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武陵樵子 Wu Lingqiaozi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10年)
虹影碧落
  作者:武陵樵子
  落花虽有意,流水总无情,剑气起霄汉,掌影映天惊。一代奇人柳燕影虽功高盖世,但无奈红颜无意,芳心另有所属,后与赤霞公主成婚,无奈乍逢家园巨变,同室之中,各有所向,误会顿起,退隐江湖,留下了玉龙剑诀,孰知十几年后,风波又起,将相后胄,重回中土,重又搅起那沉积多年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关系……
  第一章 有客从东来
  第二章 一路侠踪
  第三章 黄山英雄会
  第四章 真象原委
  第五章 拨剑而起
  第六章 往事如烟 剑气如虹
  第七章 柔弱书生
  第八章 秋水伊人
  第九章 又起风波
  第十章 大闹南昌城
  第十一章 斗智斗勇
  第十二章 狼子野心
  第十三章 百禽真君
  第十四章 归魂堡寻仇
  第十五章 还以颜色
  第十六章 月上柳梢头
  第十七章 宵小暗袭
  第十八章 双雄并争
  第十九章 奇兵突现
  第二十章 扶弱除魔
  第二十一章 峨嵋血灾
  第二十二章 恃勇诛凶
  第二十三章 刀光剑影
  第二十四章 谷中脱困
  第二十五章 烟波江 鹦鹉洲
  第二十六章 横江水战
  第二十七章 吸血尸魔
  第二十八章 绝艺惊天
  第二十九章 再定绝战
  第三十章 落花流水恨无尽
第一章 有客从东来
  九月的黄昏,中州道上,平畴阔野,极目千里,衰草连绵,在西风残照之下,越显得秋凉凄清。
  此时,官道东头,烟尘滚动,一双铁骑并辔电驶而宋。马上的骑士竟是一对文生装束,俊美无比的弱冠少年。
  这二个少年,一个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唇红齿白,眉宇之间,英武之气.咄咄逼入,一身白绸长衫,坐下是一匹白色骏马。
  另一个是一身淡灰色衣衫,跨下乌骓马,神采容貌一如乃弟,只是眉目之间,较为平易,似不如乃弟英气逼人。
  这双俊美少年是同胞兄弟,兄名凌岳,弟名凌蔚。
  这时凌岳辔头略松,抬头望望天色,说道:“夭时已晚,我们且先到前面找个宿处,此地已进入归德府境,明天再打听那郭老先生的住处,蔚弟,你可记得前年小师叔去岛上看我们时,不是夸赞过黄河鲤鱼的鲜美吗?我们今晚倒要好好吃它一顿,大快朵颐。”
  “岳哥,黄河鲤鱼固然要吃,但小师叔曾说过,中原人物鼎盛,待明日取回‘剑诀’和‘神武真经’后,我倒想会会中原人物,看看是否以师父他老人家十几年的苦心教养,能为他老人家一申海天孤愤。”
  凌岳正要答话,凌蔚突然勒住坐马,遥指西北角一座乱坟,
  诧异地说道:“那是什么呢?”
  凌岳连忙勒马,顺着他的手指,居莴临下看去,发现十数丈外的乱坟之间,隐隐可以看出是躺着一个人。
  “岳哥,咱们过去看看吧,看样子咱们又有闲事要管了。”
  凌蔚说罢,放马驰去,凌岳也纵马追随。
  二人来到乱坟之前,一齐跳下马来,向着那躺着的人走去。
  只见那人仆地而卧,看不见面貌,一身玄色劲装,肩头、背脊都有破伤血污,一口单刀落在身旁丈外的草丛里。
  凌岳走到跟前,伸手在那人身上略一抚按,随即把那人翻过来,向凌蔚叫道:“蔚弟,快把九转还魂散和续命玉青丸递过来,这人还可救活。”
  “且慢!”凌蔚一面察看那人面貌,一面用手指拨开那人的眼皮看了看,说道:“我看此人,是中了五毒门下的血影毒功,而且体内尚有淬毒暗器未曾起出,虽已即时闭住要穴,但为时过久,内腑已伤,得先用‘玄阳真气’为他疗清内腑淤毒,再用‘吸星冷玉’吸出他体内暗器,然后哺以丹散,始能复元,只是此人是否善类?值得救否?还请岳哥作主。”
  凌岳闻言,不禁笑道:“不怪师父和小师叔均说贤弟心眼多,就此一点为兄已比你差之不可以道里计了!不过……”
  凌岳一顿,又庄重地说道:“无论此人是否善良,你我都需立刻着手救人,那怕救活之后,发现他是十恶不赦之人,再追他性命,现在也决不能弃之不顾。”
  凌蔚躬身唯唯受教,但接着又道:“天色已晚,我们何不先给他敷上伤药,带往前面镇上客店,再为他逐步治疗,岳哥以为如何?”
  凌岳连忙说道:“蔚弟之言甚是,为兄先以‘玄阳真气’为他疏通内腑经脉,贤弟可用敲穴透脉法助他一口真气,把他带到前面镇上再说。”
  说罢,凌岳即把那人扶起,盘坐地上,右手紧按着那人的“命门穴”上,运气行功,将“玄阳真气”注入那人体内。
  凌蔚也运真气,骈指直点那人玄机、气门、将台、七嵌章门、期门、丹田等前身七大主穴。
  只听一声呻吟,那人已慢慢睁开眼睛,醒转过来。
  凌岳连忙说道:“兄台不可稍动,赶快运气行功,俟我以‘玄阳真气’助你行满一周天后,有话待到前面再说吧。”
  那人闻言,两眼露出感激之光。
  那人微微点点头,遵嘱而行。
  他兄弟行功已毕,凌蔚拾起那人的兵器,将那人扶上马鞍,两骑三人,在暮色朦朦中徐徐而行。
  不多一会,三人来到一个不算太大的镇甸。在镇西头的一家客店前,停了下来。
  店小二一见凌氏兄弟衣饰华贵,而且带有病人,连忙上前招呼。
  凌蔚首先下马,吩咐小二开一间双套的大客房,准备酒菜,特别是做两道新鲜的黄河鲤鱼,把马喂足草料,又关照店小二说,不听招呼,不准进上房来。
  凌氏兄弟把那伤者扶进房内,即由身边取出一对形同如意的墨玉,动手为那个人治伤。
  约一个时辰,凌蔚以“吸星冷玉”吸出两根五毒透骨针,与几粒血魂毒砂。
  凌岳复用“玄阳真气”为其疏通奇经八脉,并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瓶,倾出一粒丹药,叫那人眼下。
  这时店小二送来酒饭,安排妥当。
  凌岳对那人说道:“朋友,再过两个时辰,药力行开后,你的
  伤很快就复原啦,现在不妨趁吃喝的时候,把你遭事的原因,说给愚兄弟听听。”
  那人听了,面带悲情,眼含痛泪说道:“小可王涌,承蒙二位搭救,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不独如此,而且小可的恩师泉下有知,亦当感谢二位。”
  凌蔚见王涌年纪约在二十左右,五官端正,此时虽在伤后,眉宇间仍透出一股英豪之气,显系武功已有相当的根底。
  他知道这人定是个性情中人,当即说道:“王兄不必如此,扶困援手,本我辈江湖人份内之事,我们就边吃边谈吧!”
  凌氏兄弟与王涌酒过三巡,王涌叹息一声,说道:“二位恩公,我幼失怙恃,五岁即由先父好友敝业师郭晴川夫子抚养,家师一介寒儒,早岁曾追随顾炎武亭林老先生,遍历国境,志在勘察地势,谋图大举。
  自亭林先生驾归道山后,家师就卜居此镇东南的陈庄,以课徒教子为生,家师膝下有子女各一人,师母早逝,因此师徒父子四人相依为命。
  五年前家师故友,海山异人哈一气,西岳侠尼悟修来陈庄探望家师,家师因本身不通武事,而且我又天生无一点读书才性,乃命我随哈师去学武,师妹玲姑亦蒙西岳侠尼收在门下,带往华山。
  我随哈师习武五年,因思慕师父,乃于二月前回到陈庄探望。
  家师见我回来,高兴万分,师弟小川几年不见,出落得甚是聪明可爱,我满以为从此可以奉养师父,好好享几年家人乐趣。”
  他说到这儿,满面的愁容未曾消失,顿了顿又道:“谁知五天前的深夜,师父忽然将我叫醒,满面惊惧地说道:“涌儿!你快带师弟连夜逃出归德府,否则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了呀!’”
  当时我听了异常的诧异,忙问师父何事如此惊慌,师父叹了一口气,拿出一个东西给我看。
  原来那是一张上面绘有一个黑色骷髅的人皮,骷髅边上有一行小字:“限三日内献出剑诀与神武真经。”
  这是江湖上黑白两道无人不闻之碎胆,夺命阎罗曹五湖的追魂令。
  夺命阎罗曹五湖一向傲视武林,武功之高,手段之辣,无人能比,其追魂令所至,稍有悖逆,必遭赶尽杀绝。
  我当时就问师父怎么会惹上这个魔头。
  师父唉了一声,说道:“这也许是天意。”
  “师父早年追随亭林先生时,曾结识当时宇内第一大侠无敌美剑客,当时曾约定由家师协助亭林先生勘察全国地势,无敌美剑客以武林盟主的身份,率领群雄定时起义。
  不料天南抗清失败,无敌美剑客身遭情海恨事,乃退隐海上,家师也只好韬光隐晦,遁迹泉林。
  但无敌美剑客归隐以前,曾将武林枧为绝宝的‘玉清剑诀’及‘神武真经’,托付家师保管,并言明日后自会命人来取。
  谁知竟因此种下杀身之祸,不知如何走了风声,被曹五湖这魔头知道,此宝藏在我师父处,现在指名索物,若不从依,必遭惨杀。”
  凌蔚插口问道:“令师现在何处?‘玉清剑诀’是否已被曹五湖那厮取去?”
