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曹若冰 曹力群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26年)
红唇血印
  作者:曹若冰
  在挺拔险峻的祁连山白雪皑皑,大雁峰上,一望无垠。
  只是在这白茫茫的银色世界里,却即将发生着一场江湖武林中的血腥屠杀。
  一张“红唇图”,引得江湖不少武林高手的争夺、厮杀,谁都想得到至高无尚的“红唇图”。
  纯白与腥红,厮杀与安宁,诡诈与温馨,何等鲜明的对比!要知详情如何……
  请看,一代武林绝顶高手们的智慧武功离奇、曲折的过程。
  第一章 出险入危
  第二章 寻疑探幽
  第三章 子仇父恨
  第四章 生死抉择
  第五章 神秘之宫
  第六章 连环毒计
  第七章 仇踪初现
  第八章 冤家路窄
  第九章 波诡云谲
  第十章 怀璧罹罪
  第十一章 重新做人
  第十二章 神功御敌
  第十三章 以德报怨
  第十四章 千面神龟
  第十五章 风云突变
  第十六章 初见疑迹
  第十七章 杯弓蛇影
  第十八章 得报亲仇
第一章 出险入危
  西接昆仑,跨甘、青两省的祁连山,正是风雪交加,腊鼓频催之时。
  大雁峰上,皑皑自雪,一望无垠,在一座山腰上有着袅袅炊烟升起。
  那里是灵敏栋竹屋,竹屋外围着篱笆小院。
  山在小椽,本是高人奇士隐逐之所,无奈这时风雪载途,茫茫一片这儿显得神秘,却也凄凉了。
  敢情竹屋内仅住着父子两人,老者五十开外,身着赫色长衫,黑髯飘洒,相貌清逸,清癯中透着刚健。
  小的年约十五六岁,生得剑眉星目,面似芙蓉,美虽美极,一双眸子却透着凌厉之光,令人感到这孩子煞气太重。
  他甜甜一笑道:“爹!叔叔们不会来了?”
  赫衣老人道:“我中原四侠,每逢腊九一聚,十数年如一日,从不违约,霖儿!些许风雪,怎会挡得住你三位叔叔侠驾?”
  “大哥!”窗外声音刚落,一股寒意,带进位彪形大汉!
  大汉正是中原四侠老四—“金梭敌丧胆,铁面义千秋”的神梭方义!
  神梭方义又抖了抖身上雪花,说道:“大哥!先见个礼吧!”
  赫衣老人急手相挽,哈哈笑道:“自己弟兄,不要客气了。”
  神梭方义一睨霖儿道:“一年未见,这孩子成人了。”
  霖儿小脸一红,匍匐地下,行了大礼。
  神梭方义朗声笑道:“受你一礼,可不能白受,这次真的将‘神梭’传与你了!”
  霖儿大喜过望,又要施礼相谢,神梭方义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说道:“四叔这点玩艺算不得甚么?比起你爹——‘千里云烟一钓杆’岳尚岳……嘿嘿,差得远哩。”
  岳尚岳止不住笑道:“四弟!看你这张油嘴,教不教霖儿由你,可别挖苦老哥哥啊!哈哈!”
  二人相顾一笑,岳尚岳道:“霖儿!赶快将酒菜端来,替你四叔解解寒气!”
  岳霖欣然往后房走去,岳尚岳满面肃容说道:“老二同老三怎仍未到?”
  “该是路上有耽搁,相信不会不来的。”
  岳尚岳沉吟片刻道:“你打听的事如何?”
  “难言结果,唉!”神梭方义幽然叹道:“一年来,武林被那魔头搅得腥风血雨,死的人依然狞笑而亡,身无伤痕,但无人见过他真面目!”
  “面目不知,名字也不晓得吗?”
  “武林同道称他为‘笑面阴魔’,这不过根据死人的惨状而言罢了!”
  “其他有无发现?”
  “大哥!”
  神梭方义犹疑地道:“在燕山叟殉道的前夜,有人听到怪音!”
  “怪音?”
  “那是一种声浪,极悠长悚耳的声浪,像是叫着‘燕’——‘山’——‘叟’三个字!”
  “是何人听到?”
  “燕山叟的弟子……”
  此时岳霖将酒菜端来,两位结义兄弟,表面饮酒赏雪,心里却异常沉重!
  笑面阴魔为害武林,不分邪正,不论南北,像幽灵似的时东时西,中原四侠的聚会,固然为了武林正义,祛魔卫道:骨子里还是先求自保。
  酒一杯杯下肚,风雪骤然停了——
  后窗霍的掀起,闪进位四十许的中年人。
  那人白惨惨脸膛、削腮、无须,身材高瘦,生了双黄澄眸子,闪烁不定。
  他是中原四侠老二——“铁掌”邬良。
  “大哥!叶一龙……死了!”铁掌邬良话音未落,哭倒地下。
  岳尚岳惨啸一声,倏地将他揽在胸前。
  “二弟!他……他怎么死的?”
  “叶一龙三弟是……是……是被笑面阴魔害了!”
  神梭方义一个踉跄,接道:“三……三哥死在何处?”
  “断魂岩!”
  “你……你跟他一起?”
  “我俩赶来大哥住处时,蓦地身后一阵怪风,叶三弟惨叫一声,尸落严岩下,我到岩山一望,他正如传说的死状——身无伤痕,含着一脸凄厉笑容,溘然长逝!”
  “哈哈哈!”
  神掌邬良凛然道:“那里去?”
  “搜遍断魂岩,找笑面阻魔长算账”,人已破窗而出,疾厉驰去?
  岳尚岳正待起身,铁掌邬良拦住道:“不可!大哥要保护霖儿,还是由小弟驰援吧!”双肩一晃,倏也不见。
  两位义弟已去,岳尚岳悲从中来,下意识认为祸事临头,回身紧握着霖儿小手,哽咽地道:“孩子,笑面阴魔既然是到了大雁峰,显然是对付爹爹而来,假使……假使我也和你三叔叶一龙一样,惨遭毒手,你……你切记远走他乡,埋名隐姓,替我岳家保留一点骨血!”
  岳霖剑眉紧蹙,语气坚强地道:“爹的武功强,不会死,即使不幸,我霖儿要替爹报仇,与笑面阴魔拚命!”
