命,大總管快說!”
  戈幹道:“總鏢頭乃是信人,王爺生前吩咐過,他老人傢的陵園,由關洛鏢的人守着,萬無一失,但王爺還是要徵求總鏢頭的意思。”
  戈幹道:“王爺不勉強,如果你總鏢頭感到力單勢薄,官傢仍然可以加派人馬前來!”
  袁天行一聲宏笑,道:“是王爺多慮了。”
  鐵木長風這時問道:“你們可以嗎?”
  他指着對面陵園,又道:“王爺那麽多的珍貴寶物,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句話,你多琢磨!”
  袁天行又是一聲宏笑,道:“袁某有生之年,難忘王爺的下交之恩,把袁某當成兄弟般擡愛,且不說王爺生前已與袁某人有過約,便是無約,袁某也不容人有覬覦王爺寶物之心,而驚擾王爺的寢陵。”
  戈幹點頭,道:“說得好,總鏢頭,咱們就不再加派守陵園的人了,一切……全交在總鏢頭的肩上了。”
  袁天行道:“老夫擔下這擔子了。”
  戈幹在一邊鋪的毯子下方提出一包銀子。
  “總鏢頭,你收下!”
  袁天行道:“這是……”
  戈幹道:“鏢銀一兩咱們都在場見過了,但駐守𠔌口的人卻不能餓着肚子辦事,按咱們軍旅規定,每月送來銀子一百兩,這並不多為。”
  那鐵木長風接道:“也是王爺生前交待,總鏢頭,你收下了。”
  袁天行能拒絶嗎?
  他笑笑,道:“那麽,老夫貪財了。”
  “哈……”
  三個人也微微地笑了。
  有一輛篷車剛馳出太原西城門,趕大車的大漢抖着手上長鞭未打在馬身上,“叭”的一聲響,長鞭抽在街口那傢酒館的招牌上。趕車的也把大車攏住了。
  便在這時候,一個小夥子“唬”的一聲跳出來,光景要找人拚命了。
  挂的招牌被鞭打,開店的當然會火。
  衹不過當這年輕人擡頭看到趕大車的那裝束,他駡到口邊的那句“媽的,”便立刻強壓回肚子裏去了。
  這年頭韃子是爺,誰活膩了!
  趕大車的搔鬍子咧咧嘴,沉聲對衝出來的年輕人,道:“快,弄來十斤燒刀子,新出鍋的幹餅二十斤,另外再加十斤醬牛肉,快去!”
  年輕人道:“爺,你稍等,這就來了。”
  他說完立刻往回奔,衹一進了門便開駡:“操他媽,幹啥呀,韃子兵真橫行。”
  他雖然駡,東西照樣拿,一樣也不能少。
  不是不能少,是不敢少,少一樣他就得挨鞭子。
  那年頭,元兵最喜歡用鞭子抽打人,也許他們用鞭子抽人的習慣來自抽打馬匹。
  韃子把漢人當馬抽打,早習以為常了。
  年輕人又是抱又是提,一應吃喝送到篷車上,酒館的老闆還得站在門口哈腰笑。
  趕車的看看一應齊全了,他拋出一錠銀子,道:“夠不夠?”
  年輕人拾起銀子掂了掂,回頭去看門口的老闆。
  那老闆立刻點頭,道:“夠了,夠了。”
  不料趕大車的瞪眼,道:“那麽巧,剛好是五兩銀子呀!”
  這話聽的老闆一怔。
  “說,這一共是多少銀子呀f”
  老闆笑的勉強,那就像哭笑都有了,大概哭笑不得就是他那樣子。
  走到大車邊,老闆笑對趕大車的道:“軍爺,就算是剛巧吧,不耽誤軍爺趕路了。”
  趕大車的真會用鞭子,五尺長的皮鞭他一抖間,那宛如飛蛇的鞭梢便在老闆的頭上閃過。
  “咻!”
  那頂扣在老闆頭上的瓜皮帽飛了,嚇的老闆一哆嗦。
  “軍爺你……”
  趕大車的大漢冷冷道:“大爺以為你多取了。”
  老闆一瞪眼,他左手伸出五指一件件的算。
  “軍爺,你聽着!”
  他右手去搬弄左手指頭,又道:“十斤燒刀子就是白銀三兩,十斤醬牛肉也要二兩五錢白銀,這兩項就五兩五錢銀子,另外二十斤烙餅我還沒……”
  “啪!”
  鞭子又響,鞭梢直往老闆身上抽來。
  “你娘的,哄擡物價呀!”
  老闆歪身閃,他尚未站定,鞭子又捲過來了。
  衹不過此刻白酒館內閃出一個漢子,這人的身子快極了,人們還未看清楚,他已兩根指頭夾住了鞭梢。
  趕大車的用力拉扯,竟然未拉開,不由沉聲喝道:“媽的,不要命了?”
  那人哈哈一聲笑,道:“話應該我來說。”
  “忽”!
  車窗拉開了,衹見從車篷內伸出一個人頭,這人那雙十分智慧的眼神,衹那麽一瞅間便對趕大車的喝道:“住手,不長眼睛的東西!”
  趕車的吃一驚,卻見車內長須老者跳下車來了:“嗨,以為是誰哪!來大俠呀!”
  不錯,酒館內跳出來的正是中原俠盜來如風。
  來如風卻並不吃驚:“哈……和老呀,怎麽,這就回大漠了?”
  姓和的不是別人,“西域巧匠”和本初是也!
  來如風笑着迎上和本初,他吃吃笑道:“真巧,就這麽碰上了。”
  和本初也回笑,道:“來大俠,你怎麽會在這兒呀?可是打算西域一遊?”
  來如風搖頭,道:“來某不去西域,來某也不打算誤了和老行程,這件事……”
  和本初立刻道:“就憑你來大俠同七王爺交情,咱們該出多少銀子,一文不少。”
  他支問老闆,道:“帳算清楚,不可少要!”
  老闆點點頭,道“再上二十斤烙餅,一共白銀七兩八錢整。”
  趕大車的不威風了。
  誰敢同王爺的朋友為敵呀,不想活了?
  衹見他忙又取了一錠銀子拋嚮老闆道:“拿去!”
  那夥計立刻奔回店中,把銀子算清了找回二兩二錢銀子送在趕大車人手中。
  來如風鬆掉手上皮鞭梢,他對趕大車的笑笑道:“這玩意兒抽上身是會皮開肉綻的,是不是?”
  趕大車的苦笑了。
  來如風伸手掀起車窗,對和本初笑笑,道:“和老,你請上車。”
  和本初拍拍來如風肩頭,笑道:“江湖人盡做些大快人心之事,來大俠,你就是七王爺在世時候最喜歡的江湖俠客。”
  仰天一聲笑,來如風道:“是王爺擡愛了,在下一個粗人,多有得罪了。”
  他對和本初鞠了一躬,又道:“和老,你請上車吧,有緣咱們還會再見的。”
  和本初上了大車,他還對來如風點點頭,道:“如果來大俠去西域,和本初必盡其所能招待你。”
  來如風一笑,對趕大車的揮揮手。
  “哈!”
  趕大車的一聲呼叱,兩匹健馬直往官道上奔馳而去。
  哈,來如風成了英雄人物了。
  “來爺,你請屋裏,這頓酒菜我非請你不可!”
  老闆又對年輕夥計,吩咐道:“快去弄上兩個熱炒,到地窖去,把陳年花雕搬上一壇來。”
  年輕夥計快奔進門了,他回過頭:“來大爺,你真神,就那麽兩根指頭……哈……”他笑着奔進屋裏去了。
  不料,來如風卻對老闆笑笑,道:“你請我吃酒,是嗎?”
  老闆點點頭,道:“不醉不休!”
  來如風道:“可是我在你酒館已吃了八成飽了。”
  老闆一聲笑,道:“再吃,吃飽了你在我屋裏睡大覺,等你醒了再吃。”
  來如風道:“不如這麽辦,你也不用此時請我了,改天吧,改天我來叨擾你一頓!”
  老闆道:“為什麽?我誠意呀!”
  來如風這就要回答了,卻不料從城內飛一般的馳出兩匹健馬。
  來如風衹一看,立刻吃吃笑了。
  老闆還不知道吶!
  “來爺,進去吧,酒足飯飽你睡一覺。”
  來如風見兩個女子已往官道馳去,立刻對老闆,道:“快,把我的馬牽來!”
  老闆道:“你要走?我不放你走,來爺,你一定進去喝一頓。”
  山西人就是熱情熱過頭,招待客人比招待自己親爹還夠意思。
  這老闆上前拉衣衫,口中似乎在求告了:“進去吧,你不叫我請,我一輩子不快樂!”
  來如風指着過去的兩個女子,沉聲對老闆,道:“嗨,你不知呀,我再不走就會出人命了。”
  “出人命?”
  “我不騙你,快牽我的馬來!”
  老闆不拉來如風了。
  人命關天,萬一出什麽人命,把自己也扯進去,那就不妙了。
  老闆不叫夥計拉馬,他自己往馬廄奔去。
  匆匆的,老闆牽出一匹棗紅馬,他對來如風,道:“來爺,你不會是嚇我吧?”
  來如風道:“我為何要嚇你?”
  老闆一怔,道:“為了糾纏你……”
  來如風哈哈一聲笑,騰身躍上馬背:“老闆呀,我回頭再來叫你請,哈……”
  老闆這纔笑道:“你一定要來的,哈……來爺……呀,你是俠客呀!”
  他這最後一句恭維話,來如風已聽不到了。
  來如風人已在半裏外了,他當然不會去聽老闆說的什麽話。
  來如風拍馬疾馳。
  其實應該說他疾追,來如風口中在自語着:“萬傢的妖女出現了,這件事真叫妙呀!”
  他說的是什麽人?他又為什麽叫妙?天知道!
  來如風一路追入山道中,擡頭看,還真令他吃一驚。
  為什麽會吃驚?死了人當然會叫他吃一驚。
  遠處,一堆亂石上爬伏着一個人,一個正自流血的人,光景這個流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那酒館前面揮長鞭抽打人的駕車之人。
  來如風自馬背上一彈而起,七個跟鬥空中翻,撲嚕嚕落在現場中。
  他這麽露了一手雲裏翻,可也沒有嚇倒什麽人。
  來如風雙目瞪的圓,他看着一個女子正自流血的漢子的後胸上往外撥刀。
  一個人後胸上中了刀,而且幾乎穿胸,想也知道這個人死定了。
  來如風再看大車上,嗨,“西域巧匠”和本初的脖子上擱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握刀之人當然也是個女子,美女呀!
  事情並不奇怪,因為兩女也認得來如風。
  來如風吃吃笑笑,道:“二位賢姐妹,萬老爺子近日裏可安康吧?”
  剛拔出刀的女子冷冷道:“姓來的,你不會為了嚮我爹問個安而追上來吧?”
  來如風又吃吃笑了,笑着,他的坐騎便也到了她身邊。
  車轅上的女子咬咬唇,道:“來如風,你今年多大了呀?嗯?”
  來如風又是一聲笑,道:“我呀,三十好幾了咧!”
  那車上女子冷然一哂,道:“前幾年叫你當萬傢莊的乘竜快婿,你卻不吭聲的走了,你呀……”
  來如風道:“萬小紅,你還提那碼子事不是有些作賤你自己?”
  萬小紅尖聲一笑,道:“我仍然打算嫁給你。”
  來如風道:“我仍然不打算娶你。”
  萬小紅右手用力壓,和本初一聲呼叫:“來大俠救我呀!”
  來如風道:“所以我趕來了。”
  萬小紅冷冷道:“又怎樣?難道你敢對我動手?”
  來如風低頭看看已死的漢子,搖搖頭,道:“好慘吶,好慘!”
  站在死人一邊的女子,叱道;“你又不是沒殺過人。”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萬小紅,你這話原本不假,但來某卻不會亂殺人。”
  萬小彩叱道:“殺人就是殺人,沒什麽亂不亂殺,來如風,你最好閃一邊,休插手。”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半敞門,你想唬來某呀!”