  王涌泪如泉涌,长叹一声道:“师父因不甘‘玉清剑决’与‘神武真经’沦入恶徒之手,嘱我带同师弟连夜逃出归德境界,然后往华山寻找西岳侠尼,请她设法将‘玉清剑诀’与‘神武真经’送交东海九宫岛主,即当年的无敌美剑客,并督促师妹师弟勤练武技。
  我见师父语意坚决.知道多费唇舌,延宕时间,反而无益。
  无可奈何,只得拜别师父,把熟睡中的小川师弟叫醒,师父把一卷东西命我缚在师弟贴身衣内,悄悄打开后门,在茫茫黑夜中向西奔逃。
  次日午时,我们已逃出归德府境,小川师弟一再问我为何要连夜逃走,我只有忍着眼泪骗他是去华山看望他姐姐。
  我二人昼夜奔逃,实在疲惫不堪,在一座无人的破庙里稍作休息,不觉睡去。
  不料醒来时,竟然失了小川师弟的踪迹,当时真使我心胆俱裂,后来在庙门的石碑上发现有人用一指神功划了一条黑龙,并留下数字。
  大意是说,路过此地,见此子的根骨不凡,现已带往巫山神女峰恨情宫赤霞公主门下云云。
  我突然想起,阿修罗教主‘灵魔上人’之女赤霞公主座前,有一名叫黑龙使者郁震的人,灵魔上人父女之武功造诣,堪称宇内无双,师弟失踪,虽然此去不知是祸是福,但我已负师父托孤之重,乃决心回陈庄,谁知我赶到陈庄,师父已身中阴风蚀骨掌,因不堪痛苦,用腰带自缢而死。”
  王涌说到此处,悲不可抑,不禁痛哭失声。
  凌岳待其悲声稍抑,劝说道:“王兄暂抑悲怀,但不知王兄身受重伤,又系何人所为的?”
  王涌道:“我把师父后事料理妥当,正欲前往华山,将此情告知师叔,再设法追查小师弟下落.忽听啸声四起,人影晃动,五个奇装异束的人,先后纵落在我身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为首一人,身着深红色道袍.瘦长身材,面貌狰狞,年约五十上下,其他四人,均是一色皂布衣服,相貌都丑恶不堪。
  那红袍怪人开口道:“你是郭老儿的什么人?乖乖说出‘玉清剑诀’的下落,老夫破例饶你不死,否则,你且尝尝血影追魂的手段,是否比曹五湖那老鬼好受。”
  我一听他自称血影追魂,已知他是‘五毒教主’雷霸的师弟,‘白骨魔君’的胞弟梁天翼,此人也向以手段毒辣著称,至于那四个人不用说是五毒门下的沙河四凶了。
  我知性命难保,当下把心一横,一面佯不作答,一面把哈师父传授的独门暗器流云子母镖暗暗扣在手中。
  血影追魂梁天翼见我不答,果然发怒,喝道:“难道你是哑巴吗?快说‘玉清剑诀’现在何处,否则莫怪老夫手段毒辣!”
  我当即冷冷答道:“‘玉清剑诀’已被夺剑阎罗曹五湖劫走,你向他去要吧!”
  梁天翼闻言大怒说道:“大胆狗子,竟敢当面欺骗老夫,我素知曹五湖老儿,除非所欲不偿,决不轻易用阴风蚀骨掌伤人,看来你是存心不想活了。”
  说罢,把手一挥,沙河四凶已分四面向我扑来。
  我忙运足掌力,趁四凶前扑之时,将手中流云子母镖向四凶打出。
  流云子母镖乃家师海山异人哈一气的成名独门暗器,除非轻功已达上乘,否则绝难躲避的。
  四凶不知好歹,竟用兵刃格当,不想此镖一触即炸,射出大蓬针雨,二凶长耳狸陈清,三凶铁腿鹿王流雨,首被射伤腿臂,跌翻在地。
  大凶火象朱大元,四凶穿山甲翁进见状大怒,一以雁翎刀,一以双槐杖双扑上,我急忙挺刀相迎,若在平时,四凶中任何一个人,我也难敌。
  但此时存心拼命,故交手三四十个回合,尚无败象,但时间一长,终渐不敌,肩头首先中了穿山甲翁进一杖,背上又挨了火象朱大元一刀。
  此时我忽然想到,师父大仇需要我报雪,焉能就死,一招“夜战八方”,逼开两人的攻势,撒腿就跑。
  谁知血影追魂梁天翼早防就着这一手,我方退出圈外,一股劲急无比的掌风已当头罩下,我知梁天翼老儿凌空下击,以他成名多年的功力,决不可与之力抗,急将身子尽力向右一侧,总算没被当场震死,但左肩仍如中了千斤铁锤,身子被击得向前飞起丈余,就在此时,四凶的几股暗器也同时袭到。
  我一心逃走为师父日后报仇,一面运功闭住要穴,一面仍放步向前急奔,幸在此乱坟荒草丛中.掩蔽身形,未被发现。
  如今蒙二位所救,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不过,现时五毒门下遍布中原,恐怕要给二位招惹无数麻烦了。”
  凌蔚在王涌述说时,面上已布满了杀机,几次欲言又止,见王涌说罢,仰头朗声一笑,说道:“王兄这事你可没想到吧,现在是我们凌家兄弟的事了,明日我凌蔚倒要看看什么血影追魂,夺命阎罗他们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王涌闻言,不禁诧异地瞪着两眼,问道:“恩公此话怎讲?”
  “王兄不必惊异,舍弟天性豪爽,未能说明原因,实不相瞒,我兄弟正是九宫岛主今号海上孤鸿的门下。
  此番奉师命渡海归来中土,第一件事就是来向令师郭老先生取回‘神武真经’与‘玉清剑诀’,然后与天南武林会合,共图大事。
  不想,郭老先生竟因此遭罹惨祸,所以愚兄弟认为这笔帐,是必须由我们来和他们算的。”
  王涌闻言,大喜过望,知道凌氏兄弟竟是无敌美剑客的门人,不独师仇可报,而且剑诀真经定可自恨情宫索回。
  正说话间,凌蔚忽然起身用筷子挟下一段烛蕊,然后捻在手中把玩,突然用手指将烛蕊向窗外一弹。
  接着他朗声地说道:“姑留你一只狗眼认路回去报信,明天在镇外十里等我。”
  只听左边房上一声惨叫,由近而远。
  王涌见凌蔚竟用烧过了的烛蕊当暗器,功力之高,似较传闻的摘叶飞花的内家绝技更胜一畴,越发拜服。
  凌蔚却仍然若无其事的招呼王涌吃黄河鲤鱼,并轻松地笑道:“明天一场戏,是我的事,王兄和岳哥只能作壁上观,决不能插手,还有王兄也不准再什么恩公恩公的,叫人听了心烦,要不就和我们分手,否则就必须以兄弟相称。”
  王涌连声称是。
  次晨,凌蔚一行三人两骑出得镇来,前行不久,见一片树林之前,果然有四个人在那里等候。
  凌蔚一见,忙转头向王涌道:“这大概就是沙河四凶了?”
  王涌道:“正是,血影追魂想必亦在附近。”
  “好的,先收拾这几个畜牲,不怕老贼不出来。”
  凌蔚说罢,飘身下马,慢慢的向四凶踱去。
  火象朱大元一顺手中雁翎刀,首先喝道:“大胆小殉.竟敢用暗器伤我三弟,还不过来纳命!”
  “好说!好说!我正是来纳命的,你这畜牲就是想走,也得把那朝天的大鼻子给我留下,我向来一视同仁,决不厚此薄彼。
  你们识相的自己动手,每人留下一样,好让人家看你们四个畜牲果然同心,也好叫江湖上知道小爷待人公平。”
  凌蔚慢吞吞的几句话,差点把四凶的肺给气炸了。
  “小狗不必要耍嘴,拿命来!”
  火象朱大元雁翎刀一抡,一招“力劈华山”,向凌蔚肩头斜砍下来。
  凌蔚并不躲让,眼看那刀堪堪已劈在身上,他左手向上一抬,朱大元的刀忽然停在那儿不动。
  朱大元忙定睛一看,不禁吓得魂飞天外。
  原来凌蔚轻描淡写的用两个手指把那雁翎刀挟定,一向以臂力称雄武林的他,虽用尽全身之力,竟不能将刀抽回。
  他一面又听到对方奚落道:“就凭这两手三脚猫的本事,敢叫小爷纳命?”