  岳尚岳怔怔地望着爱儿那双明莹晶澈的双眸,炯炯照人,不由心中一惨,知子莫如父,他身含自己倔强血统,又有他娘狠毒遗传,他不怕死,也不会离去的……
  转念至此,默然出神良久,突然他脸色沉重道:“你三叔、四叔许久未回,爹找他们去!”
  岳霖胸脯一挺道:“爹爹们是中原四侠,义结金兰,不能同生,但愿同死,你……你应该去!”
  “分明是拦阻不住的事,不过……”
  “你快说!”
  “一待爹爹走了,我……我也会赶往断魂岩!”
  “孩子!你……”
  岳尚岳声泪俱下,紧紧抱起爱儿,岳霖也偎依在老父怀里,空虚、紧张,敲击着二人心弦,涕泪交流,泪水分不出是谁的了。
  半晌,岳尚岳目射异彩,喃喃自语道:“红唇图,红唇图,我虽发誓不用它,难道我的孩儿也不能用它?……”
  “爹!你说什么?”
  “……”
  “什么是红唇图呀?”
  岳霖望着爹爹凄楚的眼神,见他的脸上揉合着失望、痛苦,和一种说不出的神秘表情,不禁身子一震。
  突然一声长啸,铁掌邬良扑落房中。
  “大哥!”他声音颤抖说:“四弟也……也死了!”
  岳尚岳大痴神呆,良久……良久……始凄楚悲愤的哭出声道:“……方义……方义……你随一龙于地下,愚兄又岂能独生了……等着我……哈哈哈!等着我……二位弟弟……哈哈哈!”
  铁掌邬良紧紧拉着形若疯狂的岳尚岳说道:“事到如今,大哥快把红唇图挂出!”
  岳尚岳闻言一愣,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原本精若寒电的双眸也发散了,显然的,他受了刺激。
  倏地,他目光一动,转向了岳霖,表情严肃而阴沉道:“孩子!你二叔说的对,红唇图,红唇……但爹爹不能挂它,却叫你……逃命吧!”
  “爹——”岳霖一字未落,岳尚岳痴如电掣般跃入内房。
  片刻,脚步沉重地走出外间,他眼角含着满眶热泪,惟神情却冷静了。
  他由怀内取出一付白绫,硬咽地向岳霖道:“这就是红唇图,必要时打开可阻住笑面阴魔,霖儿切记!切记!爹说的必要时,因为爹仍然不希望你用它!”
  岳霖惊疑地望着爹,呐呐的道:“红唇图能阻住笑面阴魔,爹为何不用?”
  岳尚岳惨然一笑道:“能阻魔头,无法杀魔头,谁替你三叔、四叔报仇?”
  “但爹爹打不过笑面阴魔啊!”
  “宁可义死,不作瓦全,孩子你就不必问了!”
  “走!”转身向着铁掌邬良道:“中原四侠,血洒断魂岩,倒也落个美名留传武林,哈哈!哈哈哈。”
  惨厉的笑声,带走了岳尚岳。
  跟着,铁掌邬良长啸声起,也破窗飞出。
  雪花又狂舞了!
  风也加紧!
  岳霖隔窗目送爹爹的身形消失了。
  他感到一阵怅惘,心情似天候一样,阴沉、冰凉……
  十六岁的孩子遭此大变,而大变又是那样的短暂、突然,再是秉赋不凡,也弄得心焦神碎,嗒然若丧。
  天色渐渐黑沉。
  一阵冷风掠起他的发角——岳霖赫的一惊:“该去了!该去了!”他来不及再看那“红唇图”,急向怀中一揣,倏的跳出了窗外!
  “断魂岩”是岳霖小时旧游之地,离住处仅三里路程,他急如星火,恨不得一步赶到断魂岩,蓦闻一阵凄厉的笑声;一起!即落!打动他的心弦,愕然怔住。
  “像是爹爹……爹的笑声?”
  岳霖眼泪倾眶而出,本能地认为爹受了害,他狂叫着,声音震抖了雪夜山林。
  “爹爹!爹爹……”
  断魂岩已到了。
  果然一步来迟,惨变逼于眉睫。
  雪光反映,他清晰地看到爹的尸体,那脸色,那惨白的脸色,嘴角噙着狞笑,眼神枯散,却仍留余光,是忿怒?是留恋?是向他唯一爱子诉说衷肠!
  岳霖哭倒在地下。
  他被一人扶起,原来是二叔铁掌邬良。
  “二叔!”岳霖一时愣住,他想说,却不敢说,迭遭惨变,何以独他悻存!
  铁掌邬良长吁口气道:“为叔慢了一步,你爹又被魔头陷害了!”
  岳霖强止眼泪,道:“三叔同四叔的尸体呢?”
  铁掌邬良用手一指,敢情就在立脚处五尺之外,赫然陈列着两具尸体,来时心急,竟没有看到。
  “霖侄!先把你爹与二位叔叔尸体埋了吧。”铁掌邬良擦了擦眼角泪水。
  岳霖凄怆地点点头,他帮同铁掌邬良找了座山洞,将尸体放好,然后搬来许多大小石块,牢牢的堵起来。
  铁掌邬良拜倒地下,顿脚捶胸的大哭道:“不是为了大哥们报仇,我……我又岂能独生,苍天!苍天!死者已矣,生者何堪?叫我怎生活下去……”
  岳霖反而劝说道:“二叔!不要哭了!”
  “中原四侠结拜一场,现只剩我一人,怎能不哭?”
  “哭有何用?”
  “霖侄!你……”
  “哈哈!”岳霖大笑如狠啼,凄凉刺耳,突然他脸色一变道:“我霖儿想通了!”
  铁掌邬良一惊,急道:“想些什么?”
  岳霖毫无表情地道:“我不会再哭了,哭?只有笑面阴魔哭,只有杀死我爹的仇人哭啊!哈哈!哈哈哈……”
  笑者犹劲,闻者断魂,铁掌邬良心头宛似挨了记闷棍,他望着疯狂了的霖儿,一愣,再愣!
  他期期艾艾地道:“霖侄!……你冷静一下。”
  岳霖笑声一收,厉声地道:“二叔!小侄有一事相求!”
  铁掌邬良道:“贤侄请讲!”
  岳霖剑眉一挑道:“二叔不可存有杀笑面阴魔之心!”