  萬小彩被來如風呼叫外號,她卻並不生氣。
  萬小彩的外號叫半敞門,她姐的外號萬人迷。
  “半敞門”萬小彩不但不生氣,反而吃吃一笑,道:“來如風,你怎麽往我癢處搔呀,你莫非……”
  萬人迷接道:“大妹子,別忘了正經事。”
  來如風道:“你們還有正經事?”
  萬小紅道:“當然有,若無正經事,我們吃撐了,大老遠的追趕過來。”
  來如風道:“追趕?光景你們萬傢莊真靈通,得了消息追上來了。”
  萬小紅道:“關你屁事!”
  來如風道:“休忘了,來某愛管閑事是出了名的,”
  萬小彩道:“誰不知道你來如風靠管閑事混日子找外快呀!”
  來如風仰天大笑了。
  吃驚的和本初又叫了:“來大俠,她們……”
  “啪!”
  “哎喲……你打我……”
  和本初的話未完,被萬小紅狠狠打了一嘴巴。
  萬小紅叱道:“再多口切下你的狗頭。”
  和本初立刻雙手捂口直點頭。
  捂口當然表示不開口,點頭便是順從。
  來如風嘿然一聲,道:“和老,你就別多口了,我早知道她們萬傢莊為什麽要追你……”
  他看看萬傢姐妹二人,又道:“她們不會要你命的,衹要你永遠像這樣的不開口,你定不會死。”
  和本初也猛點頭。
  “啪!”
  “哎呀……你怎麽又打我……”。
  萬小紅怒叱道:“老小兒,你落在萬姑奶奶手上,你聽誰的?”
  和本初道:“我聽你的,我不說話。”
  萬小紅道:“我叫你不說話,不是叫你永遠不說話,知道嗎?”
  和本初怕挨揍,忙着又點頭。
  來如風卻面色一變,道:“萬人迷,你別盡在和老的身上使壞,來某也明白你們的目的。”
  萬小彩叱道:“什麽目的?”
  來如風道:“難道不是老爺嶺中七王爺的陵墓?”
  萬傢姐妹吃一驚,二人對望一眼。
  於是,萬小紅忽出一指疾點。
  和本初“吭吃”一聲便歪倒在車上了。
  扭腰又擺臀,衹見萬小紅跳下車來走嚮來如風。
  這光景全變了,變得一團和氣似的。
  來如風開玩笑了:“喲,萬大姐呀脆生生,一把要拉我來相公了!”
  萬小紅叱駡道:“去你的,你依然貧嘴。”
  萬小彩道:“姐,別失身份。”
  “失身份?”
  來如風冷冷瞄了萬小彩一眼。
  萬小紅道:“不失身份,來如風是我喜歡的男人,在他面前,我寧做牛馬。”
  先是一怔,但來如風吃吃的笑了:“萬小紅,你令我感動了!”
  萬小紅道:“你早該感動了。”
  來如風道:“感動之餘我不得不對你實言相告。”
  萬小紅道:“什麽實言虛言?”
  來如風道:“其實我是個結過婚的人吶!”
  “什麽?你有老婆?”
  “前幾年死了。”
  “哈……”
  萬小紅笑開懷了。
  萬小彩道:“你還是個光桿。”
  來如風道:“我有大群兒女呀!”
  萬小紅再一怔,道:“幾個?多大了?”
  來如風道:“一百多呀,大部分成傢立業了。”
  萬小紅驚道:“一百多呀?”
  來如風道:“我收養的呀!”
  “哈……”
  萬小紅再笑了,笑得很好看,宛似花枝亂顫。
  萬小彩道:“姐,他永遠沒有正經話。”
  萬小紅道:“我就喜歡他這樣。”
  萬小紅伸手,她的嬌柔嫩手往來如風的面頰上摸過了。
  來如風並不閃躲,他吃吃笑。
  萬小紅摸着,口中呼着大氣,來如風終於開口了:“萬小紅……”
  “叫我小紅!”
  “小紅呀,你不會抽冷子捅我一刀吧?”
  萬小紅淡淡的道:“你若死了,我跟你一起死,可是我還未打算死。”
  來如風對萬小彩笑笑,道:“你不會趁我與你姐擁抱的時候抽冷子吧?”
  萬小彩道:“如果你對我姐是真心的,我不但不會對你使暗算,我還會遠遠的躲一邊,衹裝作沒看見。”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你以為我此刻是真心的嗎?”
  萬小彩道:“我以為你現在虛情假意。”
  來如風忽然張開雙臂,對着萬小紅猛一摟。
  “哎唷!”
  萬小紅一聲尖叫,道:“把我腰摟斷呀!”
  萬小紅的雙臂也伸展開,因為來如風巧妙的把萬小紅的雙臂齊抱住了。
  萬小紅發出“嗚嗚”聲,她還想掙紮……
  這光景萬小彩看的清,她尖聲叫:“姐!”
  來如風忽然閃開身,萬小紅伸手去拭雙唇。
  “來如風,你叫我心更醉了。”
  來如風卻拔身登上大車,一掌拍活和本初的穴道。
  那和本初用力全身在鬆動,萬小紅已對來如風道:“來如風,我帶你回萬傢莊!”
  “幹什麽?”
  “結婚呀!”
  “我還未打算結婚。”
  萬小紅道:“我要結婚。”
  來如風吃吃笑了。
  萬小彩道:“結婚是正經事,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來如風道:“打開天窗說句亮話,咱們之間也別做戲了,誰心裏想什麽,都清楚。”
  萬小彩道:“你說什麽?”
  來如風道:“如果我去你們萬傢莊,你們也一定帶着和老一齊走,對不對?”
  萬小彩道:“我們為他而來!”
  來如風道:“你們當然不是為我,結婚?哈……”
  萬小紅道:“來如風,你以為……”
  來如風道:“二位,你們把和老擄回萬傢莊,目的衹有一個。”
  萬小紅道:“什麽目的?”
  來如風道:“老爺嶺前,七王爺忽必顯的陵墓中的大批無價之寶。”
  萬小紅道:“來如風,你猜對了。”
  來如風道:“還用猜呀,七王爺的陵園有機關,全都是和老設計的,你們抓走他之後,逼出機關,然後去找寶,嘿……”
  萬小紅道:“你冷笑?”
  來如風道:“老爺嶺峽𠔌口還插着關洛鏢的鏢旗,二位,袁天行也不是個好惹的人呀!”
  萬小紅一笑,“關洛鏢局怎樣,袁天行又怎樣?別人買帳,萬傢莊卻不吃他那一號。”
  來如風道:“你爹萬寶山的刀快,袁天行的飛刀也不慢,交上手還真不知誰吃誰!”
  萬小彩道:“我們吃定袁天行。”
  來如風道:“連我來某也吃定了?”
  萬小紅道:“所以我要同你結婚呀!”
  來如風道:“別逗了,愛我就別再動那批寶物。”
  萬小紅的面色也變了:“你……”
  來如風指着吃驚的和本初,道:“放他走,放他回西域,如何?”
  萬小彩道:“帶他回萬傢莊。”
  萬小紅也加上一句:“而且非帶走不可!”
  來如風道:“何苦呢?這點面子也不給呀!”
  萬小紅道:“來如風,你們幾個可惡的東西,盡在忽必顯身邊拍馬屁,你怎麽忘了,咱們漢族受異族統治之苦嗎?忽必顯殺了那麽多漢人,你難道不為之寒心?”
  來如風看看車上吃驚的和本初,道:“我見過不少漢人殺漢人,那纔叫我來如風寒心吶!”
  萬小彩道:“狡辯呀!”
  來如風道:“是事實。”
  萬小紅道:“來如風呀,你是俠盜呀,你應該多想一想,那些無價之寶盡是咱們漢人的,被忽必顯弄上手,如今他人死了,還把寶物埋於地下,太可惡了。”
  來如風道:“所以你們要把寶物盜走?”
  萬小紅道:“不錯!”
  萬小彩道:“來如風,如今咱們已敞開來談了,來如風,我勸你加入萬傢莊吧!”
  來如風道:“而且你還會嫁我?”
  萬小紅道:“是呀!”
  萬小彩道:“如果你拒絶,你就是豬!”
  來如風道:“二位賢姐妹呀,我在七王爺生前已答應為王爺出力,話既已出,怎好對死人毀約?”
  萬小紅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還有什麽約可談,來如風,加入我們萬傢莊吧!”
  來如風搖搖頭。
  萬小彩對她姐示意。
  萬小紅面皮變了,她冷冷的道:“白費了半天工夫,你小子食古不化,那衹有一個方法。”
  來如風笑笑,道:“同二位談話,是一件令人十分輕鬆的事。”
  萬小彩拔身而起,厲裂的一聲尖叱;“殺!”
  萬小紅也發動了。
  萬小紅出刀雖然在後,但她的刀卻比她大妹子的還快幾分,冷焰激流裏,尖而又尖的刀已快沾上來如風的右肋下面了。
  真叫玄,來如風原地拔身起,三丈半高空尚未落下來吶,他的雙手已各自握了一把兵刃。
  來如風的兵刃不起眼,二尺半棒子一把刀,來如風很少用他的刀殺人。
  來如風總是以棒揍活人,等得了手,他便會對這個敵人來個獅子大開口的敲上一筆銀子。
  久了,也多了,江湖上便都知道來如風的這種作風。
  當然,萬傢莊的萬寶山更知道。
  “卟嚕嚕”衣袂飄的緊,來如風一個筋鬥壓下來,他頭上足下就快碰上地,便先聽得清脆兩聲響。
  緊接着,衹聽得萬小紅與萬小彩二人一聲尖叫:“哎唷!”
  兩個姐妹立刻往兩邊躲開,來如風已左肩觸地又彈起身來了。
  他仍然是笑嘻嘻,但萬小彩急急的拾起地上被砸飛的尖刀,對她姐萬小紅,道;“姐,他同咱們動真的呀!”
  萬小紅道:“他已同萬傢莊結梁子了。”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龜孫王八蛋纔願同萬傢莊結怨仇!”
  萬小紅道:“你已同咱們動上刀子了。”
  來如風道:“除了逃走,我衹有動傢夥,可是我又不想逃,二位賢姐妹,你們多擔待了。”
  萬小彩咬牙欲碎,道:“真倒楣,偏就遇上你。”
  萬小紅的右臂仍然又酸又痛,她明白,今天想抓回大車上的和本初,怕難了。
  忿忿的,萬小紅對她大妹子,道:“小彩,咱們撤,另尋別途。”
  來如風一瞪眼,萬傢姐妹拔身便坐上馬背,立刻間便往回馳去。
  來如風伸手未開口,萬傢姐妹已在十幾丈外了。
  便在這時候,大車上的和本初走過來了:“采大俠,真謝謝你了。”
  來如風道:“來某忘不了七王爺的好處,我的那些娃兒們都受到王爺的賞識。”
  和本初道:“王爺未看錯人,來大俠,你果然是個值得結交的君子。”
  來如風吃吃笑了:“和老,你沒有趕大車的人了!”
  和本初苦兮兮的道:“來大俠,我這纔發覺我是個多麽愚昧的人呀!”
  來如風道:“這話怎麽說?”
  和本初道:“我為七王爺造陵園,又在陵園中設機關,這件事本來沒什麽,但七王爺那麽多的寶物出現在那裏,江湖之上一定有不少厲害的人物等着抓我,我就該設法快快的躲起來,唉……”
  來如風道:“如今你打算怎麽辦?”
  和本初道:“衹有再回太原府了,來大俠,你能送我回去嗎?”
  來如風道:“當然可能,和老,你上車吧!”
  和本初連聲稱謝不已,他往大車上爬上去了。
  來如風撮唇吹口哨,他的坐騎斜刺裏奔到他面前。
  來如風把馬拴在大車後杠上,這纔跳上馬車,抖動繮繩往太原回轉而去。
  來如風果然把和本初送進太原的七王爺府中了。
  來如風並未進去王爺府,滿府在悲哀,他不進去當然是對的,和本初進入王府之後,來如風便又回到那傢酒館,酒館老闆一見是來如風回來,不由喜上眉梢。
  他哈哈笑着迎上來,道:“來大俠,你果然回來了。”
  來如風笑笑,道:“有人請客怎能不回來!”