  说罢,轻飘飘的一掌,向朱大元当胸拍出。
  朱大元一见凌蔚用的是禅门绝技中的“大力金刚指”,本已惊惧万分,忽觉一股阴柔之劲,当胸袭来,情知不妙,连忙弃刀向后撤身,业已慢了一步。
  只听一声闷哼,火象朱大元半截铁塔似的身子,平空跳起五六尺,向后飞快地摔了出去。
  同时,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光,向朱大元飞坠的身子追来。
  接着一声惨嗥,朱大元那颗大如鸡蛋的朝天鼻,竟给自己的雁翎刀齐鼻梁割下,血淋淋的掉在地下。
  原来凌蔚右掌击去,左掌手指挟住的雁翎刀,顺势甩出,将火象朱大元的鼻子削下。
  其他三凶见凌蔚举手之间,就伤了朱大元,当时又怒又怕,齐声怒喝,一齐扑攻上来了。
  长耳狸陈清的丧门剑分心急刺,穿山甲翁进双槐杖直奔脑门,瞎了一支眼的铁腿鹿王流雨两手中判官笔疾点凌蔚的“期门穴”,三招由不同的方向攻来,又狠又辣。
  只见凌蔚肩头微晃,白影闪动。
  但听一阵兵器相撞的激响,不知何故,铁腿鹿王流雨的判官笔与穿山甲翁进的双槐杖竟碰在一起,两人均被震得向后撤身。
  长耳狸陈清一剑扎空,正待收招后撤,忽觉手腕一麻,丧门剑已被凌蔚劈手夺了过去了。
  凌蔚一手提着陈清的丧门剑,一手指着陈清笑骂道:“你这个畜牲耳朵长得很是特别,应该留下。”
  长耳狸陈清情知不妙,转身撒腿就跑,但听惨嗥声再起,白影疾闪,长耳狸顿时成了没耳狸。
  凌蔚剑削陈清双耳后,忽觉身后有破空之声袭来,原来是翁进趁他追杀陈清时,以左手打出一掌五毒门称雄江湖的“血魂砂”。
  凌蔚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反手一掌,劈出一股“玄阳真气”,将袭来的毒砂向王流雨袭去。
  王流雨左目新伤,视听不灵,待发觉不妙,欲想躲避,已是不及,但听惨哼一声,顿时跌翻在地。
  翁进知道已跑不了,反而站立不动,准备以静待动,或能拖延一点时间,待师叔血影追魂梁天翼赶来相救。凌蔚见翁进不逃,当即笑道:“你这畜牲到还识相,你喜欢用左手偷打,我就留下你的左手。”
  说罢,丧门剑一摆,迎面扎来。
  翁进双槐杖一招“如封似闭”,向外封去,不料凌蔚轻描淡写的一剑,实已蕴含海上孤鸿的绝艺“屠龙九式”招数,剑锋一贴杖身,立化成一片寒光,“金蛟戏水”,易刺易削,惨嗥再起。
  翁进的左手已齐腕断去,人也痛晕在地。
  凌蔚出手时,王涌和凌岳均未下马。
  王涌见凌蔚举手之间,连废江湖成名的沙河四凶,身法招数,均为闻所未闻,不禁大声呼好。
  凌蔚斩下穿山甲的左手后,把手中的丧门剑随手一丢,回头向王涌、凌岳作会意的一笑。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厉啸,两个快捷无比的身影巳纵落场中。
  凌蔚转目一瞧,只见一个是身着火红色道袍的瘦长老道,一个则为黑脸微须,身材高大,相貌威盛的老人。
  凌蔚知道来的定是血影追魂,即漫步向二人走去。
  血影追魂梁天翼身子才落定,已看见沙河四凶的惨状,只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大声喝道:“大胆小狗.出手竟如此狠毒,是谁人门下,还不快报名领死。”
  凌蔚依旧慢吞吞的答道:“你也配问小爷的师门吗?我看你这老猴子一身火红,拿回九宫岛去,和我们的灵猿‘雪玉’作伴倒是一对,可惜小爷身有重任,不能为送只猴子跑趟东海。”
  凌蔚这几句话,只骂得血影追魂梁天翼七孔生烟,当即怪叫一声,运起“血影毒功”,一掌照凌蔚迎面劈来。
  凌蔚不闪不让,右掌一挥,硬接硬架了过去。
  两股掌力相击,平地激起一阵狂飚,尘土飞扬得老高!
  血影追魂梁天翼只觉得两掌相逢,回力强劲,蹬蹬蹬向后退了三步。
  这一面凌蔚亦觉得血影迫魂梁天翼掌力非凡,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
  血影迫魂梁天翼乎生狂傲已极,不料今天竟遭受这样的折辱,叫个十几岁的武林后生一掌震退,真是急怒攻心。
  当时,他就运足了十成功力,口中叫道:“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一掌又向凌蔚劈来!
  凌蔚试了血影迫魂梁天翼一掌之后,知道究竟姜是老的辣,对方功力高强,数十年修为毕竟不比等闲,要是硬拼硬打,纵然能够得胜,在真气内力方面,必定大大损耗,自己初出师门,第一阵如即遭铩羽,将以何颜向师门交待。
  因此,他眼珠儿连连转动,早想了个应付之法。
  血影追魂梁天翼集平生功力一掌劈来,见凌蔚并不还击,只当他已被前一掌震伤,正喜这一掌,必能将其当场击毙。
  谁知只见白衣晃动,凌蔚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将血影追魂的掌力完全卸脱,反而欺身逼击过来。
  凌蔚一掌斜削左肩,一脚飞点血影追魂的丹田要穴,上下齐攻,又快又辣。
  血影追魂梁天翼数十年来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这等怪异的身手,当下一掌切向凌蔚飞脚的“冲阳穴”,一掌向凌蔚的“曲池穴”扫去。
  谁知凌蔚招招有变,斜劈三掌忽然化削为抓,直向梁天翼迎击一掌的“神明穴”扣去,一面那一脚也变点为扫,向梁天翼的左腕疾扫而去。
  血影追魂梁天翼一见大骇,忙撤臂缩身向后飞纵,饶他见机早,退得快,但听“嘶!”地一声,凌蔚手里已多了一块红布。
  血影追魂梁天翼羞怒已极,他见凌蔚不肯和他硬拼,只遭他惧怕自己功力,欲以小巧功夫取胜。
  他当即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等凌蔚再行欺近,竟使出一套五毒门中三大绝艺之一的七十二招“五毒追命连环掌”,将自己苦练四十年的“血影毒功”,以重手法连环劈出。
  凌蔚见梁天翼已坠入瓮中,立刻使用九宫岛主独创绝艺“惊鸿照影”身法,但见白影闪动,人在掌风毒飚中飘渺穿飞,惹得梁天翼怒火千丈,一招接一招的拼力劈出。
  凌蔚与梁天翼动手之时,凌岳亦下马走入场中,意在监视那黑衣老者,那黑衣老者入场以来,始终只顾注意凌蔚的身法,并未准备出手。
  凌岳天性仁厚,因听王涌说此老人似非五毒门下的人,不想伤及无辜,故亦未向那黑衣人叫阵。
  梁天翼一套“五毒追命连环掌”使完,亦未伤及凌蔚半根毫毛,急怒之下,气血浮动,真力已耗去大半。
  那黑衣老者旁观者清,忽然悟出凌蔚心机,忙发声示警道:“梁道友小心,切不可粗心浮气,此子所施,颇似当年‘玉孩儿’的‘惊鸿照影’身法。”
  黑衣老者此言一发,梁天翼果然醒悟,忙收心敛气欲挽颓势,可是,已经晚了一步。
  凌蔚一见血影追魂梁天翼连环掌法使完,时机已到,立刻停止闪躲,双脚微一着力,腾身直往血影追魂梁天翼扑击过来。
  只见凌蔚左掌一招“手挥五弦”劈到,梁天翼忙侧身闪过,凌蔚一招用空,身体随之侧转。
  血影追魂乘机正欲反击,忽觉一股强劲绝伦的拳风当胸击来,事出突然,要避已是不及,只有一面运气抵受,一面尽全力向后倒纵。
  但听“吭!”地一声,血影追魂梁天翼登时向后飞退了丈余,跌坐在地。
  原来凌蔚一招“手挥五弦”本是虚招,暗中运足真力,以右掌在转身时,用百步神拳手法由身后打出。
  梁天翼果然上了大当,顿时实打实接,受了重创。
  梁天翼只觉得胸前如千斤铁锤,血气翻涌,总算强行忍住,未让一口鲜血当场喷出来。
  但他天性凶做,那里就肯服输,一面运气疗治内伤,一面由腰中解下五毒血神鞭,停了一刻又向凌蔚喝道:“娃娃果然不错,但老夫还要以血神鞭领教几招。”
  说罢一阵长笑,如同枭啼。
  凌蔚正要反唇相讥,忽听那黑衣老者朗声说道:“梁道友请暂歇片刻,先让我‘五顶金鹰’焦海,来领教一下无敌美剑客玉孩儿门下的绝学。”
  说罢,向凌蔚走来。
  凌蔚方想答话.忽听身后有人叫道:“蔚弟退下,待为兄来会会这位焦大侠。”
  原来凌岳见焦海识得“惊鸿照影”身法,或与师门有些渊源,惟恐乃弟手下无情,伤了无辜。
  凌蔚见情,连忙退下。
  血影追魂梁天翼因伤势过重,亦再无法逞强,只好一旁坐地调息。
  “玉顶金鹰”焦海是湖北襄阳府,大和山,紫霄岩,名震天下归魂堡的五堡主之一。
  归魂堡五位堡主均为武林不世奇才,其中尤以焦海深谋远略,文武双全,素为大堡主“恨福来迟”鲍啸天依为右臂。
  焦海早岁习技少林寺,深得外家真传,后飞鲍啸天等结识后,终日切磋,武功造诣更日渐精进。
  鲍啸天雄才大略,野心万丈,焦海此番来到河南境内,实另有图谋。
  血影追魂梁天翼天性狂傲,生平交往甚少,惟与“玉顶金鹰”焦海却是多年的故交,此番客地相逢,正觅地畅饮,忽接四凶以五毒门中信物报警,乃相率赶来。
  焦海为人工于心计,江湖见闻亦最广,故凌蔚与血影追魂交手时,他始终冷眼旁观,盘算凌蔚的根底。
  后来见血影追魂中计上当,受了重创,不觉越发惊诧,他觉得这个俊美无伦的少年,不独武功绝世,聪明机智亦属平生仅见。
  凌蔚重伤梁天翼后,玉顶金鹰焦海知道自己的武功,与血影追魂只是伯仲之间,若要出手,势必遭受同样败绩。
  但基于江湖道义,虽明知凶多吉少,亦不得不开口叫阵。
  凌岳叫退乃弟,大踏步走入广场,行至焦海身前丈余处,停身抱拳朗声说道:“九宫岛主海上孤鸿门下凌岳、凌蔚兄弟,奉师命来中原取回‘玉清剑诀’,不意竟遇江湖败类夺命阎罗曹五湖与五毒门下,为夺剑诀,残杀不这武事的无辜老人,故我兄弟必须结清这笔血帐。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并不想借故结怨,朋友究系何人,与剑诀事有关否,尚望即刻说明,以免我兄弟有所误会。”
  玉顶金鹰见这少年亦是生得修长俊美,犹如玉树临风,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义正词严,叫人衷心佩服。
  他明知此时本可趁机下台,但几十年江湖威望,到底不甘屈辱。
  当即朗笑一声,说道:“玉孩儿门下毕竟不凡,只此几句话已是压倒江湖,焦某虽与曹五湖老儿及五毒门下非属同道,但令弟已伤我老友梁天翼,焦某不自量力,要领教少侠几招武林绝学。”
  说罢,将手一拱,道:“少侠请!”