  铁掌邬良愕然问道:“愚叔虽知不敌笑面阴魔,但天涯海角,遍邀武林同道,了却替义兄义弟们报仇,贤侄怎可这样讲法?”
  岳霖“噗咚”跪地,道:“霖儿要手刃亲仇……霖儿不许任何人帮我把仇人杀掉……”
  铁掌邬良见他目透杀机,炯炯地像团火,火也没有那样炽烈,他吓得倒退二步,忘掉把岳霖扶起。
  岳霖又磕了个头,站起说道:“二叔答应了,霖儿感激不尽!
  铁掌邬点点头道:“但,贤侄要记住,你武功太平常了。”
  岳霖拳头一捏,满有把握似地道:“二叔敢保我霖儿不能学成惊人艺业?嘿嘿!一年……两年……总有一天将笑面阴魔首级,如削瓜切菜,摧枯拉朽般摘下,嘿嘿!那时挖他的心,告慰爹爹们在天之灵而以他的血洗尽我霖儿之耻……”
  愈说愈悲昂,眼圈泪珠在滚,却一滴没有流一下,他让眼泪在眸子内自行干了。
  铁掌邬良机伶伶打个冷战,想不到这年仅十六岁的娃儿,凶戾之气,乃至于此,他黄眼珠一转,说道:
  “这是霖侄的志气,愚叔佩服,那未我们回去吧!”
  岳霖摇了摇头,道:“用不着回去了,家?对我已是块伤心地,不足为念。”
  “你打算——”
  “走!”
  “天色晚了。”
  “二叔!”岳霖激动地道:“从今之后,我霖儿势得历尽风险,饱经痛苦,别说是个风雪之夜……哈哈!刀山鼎鑺,也要它如履平地!”
  铁掌邬良道:
  “贤侄决心已下,为叔不便强人之难,可把红唇图交我保管!”
  岳霖愣了愣道:“二叔为何要红唇图?”
  铁掌邬良紧皱双眉,黯然叹道:“唉!红唇图固然是一宝,但贤侄江湖经验毫无,功力又浅,我……我怕贤侄被江湖肖小觊觎,因红唇图惹来杀身之祸。”
  岳霖恍然道:“红唇图是爹爹遗留下的纪念物,侄儿虽不重视它,但见它如见亡交,怎能违背父命送予叔叔?!”
  铁掌邬良沉吟片刻,忖知这娃儿个性倔强,决非言语打动了的,他眉头一皱,说道:“好吧!但望贤侄多方小心!”
  “二叔再见了!”
  “为叔要送你一程……”
  口口口
  夜风刮着刺耳啸声。
  雪愈发加大。
  两人一程程地走去。
  终于到了断崖涧,但见山势陡险,二座深不可测的涧壑,赫然逼现眼帘。
  岳霖停身说道:“叔叔该回去了,侄儿走过涧旁小道,就可离开祁连山境!”
  “贤侄多多保重!”
  “叔叔也要保重!”岳霖说罢,头也不回,扬步走去,他不敢再望二叔一眼,世上的亲人,只有二叔,生离犹胜死别,他怕禁不住感情的累,他不顾在别离刹那,使二叔瞧不起自己。
  方行数步,身后传来铁掌邬良遽呼声:“霖——儿——魔头来了……”
  岳霖吓得出了身冷汗,不及察看,已被一股疾厉劲风卷落涧下,他身悬半空,脑子电转。
  “完了,恐怕二叔也完了,中原四侠先后身亡,我霖儿也惨遭魔手,还有谁向笑面阴魔结清血债?还有……谁替爹爹同霖儿报仇?……”
  口口口
  雪夜猿啼!
  深谷鸱哭!
  断涧上,像幽灵般伫立着一条人影。
  人影笑了,内心在笑。
  人影犹如中了魔似地呓语道:“红唇图!红唇图!哈哈……红唇图终究是我铁掌邬良的了。”
  黑影一闪,铁掌邬良驰向涧底。
  他惊而却步,大感失望,愕然望着滚滚东流的涧水,敢情岳霖被水冲走了,红唇图与岳霖的尸体,同葬水中了……。
  口口口
  满岭桃花?!
  三月季节!
  大好春光的大巴山区,踽踽地走着位少年。
  少年正是岳霖,他已失却往日风采,鹑衣百结,乱发蓬松,满脸尘垢……四个月来,风餐雨露,胼手胝足,把他折磨得形同乞丐。
  尽管心情,皮肉会受到极端痛苦,但他千里寻仇的抱负,却愈挫愈坚了。
  他幸脱水劫,辗转南北,沿途万里,访寻名师,同时打探笑面阴魔的下落。
  他没有巧结异遇,却得到笑面阴魔的消息。
  笑面阴魔已不再杀人,但却比杀人更残酷。
  起初,武林人接到一面黑色旗儿,旗上画着幅狰狞笑面的白脸,另外:附有一只人骨做的小匣。
  匣内放着一粒或数粒黑色的药丸,并有一函:“旗名笑魔令,令到吞药丸,违者沦惨报,迟不逾一天。——笑面阴魔书。”
  是以接到笑魔令的人,忧心忡忡,疑信参半,但终未将药丸吞下,果然夜未过了,惨笑而亡。
  这消息不胫而走,谁个大胆,也不敢抗衡笑魔令,只有遵命吞服药丸,结果落得整天狂笑,失去神智,惨不忍睹。
  从此,笑面阴魔的阴影,深深地控制着每个习武人的心灵。
  由而笑面阴魔更加是个谜,依然无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口口口
  岳霖沿着山道行走,原本是没有目的的,此时山道平坦,他却显得步履蹒姗,他不是疲劳;而是积压心底的仇恨,幻想着一张脸。
  蓦感眼睛一花,赫!一张呆滞地,死板地,阴森惨白地,口角噙着冷笑的脸,霍然扑来——
  岳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叫道:“是笑面阴魔……还我爹爹命来!”一拳挥去,突感一阵奇痛;笑面阴魔倏忽不见。
  他正了正神,敢情拳头打在一棵桃树上。
  他长吁了口气,是幻想,不是事实,兀立树畔,又已进人深思。
  忽然听到一粗鲁,一娇细地声音,说道:“小玲!答应不答应?”