  老闆對夥計吩咐,道;“弄四個咱們拿手的熱炒,花雕十斤一壇的搬出來,咱們這是報恩吶!”
  他拉着來如風坐下來,又道:“韃子兵真不講理,他們常常隨便打漢人。”
  來如風一笑,道:“習慣就好。”
  老闆一愣,道:“來大俠,你這話……”
  笑笑,來如風道:“我說習慣,乃是我常看到,也看成習慣了,當然,有時候我會插手管一管的。”
  老闆一聽,便哈哈笑了。
  這一頓酒菜吃了一個半時辰纔結束,來如風醉醺醺的說出話來結舌頭。
  “老闆呀,我好像坐在雲端上,飄飄飄的……”
  老闆是個大酒簍,他喝酒像喝白開水。
  開酒館的人當然會喝酒,他吃吃笑道:“十斤酒你喝了四斤多,全是我喝的。”
  來如風道:“我……啊……八成不能騎馬上路了。”
  老闆道:“沒關係,我這後院有客房,你睡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人打擾你。”
  來如風好似未聽清,他雙掌按着桌面,左右搖晃着站起來:“走,睡……睡覺去!”
  “忽通”一聲響,來如風的身子幾乎撞翻一張桌,一邊的夥計便把來如風架住了。
  老闆也有八分醉,他對夥計吩咐,道:“快扶來大俠客房中睡,我回後院了。”
  他打着嗝往後面走,二門口還回過頭,又道:“濃茶弄上一大壺,別忘了送一把夜壺呀!”
  夜壺那是住店少不了的東西,北方夜裏涼,誰往茅坑走?斜身床下取夜壺,拉到被窩拉尿……方便。
  當然,酒館老闆有經驗,許多客人吃了酒迷糊了,半夜裏不管三七二十一,睡在床上拉一泡,常事。
  那年輕夥計把來如風扶進一間客房裏,客房中一張黃土炕,一張桌子兩張凳,洗面架擺在門後面。
  匆匆的,夥計泡了一壺茶也送來了,他對來如風十分佩服,便也熱情地侍候着來如風。
  一應用的全送上,夥計還用熱毛巾按在來如風的額頭上,他很想問些話,但來如風打鼾了。
  便在這時候,門口進來一個人。
  這個人是女人,一個美女人。
  她,不是別人,萬小紅來了。
  那夥計吃一驚,道:“你……找誰?”
  萬小紅道:“找我丈夫呀!”
  夥計愣了一下,道:“你丈夫?”
  萬小紅道:“是呀!”
  她立刻走近床前,笑了。
  她還真會說話,夥計也被她嚇住了。
  “來如風,我的話你總是不聽,叫你在外少喝馬尿,你呀,氣死我了。”
  夥計又是一瞪眼,道:“你知道她姓來?”
  萬小紅猛一立雙目,道:“你說的什麽話,妻子不知道丈夫姓什麽?那不邪呀!”
  夥計拍拍腦袋,笑笑道:“是,是,你的話對極了,他也真姓來。”
  萬小紅一把奪過夥計手上熱毛巾,道:“你去忙你的,我會侍候我丈夫的。”
  夥計道:“你……要不要吃些什麽呀?”
  萬小紅道:“找他找得我又纍又餓的,這麽辦,你去給我來碗刀削面,肉絲我要裏脊肉。”
  那夥計拔腿出了客房門,他在門口還回頭看,他心中也在想,這女子美,但她怎麽會找來的?
  其實話穿了一文不值,因為……
  萬小紅與萬小彩,姐妹二人被來如風打敗之後,那萬小紅便對她大妹子吩咐,她叫萬小彩快快轉回萬傢莊,把消息傳到她爹面前,而萬小紅卻是在這兒盯上了。
  她真的走運,因為她發現來如風駕車回到太原府,當然,和本初必然坐在大車裏。
  令萬小紅更高興的,乃是來如風又回到這傢城門附近的小酒館來了。
  萬小紅下了個决定,她的决定令人吃驚,因為,她要殺死來如風。
  客房中,萬小紅侍候來如風。
  衹見她先把來如風的外罩解去,再把來如風的兵刃放一邊,來如風口袋的銀子也不多,她笑笑擲在床頭上。
  於是,那夥計托着一碗刀削面走進來了。
  他把面放在桌子上,笑道:“來夫人,你就吃這一碗面呀,鹵味要不要?”
  萬小紅一笑揮揮手,道:“盡夠了,你去吧,等他酒醒了,我帶他回傢。”
  夥計道:“別客氣,來大俠幫了咱們,一切招待全免費,你想要什麽盡開口呀!”
  他是熱情的,卻換來萬小紅一瞪眼。
  萬小紅道:“不叫你別來打擾他。”
  夥計忙點頭,口中還“是,是!”
  夥計把房門拉上了。
  萬小紅看看來如風,她冷冷的笑了。
  萬小紅伸手拍打着來如風那紅又燙的面頰,她左右的拍打着,當然打的並不重。
  萬小紅便是真的打,來如風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山西人做面食是出了名的巧,這酒館的刀削面可也真稱得上“好”字。
  萬小紅扒吃完,她再看外面,唔,天快黑了。
  萬小紅再回頭看床上,來如風的鼾聲更響了。
  來如風真的沉睡了。
  萬小紅拉下窗,她也把門插上閂,回過頭,她好象改變主意了。
  她走到床邊上,冷冷的道:“做萬傢莊的女婿有什麽不好?你偏在江湖上當流浪漢!”
  萬小紅忍不住低頭看清來如風。
  衹不過萬小紅衹看了一下便擡起頭,道:“臭酒味道真熏人吶!”
  她取過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轉過頭,又對來如風瞄了一眼,萬小紅再一次的冷笑了。
  她就在冷笑中拔出腰帶上的尖刀,萬小紅要殺來如風了。
  來如風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落在萬小紅的手上,他更想不到自己會挨刀。
  江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每件事情都能料到,這個人就是神仙。
  世上哪裏有神仙?
  世上衹有天天上當的人,而上當便是未料到!
  萬小紅的尖刀在來如風的脖子上抹過去了,她還在咬緊了牙。
  那把尖刀抵住來如風就要殺下去了,但萬小紅突然變了,“就算是吧!”
  “你承認了?”
  來如風又是一聲苦笑。
  萬小紅笑了,她帶淚的笑:“來如風,做我們萬傢莊女婿,好嗎?”
  來如風道:“就為了七王爺的那些寶物?”
  萬小紅道:“你難道不愛寶?”
  來如風道:“我比任何人都愛寶,因為我需要呀!”
  萬小紅道:“那就同我一齊回萬寶山莊去,來如風,你不會吃虧的。”
  來如風道:“萬大小姐,你願意聽我一句肺腑之言嗎?”
  “你說!”
  “回去吧,我有預感,我們大多都有預感,那些寶物是值錢,但命更值錢。”
  萬小紅吃驚地道:“什麽預謀?”
  來如風道:“我們正在查,至於要多久,那就難說了。”
  萬小紅道:“來如風,直到現在你纔說了一句正經話,不過,我還是弄不懂!”
  來如風道:“那就裝糊塗,難得糊塗。”
  萬小紅道:“你能不能多透露一些?”
  來如風道:“不能,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
  萬小紅急問:“什麽事?”
  來如風道:“你以為我來如風是個侍候韃子的人吶,你以為我去高攀七王爺忽必顯呀?狗屁!”
  萬小紅一楞,道:“你……”
  來如風道:“韃子進了關,百姓沒褲穿,我們來傢村的人餓死一大半,你想我會怎樣?”
  來如風咬牙切齒地說着,可也令萬小紅下面鬆開了手,也睜大了眼睛看。
  她很想在來如風的面上發現些什麽。
  “來如風,原來你是……”
  就在二人心交心的彼此對望着的時候,遠處忽然傳大聲狂叫:“來如風,來如風呀!”
  “萬大小姐,回去吧,有消息我來如風一定送到你老爹那裏,絶不食言。”
  萬小紅也知道來如風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她對着來如風點點頭:
  “來如風,我相信你的話,衹不過……”
  來如風看看窗外,道:“你還有話問?”
  萬小紅道:“我想問問,咱們之間的事怎麽樣?”
  來如風道:“咱們之間什麽事?”
  萬小紅張口咬住來如風右耳朵,她還發出“嗚”聲。
  來如風猛地掙脫,道:“你怎麽咬我!”
  萬小紅道:“我們都已經水乳交流了,你難道不打算娶我呀!”
  來如風道;“嗨嗨,大小姐,你怎麽又來了,你看我來如風是個有女人的材料?”
  萬小紅道:“你除了性子野一些,哪一點也配有女人的呀!”
  哈哈一聲笑,來如風道:“我不想你挨刀子。”
  萬小紅道:“這話怎麽說?”
  來如風道:“萬大小姐呀,你應該知道我的話是什麽意思的。”
  萬小紅道:“什麽意思?”
  來如風道:“大小姐,十年江湖混,我弄了不少銀子,你明白我專找大亨霸主們索,當然我總是無往而不利,可也得罪不少惡名昭彰的梟雄,這些人無時無刻想剝我的皮,抽我的筋,食我的肉,如果你當我老婆,他娘的,難免不被他們使暗手坑了你,也許……萬傢莊也免不了遭殃,你這不是帶給你老爹大麻煩?”
  萬小紅一聲冷笑,道:“我不怕。”
  “我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來如風:“我怕我的罪過更大了。”
  萬小紅一聽,道:“你真會推辭呀!”
  來如風聽得萬小紅的口氣已鬆,便笑笑,道:“萬大小姐,起來吧,趁天黑回去吧,今夜衹當沒發生任何事,你忘,我也忘。”
  萬小紅道:“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來如風,這一輩子我要跟定你了。”
  一怔,來如風又笑了。
  萬小紅道:“你笑什麽?”
  來如風道:“萬大小姐何時變得如此執着了,把情看得如此珍重!”
  萬小紅道:“當我遇上一個令我醉心的男人之後,我就情深意濃的醉心於這個男人了,而你,來如風,你叫我醉心極了。”
  來如風道:“謝謝,謝謝!”
  萬小紅道:“別逗,我會以行動證明的,來如風,你等着瞧。”
第二章真假巧匠
  鬥轉星移,東方泛起魚肚白,酒館的夥計提着一桶熱水往來如風的房間走來,卻發現來如風要出門走了。
  夥計忙上前,笑道:“來大俠,熱水來了,你同你的夫人洗把臉,前面熱好一壺老酒,剛出籠的小包子你……”
  他往屋內看,不由又問:“來夫人呢?”
  來如風笑笑道:“什麽來夫人?”
  夥計吃驚地道:“就是昨夜同來大俠一個炕的那位女人呀,她……長的真好看。”
  來如風不笑了:“你……真看到美女了?”
  “她說是你的夫人呀!”
  “別逗了,我根本沒結婚,你呀,大概遇見鬼了。”
  夥計一聽,全身不自在:“來大俠,你是真的沒有看到那女子?”
  來如風道:“鬼見我躲的遠,因為……哈……鬼怕惡人,你說是不是?”
  夥計果然吃驚了,他咕噥着:“真的有鬼呀!”
  來如風吃了包子喝過酒,他拍拍肚皮笑道:“告訴你們老闆,雙方各不欠,我走了。”
  夥計送到門口,他還左看右瞧的,以為真的有鬼了。
  來如風走的快,他往城中走去,在他的面上有了笑,因為,他這是去找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花子幫八代主“俏佳人”席美姬是也。
  來如風知道一件事情,欲在太原城找到席美姬,就得去太原城北門口的城隍府。
  席美姬不住城隍府,雖然那兒有不少身披麻袋的桿上兄弟,但席美姬不會在那裏。
  來如風從東大街往北轉,迎面匆忙地來了兩個花子,論年紀這二人足可當席美姬的爺爺。
  兩個老花子全都滿頭散亂白發,有一個嘴巴凹的沒有一顆牙了。
  兩上人迎着來如風便愉快地笑了。
  來如風認識這二人,忙點頭,道:“嗨,吳長老與王長老呀,我正要找二位哪!”