  凌岳见焦海并不是五毒门中人,不禁暗喜自己能及时换下乃弟,当下决心只让此人知难而退便罢。
  凌岳离岛之时,曾听师父讲过襄阳紫霄岩归魂堡中,有这么个人,心中亦不敢轻敌,一听焦海说“请!”,立即飘身向前,答了声:“失礼!”掌直向焦海劈去。
  焦海在凌蔚斗血影追魂梁天翼时,已领教过他们奇特的掌力和身法,深知稍一急躁必吃大亏,故早已打算以守为攻。
  当凌岳开掌劈来,忙将身子微侧,避过掌锋,左掌以少林“十八罗汉掌”中“探海擒龙式”,向凌岳“曲池穴”处截去,右手一招“毒龙探爪”用鹰翻雕击的重手法向凌岳左肘袭去。
  凌岳毫不慌忙,右掌轻翻,扫向焦海“鱼际穴”,左手掌运大力金刚指力平推迎向焦海右掌。
  焦海左臂急挥,堪堪避过,右掌却和凌岳硬对了—掌,只听“吭!”地一声,焦海竟被震得退了两步,凌岳也上身摇晃,马步不稳。
  焦海功力深厚,本不至被凌岳一掌震退,只因一心专图以守为攻,未用全力,故而吃了大亏。
  他当时老羞成怒,口里说了声:“好掌力!”人又跟着双掌连劈扑击上前。
  凌岳存心忠厚,原想借此一招,使他知难而退,不料反而将他激怒拼命,当时也不觉冒火,身形微动,竟也全力迎击。
  焦海此番扑攻,意存拼命,竟将自己苦心孤诣练了三十年的一套“白猿掌法”,全力使出。
  但见一遍掌影,挟着摧金毁铁的劲力,直向凌岳罩击过来。
  凌岳一见焦海如此身手,不禁暗暗吃惊,当即身形闪动,两掌连飞,使出东海绝学“屠龙九式”迎敌。
  当二人激斗之时,沙河四凶中的陈清、王流雨,一个虽被削去两耳,
  一个因身中本门暗器,即刻服用解药,伤得较轻,当即替朱大无、翁进二人包扎,围坐在行功疗伤的血影追魂梁天翼四周。
  血影追魂梁天翼被凌蔚伤中要害,内腑受损不轻,加之急怒攻心,一时间竟无法止住伤势,虽然不愿老友因己受累,但行功之时,出声不得,也只好让他下水。
  凌岳、焦海二人交手,片刻之间,已对拆了四五十招,焦海虽一时尚未败象,但觉凌岳招数越打越奇,防不胜防,所幸凌岳处处下手不似其弟狠毒。
  二人又斗了数十招,忽听一声闷哼,二人疾速分开,只见玉顶金鹰焦海身体连晃,面如喋血。
  这面凌岳则神态白若,面不改色,拱手称声:“承认!”
  焦海忙亦施礼答道:“少侠绝艺无双.焦海已败于少侠手下,有何吩咐,尽管言明,焦某无不从命。”
  凌岳闻言正色道:“焦朋友说那里活,五毒门虽因觊觎剑诀,猖行不义,但究竟并非残杀郭老夫子的正凶,凌某弟兄也不愿赶尽杀绝,只薄施惩戒,到此为止罢了,他等如仍有不服,我兄弟随时候教,就请焦朋友带他们去吧!”
  焦海知道凌岳是存心让他下台的,不禁心中暗暗地感激,当即言道:“少侠不为己甚,侠心义胆,焦某自当不忘,日后若得闲暇,尚望贤昆仲能移玉襄阳归魂堡一游,至时焦某自当略尽地主之谊。”
  焦海说罢,转身向血影追魂、沙河四凶走来,忽听一声:“焦朋友留步,我还有事请教!”
  焦海回头一看,原来竟是凌蔚发言招呼,不禁吃惊,随即应道:“有何见教?”
  凌蔚朗声说道:“凌蔚有一事向焦朋友请教!”
  焦海忙道:“少侠尽管说出来,焦某若有所知,无不奉告。”
  凌蔚道:“焦朋友名震江湖,想必知道夺命阎罗曹五湖这老儿的贼巢,不知能否相告,俾使凌蔚能找这老狗一清血债。”
  焦海听了,吟哦半晌始答道:“曹五湖这老儿一向霸道江湖,恩怨不分,黑白两道中人均甚少与之往来,故其行踪甚难奉告,不过少侠定欲寻他,有一条路不妨一试,曹五湖有一师弟名‘铁掌翻天’周灵风,现为京都大内七高手之一,曹五湖行藏或可由彼处觅得。”
  凌蔚微一施礼,俊目横扫血影追魂梁天翼与沙河四凶,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归德古商邱,为三代建都之地,名胜古迹甚多,凌氏兄弟等进得城中,寻得一客店打尖。
  凌岳当时表示剑诀已失,兄弟二人应先送王涌上西岳,然后同往峨嵋“凝碧洞”会金姥姥魏长素与凝碧五女,再往滇边“十二堑连环坞”会合小师叔“紫阳仙童”尚昆,及“天南四皓”共商大举。
  至于“玉清剑诀”与“神武真经”,待与小师叔会合后再作计议。
  凌蔚对哥哥的想法不尽赞同,他却另有打算,除了一心想连络中原群雄外,并还打算揭晓一桩乃兄毫不知情的师门隐秘。
  他年纪虽轻,但颖悟机警,都非乃兄能及的。
  他当即略一沉思,向凌岳说道:“岳哥,依小弟愚见,岳哥不妨与王兄同往西岳,转程峨嵋,乘机一访秦岭诸老,及久系心中的龙霓姐姐。
  小弟独留中原,一会中原群豪,结纳中州与大江南北的有志之士,并寻访剑诀、真经下落,待明年清明时,在粤境鼎湖山双亲墓前聚首,然后同往滇边共谋大举!
  我们离岛之时,师父曾嘱小弟务必觅回‘真武玉龙剑’,争得武林盟令,我二人正好分头各行其事,小弟自信所学尚不致辱没师门,岳哥意下如何?”
  凌岳闻言,深知乃弟天性刚强,一经决意,决难左右其志,但又恐他天性狂傲,易遭人忌。
  于是,他当下言道:“蔚弟所言深有见地,但江湖风险,你我分手后,尚须处处谨慎,不可逞强任性,非遇十恶不赦之人,却不可赶尽杀绝,以免有所失错,辜负师父数十年苦心教养,与诸前辈的厚望。”
  凌蔚见哥哥同意他的意见,不禁满心高兴,当即答道:“岳哥之言,小弟定当铭记于心。”
  饭罢,凌岳由行囊中取出一柄吸墨冷玉的如意,与一把黑色的三角两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两瓶丹药与一些衣服交给凌蔚。
  王涌不识那兵刃,乃向凌蔚请教。
  凌蔚当即告知为数百年前,一位武林异人以“万年冷金”与“千年火钢”所合冶的一柄混刀剑镢三种功能为一体的兵刃,名之为“贯日袭月神君钺”。
  凌岳再三叮咛凌蔚后,正欲动身与王涌同往西岳。
  凌蔚忽然叫道:“岳哥且慢!”
  凌岳道:“蔚弟又有何事?”
  凌蔚道:“岳哥与王兄,二人一骑,同往西岳,长途跋涉,马将不胜负荷,此两马均为烟波钓叟卫老前辈所赐,有千里脚程,普通马匹极难配称。
  小弟支身飘游,有马反而诸多不便,不如暂由王兄骑去,至峨嵋后转赠霓姐蛆,将来英雄美人,宝剑名骑,并辔行道,亦是一大韵事。”
  凌岳闻言一笑,当下也不再推托,与王涌飞身上马,挥手绝尘而去。
  凌蔚见凌岳去后,重整行装,他虽天质过人,但独闯江湖,尚属首次,故哥哥走后,不觉留在那里发呆。
  他回想着兄弟自出生以来,襁褓时即受师父抚养,名虽师徒,实同父子一般,除师父与仙狼“雪玉”、神鹰“佛奴”、灵鹤“白羽”外,长年累月,难得见一生人。
  其中虽然烟波钓叟父子,与小师叔尚昆,金姥姥及其门下五女也曾数度前往探望,但每次渚长辈去岛上后,不知为何,别时总不免以悲怜的眼光,注视师父,察言观色,总觉师父身世,必有极大隐秘。
  此番离岛,至烟波钓叟处,亦曾一再的追问,烟波钓叟只是摇头不答,最后被他逼得无法,乃告诉他可往庐山汉阳峰寻那“雨屋深灯主人”,即可问出真象。
  是以藉机与凌岳分手,决定趁此机会,一游中原名胜,一来可以饱长见识,借此阅历江湖真象。
  二来可藉机一访“雨屋深灯主人”,探听师父的隐秘,以报师父一十八年教养之恩。
  于是一路南进,由商邱、郑县、开封,沿途晓行夜宿,到处游玩,到也颇不寂寞。
  这日来到淮阳。
  淮阳古代为伏羲氏的都城,周时为陈国,战国时楚倾襄王在此建都,秦末陈胜吴广即在此揭竿而起。
  城傍颗水,支流蔡河,舟车骈会,四通八达。
  城南“厄台”,相传为孔子绝粮之处,城西有大昊陵,更西有伏羲庙,都是名胜古迹。
  凌蔚到此,不禁感慨万千,想夫子之道,尚有绝粮之困,吴广、陈胜,一代将才,亦成过眼云烟,想自己国仇家恨积于—身,来日大难,不知自己又能有何作为,想到此处,不觉在大吴陵前徘徊,入夜未去。
  时值月半,待凌蔚抬头看天时,不觉已冰轮东挂,寒光遍野了。
  凌蔚即景生情,幽怀抒发,不禁朗声吟道:“笙歌梦断蒺藜沙,罗绮香余野菜花,乱云老树夕阳下,燕休寻王谢家,恨与亡怒煞鸣蛙。铺全池埋荒愁,流杯亭堆破瓦,何处也繁华。”
  凌蔚将满腹感慨,均借乔梦符这首水仙子畅抒出来,吟罢顿觉豪兴勃发,心想:我何不趁此月夜赶往庐山一访“雨屋深灯主人”?