  “亚彪少爷,那怎么成。”
  “快把裤子脱下,没有人看到。”
  “什么都行!就是那件事不可以。”
  “死丫头,不识抬举,端臭架子,哼——”
  岳霖心中一动,定了定神,向前走了几步,探首桃林,只见一二十许少年,衣着华丽,浓眉暴眼,正向着位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女,要胁恫吓!
  那少女不过十五岁,生得小巧玲珑,清丽秀美,更增娇艳……并长了一头金色的红发,一对酒涡,一双会说话的大眼,配以红红地樱唇,有无比地甜,也有无比地惹人怜爱。
  岳霖行走江湖,已近半载,见过的女人却不少,他感到纳罕,这女人是最美的了,不禁愣住。
  亚彪浓眉一挑,指手划脚地道:“你真的不答应,少爷就要在你身上练功夫了。”
  小玲银牙一咬,道:“好吧,随便怎么练!”
  亚彪三角眼在四下一溜,“叟”的一声,纵到一棵古柏之上,掏下来三只鸟卵,然后阴阴地道:“过来!”
  小玲怯怯地走上两步。
  亚彪叫她两手翻举朝天,手心各放一卵,又将一颗最大的鸟卵顶在她的头上。
  “哈哈!”他狡黠地一笑:“小玲!本少爷要用三只金钱镖,洞穿三只鸟卵,嘿嘿!万一手头不稳眼瞎了,手断了,只好认命。”
  小玲娇脸吓得焦白,但她咬着舌头,硬是一言不发。
  亚彪阴恻恻地道:“只要你念头一转,罪就免了,嘿嘿!不理我?看少爷的手法。”
  “砰—砰—”
  小玲两手的鸟卵击的粉碎,腥臭蛋黄,漓漓淋淋,玉藕般胳臂,连同袖管,尽是黄液体。
  亚彪见她目含痛泪,依然不语,更加恼火,道:“再看这只金铁镖,管教你花容失色,桃花粉面变成黄脸夜叉?……”右臂一抬,正要把金钱镖打去,蓦自一股劲风袭到,暗器失了准,不知飞到那里了,突感左臂一麻,敢情被岳霖一掌震飞金钱镖,一手拿住了脉门。
  亚彪气唬唬道:“臭要饭的,敢是吃了熊心豹胆,太爷头上也敢动土,哼!哼!老子抽你的筋,还要……”
  “拍!”
  岳霖一拳打了他个“满天星”,他捧着脑袋,依然发狠地道:“好兔崽子!祖宗和你拚!”一个头撞来,岳霖身子一闪,反而欺身至他背后。
  但见岳霖揉臂一伸,一式“擒龙”手,抓住亚彪后背,跟着一收、一推,小子“蹬,蹬,蹬”倒仰地下,吐口鲜血!亚彪闷哼一声,却骂起小玲道:“怪不得不答应少爷的事,原来有了野汉子……少爷先告诉爹,再收拾你……”
  小玲脸上一红,大眼睛眨了眨,突然纤手指着岳霖道:“臭男人,谁要你管闲事!”
  岳霖一愣,心想:“这女人是下贱货,看她可怜的,帮她忙,反而骂人。”
  小玲又娇喝道:“揍你一顿,替少爷报仇!”两个小拳头一晃,真的攻来。
  岳霖身形微挫,藉力打力,用手一引,小玲一路踉跄,带出八尺之外,差些跌倒。
  小玲一转身跑了几步,低声说道:“我的爷,好歹挨咱一掌,免得人家受罪。”
  岳霖正在气头上,见小玲又一掌攻来,挫肩抹身,掌由肋下发势,“蓬!”小玲被打个跟斗!
  小玲爬起来哭道:“你好狼心,和你拚了!”
  岳霖见她又已扑上,他早感惊异,这少女看来不会武功,但她身法俐落,出手有风,却又不像!
  她两个小拳头舞成风车,猩红一点小嘴,露出白牙,敢情她拳打口咬,一伙儿齐上。
  岳霖忖道:“武学一途,那里有咬人的手!”左手一晃,右手一扬,“蓬”!小玲来了个脸朝地,微哼一声。
  她又跃起来,泪水在眼眶里转。
  岳霖却感不忍了!忖道:“这是何苦?帮人帮到底,而况,她是不得已啊?”
  他胸脯一挺,抱定挨她一下,也没有什么了不像?
  不料小玲这次出手,大异方才,她双掌霍的暴长,掌心血红,宛如两团烈火,他微一迟怔!掌已逼及胸前。
  岳霖乃中原四侠首侠之后,一看来势,虽知不妙,但,如何来得及?“嘭!”他跟着惨叫一声,晕倒地上。
  不知经过多久,岳霖听到小玲的哭声!
  又听到亚彪的咆哮声:
  “亚彪少爷!不准你杀他理”
  “你爱上了他?”
  “人家还小,懂得什么叫爱?但他总是为了我……”
  “哼哼!不杀他就要答应我的事,不然,你会武功,我就告诉爹,你祖系两人,敢情来葫芦堡没安好心!”
  “千万可别告诉你爹,就是我爷爷也不能说。”
  “那件事呢?”
  “答应你了!”
  “那么还有一件事呢?”
  “也答应了。”
  “什么时候?”
  “明后天吧……”
  岳霖心中一震,他受伤虽重,耳朵还未失灵,忖知小玲为了救己,为了保守某种秘密,甘愿牺牲清白的身子了。
  突然鼻子嗅到淡淡地幽香,跟着脸上一热,却听到小玲幽怨地说道:“你太好胜了,现下挨了人家‘血影掌’……叫我怎么办?谁又知道你不还手呢?……”
  说着说着她哭了,哭的好伤心。
  岳霖暗道:“小玲身怀绝学,为何瞒了亚彪?又为怕亚彪爹知道,更又恐惧她爷爷呢?”
  小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看样子你听得到话,但你要记住,一旦把你救好了,决不能提起打架的事……最好说……说你碰到歹人,我……我救了你!”
  岳霖勉强点了点头,更加不解了,蓦感身子一轻,已被小玲挟持而去。
  口口口
  他醒来时,竟躺在一间石屋之内。
  屋子内点着灯,小玲不知去了那里?身前站着位须发皆白的驼背老人。
  岳霖惶恐地问道:“前辈是谁?”
  “小玲的祖父!”
  “她……小玲呢?”
  “在外间煎药。”
  “呃!”岳霖恍然道:“你们为我疗伤?”