  姓吳的也衹有兩邊大牙了,他吃吃笑的妙,好像漏氣的皮球似的笑道:“來大俠,找我們幫主呀!”
  來如風道:“席幫主找我?”
  姓吳的點點頭,道:“來大俠,你快往東門追,追的早了看熱鬧,追的晚了沒戲看!”
  “怎麽說?”
  “我們幫主知道你還在太原城,所以命我二人通知你,說是……”
  他面嚮姓王的又道;“說是什麽來着?”
  姓王的口中衹有一個大舌頭,他接着:“幫主說,有幾個厲害的人物去追什麽……和本初的韃子去了。”
  衹一提到和本初,來如風精神就大了:“快說,出哪個城門了?”
  二人一齊指,說話帶漏風的道:“東城!”
  來如風拔馬便疾馳而去,當然,來如風是去追和本初去了。
  來如風一路往前追,他心中想着和本初。
  和本初本打算往北走,雁門關在北面,他未被萬傢的兩個女子抓到,如今改走娘子關。
  娘子關在太原東方,那要過高原吶!
  衹不過來如風衹追到黃土高原下,他擡頭看,高原之上似乎塵土飛揚,風颳黃沙起,似落山風般颳到高原下面來,便也令來如風一怔。
  來如風不再猶豫了,他拍馬直往兩千公尺高的黃土高原上盤上去了。
  黃土高原上面大樹少,矮林子卻不少,高梁棵子成片似海那麽多,風到青紗帳,嘩嘩啦啦響,誰都知道這兒野狼多。
  來如風追上高原的時候,衹見遠處矮林之中人影兒晃動,似乎傳來喊殺聲!
  果然,矮林子裏有人幹上了。
  那片矮林真不小,足有五七裏那麽寬廣,官道便也打從林子中央延伸往東方了。
  來如風拍馬剛趕到,先看見一個粗壯的漢子把人反臂挾脖子,一步步的往一匹馬推去。
  來如風衹一看便笑了。
  當然,那粗漢也愣了一下。
  不等來如風開口,粗漢已大聲道:“來如風,你不會來攪局的吧!”
  來如風躍落在馬上,他吃吃地笑道:“不是攪局來的,我是來救人的。”
  “救什麽人?”
  “呶,你抓的這人呀!”
  粗漢怪吼如虎,面皮也在顫抖,發上青筋一根根地動,他吼道:“你他娘的是不是漢人吶?”
  來如風道:“我比你還漢人!”
  粗漢道:“那你為什麽救韃子?”
  來如風笑笑,道:“這個問題擱一邊,你先把這人交給我。”
  “憑什麽?”
  那被製住的人難動顫,對着來如風直翻眼,正是“西域巧匠”和本初。
  來如風衹一看,就知道和本初難開口。
  他走近前,對和本初點點頭,道:“和老,你又落難了,衹不過我來的巧極了。”
  和本初直點頭,卻被粗漢在屁股上踢了一腳。
  來如風再擡頭看,嗬,二十幾丈外,一女三男圍緊了一個女的幹的可真狂烈,吼叱聲不斷地傳過來。
  這裏四男一女非別人,“寒山四虎”同他們的大妹子包成玉是也!
  來如風面前粗漢,乃寒山四虎中的老四包成鐵,兄弟四人均是一雙虎爪。
  仔細看他們的兵刃,虎爪宛似三把尖刃帶個利勾在上面,那玩意動上手比刀還霸道。
  “叭”的一聲響,和本初被包成鐵摔在地,反手自後背拔出三尺虎爪在手中。
  來如風吃吃笑了:“我說包老四,你打算同我動手?”
  “我不打算,衹不過你若插手管這檔子事,我包成鐵全力而為!”
  來如風道:“何必呢?我也曾在寒山霸上做過客,大傢交情非泛泛呀!”
  包成鐵道:“別提那檔子事,我大妹子至今還在恨你小子無情義吶!”
  來如風一笑,道:“這是什麽話,我可是拿你們當親兄弟看呀!”
  包成鐵道:“你若拿我兄弟當自己人,那麽,你立刻往大道上走,咱們還送你一把程儀,如何?”
  來如風道;“程儀免了,衹把和本初交我就成了。”
  包成鐵大怒,叫駡道:“油嘴滑舌呀,老子說了半天你小子還是食古不化,那就手下見真章吧,小子!”
  來如風道:“包老四,我可不是三腿踢不出個屁的人,你若今天買面子,他日必有你的好處。”
  “呸!”
  包成鐵往地上吐,吐沫星子亂飛。
  “來如風,江湖上都知道你的作風,誰不知你衹進不出呀,你得了吧!”
  就在這時候,遠處轉來尖叫聲:“來如風呀,你還羅嗦什麽,和老交由你了。”
  來如風立刻聽出這是“俏佳人”席美姬的聲音,於是,他回應了:“席幫主,你寬心地幹吧,和老是我的了。”
  他這裏纔把話吼過去,便見一個身材細高頭輓高髻的大姑娘樣女子,舉着一把半彎不彎的尖刀過來了。
  這女子邊跑邊叫:“來如風,我看你今天往哪裏跑!”
  面對來如風要出手的包成鐵嘿嘿笑了:“來如風,我大妹子找你拚命來了。”
  來如風卻哈哈笑了。
  “卟嚕嚕”聲未落,來如風面前已站着一位美嬌娃,別以為包傢兄弟四人長的兇悍,他們的這個大妹子卻長的俏。
  先是俏嘴巴,杏目溜溜上下翻,包成玉看個仔細之後,纔低聲道:“你還活着呀!”
  來如風笑笑,道:“你幹脆說我怎麽還沒死。”
  包成玉道:“我希望你死了。”
  來如風道:“為什麽?”
  包成玉帶着些許幽怨的道:“因為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想別人得到你。”
  “所以你咒我死呀!”
  “不錯!”
  “我沒得罪你呀!”
  “你在霸上不辭而去,你已經得罪我了。”
  來如風無奈地道:“我親愛的包大小姐呀,天下那麽多男人,你何苦偏要我?你會後悔的。”
  包成鐵一邊吼了:“來如風,後悔也是我大妹子的事,你操他娘的什麽心呀!”
  包成鐵怒叱道:“你當了寒山霸上的女婿,天下誰敢再動你一根汗毛,你小子偏不識擡舉。”
  包成玉道:“來如風,你怎麽說?”
  來如風道:“丁是丁,卯是卯,咱們先別談你的那一段,先把和老放了,如何?”
  包成玉咬咬唇,道:“你休想!”
  來如風道:“包姑娘,你要同,我動手?”
  包成玉道:“動上手,我非鐐了你不可!”
  來如風道:“噢,愛之深,恨之切呀!”
  包成玉道:“不為我用便毀之。”
  一邊的包成鐵嘻的拍巴掌,道:“好,大妹子真乃看得開,提得起放得下,不愧咱們霸上的女羅剎。”
  他剛說完,包成玉已白了他一眼,還有說自己妹子是羅剎女的兄長呀!
  側頭看看難以站起來的和本初,來如風暗自咬咬牙,道:“也罷,看樣子也衹有幹上了。”、
  包成鐵大聲對他的大妹子,道:“阿玉呀,你在側面殺,往這小子要害處紮,正面交給四哥了。”
  包成玉道:“四哥,你可要小心兒緊了,千萬別叫他再逃掉!”
  來如風卻吃吃一笑,道:“娘的,拿我姓來的當成面人捏呀,就憑你們倆?”
  包成鐵厲吼一聲,道:“你小子接招啦!”
  “殺!”
  這一聲尖叫乃是包成玉叫出來的,她的刀子幾乎帶起一聲刺耳的“絲”!
  來如風一聲冷笑,他的刀舉棒疾如電閃般,便見他一個徹地旋,空中響起一聲爆裂,便聽得包成鐵一聲“噢”!
  那包成玉的刀走空,卻被來如風在下盤伸腿猛一勾。
  “哎唷!”
  “啪!”
  包成鐵的虎爪幾乎被來如風的棒子擊落,而包成玉卻已跌爬在地上了。
  包成玉忍不住一聲大叫:“來如風,你要死了。”
  她此刻還來這句半撒嬌的話,倒叫來如風一笑。
  “阿玉呀,你就自己爬起來吧!”
  這是席美姬的聲音,來如風衹一聽便知道。
  他不去拉起和本初了,拔身騰空而起,立刻奔到一片斜坡上。
  正在同席美姬拼命的寒山四虎中的包成剛、包成金與包成銀三兄弟,一見來了來如風,他三人當然吃一驚!
  衹聽得包成剛大聲吼道:“別打了!”
  “嗖!”聲起處,包氏三兄弟疾退在林邊,那包成剛指着來如風,道:“小子!你把我們大妹子怎樣了?”
  來如風已走近了,大喘氣、又拭汗的席美姬,聞言立刻笑了,道:“她很好呀,還能夠張口駡人呢”。
  包成金道:“我們老四呢?”
  來如風道:“很好呀,呶,你們看,他二人走過來了!”
  是的,包成玉歪着上身走來了!
  她一邊走,一邊吼:“來如風,你缺德呀,我絶對不放過你!”
  包成剛忙迎過去,小心的問道;“阿玉,他傷到你什麽地方了?”
  包成玉道:“來如風他絆了我一跤,可惡呀!”
  包成剛對來如風惡狠狠地一瞪眼,道:“來如風,你怎好對我妹子使壞玩陰?難道你不知道我這大妹子對你的心意?”
  來如風嘆口氣,道:“包老大,你擔待了,我消受不了令妹的擡舉呀!”
  包成剛叱道:“這是什麽話!”
  這時候席美姬過來拉住來如風,道:“少來兒女情長了,來如風,咱們護着和老回太原,唉,和老的車夫倒楣,被他兄弟以虎爪扒出腦漿死的慘。”
  包成金吼道:“死個韃兵,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來如風道:“你說的好輕鬆。”
  包成金怒道:“咱們不像你們,抱住韃子粗腿叫幹爹,娘的,你們真丟盡咱們漢傢兒郎的臉了。”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別駡了,有人想抱還抱不到吶,哈……”
  包成金怒道:“爺們不屑於!”
  來如風看看席美姬,他對席美姬道:“聽聽,駡人還神氣吶!”
  席美姬道:“別同他他們羅嗦,咱們走。”
  突聽包成玉尖聲,道:“來如風,你不能走!”
  來如風道:“包傢妹子,你打算留住我?”
  包成玉道:“不錯!”
  來如風道:“留下我想怎樣?”
  包成玉道:“把你帶回寒山霸上去。”
  來如風道:“幹什麽?”
  包成玉道:“你以為我幹什麽?”
  來如風嘆口氣,道:“各位,你們能聽我一言嗎?”
  包成剛道:“說!”
  來如風指着遠處仍然躺在地上的和本初,道:“你們的目的我知道,抓了他為你們帶路去盜寶。”
  包成剛道:“忽必顯弄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他都帶進棺材去了,娘的,那些寶可是咱們漢傢的,人死了還不放手呀!”
  來如風看看席美姬,衹見席美姬在搖頭。
  來如風拍拍手,道:“一時間也說不清楚,衹不過我勸各位先回寒山,待我弄清楚之後,消息必會盡快地送到各位面前,如何?”
  包成金道:“什麽消息?”
  來如風道:“我說過,一時間還無法弄明白。”
  席美姬接道:“包傢賢昆仲,我席美姬絶未忘了咱們是漢傢人,各位該放心了吧?”
  包成銀冷冷一笑,道:“少來,花子幫等着發財了,我們放了那老頭兒,你們挾持他去尋寶,你不是把包傢爺們當豬呀!”
  席美姬擡頭厲芒一閃,道:“我們送他回太原,各位如果不相信,跟去看呀!”