  当即施展“追风捕影”陆地飞行绝技,直向江左奔来。
  凌蔚正疾走如风,忽闻前途有嘶杀之声,忙停步凝目向前看去,发现有一青年道士正追杀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
  看那少年似已负伤,只有招架之力,那道人则摆刀连砍,似想将那少年一刀毕命。
  凌蔚一见,忙纵身上前,那少年连连后退,只是摇摇欲坠,突听那道人大叫一声:“小狗,道爷今天送你上西天,看你以后还管不管闲事。”
  说罢,一刀向那少年颈上挥去。
  眼看耶少年即刻就要身首异处,道人忽觉右手阳溪穴一麻,一条右臂顿时失去知觉,当啷一声,鬼头刀丢在一边。
  道人用手一摸,原来阳溪穴上嵌着一粒菀豆,米粒打穴绝技,他虽曾听说过,但当身临其境,不禁吓得魂飞九霄,顾不得查问是何人所发,掉头就跑。
  忽听一声:“你还想跑吗?”
  音落人到,气海穴上又是一麻,顿时倒地出卢不得。
  那少年本已闭目等死,等了半晌,竟无动静,忍不住睁眼一瞧,原来道人不知何时已躺在地上。
  正想过去给他一剑,不料眼前一黑,毒性发作,摔倒在地上。
  凌蔚走到少年身前一看,见他左肩上中了一支毒弩,忙动手给他起下,并由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捏了一些替他涂在伤口,其余的塞入他口中。
  片刻之后,那少年悠悠醒来。
  他先向凌蔚打量一番,再望四周一瞧,忽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凌蔚见他并不道谢,而放声大哭,不觉又是好笑,又觉诧异。
  于是,他低声地问道:“唉,老弟,有什么事值得这么伤心呢?打架输赢本是常事,那值得这么悲伤,再说那牛鼻子已叫我制住了,你尽可拿他好好的出气,还是别哭了吧!”
  那少年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还没有向人家谢相救之恩,当即起身拜倒在地说道:“小弟赵飞,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凌蔚一手把那少年扶住,不使拜下,一面把赵飞相貌仔细端详,见他生得剑眉虎目,鼻正口方,满面正气,即问道:“赵老弟和这牛鼻子为什么争斗?为何伤心大哭,能否告诉在下?看看是否可替老弟出点力。”
  赵飞忙道:“一言难尽,先容小弟叩问恩兄大名。”
  凌蔚忙答道:“在下凌蔚,九宫岛主海上孤鸿门下,路见不平,偶然出手相助,老弟切不可以恩人视我。”
  赵飞闻言急急问道:“是东海的九宫岛么?”
  凌蔚道:“正是。”
  赵飞听了,高兴得两手拉住凌蔚,双手拼命摇动道:“我正要找你啊?这下我的血海深仇可以报了。”
  凌蔚被他这一闹,越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忙道:“老弟慢慢说来,有事需我,定必相助。”
  赵飞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血泪身世,因此种下凌蔚五进大内,大闹皇城的原因。
第二章 一路侠踪
  自从满清入关定都北京后,其中皇族大都封侯列王,而这些新贵,平日过的是山泽草芥的生活,一旦享受富贵荣华,对汉族的文采风流,自然是勤学不遗余力。
  但最感兴趣的事,就是想弄上几个汉族美女为妾,因为无论是南朝金粉,或北地胭脂,在他们看来,都不是他们那羯膻堆坚的群雌所能相比的。
  当时,赵玉泉、白牡丹是北京梨园最出色的一对年轻夫妇。
  赵玉泉是唱小生的,白牡丹是唱青衣的,所以他们这一对,真是道地的夫唱妇随。
  白牡丹原名纪琴,是老伶工纪宝山之女。
  宝山是河北钜鹿县吕家庄展翅金鹕吕寿臣老侠的小师弟,展翅金鹏是玉孩儿无敌剑客的启蒙武师,故纪琴自幼即练就一身武艺。
  赵玉泉是纪宝山自小抚养的徒弟,宝山本不肯让他唱戏,但玉泉立志不做满人的官,因其父亦为抗清殉难的明臣,他唱戏实在也是伤心有人别有怀抱,粉墨登场时仍有还我汉家礼仪的思想。
  纪宝山临终遗命让纪琴和赵玉泉结为夫妇,遗嘱传示子孙,世世代代绝不可做清朝的官吏。
  白牡丹和赵玉泉结婚的第二年,白牡丹正怀孕在家,不再登台,一日突然戈什哈手持瑞亲王府的手令,指明要他夫妇去王府唱堂会祝寿。
  这位瑞亲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叔,势力之大,虎视皇城,白牡丹夫妇知道推托也是白费,只好答应遵命前往。
  瑞亲王第五个姨太太是汉人,五姨太出身青楼,自到王府后,所谓一人成佛,鸡犬升天,把个专在平康里卖青果的兄弟也就带进了王府,后来就是专门帮着瑞亲王出主意的军师,舅大爷邹白丁。
  邹白丁平时无事,专门给这位皇叔打听,何处有出色的美女娇娘,设法弄到手中。
  白牡丹粉墨登场时,邹白丁也曾来捧过场,不想白牡丹乃一代侠伶的后裔,那能把他放在眼里,因此碰过几次钉子后不禁怀恨在心。
  瑞亲王的五十大寿,邹白丁一看来了机会,于是就向王爷建议,指明要了白牡丹夫妇来唱堂会。
  白牡丹一到王府,发现邹白丁在此,就知兆头不好,乃暗暗地告诉了赵玉泉,只要一唱完堂会,即刻动身往江南觅一地方归隐,从此脱离梨园,又要他立即抽空偷偷回家一趟,去把兵刃暗器设法带进府来。
  堂会共有三天。
  白牡丹的戏码帖的第二折,是贵妃醉酒,邹自丁不晓得是存心机轻薄呢,还是为了讨好那位王叔姐夫,竟毛遂自荐客串高力士。
  白牡丹出场这天,工爷和一般王亲贵族坐在正厅前欣赏,只见白牡丹唱法、身段无一不好,忍不住频频点头赞好。
  台上那位高力士呢?则老觉得这位贵妃娘娘手脚特别重,尤其是给他带花魁时,差点没叫他当时躺在台上。
  戏唱完后,王爷忽地把邹白丁叫到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是由五姨太把白牡丹接到上房去玩耍。
  三天祝寿完后,白牡丹不见赵乇泉来接,不禁惊诧万分。
  于是,她就向五姨太问道:“五奶奶,怎么还不见我丈夫来接我呢?难道戏还没唱完吗?我是身体不便,还是让我先回去吧!”
  五姨太虽是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但天性尚不失为善良。
  她当下不觉激动真情,突然两手握住白牡丹的手,颤声说道:“妹妹,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不说良心又过不去,妹妹你能不想你丈夫,就不想他吧,你恐怕这王府也出不去了。”
  白牡丹纪琴虽是奇迹梨园,戏技糊身,但仍不失侠女本色,本很卑视这位青楼出身的姨太太,但几天的盘桓,觉得这女人天性不恶,不免渐有好感。
  此时一听话中有因,急声问道:“五姐姐你说什么?我的丈夫怎么啦?”
  五姨太见她焦急之状,不禁越发同情,当时叹了一口气,说出真象。
  原来瑞亲卫和邹白丁私下一商量,决定把白牡丹留下,当时就命府中护卫总领“九头恶枭”汤老春,在赵玉泉卸装以后,把他带到后花园用毒酒鸩杀,一面让五姨太把白牡丹软禁住。
  白牡丹闻此惨变,顿是肝肠寸断,但她不愧是侠门女儿,当是强忍痛泪,强颜说道:“事已至此,我只好不走啦,可否烦姐姐把王爷请来一见。”
  五姨太当时只道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已经认命了,就使使女去请王爷来与白牡丹相见。
  瑞亲王因为邹白丁这小子,自客串完了高力士后就闹头痛,病卧在床,一时没有可商量处理白牡丹的事。
  这时忽听说白牡丹要和他见面,只道白牡丹被五姨太说服了,正好省得再费手脚,即连忙到五姨太的上房来。
  白牡丹见到这位皇叔大人后,整衣敛容地说道:“贱妾蒙王爷看中,本是妾身幸事,不过妾夫无辜遭受惨死,实使贱妾终身憾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贱妾有三个条件,如王爷能赐允,贱妾自当终生奉侍王爷,否则只有一死了这。”
  话一说完,立刻从腰中,掏出一把利剪,对准自己的心窝。
  瑞亲王一见,连忙摇手说道:“你快快放下剪刀,有什么话尽管好说,我一定照办就是了。”
  白牡丹当即道:“其实这三件事一点也不难,第一我和赵玉泉夫妻一场,理应为他尽哀守礼,所以要请王爷准我将他厚殓,安葬入土。
  第二件,我现在身有赵玉泉的骨肉,应为他赵家保留一脉香烟,所以请王爷准我为他产下此子,第三件,我在等候分娩期间,除使女外,任何人不准入我房一步。”
  瑞亲王见鱼儿业已上钩,当即一口答应。
  白牡丹本意原想乘机把王爷刺死,为夫报仇,但又一想自己死了倒不足为惜,赵家必将因此绝后,无以对赵氏祖先,只好用这个缓兵之计,以便候机逃出王府再图报复。
  瑞亲王果然实践诺言,给赵玉泉重行盛服入殓,择日安葬。
  丧事办完后,将后花园一座花楼,让给纪琴和几个专司服侍她的丫头住,而且果然没有人来打扰她。
  但是,王府在汤老春和门下几个恶徒监守之下,要想逃出王府,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牡丹纪琴终日等候时机,眼看就要足月临盆了,王府对她的防范,也日渐松懈,终于找了个机会,装扮成女佣的模样,趁夜溜出王府。
  纪琴溜出王府后,连夜越出京城,一路落荒奔逃。
  这日纪琴走到翼晋交界的井陉关,因天色已晚,错过宿头,乃在一座破庙里休息,打算天明再走。
  谁知纪琴正欲入睡,忽听庙门外传来人声,她急忙闪在神像的后面,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片刻之后,只见两个穿着夜行衣靠的人,走进庙门,纪琴借着月色,定睛一看,不禁暗暗叫苦。
  原来进来的正是“九头恶枭”汤老春的大徒弟“铁贪翎鸦”王伟,和另一个青面虬髯的中年汉子。
  只听王伟向那汉子说道:“吴老大,这番若把这婆娘追拿回来,不独王爷有赏,就是我师徒亦另有一番好意奉上。”
  那汉子答道:“王老师说那里话来,贵师徒与我碧眼虬龙吴泽交非泛泛,只要那婆娘是走井陉关这一道,我若能让她逃出手中,也就妄号晋边十二寨的总瓢子了,只是那婆娘是否真向这条路逃来,还望王师父不要弄错。”
  王伟道:“我师徒沿途打探,这婆娘却是向这条路逃来,而且这婆娘颇为扎手,王府的舅大爷邹白丁,就是给她点伤太阳穴不治身死,所以碰上她后还真大意不得。”
  吴泽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说道:“王兄也把这婆娘看得太不得了啦,就凭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咱们再拿不住,江湖这碗饭咱们是别吃了。”
  吴泽话将讲完,忽听王伟大叫一声:“不好!暗器!”