  驼背老人点了点头,道:“不一错,少侠在床上一夜两天了。”
  岳霖惭愧地道:“都是我不好,麻烦了前辈们!”
  驼背老人未再答话,但一双炯炯眸子,在他脸上游来移去,好像发现秘密。
  岳霖见他眼神交杂着忧疑和兴奋色彩,大惑不解,呐呐的问道:“前辈……你为何盯着我!”
  “少侠太像我大女儿了!”
  “你大女儿是谁?”
  “恕老朽不便奉告!”
  “定是小玲的娘了?”
  “小玲的娘,乃老朽第二女儿!”
  “呃!前辈大名?”
  驼背老人摇了摇头,道:“垂死之人,提它作甚?……少侠,你的娘?……”
  岳霖心中一惨,很明显老大认为娘是他大女儿了,可是娘呢?他引起满腑心酸,黯然道:“我娘早已去世,她在我出世的第二天就死了!”
  驼背老人失望地一声长吁,老泪纵横,将头低下。
  岳霖在受伤时已揣出小玲话中含意,忖知这对祖孙,必然有着不可告人之隐,不然,一身的旷世武学,怎能寄人篱下,甘受折辱?
  他想问,但他不敢冒失,小玲言犹在耳,不叫自己说出受伤经过……。
  这时传来小玲娇滴滴声音!
  “爷爷!他醒了吗?”
  驼背老人急促地应道:“他又睡了,你……你好好的煎药。”
  岳霖一愣,分明自己醒着,老人是何用心?
  驼背老人悄声说道:“少侠勿须见疑,老朽有事拜托!”
  岳霖又是一愣,忙问道:“老前辈有救命之恩,小子力之所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驼背老人喉咙略带沙哑地道:“玲儿伤了你,怎能说得上救命之恩四字?……”
  岳霖心说:“敢情他知道了。”
  驼背老人续道:“玲儿本想瞒着我,但她忘了,凡是受了老朽独门‘血影’掌掌伤,伤处就会有血影透出。”
  岳霖分辩道:“不管怎样?总算是救我,再说令孙女出手,也是小子逼的啊!但问前辈相托的为何事?”
  “先请教少侠姓名?”
  “岳——霖——”
  “岳少侠!”驼背老人声音颤抖地道:“倘老朽有个不测,你……你要照顾小玲!”
  “前辈年龄虽长,但具武功修为,就是死,起码在十年之后,这些话说的太早了。”
  “不早,慢者明天,或许难逃今夜。”
  岳霖赫的一惊道:“小子不解前辈话意!”
  “可知老朽隐姓瞒名,到此葫芦堡为何?”
  “正想请教!”
  “哈哈!”驼背老人笑的极为低沉:“因葫芦堡主,可能是我仇人!”
  岳霖激动地道:“什么深仇大怨?”
  “有人杀了我的女婿!”
  “大女婿——?”
  “二女婿……小玲的生父。”
  “前辈想判断葫芦堡主嫌疑极大,才装就不懂武功,冒名托身?”
  “岳少侠所料不差。”
  “恕小子冒昧,你何么说出必死之话?又因何将小玲姑娘交托在下?更为什么不肯把你的身家道出呢……”
  驼背老人凄然叹道:“勿怪少侠见责,但老朽却有不得已苦衷,不过,……一待我遭了不测,小玲会把详细情形见告。”
  “何以现下不能?”
  “我还未死!”
  “你怎能武断明天或今夜,就会出事?”
  “血影掌—伤你的血影掌!”
  岳霖身子一震,想起亚彪要挟小玲的话,小玲肯舍身相救,怕他说出会武功一事,似有所悟。
  “前辈!”他话音一顿,续道:“莫非你可疑的仇人,知道了前辈血影掌?”
  驼背老人领首说道:“血影掌决难瞒住葫芦堡主,不是仇人则罢,是仇人他必然先向我下手……嘿嘿……这也是我隐忍三十年的日子到了。……倘老朽不能手刃仇凶,仇凶亦必致我死命,即使杀了敌人,亦难逃出诸多高手围攻,所以敢烦少侠,一旦事临,抢行带小玲出走……”
  岳霖听得心中一凛,见他目毗欲裂,银须根根戟立,复仇之火,在两眼喷射。感念自己千里寻仇,亦复如此,不觉油然而生同感,他不忍老人失望,他昂然说道:“但请放心,玲姑娘由小的照顾了!”
  一时冲动,岳霖又后悔了,自己也是个大孩子,凭什么照顾人家?再说武功未成,大仇未报,将来怎的安排?而况她是位姑娘!
  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玲姑娘之父虽死,但她的娘呢。”
  “她的娘……”
  “哟——”
  外面传来声娇呼,打断二人谈话,玲儿捧着汤药,笑盈盈走来。
  “哼!爷爷骗人,他……他没有睡嘛!”小玲扮了个鬼脸。
  驼背老人登时装就一付笑容,但岳霖看得清楚,他是以笑当哭,他显然不愿使小玲听到这不幸的消息,他要面对可能降临的风暴,他太爱小玲了。
  小玲怎知爷爷心意,娇嗔道:“哼!你们说得怪热闹,人家煎药可苦死啦,”嫣然一笑,款款走向了岳霖。
  驼背老人道:“小玲!他是岳霖少侠,可别孩子气,叫客人耻笑。”
  小玲美目一瞥,看了下爷爷,又盯了眼岳霖,小嘴一噘道:“哼!你们都欺负人,”将药碗捧在岳霖口边。
  岳霖刚想用手来接,小玲笑道:“我喂你——谁叫你受了咱的伤!”
  岳霖讪讪地道:“还能动!还能动!”
  小玲嗔道:“别逞强了;你的伤势不轻,可别引动真气嘛。”纤腰一扭,半坐床前,左手搂住岳霖脖子,
  右手缓缓地向口边送去。
  岳霖只好就着碗,一口气喝下。
  小玲噗嗤笑道:“你这人,喝药也闭着眼。”
  说得岳霖大感尴尬,实在的,他被小玲圣洁而天真的美震住了,激动了,他感到身子发烧,心“砰砰”跳,他惭愧。有了不好的念头,太卑污了。
  一抬眼,小玲像银铃似的娇嗔着:“睡吧!天已不早了,你……又在看人家!”