  包氏兄弟無奈了,他們心中明白,想打架有個難應付的來如風,打下去必沒好結果,於是,包成剛咬咬牙,道:“也罷,來如風,話可是你說的,咱們寒山等你的消息,你小子千萬要守信。”
  來如風把胸口拍的“叭叭”響,道:“放心吧,包老大,來如風必叫你滿意。”
  包成剛四下看,忽然一聲吼:“兄弟、大妹子,咱們回寒山了。”
  五個人齊奔馬匹前,那包成玉在馬上重重的看着來如風,道:“我在寒山等你來,你要快!”
  來如風道:“包大妹子,你好走哇!”
  衹聽得包成剛一聲叫:“哈……”當先拍馬而去。
  原本熱鬧的矮林官道,如今變得冷清多了。
  走着,席美姬對來如風,道:“來如風呀,我發覺不少女人喜歡你呀!”
  來如風道:“有個女人就不愛我。”
  “誰?”
  “你呀!”
  席美姬吃的一聲笑了。
  來如風又道;“衹不過,我心裏有數,桿上兄弟我惹不起,咱們還是保持一定距離。”
  席美姬看看這大片矮林子,收住笑容,道:“來如風,我問你,你怎麽會在太原不離去?”
  來如風一笑,道:“席幫主,這話多此一問。”
  席美姬道:“怎麽說?”
  來如風道:“你我心中明白。”
  他頓了一下,又道:“咱們大傢都明白,嗯,我是說咱們七人都知道彼此心中想些什麽。”
  席美姬道:“來如風,這個鬼靈精,你以為我心中在想些什麽呀?”
  她還款款柳腰斜目眺,小嘴微微翹。
  來如風一聲哈哈,道:“席幫主,你難道輕言放棄那些寶物嗎?”
  席美姬哈哈笑起來了。
  來如風也跟着吃的一聲笑,道:“如何,說到你心窩裏面了吧?”
  席美姬撇撇嘴,道:“你也承認為寶了,是嗎?”
  她伸手拍拍來如風的臂,又道:“怎麽樣,咱們聯手,如何?”
  來如風卻搖搖頭,道:“席幫主,這件事衹怕是要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你不打算合作?”
  “能合作嗎?”
  “為什麽不能?”
  來如風道:“奪寶之人最是貪,得寶之後更加貪,多少人死在貪字上,席幫主,我來如風奪寶,卻也不想為寶而亡。”
  席美姬美眸一寒,道:“什麽意思?”
  來如風道:“一旦面對七王爺忽必顯的那堆無價之寶,你我之間便由聯手而變為敵手了,你說是不是?”
  席美姬道:“咱們平均分呀!”
  笑了,來如風道:“分?如何分?寶物各有特色,價錢相差極大,如何分?”
  席美姬冷笑,道:“來如風,你决心單打獨闖了?”
  來如風道:“這話是你說的。”
  席美姬道:“你到底作何打算?”
  來如風道:“先把事情弄個明白,何時下手,那得明白全部事情真相纔决定。”
  席美姬吃吃笑了。
  她笑起來十分誘人,那一雙原本大又圓的眼睛,立刻像初一升起的彎月,眯眯的,也俏俏的好看。
  來如風微笑,他衹一看到席姬的模樣便會微笑。
  席美姬道:“來如風呀,你個鬼靈精,你又發現什麽令人惑疑的怪事了?”
  來如風道:“兩件事情令我百思而不得其解!”
  席美姬道:“說來聽聽。”
  來如風道;“第一件,七王爺把他一生收藏的寶帶入陵墓之中,但他為什麽會放過為他營造陵墓之人?七王爺難道不怕和本初升起貪婪之心?”
  席美姬直叫着:“多慮了,你多慮了咧!”
  “怎麽說?”
  席美姬道:“我問你,和本初是什麽地方的人?”
  “西域。”
  席美姬道:“和本初是真正的蒙古人,他與七王是同族,你想和本初會動七王的東西?”
  來如風道:“親兄弟又怎樣,父子為寶反目成仇的也不少呀!”
  席美姬道:“如果和本初已經得了七王爺重賞,或者他是個忠心之人,那也並不為怪吧?”
  來如風幹幹一笑,道:“所以我還在查呀!”
  席美姬道:“你的另外一件呢?”
  來如風道:“這另一件乃是這西域巧匠,他怎麽敢明目張膽地坐上大車回塞外,他甚至也沒有帶保鏢或衛士,這就令人起疑了。”
  席美姬兩手猛一拍,道:“喲,這一點我怎沒有想起來,還真的有些怪!”
  來如風道:“席幫主,你總算弄明白了一件事,衹不過我得請你別對外人提,等我把事情想通之後再計較。”
  席美姬不開口了,她對來如風使眼色,因為二人就快走到和本初身邊了。
  來如風當即走到和本初身邊蹲下來,他搬動和本初的身子看,突伸一指點在和本初的氣海上。
  “啊……”
  和本初眼一亮,叫了一聲之後纔開口:“憋死我了咧,啊……唷……”
  他也露出一副不勝痛苦的樣子,眼神溜溜轉動着。
  來如風一聲幹笑,“和老呀,你怎麽改道呀!”
  和本初吃力地坐直身子,先對席美姬點點頭?還稱謝地道:“席幫主呀,多虧你伸出援手了,你……還有來大俠,咱們七王爺未交錯人,二位果然忠義之士也。”
  席美姬道:“別那麽說,花子頭衹是碰巧遇上。”
  她看看來如風,又道:“如果不是來大俠及時趕到,便我一人也衹有眼巴巴的看着了。”
  來如風道:“和老,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呀!”
  和本初道:“來大俠,我還能走原來那條路嗎?我怕再碰上欲綁架我的人呀!”
  來如風吃吃笑了。
  席美姬道:“別再多問了,來如風,還是把和老先送回去吧!”
  來如風道:“你說的對,我去把馬拉來。”
  他奔到林子邊,果見地上死了人,趕車的腦袋剩了一半,血也流了半丈遠。
  來如風把馬車拉回頭,他停在路當中:“和老,能走動嗎?”
  和本初起身慢慢地走,一邊走一邊還哎唷,好像痛的忍不住了。
  他走到車邊,吃力地爬上車,再對席美姬點點頭,這纔倒進車廂裏。
  來如風把他的馬拴在車後,對席美姬笑笑,道:“再見了,我親愛的席大幫主。”
  席美姬一聲巧笑,道:“來如風呀,如果有一天我把我手上的打狗棒拋下,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來如風仰天大笑了,衹見他雙手繮繩猛一抖:“哈!”
  兩匹馬立刻往高原下飛馳而去。
  席美姬的面上仍然笑,衹不過笑的再也不好看了。
  冷笑總是叫人不悅的。
  此刻席美姬就是在冷笑,她還自言自語着:“這個鬼機靈來如風,本幫主打算把和本初帶走的,偏偏你小子趕上來,哼,騎驢看唱本,咱們走着瞧!”
  她原來是有目的的,而目的也可以說成野心。
  來如風又把和本初送到太原府的七王爺府大門外,他停下了車對和本初,道:“和老,如果我是你,便不會急於回塞外去了。”
  和本初一聲嘆,道:“快三年了,我思鄉情切,恨不得插翅飛回去呀!”
  來如風道:“那也不急在一時呀!”
  和本初道:“來大俠,再一次謝謝你了。”
  來如風跳下車,府門內走出兩個韃子兵,那來如風衹把馬繮繩拋在一邊,便大步地走了。
  來如風往北門外那傢酒館走,他未騎馬,手牽着他的馬走的很輕鬆。
  來如風一嚮都輕鬆自在,他來到那傢酒館,先把馬匹拴在門外的橫杠上,老闆已笑了:“來大俠,你又回來了,歡迎!”
  來如風道:“一時之間我好像走不了啦!”
  老闆道:“那好呀,我天天陪你喝酒。”
  來如風笑道:“不要銀子呀?”
  老闆道:“當然,怎好收來大俠的銀子。”
  來如風已經坐下了,猛古丁他又站起身來。
  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老闆一跳:“怎麽了?”
  來如風猛喝一口茶水,道:“老闆,我的馬拉上槽上好料,我去去就回來。”
  老闆伸手拉衣裳,道:“你要走?”
  來如風道:“我很快回來。”
  他說完便往門外走,轉眼之間便不見了。
  來如風一邊走一邊看,他看着遠處的一雙男女,衹見那男的一身青衫紮細腰,英雄巾上插了一朵粉紅花朵,瘦瘦的身體並不高,走起路來輕飄飄。
  那女的與男的一樣高,輕盈的步伐扭着腰,這二人好像有急事,一直的往東城外面走。
  來如風在後暗中跟,他心中奇怪,他們怎麽會攪和在一塊了?
  來如風漸漸有些猶豫了,因為他的計劃不是這二人,來如風的計劃是“西域巧匠”和本初。
  衹不過,他追到了東門外之後,還真的令他吃一驚,因為前面的男女二人好像是往太行山中走的樣子,這就不得不令來如風迷惘了。
  “他們幹什麽去的?這個‘半敞門’萬小彩呀,你怎麽同姓梁的采花賊搞在一起了!”
  原來,來如風正要坐下來吃喝一頓,忽然發現萬傢莊的二小姐同大飛賊梁上青走在一起,於是,他便毫不遲疑地追出來了。
  前面二人走的快,後面來如風卻得要躲躲閃閃。
  漸漸的,前面已是山路了,還未過壽陽縣吶,天色已經黑了。
  來如風肚子有些餓,因為前面的二人並未進壽陽,而是繞過壽陽城南往東南。
  來如風冷冷地笑了。
  來如風已肯定,萬小彩必是帶着梁上青這小子去探七王爺的墓了。
  這樣的事他是不會錯過的,便餓肚子也不管了。
  果然,前面的萬小彩在月光之下指着老爺嶺對梁上青說了幾句,那梁上青猛點頭。
  二人不走了,衹見萬小彩自袋中摸出吃的來,她分了一塊塞在梁上青的手上。
  梁上青接過來吃了幾口。突然指着附近的石坡,笑道:“萬二小姐,還早嘛!”
  萬小彩道:“犯賤了不是?”
  梁上青道:“如果不犯賤,我怎麽會大膽地前來呀,我心中明白,老爺嶺附近危機四伏,沒那麽容易下手,便走近前也怕很難。”
  衹聽得萬小彩道:“江湖上誰人不知你梁上青的輕功最高,我可是背着兩位兄長找上你的呀!”
  梁上青道:“別提你那兩位大哥,他們沒把我梁上青看在眼裏。”
  萬小彩道:“我還是喜歡你呀!”
  那梁上青的吃的一聲笑,彎腰抱住萬小彩的腰一挺身往一堆石岩走去。
  萬小彩吃吃笑了,她怎知來如風也暗中跟來了。
  就在一片亂石岩下,那梁上青好像知道這裏有窖洞,緊走慢跑的抱住了萬小彩衝進一個小小土窖裏去。
  月光下仔細看,這土窖沒有門。
  高原往東延伸,有許多土窖還住着人,衹不過這兒就在太行山,這兒出野狼,住戶搬到人多地方集中住了。
  他咬咬牙又想:“梁上青這小子又不是采別傢姑娘的花,他玩的乃是他的老相好,這樣子的事沒有來頭,他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把事情想通了,來如風便側個身閉上眼,他以為不看倒也於淨。
  他雖然不看,擋不住有聲音傳來,傳過來的聲音也一樣令來如風難閉眼。
  這光景還真苦了來如風。
  衹不過來如風已不餓了,他吃了醬肉閉上眼,小睡片刻等着去辦正經事了。
  當土窖之中又傳來悉嗦聲的時候,來如風側身滾嚮一片矮林中。
  來如風剛穩住身子,便聽得萬小彩的聲音,道:“梁上青,咱們可以行動了吧?”
  梁上青道:“應是三更天了,咱們走!”
  土窖中走出兩個人,梁上青在土窖前還對萬小彩笑了一下,笑道:“還是同你做夥過癮,哈……”
  萬小彩道:“等發了財,我們天涯作比翼,我必盡一切令你快活,嘻……”
  梁上青道:“就怕你兩位哥哥不答應!”