  只见几点寒星破空袭至,吴泽忙使了个“野雉穿空”的身法,斜纵避开,回头再看王伟,只见他身形晃动,似已中了袭击。
  原来纪琴在神象背后,一听二人对话,情知难逃毒手,当下把心一横,由怀中取出,由老父遗留下的一筒绝门暗器“九毒七星针”。
  此物本是五毒门掌门人“五毒天王”雷霸所有,雷霸当年初掌五毒门,一次在江湖遇事,为仇家所伤,被纪宝山所救,临别乃赠纪宝山一筒七星针,言明日后如遇有事需他效力,可以此相招,千里必赴。
  但纪宝山乃一代大侠,岂能施恩望报,临终之时将此物赠与女儿,但未讲明与“五毒天王”雷霸一段过节,只是再三嘱咐,此物非遇深仇大恨之人动手,决不可使用。
  此一针筒共七十二根,针针见血封喉,较五毒门其他暗器,更为歹毒,一旦中上,除立服“五毒天王”雷霸的独门解药外,无药可救。
  纪琴因恨透了汤老春师徒为虎作伥,所以闷声不响,一出手就先向王伟打去,再打向碧眼虬龙吴泽。
  王伟正听吴泽讲话,忽觉身后有暗器破空的声音,连忙一面纵身闪避,一面向吴泽传声示警。
  但他距离纪琴藏身处较近,加之纪琴恨毒在心,打出时又未按一般江湖规矩,扬声示警,七星针来势奇疾,终于闪躲不及,但觉背上一麻,已中了两处。
  王伟中针后,顿觉一股热毒,直攻心脉,虽即时闭住穴道,业已奇毒攻心,当时怒恨交集,拼着最后一口气,纵身猛向神像身后扑去,谁知身才纵起,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一阵抽搐,顿时了帐。
  吴泽一看“铁翎鸦”王伟倒地不起,知道纪琴所发,必是喂毒暗器,故也不敢冒然上扑,当即大声叫道:“那婆娘不必用暗器伤人,是好的出来见个高下,老实说,既来井陉关,你要想逃出吴某之手,势比登天还难。”
  纪琴当时已横心拼命,叱道:“姓吴的,姑奶奶还怕你不成。”
  吴泽一见纪琴现身,当即大声笑道:“看来你还真有两手,来来来,你能在吴爷掌下五十招内无伤,吴爷绝对放你逃去,否则把你拿下,等汤老春来后,交给他完事。”
  纪琴一听,知道汤老春师徒还未全数赶到,自己若能将姓吴的结果,或许还能脱身,当下一面将七星针扣在手中,一面更不打话,一剑“苍龙出海”,向吴泽分心便刺。
  “碧眼虬龙”吴泽为大内三老“金沙掌”吕子春的大弟子,身为晋边十二寨总寨主,掌功夫果然不凡,但见他身影左闪,避过剑锋,右掌一挥,一股暗劲直向纪琴当胸逼去。
  纪琴一招用空,忙撤招后退,但因身怀六甲,身躯不灵,竟被掌力扫中左肩,当时震得身形不稳,连连晃动。
  纪琴知道时间一长,必遭毒手,一片剑影向吴泽照去,一面紧扣手中七星针,准备随时射出。
  吴泽一看,晓得纪琴定另有用心,当时并不急攻,将金沙掌尽力使出,把纪琴围在一片掌影中,不让纪琴有机会发射暗器。
  纪琴与吴泽对拆了二十余招,已渐感不支,而对方掌力又越劈越重,急切之间,又怕暗器一击不中,反而误事,当时一想,何不逃出庙门再说。
  纪琴打算巳定,手中剑一紧,一招拨草寻蛇,逼得吴泽往后疾退,趁吴泽立身未稳,七星针二度打出。
  吴泽撤身之时,早注意纪琴左手,一见暗器打出,忙使了个紫燕飞云的身法,向旁闪去。
  吴泽闪身之时,正好让出庙门,纪琴更不等待,肩头微动,业已纵出庙门,向前飞奔。
  “碧眼虬龙”吴泽一见纪琴想跑,大叫一声:“哪里走!”人也跟着飞追出来。
  纪琴虽然趁吴泽闪躲之时,窜出三四丈远,但终是怀孕足月的人,不能奔跑,转眼之间,便被吴泽追上。
  纪琴见吴泽追到近前,忙又将七星针射出,趁吴泽闪躲之时,再度疾奔。
  “碧眼虬龙”吴泽三次险被七星针所伤,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伸手由囊中掏出一把铁莲子,大喝一声,用满天花雨手法,向纪琴打来。
  纪琴闻听脑后破风声至,急忙闪躲,卒因动作迟缓,左臂竟被击中,顿时痛不能举。
  就在此时,吴泽已双掌凌空劈下。
  纪琴自以此命难保,正待闭目等死,忽听一声闷哼,吴泽不知何故,竟然突然跌坐在地上。
  纪琴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背药箱,手持虎掌的长髯老者,正站在吴泽身边。
  半响,吴泽发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管吴某的事。”
  那老人呵呵笑道:“老夫虞九,专给世间好人治病,给坏人治命,姑念你是吕子春的徒弟,饶你初次,还不快滚。”
  “碧眼虬龙”吴泽一听此老就是武林传说的“隐侠活药王”虞九,顿时吓得不敢再作一声,爬起身来悻悻而去。
  吴泽去后,纪琴忙上前向活药王叩谢救命之恩,虞九两手微伸,一投暗劲竟使纪琴拜不下去。
  虞九把纪琴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姑娘所使暗器似是五毒门中人,青云剑法又似和钜鹿吕家一脉,现今姑娘身怀六甲,为何犹在荒野奔波,其中隐情,可否让老夫知晓。”
  纪琴当即把自己身世,一一哭诉,虞九听罢,不禁长声叹息道:“姑娘不必哀痛,血仇自有血偿之日,老夫与钜鹿吕家颇有渊源,‘展翅金鹏’与家师‘辽东野鹤’有八拜之交,故姑娘与我实是同辈之谊,姑娘贞烈之情,当为武林敬钦,异日如有需要我效力之处,自当尽力以赴,现老夫身有要事,不克为姑娘安排栖息之处,但有一去处,可供姑娘投奔。”
  纪琴连日奔逃,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闻言忙称谢不已。
  虞九当即将纪琴护送出了井陉关,通入山西境内,指名路径,让纪琴投奔恒山天灵寺而来,临别赠纪琴安胎药一粒,恐她连日奔波在路上生产。
  天灵寺僧侣不多,方丈“笑弥勒”慧空大师,是当年侠林一尊天山雪龙寺长老“金罗汉”慧因大师的师弟,慧因大师俗家名叫耿明,系当年南中七友之一。
  南朝失败后,始落发为僧,生平与玉孩儿相交甚笃,武功造诣除玉孩儿外,举天之下亦无几人能与抗衡。
  虞九指点纪琴投奔慧空,寓意颇深,盖不但赵氏后人可得名师,而且间接也可获得九宫岛的支持。
  慧空大师替纪琴在寺边盖了几间茅屋,一切日用,均由寺内供给,纪琴在恒山安身下来,不久就生下了赵飞。
  赵飞三岁那年,纪琴把儿子拜在意空大师门下,向大师拜谢了一番,迳自下山为夫报仇。
  当时慧空大师因她去志已坚,竟亦未加劝阻,只是嘱她万一不能如愿,望速回山中,再图良策。
  不料纪琴却爽朗地道:“妾身只为赵家一点骨血,不忍即死,否则岂能容仇人安枕三年,三年来饮锥泣血,无日不思能插翅前往雪恨,老方丈此恩此德,今生不能报答,此去成败与否,均不以生死为度,此子既蒙老方丈赐允代抚,还望因材而教,若其并非良器,老方丈尽可将其废于手下,免得替赵、纪两氏祖先贻羞。”
  说罢,复向慧空长老盈盈拜下。
  慧空知纪琴既已存下必死之心,此去定难生还,但又未便强阻,当即爽朗地说道:“女檀樾何出此言,老僧因身入空门,未便再涉凶仇之事,不能为女檀樾略尽棉力,但此子根骨非凡,老僧自当以平生所学,助其成人,纵女檀樾此行不能如愿,日后此子长成,老僧也当不忘嘱其刷雪不共戴天之仇。”
  言罢并取出两简暗器赠与纪琴,道:“此物乃老僧昔日追随无敌美剑客所用之物,名‘五云捧日摄魂钉’,在一般暗器中颇称霸道,老僧留此无用,现赠女檀樾,或有得力于它之时。”
  纪琴连声称谢收下,心中不禁暗暗惊诧,原来慧空长老竟是当年名满天南的侠盗神行无影鲁长。
  慧空大师生平并未收过弟子,天灵寺除老方丈外,也再无一人会武,所以对赵飞特别心爱,自纪琴离山后,就替赵飞在方丈室内安了张床,一切生活起居,都与老方丈在一起。
  老方丈把赵飞的生活定为二种进度,文事武功,双管并进,老方丈存心要把赵飞造成武林奇材,故尽平生所知为他打扎根基,加之赵飞天生颖悟,故成就真是突飞猛进。
  时光荏苒,转眼赵飞已经一十五岁,他的武功,在内外轻硬各方面,均已有了深厚的根基和造诣,加之每日慧空长老亲自与他合手过招,所以在武功一门,已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望及。
  这天赵飞忽然想起了要他的母亲来了,就拉着慧空大师的袖子,大哭大闹。
  慧空大师平时对这个徒弟爱护备至,给他这一哭闹,顿时慌了手脚,虽然又哄又骗,仍然无法把他止住,最后只好长叹一口气,叫他不要哭了,答应把真象告诉他。