  驼背老人语重心长地道:“小心门窗,注意灯火,如果屋内太热,可把后窗打开……岳少侠!再见。”
  小玲见爷爷走了,回过头来,掩口笑道:“爷爷总是婆婆妈妈的!”她又笑了……
  口口口
  灯光虽熄,一轮浩魄却照得室内纤尘入目。
  岳霖养伤的房子,极为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两条凳子……桌上放有女人用的零星物体,这八成是小玲的梳桩台。
  想到小玲粗钗布服,并不能掩饰她的美。
  陋室藏娇,愈发使她娇艳!
  本能地又向小玲偷偷望去。
  小玲坐着条小圆凳,上半截身子偎在岳霖的怀里,弧犀半露,红晕双酡,那张吹弹得破的小脸,恰巧相对。
  她长长的眉毛,飞插的鬓角。
  她香甜甜地睡姿,樱唇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
  隔被传温,秀发飘香,这情景,使岳霖心里荡漾,悚然愣住,好半晌他幽然叹道:“岳霖呀!你这庸俗的人,不要妄想了……”轻巧地将小玲移离胸前,避开视线,收摄身心,祛除杂念,他打算好好睡上一觉,他实在禁不住小玲的诱惑了。
  蓦间想起驼背老人的话!
  “迟到来日,快在今夕……”
  老人纯属臆测吧!岂能成事实?
  但,万一葫芦堡主就是他寻访之仇呢?
  岳霖赫然一震,睡意全无,又转念到!
  老人为什么偏说自己像他大女儿?世上有像貌相同之人?
  小玲的娘去那里?她爹爹怎样死的?仇恨又是如何结的?……
  他患得患失地更加无法入睡了。
  他希望今夜与明日安然渡过,但他又感茫然,真的一点事情不发生,岂非要和小玲分手……
  口口口
  月影西移?
  夜色更静!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岳霖霍的坐起,脚步声渐远了。
  他想:“是脚步声,决不会听错。”
  空虚、紧张,笼罩着全身,他打了个冷噤,悄悄移身床下。
  许久没有声息。
  门外显得异常宁静。
  心说!“岳霖啊,太也疑神见鬼了。”
  他正待上床,一个奇怪的声浪将他摄住!
  “嘘——”
  “嘘——”
  “嘘——”
  像是竹笛,又似口哨,声音倏远低沉,却深深击荡着人的心弦,是恐怖,也是迷离。
  倏的,声音又停上了。
  岳霖被悚耳惊魂的声浪,吓了身冷汗。
  他看着小玲仍在酣睡。
  又听听窗外动静—微风敲打着窗帘。
  蓦听外间房中有人呻吟!
  岳霖大吃一惊,本能地认为是驼背老人了,他壮壮胆,胸脯一挺,沉步挪至二道门前。
  一股腥臭迎面扑至。
  他惶悚地张目望去。
  只见,一床之间,赫然斑烂滚滚,一条粗逾磨盘蛇身,正缠着驼背老挣扎!
  他仅能看到老人的脸,紫黑了,显然中毒已深。
  蛇面无法看清,只是头上血角,耀眼红光,极为刺目。
  岳霖一声怒吼,不顾生死,扑了上去。
  他一下子正好双手扼住怪蛇头部,想将蛇移开,抢救驼背老人。
  不料怪蛇力逾千钧,丝毫扭动不得。
  此时怪蛇巨嘴馋齿,挂着血丝,贪婪地吸吮着老人脖子上最后余血,敢情驼背老人早已气绝身亡。
  岳霖见救人无望,又同时体察到这惨绝人寰的悲剧,就会临到了自己。
  他凄然一啸,长长欲起,但晚了,齐腰下被蛇躯卷住,牢牢扎实,痛人骨髓。
  他依然扳住蛇头不放,蛇头缓缓地转了过来。
  “啊——”
  岳霖失声大叫,胆裂魂飞!
  他不知道怪物是蛇?是人?
  他见那怪蛇凶丑已极、娃面、赤睛、三角形的面颊,绿毛茸茸,来以血口巨嘴,一对紫色獠牙,更增阴森恐厉!
  岳霖平生怎见过这等丑类?
  他惊呼之声未落,娃面毒蛇“呼”的口吐毒烟喷来。
  这时人、蛇面面相对,无法躲闪,岳霖生死存亡刹那,天赋凶戾之性一发,竟然冒着腥臭毒烟,张口咬去!
  见那黑烟中有团火球滚动,人存死念,焉顾厉害,岳霖一口将火球吞入口内,昏厥当地。
  良久……良久……岳霖睁开眼睛,他并未有被娃面毒蛇毒死,但他却以为是在梦中了。
  强自眨了眨眼,见毒蛇僵卧身旁,确已死去,再看看驼背老人暴尸当场,那小玲却己在二道门躺卧着,她似乎因感染毒气而晕倒。
  岳霖怔了怔,忖知仍在世间,但他奇怪,人在蛇亡,莫非天助?
  这时,他感到身子有些异样,肌肉膨胀,力量倍增,唯双手、两足,不能弯转,像似铁打铜铸,又似硬化了。
  正感骇异,房中已然走进两名彪形大汉。
  他紧闭双眸,却注意两壮汉的谈话。
  “大哥!千年娃蛇死去了,怎的向堡主交待?”
  “老二!谁叫我们贪杯误事,只好听天由命。”
  “唉!说实在!干年娃蛇身如钢铁,怎会死的?”
  “忘记堡主的话?除非元珠失去,否则千年娃蛇水火不侵。”
  “元珠是啥子玩艺?”
  “就是千年娃蛇的内丹……”
  屋内响起一阵脚步声,岳霖偷眼一睨,两壮汉已将毒蛇抬去,不久,两壮汉又收拾了驼背老人,正待向岳霖下手,岳霖陡然一个急劲,血脉畅流,掌已也跟着发出。
  只闻两声惨叫,二壮汉口血狂喷,横尸地下。
  岳霖霍的站起,他有些发怔,一掌之威,竟能同击双反,敢是他们说的“元珠”缘故?