  萬小彩冷冷道:“他們管不了我的。”
  梁上青道:“你姐姐……她……”
  萬小彩一巴掌打在梁上青的背上,叱道:“你想一箭雙雕呀,找死。”
  梁上青道:“不敢,不敢,我衹是以為,你的姐姐萬小紅,她怎麽死心眼!”
  萬小彩道:“我姐心中有個人。”
  梁上青道:“誰?”
  萬小彩道:“就是那個鬼靈精的俠盜來如風呀!”
  梁上青一瞪眼,沉聲道:“那個王八蛋呀,專門攪茅缸的臭小子,哼!”
  這話還真叫來如風聽的清,但來如風暗中笑了。
  萬小彩道:“梁上青,你難道不怕來如風?”
  梁上青一聲冷笑,道:“來如風什麽東西,他如果犯到我梁上青手中,你看我怎麽整治他。”
  來如風笑着咬牙,而萬小彩已大笑,道:“你吹的什麽牛?我們都打不過那小子,你行?”
  梁上青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是我梁上青高,還是那來如風他行!”
  萬小彩道:“別提來如風了,咱們走快些。”
  這二人邊說邊往山中跑,剎時間果然往老爺嶺的𠔌口跑去了。
  來如風也跑的不慢,他不但跑的快,而且幾乎是他先跑到峽𠔌口。
  這地方來如風來過許多回,也都是跟着七王爺忽必顯前來觀看新造陵園的。
  黑暗中,老爺嶺上黑咚咚,但𠔌口這面有月光,月光是由老爺嶺的背面照射過來,月光也照到了峽𠔌那棵大樹下面插的一面鏢旗。
  那當然是長安關洛鏢局的鏢旗,還一閃一晃的迎風飄得嘟嘟響。
  斜刺裏,衹見兩條人影貼着石壁往山𠔌中走,看上去就好像作賊似的,這二人躡手躡腳。
  這光景衹有來如風看的清。
  來如風也看到了大樹後的那個篷帳,那當然是關洛鏢局中人住的地方。
  有一盞油燈罩着燈籠罩,燈籠放在帳子裏,從外面看過去,帳內沒有睡的人,帳內傳來呼喝聲!
  來如風衹一聽便知道,鏢局的人在裏面賭上了。
  來如風心中好笑,七王爺忽必顯的陵園內,王府中人尚未撤,為的是七王爺在陵墓中尚未滿百日,這百日忌一旦過去,此地便熱鬧了。
  那袁天行派來的人竟然在此刻賭上了,他們還真以為就恁關洛鏢局的旗號,真的沒人敢進山了。
  不由得,來如風笑了。
  來如風順手地上撈起一塊大石頭,他對準那篷帳便惡狠狠地砸過去了。
  “轟!”
  “哎呀!”
  篷帳中有人中石頭,剎那間跳出五個人。
  五個人手上拿着刀,其中一人大聲吼:“什麽人?”
  衹這一聲叫,果然把正在往𠔌中走的兩個人叫住了。
  兩個人正是梁上青與萬小彩二人,他二人以為被發現了,便索性站在山道上。
  於是,篷帳中跳出來的五人圍上去了。
  其中一個壯漢沉聲吼:“娘的,好大膽子呀,還用石頭砸爺們!”
  梁上青眨動一雙精明的眸子,道:“怎麽說?誰拿石頭砸你們?”
  那人咬咬牙,道:“別管誰砸了,我問你二人,你們這是幹什麽的?”
  萬小彩道:“管得着嗎?”
  那人哈哈一聲狂笑,道:“可看到大樹下面的鏢旗?”
  萬小彩道:“看到又怎樣?這兒又不是你們的地面,難道不許咱們進出?”
  那人冷然一瞪眼,指着遠處山峰,道:“這兒已是禁地了,七王爺的陵墓在上面,今夜所幸被咱們發現了,如果你們到上面,哼,衹怕是亂箭穿身回不來了。”
  萬小彩道:“上面還有韃子兵?”
  那人道:“一百二十名韃子兵守陵園,百日忌過了纔會撤,二位可要試一試?”
  梁上青道:“你閣下是……”
  “在下關洛鏢師杜長春的便是!”
  梁上青道:“如果咱們今夜前往一探,你會出手攔?”
  杜長春道:“當然!”
  他頓了一下,又道:“如果二位硬闖,我們還會嚮峰上示警。”
  梁上青淡淡一笑,道:“我們好像別無選擇了!”
  杜長春道:“退回去,大傢仍是朋友。”
  哈哈一聲笑,梁上青道:“錯了,咱們不退。”
  萬小彩道:“梁上青,他們五人我對付,你往山中走。”
  梁上青道:“小心了。”
  他果然拔身往𠔌內奔去。
  杜長春一聲吼叫:“攔住他!”
  杜長春吼聲甫起,兩個大漢左右包抄過去,左面的人大聲吼:“站住!”
  叫聲中他的砍刀暴砍狂殺,右面的大漢橫身攔,衹可惜這二人的武功不是梁上青對手,衹照上面便被梁上青甩手彈打得東倒西歪。
  這光景引得鏢師杜長春心一沉,便也拔身行上去了。
  杜長春刀出,口中已吼道:“梁上青,你想倒我們關洛鏢旗不成!”
  梁上青冷冷道:“又怎樣!”
  他拔身半空,手上刀已指嚮杜長春刺殺下來,果然十分矯捷。
  杜長春回敬一聲冷笑,左手抖甩,一把飛刀激閃而出,直嚮梁上青打去。
  另一面,萬小彩也已與四個鏢局的人幹上了。
  梁上青刀走中途橫拔,衹聽得“當”的一聲響,一把飛刀已落在石堆上發出“叮”的一聲響。
  於是,就在梁上青雙足站起的時候,杜長春又是一聲吼叫:“再接這一刀!”
  那不衹一刀,而是兩把飛刀一前一後勁射而出。
  關洛鏢局的人都帶飛刀,這當然與他們總鏢頭“鐵膽飛刀”袁天行有關。
  袁天行的飛刀乃一絶,他很少打出飛刀,每發必先對敵示警,以表其厚道,卻也刀無虛發。
  衹不過杜長春幾個的飛刀工夫就差遠了。
  梁上青果然了得,衹見他旋刀如電,一片刀光中直往杜長春捲過去,便也聽得一聲叫:“噢!”
  杜長春的凄叫未起,另一面,萬小彩也已把兩個大漢砍殺在地,另兩人立刻抹頭往外逃,梁上青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不會留下活口為自己找麻煩。
  黑暗中梁上青騰空而起,半空中響起清脆的切肉聲,便見兩個漢子倒在亂草裏。
  萬小彩急忙對梁上青,道:“快走!”
  當然是往峽𠔌中走,梁上青與萬小彩為的就是要進入𠔌中去尋查七王爺忽必顯的陵墓。
  梁上青道:“等等!”
  萬小彩道:“還等什麽?”
  梁上青道:“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有活口!”
  一語提醒萬小彩,二人立刻把五個躺在血泊中的人仔細查看一遍,這纔相互的點點頭。
  梁上青發出一聲得意的笑:“哈……倒也幹淨……”
  “幹淨個屁!”
  這一聲低沉的回應,令梁上青與萬小彩二人齊吃一驚,不由四下看去。
  梁上青還冷厲的道:“誰?”
  於是,一條黑影閃晃着出來了。
  來如風大搖大擺的走過來了。
  當萬小彩看清來如風之後,她是既驚又怒:“來如風,是你!”
  梁上青也吃一驚,他愣住了。
  來如風卻呵呵笑着拍拍兩手,道:“幹淨什麽,我看一點也不幹淨,你們一舉殺了關洛鏢局五個人,袁天行非找你們討回公道不可了!”
  萬小彩尖聲,道:“來如風,我姐對你一片情深吶,你怎麽盡同萬傢莊過不去?”
  來如風不回答萬小彩,他指着梁上青,道:“花花公子,你作孽還不夠呀!”
  梁上青道:“來如風,咱們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你少打我梁某人的主意。”
  “哦呸!”
  來如風咬咬牙叱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我來某人打你主意!”
  梁上青看看萬小彩,對來如風道:“你人不是在太原,你幹什麽也來了?”
  來如風面皮一緊,道:“這一定是萬傢莊這位半敞門告訴你的。”
  萬小彩立刻吼道:“來如風,你個缺德鬼,什麽半敞門呀,姑奶奶不是倚門賣笑人,你少損人。”
  來如風斜目一厲,道:“萬傢二小姐,依你的說詞,倚門賣笑的婊子們纔不要臉吶!”
  萬小彩道:“本來就是嘛!”
  “哦呸!”
  來如風不禁冷笑,道:“你為什麽叫半敞門呀,你當然不會像婊子們的大敞門了,萬二小姐,婊子雖然大敞門,她們一樣活的坦然而心無歉疚,男人找上門,花銀子買快樂,她們為男人製造快樂,完事以後兩不欠,車走車路炮翻山,哪像閣下二人,明目張膽不敢玩,土窖洞也湊和了。”
  他忽然卟哧一聲笑,又道:“二位,你們身上的灰也應該撣一撣了吧,哈……”
  他此言一出,萬小彩哇哇怪叫了:“來如風,你個缺德鬼呀,你都看到了。”
  來如風笑道:“看一半聽一半,你二位還真的叫將遇良材棋逢對手呀!”
  萬小彩對梁上青,道:“梁上青,你還是個男兒漢呀,你怎麽忍得下這種欺侮。”
  梁上青道:“小彩,別氣在一時,咱們明知姓來的乃道上出了名的缺德鬼,何必同他計較?”
  他往萬小彩的身邊走,還伸出一手去拉人,那樣子就如同他要拉萬小彩離去似的。
  來如風還在吃吃的笑吶,他得意嘛!
  萬小彩往後退,她不要梁上青拉她。
  她還帶着一份羞愧,當然是來如風的幾句帶刺的話正刺中了她的心。
  突然間,半空中閃出一道冷厲的光焰,激流旋中直往來如風的肚皮上抹切過去。
  同時間,梁上青的口中發出一聲怪吼:“死吧,我的兒……”
  “叮,砰!”
  “哎唷!”
  聲音是分不太清楚的,直待地上“轟”的一聲響,方纔認清楚梁上青手抱頭在地上滾去。
  萬小彩出手不及,大叫一聲奔嚮梁上青。
  “梁上青,你怎麽了?”
  “挨了一棒子死不了。”這是來如風說的。
  梁上青雖然死不了,但當他被萬小彩扶住的時候,雙目仍然冒金星。
  梁上青的頭破了,有血流下面頰來。
  衹不過左右甩了幾下頭,梁上青又掙紮着站了起來。
  萬小彩已凄然道:“梁上青,是我不好,我剛纔不該說你不是男兒漢,對不起,害你挨這一棒。”
  梁上青不理會萬小彩,他對來如風道:“姓來的,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你這一棒。”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江湖上不少人忘不了我的揍,加你一個也不多。”
  梁上青道:“山不轉路轉,咱們走着瞧!”
  他拉着萬小彩欲走,來如風冷冷的笑了。
  “站……住!”
  來如風這麽一聲叫,梁上青與萬小彩半帶愣的站住了,萬小彩道:“來如風,你想幹什麽?”
  梁上青道:“難道你還想殺人不成?”
  來如風道:“如果剛纔你沒對來某人出刀,當然,你們自可以大搖大擺的離去,誰叫你想出刀殺人滅口呀,那就把事情弄得復雜了。”
  梁上青道:“什麽意思?”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江湖上何人不知來某規矩,凡是對我出刀之人,就得為他們的無知與魯莽付出一定的代價。”
  梁上青吼道:“什麽代價?”
  來如風道:“生死兩條路。”
  萬小彩叫道:“來如風,故技重施,你又想敲詐了!”
  來如風道:“也是你們對來某動刀的下場。”
  梁上青道:“生又怎樣,死又怎樣?”
  來如風道:“死最簡單,我出棒打爛你的頭,拍拍屁股我走人,至於生嘛,更簡單,花錢消災呀!”
  萬小彩叱道:“你這種賺銀子的方法,姑奶奶我早幾年就聽人提過了。”
  來如風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知道我的作風,怎不對你的‘入幕之賓’加以提醒,他也不用花銀子,更不會頭破流血了。”
  萬小彩大怒,吼道:“你真的以為你吃定我們了?”