  “飞儿!本来老衲是预备待你学成后,再把你的身世告诉你,现在你既然一定要知道,老衲就告诉你吧,但有一层,以你目前武功,尚不足承当大事,听完为师的话后,切不可在此吵闹,专心练功,时机一到,为师自然叫你下山。”
  赵飞一心只要师父说实话,满口承应遵命,慧空长老当即把赵飞父母的血仇恨事,一一告之,最后讲到纪琴下山后的消息,谓曾闻江湖传说,十二年前,有人夜入瑞亲王府行刺,结果因防范过严,刺客未能如愿,虽然用“五云捧日摄魂钉”与“九毒七星针。伤了王府几个护院镖师,但来人也被九头恶枭汤老春三阴枭爪功所伤,可是不知何故竟被来人走脱。
  慧空大师讲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道:“你母亲天性刚烈,抱必死之心前往报仇,终因技不如人而事败,但迄今下落不明,生死存亡,尚不敢论定,我曾以佛门心法为她观象,她似巳另有奇遇,逢凶化吉,你母子终有见面之日,为师也不多留你,三年之后自让你下山,前往复父母血仇。”
  赵飞听罢慧空长老之话,目眦尽裂,当时就要下山替父母报仇,经慧空大师连声叱喝,才算将他止住。
  但赵飞天性纯孝,急思报仇,日夜暗泣,数日之后,竟血泪汩汩,慧空长老一看此情,不禁深深感动,只好答允让他下山。
  这天赵飞准备动身时,慧空大师把他叫到身前,拿出一把宝剑和一包银子给他,并对他说道:“你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老衲,师徒一场,投有什么好东西相赠,这口剑虽非切金断玉的前古仙兵,但决非一般顽铁可比,当年为师曾为它争得天南武林一席,你可好自用它,这包银子给你作旅途之用,但有一事你必须答应为师,就是在未与九宫岛门下取得连络前,切不可贸然进京,因当今禁城内高手如云,莫说是你,就是为师前往,尚难论定,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你一味任性,不独大仇难报,又以何颜对泉下先人。”
  说罢递给赵飞一块份量极重,通体漆黑的方形小牌,牌上刻有“雪志冰心”四字,赵飞拿了只是发楞。
  慧空长老当即又说道:“此牌名七友令,系你师伯慧因大师所赠,乃昔日南中七友的结义信物,可持此牌至南海求见烟波钓叟卫海客,他自会与你引见九宫岛主,你要好生保存它。”
  赵飞虽天性刚烈,至此也不禁依依不舍,但总因报仇为先,当即叩别师父,下山往南边而来。
  赵飞虽然自幼生长深山古寺,不谙江湖事故,但慧空长老本是侠盗出身,对黑白两道的内情了如指掌,时时向其一一讲解,赵飞生性伶俐,所以虽是初入江湖,居然应付裕如。
  这时赵飞来到豫东淮阳境内,投宿客店,深夜因贪恋月色,凭窗赏月。
  忽见远处房上黑影一闪,竟出现夜行人的踪迹,赵飞初生犊儿不畏虎,童心又重,当时决心要看他个究竟。
  赵飞飘身出窗,使展轻功绝技,一连几个飞纵,紧随于后。
  慧空大师俗家时外号神行无影,轻功造诣不言可知,赵飞自幼即蒙大师苦心教练,根骨又好,故轻身功夫远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望其项背,一路尾随,那人竟未知觉。
  赵飞细观那人,竟是个全真道士,当下更为诧异,好奇之心更炽,必欲求个水落石出。
  二人一前一后,不多一时,来到一个花园前,园中有一座楼阁,那道人微一长身,“一鹤冲天”纵上楼顶,接着一个“夜叉探海”,脚勾屋沿把身体倒挂下来。
  赵飞绕到楼后,也飞身上了楼顶,随着那道人向屋中看去,只见房中有两个女人在聊天,一个年约双十,大腹便便,显系怀有身孕,另一个年约二九,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二人很像姑嫂作伴,闭话家常。
  赵飞正看望中,忽见一股轻烟由窗口冉冉飞入,那房中妇女打了两个呵欠,斜身扑倒床上,接着“格!”地一声,窗户掀动,由室外飞进一条人影。
  那道人进得房中后,面带狞笑,向两个妇人略一打量,就伸手把那孕妇拖下床来,接着动手解开那女人的衣襟。
  那道人正当动手之际,一声清叱,一股劲风破空袭来,忙一侧身,一粒牟利珠擦鬓而过。
  道人见有暗袭,一抬手扑灭桌上灯火,灯光骤灭中,业已飘身窜出窗外。
  一面回头怒喝道:“有种的跟我来。”即向前飞纵而去。
  赵飞见那道人动手解孕妇的衣襟,顿时明白这贼道定是师父所说江湖上专盗取胎儿的下九流盗匪,所以把他恨之入骨,原想以暗器牟利珠取其性命。
  暗器落空,赵飞又恨又气,当时双脚一蹬,平空拔起二丈,施展“细胸翻云”的轻功身法,向那道人扑击过去。
  道人一见赵飞身法,情知不妙,故并不接战,闪身躲开赵飞凌空一击之势,依然向前飞奔。
  赵飞因连番扑击不中,不禁越发火冒三丈,穷追不舍,片刻之间,二人窜房越脊,一前一后追出镇外。
  出镇后那道人忽然停身不逃,用手一指赵飞大声喝道:“何方鼠辈,胆敢破坏道爷好事。”
  赵飞大声骂道:“小祖宗是阎罗殿的勾魂使者,贼道还不纳命来。”
  说罢一招“白蛇吐信”,手中宝剑分心就扎。
  恶道一看此人不懂江湖规矩,当时也不再多说,手挥钢刀“拨草寻蛇”,挡开来剑,接着“横扫千军”,向赵飞拦腰挥去。
  赵飞第一次和人正式动手,求胜心切,一意又想把贼道毙于剑下,当即展开一套天山门中绝艺“追风剑法”,一片剑影直向贼道罩去。
  道人也非弱者,也运刀如飞,使出师门“梅花刀法”,上前迎敌,顿时刀光剑影,混战在一起。
  二人合手四五十招后,道人偶一疏神,竟被赵飞一剑划伤左臂。
  道人暗叫一声不好,心想若再不走,说不定要送命在这小子手中,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当时手中刀一紧,施出“梅花刀法”中救命三招的“玉风剔翎”,逼得赵飞向后一退,趁机撤身向前奔逃。
  赵飞一招得手,一见道人要跑,不禁高声追骂道:“贼道乖乖留下脑袋。”
  恶道前奔不久,突见前面一片芦苇,原来已是贾鲁河岸,不觉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当就运足劲力,直向芦苇中窜去。
  赵飞一见恶道逃入芦苇,因师父一再告诫逢林莫入,穷寇莫追,自己不会水中功夫,不敢贸然追入,但又不甘让他逃出手去。
  那道人窜入芦苇后,像缩头乌龟般再也不肯露面,赵飞到底年青气盛,忽然念头一转,我何不试用登萍渡水的功夫飞上芦苇,追击这狗贼。
  赵飞童心未脱,说做就做,真气一提,飞身直向芦苇顶上落去。
  那恶道逃入芦苇后,因不会水里功夫,所以也无法潜水逃遁,一心又想让赵飞等得不耐烦了,走后再逃,不料赵飞不但不走,反而又追了过来。
  道人半截在冷水里,这份罪可真够受,心里把赵飞恨得入骨,一见赵飞竟飞落到芦苇上来,不觉暗骂一声小狗找死,一面屏住气息,一面把暗器梅花毒弩拾夺停当。
  赵飞上得芦苇后,正运气四处找寻,忽觉身后有暗器破空之声,忙使身形闪避,奈何暗器发处太近,一时竟未躲开,但觉左肩一麻,着了一下。
  赵飞一中暗器,立刻发觉有毒,忙一面闭住穴道.一面向岸上纵去。
  赵飞身才落地,那道人已大喝一声,扑击过来。
  二人再次搭上手,但情形完全与前不同,三五十招后,赵飞发觉伤处毒性渐发,身形已有不稳,不敢恋战,拼力两剑逼开恶道,反身同前奔跑,那道人这次也穷追不舍。
  不料遇见凌蔚,把那道人治住,救下赵飞。
  赵飞被救醒后,一想自己第一次出手,就差一点叫人家要了命,不共戴天之仇还拿什么去报,当时越想越伤心,不觉放声大哭,但后来一听凌蔚是九宫岛门下,又连忙破啼而笑。
  凌蔚听完了赵飞的身世后,不禁义愤填膺,当即慨声说道:“兄弟不必悲痛,这血仇之事尽可放心,只要我凌蔚知道有这回事,纵然老弟不找我,我也要取这几个恶贼的狗命,我正要找曹五湖这老贼算帐,待把这恶道处理了,我们就一起进京。”
  赵飞一见凌蔚这么豪爽,不由衷心敬佩,当时拜倒在地,口称:“大哥如此肝胆照人,小弟此身永铭不忘,并望大哥不以拙劣见弃,收我为一义弟,以便永远追随。”
  凌蔚赶忙扶起赵飞道:“贤弟不用多礼,为兄自当以全力助贤弟报仇雪恨。”
  凌蔚说罢,赵飞提剑上来,就要把那道人一剑扎死,凌蔚忽然叫声:“且慢!”