  他纵至小玲的身边,一摸胸口,“卜卜”在跳,窃喜小玲未死,一抄纤腰,破门拔起。
  忽然迎面人影一闪,岳霖怕是堡主,急忙向一旁驰去。
  但他脑中电转,那人影好不陌生,像是二叔铁掌邬良,但他早己命丧笑面阴魔之手了,不可能,敢是二叔阴灵狱来护救……
  这时天已破晓,岳霖抱着小玲,很快的离开葫芦堡。
  他此时己对葫芦堡的谋杀事件,昭然若揭,堡主就是驼背老人所访之仇人,堡主因亚彪传言,得悉“血影”掌,因而躯体毒蛇暗害了驼背老人……
  一轮旭阳,由东山跃起。
  尽管晓光云岚,苍林抹霞,蔚为奇观,但!岳霖心情是阴沉的,他仍然疲于奔命的疾驰。
  很显然,他担心葫芦堡堡主追来,即使小玲没有受蛇毒,合两人之力,也未必占得到便宜,否则,驼背老人用不着那样谨慎,眼看山道愈走愈险,不远处有一断崖逼险脚下,岳霖身形一缓,忽见小玲的脸色由白转青,形势危殆。
  忙不迭的将她放在山道之侧,救人心切,顾不得男女之嫌,岳霖急以真气对她樱唇内缓缓度人。
  正当岳霖全神替小玲疗伤之际,山侧山林,却来了两位危险人物,虎视眈眈。
  那两人面罩黑巾,掩饰了本来面目,一面看着岳霖的动静,一面开始密计。
  “爹!还不出手?”
  “姓岳的功力大进,决不可冒失!”
  “瞧!小子和那妞儿亲嘴?”
  “轻声点!”
  “咦!他要脱她衣服……”
  这当儿岳霖见真气收效不大,不得已把小玲的上衣解开,他初触异性,两手发颤,不知作的是对?是错?但他不能见死不救?!
  酥痕透红,鸡头新吐……岳霖的手更加发抖了!
  恰于此时,蒙面客以“灭声潜影”身法,疾厉赶到,他左右手一扬——“拍”、“拍”……连连击中岳霖“命”“督”二门及左右“志堂”四处要穴。
  岳霖登时打个寒颤,己然受制,瞪目相视。
  蒙面客转至岳霖面前,疾如电火,一伸手将岳霖密藏内衣底层的“红唇图”取出。
  他略一展视,内心的满足,使他手舞足蹈,狂笑不已,旋而他目透凶光,一掌就要劈下。
  终于他收掌愣住,他被岳霖忿怒达于极点的凌厉眼光征服了,未能下得毒手!
  但他虽未杀岳霖,却将岳霖挟驰而去!
  盏茶光景,蒙面客飞驰到一座山泽旁面,他喃喃自语道:“念在相交之义……留个全尸……”双手一抖,岳霖随波逐流而下。
  蒙面客面巾一拉,赫然露出一张奸像——鹰鼻、无须、黄皮珠的脸来,他望着汹涌急湍白山泽,得意地笑道:“嘿嘿!就是神助,你也难有活命,哈哈哈!”
  “爹呀!”
  一个二十许丑汉扯着破锣似嗓门跑来,他双手抱着小玲。
  那人就是第二位蒙面客,他已将面罩卸下,一脑袋稀疏黄头发,配上尖削下颚,老鼠眼,不问便可知,小子定非善良之辈。
  他擦擦额角臭汗,叫道:“为何不杀他了”
  “杀死与淹死,不是一样?”
  “万一他会水?”
  “老子点了他四处穴道,会水又有何用?再说山泽流经火熔谷,除非姓岳的有百条命!”
  “哼一一”
  “怎么?不服气?”
  “如果剁他两刀,再丢于水里,就服气了。”
  “哈哈!”
  “嘿嘿!”
  一双狗父子相对一笑,也就把话告一段落……
  你道此二人是谁?一位就是岳霖梦中未忘的二叔——中原四侠老二一一铁掌邬良。
  那黄头发小子乃是邬良独子,人称“小淫虫”邬善。
  这时小淫虫邬善突然老鼠眼一眨道:“红唇图呢?打开来先叫小爷瞧瞧。”
  铁掌邬良骂道:“妈的!跟老子讲话称‘小爷’,亏得还请了几位学究教你读书?”
  “爹!别生气,这是小爷口头语!”
  “唉!”铁掌邬良居然叹了口长气。
  他拗不过邹善,只好将红唇图打开,但见一幅白绫之上,在下角有颗血红印记,印文是“九幽帝君”四个字,另外中心处是一女人的红唇,那红唇孤犀一点,凌角分明,极为赏心悦目,但在这整个的白凌看来,不大相衬,极为单调。
  小淫虫邬善摇摇脑袋,不屑地道:“有什么了不起,一颗方块,一张嘴巴,哼—”
  铁掌邬良脸色一沉道:“要知这红唇图一旦落入武林人手内,即可称雄一世,威镇一方……”
  小淫虫邬善道:“呢!这等厉害,送与葫芦堡堡主,太可惜了。”
  铁掌邬良耸声笑道:“傻孩子!爹是借他人之力,除掉中原三侠,好使红唇图到手。”
  小淫虫邬善呱呱笑道:“敢情中原三侠之死,是爹同葫芦堡堡主作的手脚害的,与笑面阴魔并无关啊!嘿嘿!”
  铁掌邬良自悔失言,声严语重地心道:“善儿!切切记住,此事绝不能随便泄露。”
  小淫虫黄板牙一眦道:“爷们是一言为定,但有条件!”
  铁掌邬良气得哇呀呀怪叫,喝道:“跟老子谈条件?真正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有理也好,无理也罢,咱要你把妞儿赏给我作老婆,但爹却不能揩油?”
  “混账!老子会跟儿子争女人?”
  “那你真是爹了,再见!”
  “那里去?”
  “找个没有人地方,乐上一乐!”
  “拍!”
  “你打人—”
  铁掌邬良气得满脸发青,但他对自己儿子,溺爱已深,只有瞪着眼说道:“知道抱的姑娘是谁?”
  小淫虫红着半边脸道:“反正是女人,女人就行!”
  铁掌邬良肃容说道:“根据葫芦堡堡主的口气,她可能与红发仙姬卫嫦娥有关!”
  “卫嫦娥又是何许人也?”
  “是位武林上了不起人物!”
  “敢情爹怕卫嫦娥,就不叫小爷乐子了?”
  “混账!如果她真是卫嫦娥女儿,爹倒想攀这门亲,但起码先要人家愿意,不能胡来!”