  來如風道:“吃定吃不定,你應該比我還明白。”
  萬小彩道:“我二人合擊,至死方休。”
  她轉而問梁上青,又道:“梁上青,咱們聯手。”
  梁上青在運功了,他還真的有聯手之意。
  來如風卻吃吃笑了:“二位,千萬記住一件事呀!”
  梁上青道:“狗日的,你叫老子們記住什麽?”
  來如風道:“人的命衹有一條呀,你二人死了以後,不出三天便衹有白骨一堆了,太行山上狼群多吶!”
  他說的萬小彩一哆嗦。
  萬小彩當然不想死,尤其是死在山野裏。
  萬小彩帶着氣的問道:“來如風,算你狠,我們認了。”
  梁上青道:“別聽他唬,咱二人聯手,至少可以自保。”
  萬小彩道:“梁上青,我突然覺得我們來錯了。”
  梁上青道:“來錯了?還不是你提議的!”
  萬小彩道:“有寶之處,危機四伏,我們的力量太單了,衹不過……”
  來如風哈哈一笑,道:“難得你想通了,老實說,便萬寶山來也休想進入峽𠔌內。”
  他伸手了,來如風把手伸嚮梁上青,又道:“拿你買命的銀子。”
  梁上青道:“你……氣死我了,你要多少?”
  來如風道:“梁上青,你偷搶姦樣樣能,今天落在我的手中,不多取,你身上有多少全要了。”
  梁上青大怒,道:“吃肉不吐骨頭呀!”
  來如風道:“我不勉強。”
  梁上青心中直駡來如風老祖先,他卻也明白打不過來如風,衹剛纔那一偷襲,來如風好像根本未動,自己便被打得往地上滾去。
  梁上青再也不敢偷襲了。
  萬小彩走嚮來如風,道:“來如風,你也曾去過萬傢莊,我爹待你不錯吧?”
  來如風道:“你姐更想要嫁給我。”
  萬小彩道:“不就結了?差不多已是自傢人了,你何苦叫人過不去?”
  來如風道:“交情是交情,規矩不能破,萬二小姐,你多多的包涵了。”
  萬小彩狠狠的一跺腳,道:“氣死我了。”
  梁上青咬着牙,半張面是紅色的,那是血染的,如今他一手以布巾按住傷口,另一手入懷猛一摸。
  他摸出一把銀票,厲聲道:“給你,算我今夜遇上厲鬼了。”
  來如風取在手上也不看,立刻塞在口袋裏,他吃吃的又笑開懷了。
  萬小彩道:“滾,我不要再碰上你!”
  梁上青道:“咱們走!”
  不料來如風卻又道;“走?能安心地走嗎?”
  他此言一出,萬小彩一個箭步行過來:“來如風,你說話放屁不是?銀子已經給你了,你還出什麽歪點子?”
  來如風搖手笑道:“別誤會,千萬別誤會。”
  梁上青也回來了:“姓來的.你還想幹什麽?”
  來如風指着地上死了的五具屍體,笑道:“二位,這些屍體可全是關洛鏢局的人吶!”
  梁上青冷然道:“是又怎樣?”
  來如風道:“我如果把你二人殺了關洛鏢局人這碼子事,隨便的送入袁天行的耳朵眼裏去,別說你花花公子寢食難安,便萬傢莊也別想過太平日子了。”
  他此言一出,萬小彩急忙道:“來如風,你的口上留點德,好嗎?”
  來如風道:“你的意思叫我別把這事說出去呀!”
  萬小彩道:“來如風,看在我姐對你的一番情義吧!”
  她這是請求來如風了。
  來如風仰天哈哈一聲笑,道:“如果封住我的口,那容易,拿銀子呀!”
  梁上青叱駡,道:“你他娘的上輩子窮怕了。”
  來如風道:“我這一輩子也不富呀!”
  梁上青對萬小彩道:“我身上一文不名了。”
  萬小彩道:“我身邊很少帶銀子,我看看!”
  萬小彩伸手懷中摸銀子,她摸出三錠多一些,雖然不多,那也足夠她住店吃喝半個多月。
  她把手一攤,對來如風道:“搜身吧,我就這麽一點銀子。”
  來如風根本不看萬小彩手上銀子,他揮揮手,道:“你們走吧!”
  萬小彩怔了一下,道:“你……不滿意?”
  來如風道:“你說的,我總得看你老姐萬人迷的份吧!”
  萬小彩道:“你答應不去關洛鏢局報信了?”
  “不去了。”
  梁上青道:“君子一言!”
  來如風大怒,吼叱道;“去你娘的,你也配稱君子呀,滾!”
  梁上青幾乎肺也氣炸了。
  萬小彩道:“梁上青,咱們走,來如風這些話我最是信得過,他說不去說就不會說。”
  於是,梁上青與萬小彩抹頭便走,立刻間便消失在夜幕裏了。
  來如風哈哈笑了:“娘的,姓梁的腰包掏空了,他如果再取出銀子來,看我怎麽剝他的衣裳。”
  原來他以為梁上青有銀子吶!
  來如風纔不會對關洛鏢局說是誰殺了他們的人,因為來如風心中明白,袁天行是有目的的。
  袁天行的目的當然也是七王爺忽必顯的陵墓之中那一大堆寶物。
  來如風不往深𠔌中走,他在日出時衹擡頭看看老爺嶺,老爺嶺半山上冒出灰煙似白雲,但來如風卻知道那不是雲,一百二十名軍士在造反。
  來如風稱那些軍士為韃子兵。
  來如風也對韃子兵沒好感,他的心中也明白,想得七王爺忽必顯寶物之人極多,而忽必顯的寶物卻紮手極了,想得寶物,那得玩命。
  來如風剛剛走不到半裏遠,身後面傳來一聲吼,那聲音聽起來像打雷。
  “站住!”
  來如風當然會站住,因為那聲音好像是從峽𠔌內傳過來的,這會是誰?
  來如風轉身看,衹見一個又矮又胖的光頭和尚過來了,這和尚好像走路很吃力,宛似纏小足。
  和尚當然不會纏足,但此人走路是盤腿帶扭腰。
  別看走的似小腳婦人,可也快的叫人吃一驚,因為轉眼之間便到了來如風面前了。
  於是,來如風笑了:“我以為誰呢?原來是五臺山的小腳和尚呀!”
  是的,來人正是果然大師。
  果然大師把手上的混鐵禪杖頓得“咚咚”響,吼道:“來如風,你怎麽把關洛鏢的人全宰了?”
  來如風一瞪眼,道:“小腳和尚,你看到我殺人了?”
  果然大師道:“難道不是你殺的?”
  來如風道:“當然不是我殺的。”
  果然大師道:“這兒又沒別人!”
  來如風道:“殺人的人早走了。”
  “誰?”
  “知道也不能說。”
  冷冷一笑,果然大師道:“來如風,我早把你看透了,你已迫不及待了。”
  來如風吃吃一笑,道:“什麽迫不及待了?”
  果然和尚道:“你勾結他人,合夥動上七王爺的墓中寶物了,是也不是?”
  來如風道:“小腳,先別問我,我倒要問問你,你不是回五臺山去了,怎麽從𠔌中走出來?”
  猛一怔,胖嘟嘟的腮幫子抖一下,果然大師道:“是我在問你呀,來如風!”
  來如風道:“誰問誰也一樣,小腳,你仍然離不了一個貪字,你難道不是暗中查看地形去了?”
  果然和尚道:“來如風,我們都是七王座上客,七王走了,咱們對七王仍然懷念,貧僧這是懷古念舊而來的,絶不是什麽貪財念寶。”
  來如風一聲哈哈,道:“你得了吧,你把我來某人當五歲娃兒哄呀,你會在半夜裏摸進老爺嶺上去念故人吶,你狗屁!”
  果然大師一頓禪杖,道:“來如風,你是不是想同貧僧打架!”
  來如風笑笑,道:“你有銀子嗎?”
  果然大師氣呼呼地道:“來如風呀,你永遠忘不了銀子,總有一天你會為銀子而喪命的。”
  來如風苦兮兮的道:“死而無憾吶,小腳!”
  果然大師道:“來如風,快告訴我,何人殺了關洛鏢局的人?”
  來如風道:“不知道。”
  果然大師叱道:“你怎麽又不知道了!”
  來如風道:“這樣,你就不會再問我了呀!”
  冷然一笑,果然大師道:“好,我去告訴袁天行,人是你來如風殺的。”
  來如風道:“袁天行如果問我,我就說他的人是小腳和尚殺的。”
  果然大師道:“來如風,你真無賴!”
  哈哈一聲笑,來如風道:“江湖十年,豈是白混的?”
  果然大師忽然一聲笑,他轉身便走。
  來如風一怔,道:“喂,小腳,你怎麽走了?”
  果然大師道:“來如風,你馬上就知道了。”
  果然大師這樣的回答,立刻令來如風大感奇怪,於是,來如風不走了。
  來如風坐在一塊大石上,他似乎有點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因為他那一雙劍眉正在打結。
  就在來如風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忽見遠處一道山峰上兩條人影如飛地到了𠔌口。
  來如風站起身來仔細看,不由得既驚訝又好笑。
  𠔌口的兩條人影衹是在那裏轉了幾圈,便立刻往來如風這面飛一般地奔來了。
  來如風已認出來這二人,除了小腳和尚之外,另一人竟然是袁天行。
  一襲藍絲外罩,薄底快靴上綉的乃是兩把刀,袁天行金剛怒目地站在大石下面。
  來如風已抱拳,笑道:“總鏢頭,別來無恙呀!”
  袁天行卻指着老爺𠔌口,沉聲道:“你能告訴我,那裏發生的事情是怎麽一回事嗎?”
  來如風道:“什麽事?”
  冷然怒視,袁天行道:“開門見山地說吧,你為何把我的人全殺了?還扯了我袁某的鏢旗?”
  來如風道:“袁總鏢頭,可是小腳和尚嚮你告我的狀?”
  袁天行的面色已變,變得十分冷酷,道:“不錯!”
  來如風道:“真叫惡人先告狀呀,小腳和尚,人是你殺的,偏找我身上栽誣不是?”
  “小腳和尚”果然大師一聲宏笑,道:“來如風,你可是江湖上的有名無賴,你殺了人反而咬上貧僧呀!”
  來如風道:“人本來就是你殺的。”
  果然和尚見袁天行的眉在打結,立刻對袁天行,道:“總鏢頭,剛纔你驗過了,你那些兄弟們是中的什麽傢夥,你應該明白吧?”
  袁天行道:“刀刀中在要害,好狠毒的手段。”
  果然和尚哈哈笑了。
  來如風立刻明白了。
  果然,小腳和尚笑着張開兩臂,對袁天行道:“總鏢頭,貧僧除了這禪杖在身,雲遊在外從不帶刀,你若不信盡可以來搜!”
  來如風愣住了,他吃吃地道:“小腳,你還真有心計呀,你硬把殺人這回事往我頭上栽呀!”
  果然和尚道;“大丈夫敢做敢當,招了吧!”
  來如風道:“招了招什麽?”
  果然和尚道:“當然是招供你把關洛鏢局的人殺了呀!”
  來如風道:“小腳,我以為人是你殺的!”
  果然吃吃怪笑,道:“死者是被刀所殺,我身上並未帶刀呀!”
  來如風笑了。
  他先是看看袁天行那忿怒的臉,再看看遠處的老爺嶺,笑道:“小腳,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呀!”
  果然和尚道;“怎麽說?”
  來如風道:“小腳,我就知道你身上帶着刀,所以當你三更天剛過而一心想往𠔌內闖的時候,你被人攔住,但你為了滅口,你一舉殺了五個人,你不但心狠手辣,而且也工於心計,自己把殺人兇器拋入深淵裝作自己未帶刀,還找來總鏢頭嫁禍在來某人的頭上,小腳,我這話可說中你的心口內了吧?”
  果然一陣猛搖頭,道:“放屁,放屁,一派鬍言!”
  來如風道:“小腳,我看你還是招了吧!”