  赵飞诧异问道:“这等恶贼,留他则甚?”
  凌蔚道:“贤弟不可性急,这恶道一定还有同党,我们必须把他贼巢查出,为世人澈底去一大害。”
  赵飞闻言,连称有理。
  凌蔚走到那道人跟前,一甩手用衣袖在他身上一拂,那道人穴道即被解开。
  道人穴道被解开后,情知跑不了,当即连忙跪地叩头,连声称大侠饶命。
  凌蔚不动声色地向他问道:“你是何人门下,报出名来,如若与我师门相识,当可饶你一死。”
  那道人口称:“小道乃祁门白岳梅花观观主梅花真人施信忠门下,绿毛龟贾后,因师尊与京中四贝子有来往,四贝子欲向皇上争取欢心,特烦家师代练一种寻乐助兴之药,故家师命我四出采取原胎,实因师命难违,还望大侠宥小道事非得已,饶小道狗命。”
  凌蔚天性激烈.生平倏恨懦怯无耻之徒,贾后这小子如视死如归,说不定还能留得一命,现在一味贪生怕死,反而勾起凌蔚杀机。
  只听凌蔚哈哈一阵朗笑,道:“你号叫绿毛乌龟,看来也是个缩头的劣货,江湖上有你这种东西,也只是替武林丢人现眼。”
  贾后一听知道不好,忙起身撒腿就跑,只见凌蔚并不追赶,右手一起,一掌向贾后遥遥劈出,但听一声惨哼,贾后飞奔的身体,忽然平地跳起数尺,满口喷血,倒地毙命。
  赵飞见凌蔚一举手间,就把贾后生生震死,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叫好。
  凌蔚击毙贾后之后,唯恐尸首连累无辜,当时就把贾后的尸体投入贾鲁河,让那小子真成了乌龟喂王八。
  凌蔚、赵飞略一商量,决定先上白岳梅花观,除去一害,然后再上京寻仇。
  赵飞见天色不早,忙飞身回店取出行囊,把七友令交给凌蔚,凌蔚一见此物,不免又叹息不巳,原来他在岛上时,曾见乃师有过同样的一块,每当无人时总拿出来一面把玩,一面呼叹,不知其中又隐藏了多少辛酸血泪。
  凌蔚带着赵飞,一路施展陆地飞腾术向白岳奔来,凌蔚的轻功提纵术,已达登峰造圾,追风捕影的身法可称武林无二,所幸赵飞自幼已得慧空长老神行无影的真传,所以凌蔚带他倒也不显得累赘。
  凌蔚与赵飞进入白岳后,但见山势雄奇,飞泉飘洒,灌莽中两山夹涧,路径云封雾迷,找到梅花观时,已是夕阳衔山,鸟鸦返巢的黄昏时分了。
  入夜,二人收拾停当,趁着月色飞身过墙,但见此观庭院殿阁非常整齐,若非事前有知,谁也无法猜透此观竟是江湖纳垢藏污之所。
  凌蔚进得观后,飞身纵上全观最高的纯阳殿顶,举目四周一眺,即低声对赵飞道:“贤弟不可大意,此观乃按九宫八卦布位,其中定有机关消息之类埋伏,切忌冒失乱闯,致遭无辜创伤,且随为兄逐步行事。”
  凌蔚将全观形势,仔细观察一番后,向赵飞一招手,施展连云三纵轻功绝技,直向该观的一栋神殿落去,真是身轻如纸,纵落如风,不带半丝声息,看得赵飞只是赞佩。
  凌蔚来到殿前,飘身落地,接着身形一晃,闪向那殿左侧一间有灯火的厢房,举目向房内窥看。
  只见房内两个年轻的道士,正在举杯对饮,原来凌蔚虽然精晓五行八卦生克变化,但未明观中实情前,易不敢轻举妄动,正在发愁,忽然瞥见此室尚有灯光,当即有了主意。
  房中坐的是梅花观巡夜值更的两个道士,因为正赶上梅花道人施信忠今夜有客自远方来,他俩也弄了点酒莱,在这儿偷饮。
  赵飞看了就要往房里闯,凌蔚连忙摇手示意,要他别动,接着只听房中二人自相交谈。
  一个道人说道:“师兄,今天咱们这一班真是够味啊!又是酒又是菜,吃饱了喝足了,待会儿换了班,到后面安乐天好好找个姑娘来乐一乐。”
  另一个道士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答道:“老二,我看你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安乐天也有你我的份吗?你该投有忘了前个把月老四怎么死的吧?”
  那先前说话的道人愤恨地骂道:“他娘的,咱们真不晓得为的那门子丧,吃苦挨骂的事都是咱们,寻乐开心的玩意儿全叫那几个小子占了,一大意还得脑袋搬家。”
  那老大说道:“老二说话可得小心点,咱们观主的手段,你可是见过的,弄得不好,可连我都要受累。”
  老二大概真是喝多了,竟大声骂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杀头不过碗大个疤,反正早晚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老大一看老二越说越不像话,忙打岔道:“得啦!咱们出去看看吧,今天来的可是稀客,夺命阎罗门下的红黑二判官,万一有点事怠慢了客人,咱们漏子更大。”
  凌蔚一听,不禁暗暗心喜,此番不但打到了贼窝,而且也有了夺命阎罗的下落。
  凌蔚正在盘算,忽听那老大又说道:“老二,咱们还得去后头看看,前天拿下雁门来的两个小子,观主也是奇怪,既拿下了又不干脆给他们一刀,要什么拉拢这两小子入党,整天叫这两小子叫骂,真他妈的不是味。”
  凌蔚、赵飞听贼道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这观中还陷有其他武林人物。
  那两小子说完后,推门纵了出去,凌蔚忙一提气,身子平空飞起,紧贴在屋顶上,赵飞也闪身藏匿一旁。
  那两个小子毫未发觉,自顾走去,赵飞暗暗纳闷,凌蔚为何未动手将他们拿下,正诧异间,只见黑影一闪,凌蔚已如影随形的跟踪过去。
  那两个道人在院中巡视一周后,忽走向纯阳殿侧的一堆山石。
  走到山石近前,用手向其中一块一推,只听“呀厂地一声,那块石头竟然应手而动,露出一条甬道,那二人即向甬道中走来。
  凌蔚艺高人胆大,一面挥手叫赵飞稍等,一面人影晃动跟进甬道。
  凌蔚发现甬道异常狭窄,弯曲颇多,几个转折后,渐渐开朗,这时忽听前面有叱骂之声传来。
  一个洪亮的声音骂道:“施信忠你这狗道,以暗算伤人,算得什么英雄,有种的和你云二太爷斗三百合。”
  另一个声音劝道:“二弟何必骂这连狗都不如的东西,留下点精力,等他来时,咱们再好好损损他。”
  这时那老大、老二已走到禁人之处,老二大概喝了点酒,气有点冲,就大声向那被禁的人喝道:“朋友放懂事点,咱们观主对你意思已经很够啦,要再不识相,可别怪大爷们不客气。”
  那人话刚说完,忽听一声打,那石牢之中飞出一个东西,结结实实的砸在那小于的嘴唇上,一声呼痛,门牙落下两颗。
  那小子这下火可就大了,大叫一声:“好小子,竟敢伤你家二太爷,老子今天准备着给观主爷杀头,也得让你们这两小子认识老子的手段。”
  说罢,就要举手向洞壁上一个栓按去,才一抬手,忽觉腰穴上一麻,立刻倒地,动弹不得。
  那老大忙问:“老二你怎么啦?”
  他话未说完,只觉肘部神门穴上一紧,被人拿住,顿时血气逆行,痛苦难忍。
  凌蔚拿住恶道后,即大声向石牢内呼道:“里面是那位朋友,这两小子已叫我拿住,请报出来路,以便相助。”
  那牢里之人.一听来了救星,忙答道:“愚兄弟是雁门云人俊、云人杰,因应好友燕南三侠之邀,往黄山赴金刀镇八方之武会,路过祁门,发现贼踪,一路追来,不料误中奸计,被困于此,朋友何人?云氏兄弟亦望一识大名。”
  凌蔚忙道:“小可凌蔚,乃九宫岛门下,亦是追踪贼踪到此,贤昆仲请稍待,待小可先设法破开这石门再说。”
  说罢回头对手中道人喝道:“快说出如何打开此门,饶你不死,否则小爷要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那道人眼露恐惧,将口连张,只是发不出声音来。
  凌蔚见那人不答,不觉大怒,正待一掌将其击毙,忽然发现此人发音是受了自己屠龙手断脉法所至,忙略松手指。
  那人喘了一口气,慌忙答道:“大侠饶命,此门开关,在左边洞壁上,将第三个黄色小栓向下一按,此门就开。”
  凌蔚一抬手把,将那门关捏住一按,只见那石牢之门,慢慢向两边展开,里面走出两个年轻的武装壮士,过来纳头便拜。
  凌蔚一见忙道:“贤昆仲不必多礼,我等先将这贼巢清理了再说。”
  说罢,便飞起一脚,把躺在地上的那个道人,踢进石牢,一手仍抓牢那擒拿住的道人,当先带路走出甬道。
  一出甬道,赵飞即飞纵过来,凌蔚替他和雁门双雄引见后,四人即商量破这贼巢之计。
  凌蔚见云氏兄弟兵器巳失,即将自己那把贯日袭月神君钺借给云人杰,云人俊则操起了那道人所佩的刀。
  凌蔚因觉机关重重,不敢轻举妄动,故命云氏兄弟与赵飞监视四周,自己由那道人带路,袭入梅花道人藏身之安乐天,言明只要里面一动手,云、赵等三人即分头放火,把这贼巢彻底毁去。
  分派已罢,凌蔚即令那道人带路,直往安乐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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