  果然和尚叱道;“貧僧招什麽?”
  “當然是你把人殺了的呀,如果你承認自己殺了人,我來如風也許會為你在袁總鏢頭面前講個人情,如果你死腦筋,嗨,我也不管了。”
  突然,袁天行一聲沉吼,道:“來如風,你如何證明人不是你殺的?”
  來如風淡淡一笑,道:“袁總鏢頭呀,你認識來某人有多久了?”
  袁天行道:“打從你中原整治過幾位霸主之後,袁某人便知道江湖上出了你這號人物了。”
  來如風一笑道:“那來某問你袁總鏢頭,十年間可看到來某亂殺過人?尤其是好人如那邊死的幾位鏢局子兄弟?”
  他故意重重的說最後兩句話,袁天行不由暗自在點頭,他的心念動搖了。
  袁天行道:“你衹為索銀子。”
  來如風雙手一拍,道:“嗨,我問你,你的這幾位身邊可有什麽錢財寶物?值得我來某人對他們動刀子的?”
  袁天行不由得轉而看嚮果然大師。
  果然大師立刻搖手,道:“袁施主,你別相信他的話,人絶對不是我殺的。”
  來如風又接上一句,道:“小腳,我會找到你拋掉的兇刀,你信不信!”
  果然急得額上冒汗。
  光頭冒汗最顯眼,來如風指着果然大師對袁天行,又道:“你看,他已怕得冒汗水了咧!”
  果然大師忿怒地大吼一聲,道:“來如風,你這個油嘴滑舌缺德的傢夥,可惡啊!”
  來如風笑笑,道:“和尚也駡人了咧!”
  袁天行咬牙,他看看來如風,再瞧瞧果然大師,忿然地吼道;“到底你二人誰幹的?對天發個重誓。”
  來如風立刻笑了:“對,應該發下重誓!”
  果然已雙手合十,道:“人若是貧僧所殺,天罰貧僧死後淪入阿鼻地獄,永遠不得超生。”
  和尚發得此誓,袁天行立刻感動不已。
  袁天行冷冷的面對來如風,道:“該你了。”
  來如風點點頭,道:“不錯,是輪到來某了,袁總鏢頭,你仔細地聽着。”
  他說完還對果然大師咧咧嘴。
  於是,來如風單膝跪在地,他把右手舉空中,雙目半閉開口道:“皇天在上,過往神明請為證,來如風如果殺了鏢局的人,就叫我來某人亂刀死在山野裏,群狼撕吃屍不全!”
  哦,發過誓,他還衝着南方叩個頭,一副誠心的樣子,當然更為袁天行感動不已。
  袁天行便也愣住了:“人不是你們殺的了。”
  他此言一出,來如風心中一鬆,衹這幾句反駁果然大師的話,比之對敵人動刀還纍人。
  來如風不由喘了一口氣,道:“袁總鏢頭呀,老實說,當我看到死了人之後,我心中十分忿怒,真以為是小腳和尚下的手,衹不過,這件事也差一點抹黑了我來如風,放心,咱們查。”
  袁天行道:“如何下手查?”
  來如風道:“總鏢頭,你在明裏查,我在暗中訪,不出幾日,必然會把真兇找到。”
  果然拭着汗水,道:“我也查訪!”
  袁天行回頭看看峽𠔌口,重重的道:“會的,我會找出真兇來的。”
  他說完拔身長嘯而去,轉眼便不見了。
  來如風哈哈一聲笑,對果然大師,道:“我早知道人不是你殺的。”
  果然大怒,吼道:“可惡,你卻千方百計的硬往我的頭上栽誣!”
  來如風一笑,道:“自保呀,我不往你的頭上栽,你們便認定是我來某人幹的了。”
  果然大師頓着禪杖,道:“來如風,貧僧不要再碰到你,倒楣!”
  哈哈一聲笑,來如風道:“小腳,你一定會常遇上我的,一定!”
  果然大師道;“你就那麽肯定?”
  來如風道:“我敢肯定。”
  果然大師道:“憑什麽?”
  來如風指一指遠方的老爺嶺,笑笑道:“因為你仍然忘不掉七王爺的陵墓中寶物,哈……”
  果然原本木然一怔,但旋即也哈哈笑了。
  他邊笑邊走,還朗朗口誦起來了:“人生本是空,人生誰無爭,貪念人生永難除,走完人生方會醒!”
  他不但唱起來,一共還唱了幾遍同樣的詞。
  來如風聽的清,他大叫道:“小腳,你承認你也難除貪念了?哈……”
  果然未回答,他走遠了。
  來如風卻回頭再看看老爺嶺,他自言自語:“寶,快有一番殺戰了。”
  他怎麽會說出這句話?大概衹有他知道。
  嗨,那個“西域巧匠”和本初呀,他不知道搞的什麽鬼,怎麽又坐上馬車出城了。
  他仍然坐着那輛雙轡馬車,這一回他出了太原南城,他好像要繞道回大漠去了。
  來如風就發覺,如果和本初不是瘋子,他便是有陰謀,如果是陰謀,這個陰謀必然十分陰毒可怕,和本初絶不是瘋子。
  馬車疾馳,趕大車的長鞭抽在半空中發出“叭叭”響,直到一條大河渡口。
  渡口停了一條大船,七個漢子竪着竹篙咧嘴笑,兩塊跳板連上岸,趕大車的連人帶馬一齊上了渡船。
  於是,渡船解纜了,七個大漢齊用力,渡船立刻頂離岸,衹不過當渡船到了河中央,七個大漢收篙不撐了。這光景是任船往下遊漂去了。
  趕大車的急忙問:“喂,船老大呢,咱們過河的呀!”
  有個中年大漢走過來了。
  這人站在大車邊,對着車內的和本初一抱拳,笑道;“和老爺子,咱們是西陵來的人,特接老爺子去咱們西陵堡作客吶!”
  車窗掀起,和本初吃驚地道:“西陵堡?”
  中年漢子點點頭,道:“不錯,正是西陵堡。”
  和本初搓小鬍子,道:“萬堡主把我接去,有什麽指教的?”
  中年壯漢道:“和老爺子,你先歇着,到了以後,咱們堡主自會嚮和老爺子請教。”
  和本初怔怔的未說話,中年漢子已高聲,道:“快把參茶送過來!”
  立刻另一漢子提着一隻瓷茶壺遞在中年漢手中。
  中年壯漢把細瓷茶壺遞嚮和本初,笑道:“順水順流四十五裏遠,和老爺子喝這參茶潤潤喉。”
  和本初木然地接過手,也木然地喝着參茶不開口。
  中年壯漢笑對和本初,道:“和老爺子,在下先自我介紹,我叫萬金,西陵堡大總管便是在下我。”
  和本初連點頭也忘了,他衹眨眨眼。
  便在這時候,渡口又有一條木船出現了。
  那纔是真正的渡船,原來躲起來了。
  此刻,來如風跳上來了。
  撐船的衹有兩個老漢,來如風拋下一錠銀子,道:“快,追那條大船!”
  他的話剛完,兩個老人卻搖頭。
  “怎麽了?”
  有個老人道:“追不上呀,再說等追上了,咱們這船就回不來了。”
  “為什麽回不來?”
  老者道:“有一段沒河岸,兩邊峭壁高,那兒的河水也湍急,不能去!”
  來如風道:“可知那大船是怎麽來的?”
  老者道;“那是西陵堡人買的大船,三天前他們便把大船買好了,停在渡口不渡人,他們在等人。”
  來如風衹聽得西陵堡三字,心中便冷笑了。
  他心中在想:“好個萬子纔呀,你果然狼子狼心,把和本初弄進西陵堡,好叫和本初把七王爺陵園機關說出來,你好獨吞呀!”
  他想着一蹦四丈遠,拔腿便往西陵而去,他拋在小船上的銀子也不要了。
  距離大河三裏半,傍山建着一座四丈高墻的圍子,這圍子衹有前後兩道大門樓,正門樓比另一門樓多了一層,遠遠看過去,夠氣派。
  “追魂手”萬子纔便住在這堡內。
  萬子纔乃江湖梟霸,卻也是七王爺忽必顯的座上常客,姓萬的還以此為榮,沾沾而自喜。
  如今七王爺下世了,萬子纔卻忘不了老爺嶺上的那麽多寶物,這些天他不停地叫可惜,還是西陵堡中的師爺尹正出的主意,把和本初弄到西陵堡,軟的硬的一齊來,就不怕和本初不吐實。
  於是,和本初就這麽的被弄來了。
  大船剛靠上岸,衹見岸邊已站了十幾個大漢在等着,果然,為首的正是個紅面大漢,他也就是“追魂手”萬子纔萬堡主。
  萬子纔撫髯哈哈笑,一躍便當先上了船,他來到大車邊高聲,道:“和老,你想煞我萬子纔了咧,哈……”
  他真恭敬,伸手去扶和本初,口中還真叫着:“小心,小心點,別閃了腰!”
  和本初下了車,又下了船,這纔對萬子纔抱拳,道:“萬堡主呀,你這麽大張旗鼓地把我這無用之人請來,有什麽指教的?”
  萬子纔指指遠處,笑道;“和老,咱們到了堡內再細說,如何?”
  和本初點點頭,衹見路邊站的人都恭敬,他便對各人也禮貌地點點頭。
  大車下船了,和本初與萬子纔一齊登上車,便緩緩地往西陵堡駛去。
  萬子纔真會擺譜,就在西陵堡前的大場子上面,近百名大漢在練武,衹見刀槍劍戟真齊全,幾個大漢舞刀還大聲吼,另有幾人還會氣功,大石頭頂在頭頂鐵錘砸。
  大車來到堡門口,衆人還高聲叫:“堡主好!”
  嗬,萬子纔的胸脯也挺起來了,他哈哈地笑,道:“你們練吧!”
  萬子纔拉着和本初往堡內走,邊還對和本初道:“和老呀,自從在七王爺處認得和老之後,萬某對你的才智大為佩服,今天我萬某冒昧地把和老請來作客,可也沒有別的企圖,完全是一番敬意。”
  和本初忙應道:“萬堡主,你如此稱贊,和某人汗顔了呀!”
  萬子纔哈哈一聲笑,他拉得和本初更緊了,光景怕和本初自他身邊跑掉似的。
  “和老,咱們也算老朋友了呀!”
  “是和某高攀了。”
  萬子纔扶着和本初走入西陵堡,衹見這座堡內屋宇櫛毗,飛櫛重疊,巷道也有五條,地上鋪的青石板,九棵老樹都有三人合抱那麽粗,更顯得陰森森的嚇人。
  一條寬石道兩邊盡是花樹,從這端直直的到正廳前,還有一座假山在院中間。
  和本初心中想,這氣派比七王爺府的還厲害。
  要知道在當時韃子兵十分橫行,似萬子纔的西陵堡,那是因為七王爺的關係,否則早被韃子兵騷攪了。
  萬子纔就像請財神爺似的把和本初請到大廳上,還一個勁地叫和本初坐在上位。
  於是,各樣點心先送上,全是最好吃的。
  有人說吃細點在南方,其實真正做得好細點的人乃是山西人,山西人做的面食是一絶。
  和本初吃過細點之後,一張大桌上,已擺滿了菜餚,山西出汾酒,萬子纔叫拿陳年的送上來,和本初也不再多問,他便與萬子纔坐在桌上了。
  就在這時候,廳外面進來五個大漢,這五個大漢其中四個是大毛面,三個人長的是銅鈴眼,衹有一個和本初認識,那就是大總管萬金。
  和本初衹對萬金點點頭。
  萬子纔已對和本初笑道:“和老,他們幾個是我身邊的人,也是護堡武師。”
  和本初對幾人點頭,而萬子纔已介紹了:
  “呶,我左手邊的叫張大力,他殺人不用刀!”
  和本初道:“他用什麽殺人?”
  成子纔道:“他一拳打爛磚頭,當然人頭更吃不消了。”
  和本初幹幹一聲笑,那萬子纔得意了。
首頁>> 文學>> 武侠>> 秋夢痕 Qiu Menghen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24年19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