  “凭我这付尊容?!”
  “只要听话读书,爹爹自会安排!”
  “说说你的高见?”
  铁掌邹良瞪了他一眼,续道:“她既然受了蛇毒,人未清醒,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小淫虫邬善一高兴,文思大震,说道:“计将安出?小子洗耳以待!”
  铁掌邬良点了点头道:“就说爷们从葫芦堡内将她救出,谅她感念救命大恩,自然嫁你了!”
  “哈哈!可是……可是堡主知道此事,就不妙了!”
  “这又是一条妙计,一旦生来煮成熟饭,那红发仙姬卫嫦娥更加要替他爹爹驼背老人报仇,嘿嘿!那时两败俱伤,谁死谁亡,乐得坐山观虎斗,说不定‘红唇图’也保险了。”
  “呱!但纸里包不住火啊!”
  “老子可仗着‘红唇图’之威,联络各方高手,羽翼既成,还怕什么堡主?仙姬?哈哈哈……”
   口口口
  春雷乍绽,雨溅长流,通往火熔谷的一条奔放山泽,一片茫茫,天水一色—
  顺流而下的岳霖,正如天公变化一样,该死未死,大出了铁掌邬良意料。
  他被点的穴道突然开了。
  那是千年娃蛇“元珠”,使他因祸得福。
  但水流疾速,他又不谙水性,只好翻滚在汹涌波涛内,挣扎!挣扎……
  水的温度忽然增高,须臾系是一团火,又见一山扑来,那山的二侧,流着数条火熔岩液,融成了巨流,正向山泽倾注,敢情水受熔岩影响,成了火浆,人一临近,勿怪难予忍受了。
  岳霖叹道:“真是天绝我了,看来我要被火浆活活烫死!”
  求生的本能使他振臂一呼,不料一拔数丈,居然摄空变式,窜至二十余丈开外的山岩上。
  他又惊又喜,那里来的这股子急劲呀?
  再一放眼望去,忧目惊魂,身子已被熊熊熔岩包围住。
  幸好三丈外有一极大涵洞,涵洞内像是没有火岩流出。
  时间不容许他多考虑,一晃身跃入涵洞,火岩虽无,却依然热气灼人。
  他向前试探的走了几步,热气仍未消失,忽听到比比剥剥的声音。
  岳霖一时好奇,又前行数丈,但见另一洞室内,赫然有—一“流沙”池,那声音就是在这流沙池内传出。
  他见那流水冒着热泡,起伏不定,恍然大悟,流沙是火熔岩遇到山泉,逐渐形成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
  突闻七声怪笑,不知何处飞来,声音低沉而有力,宛似鬼哭!
  岳霖暗道:有鬼,急目四下察看,没有人影,正在惊异人声来自何处?
  “咯咯咯咯咯咯咯——”
  又是七声阴笑,愈发冰寒刺耳,岳霖想跑.却被一股薰热怪风挡住去路,进退不得,他擦了擦额角冷汗,心想:敢是鬼打墙?
  岳霖把心一横,索性不跑了,却听到有人森森说道:“娃儿!十八年了……十八年才碰到了你这活人!”
  岳霖寻声望去,原来流沙之内长出颗黄澄澄的骷髅头?!
  他吓得簌簌颤抖,但稍一转念,妖物决不会说话啊!又不禁胆气一壮。
  精目一扫,不是骷髅头,乃是个活人脑袋,那人齐肩以下,埋在流沙内,脸上无肉,仅剩下一张人皮。
  再一打量,怪人目光潜潜,森厉慑人,那张干瘪的嘴,鱼纹累累,他的年龄必不在少数!
  岳霖战兢兢说道:“老人家究竟是人是鬼?”
  “人鬼之间,任娃儿怎的说!”
  “呢,你……你在流沙内干什么?”
  “只有这里面热,外面的世界,太冷了!”
  “哦!请问老人家大号?”
  “骷髅叟!”
  “原来是骷髅前辈!”
  岳霖突感不对,心说:“骷髅”二字太不恭敬了。
  骷髅叟倒不以为侮,反而森森笑道:“娃儿有缘,你就别想走了!”
  岳霖惊道:“骷髅前辈,敢是留难于我?”
  “老朽要传你本事!”
  “学武功?”岳霖心中一动:“但小子要学天下第一的武功!”
  “呵呵!”骷髅叟眼眸电炽:“老朽不授天下第二之徒……”
  “小子不大相信!”
  “你且看来——”
  但见骷髅叟两只瘦骨嶙峋怪手突的由流沙中伸出,立时一般奇大劲风,电石雷火般向洞顶一块丈许大垂乳卷到。
  “轰—”
  震耳的一声爆音,丈大垂乳,四散崩裂,弄得整洞室摇晃不定,直如天塌地陷!
  岳霖大喜过望,急道:“小子愿跟前辈习武!”
  骷髅叟惨厉地笑道:“娃儿可能吃苦?”
  岳霖胸脯一拍道三“为父报仇,再大的苦头,甘之如怡。”
  “这么说,娃儿更该下来了!”
  “呃!下流沙?……”
  “不下流沙,怎能习得‘水火戏济’神功!”
  岳霖既看出骷髅叟不是等闲之辈,虽感这事太危
  险,但没有危险怎能成事业呀?他心中一惨,默默祈祷道:“爹呀!为了杀笑面阴魔,孩儿即使被流沙烧死,也情甘意愿!”一咬牙,“咚!”就跳了进去!
  立时热浪侵身,奇痛炽骨,他痛的牙齿打战,头冒热气,但他硬是哼也不哼!
  骷髅叟阴恻恻地道:“等了十八年不算冤枉,果然娃儿根骨不凡!”
  岳霖喘了口气道:“请问前辈!人在流沙中,手脚不便,武功怎的个学法?”
  “泡上个十年八年再说!”
  岳霖大惊失色道:“这么久?……”
  “如非你根骨不错,二十年老朽还没有把握哩!”
  岳霖心中一动,只有认命了……
  口口口
  晃眼两月,岳霖久经流沙习练,已不为苦,他饿时由骷髅叟凭内家潜力;掏壁洞里的蝙蝠吃,茹毛饮血,他过着半原始生活。但他反而兴致勃勃了,他已体会到内身上的刚阳之气,有种说不出的力道,可达上梢,尽管他不知道如何用法,但他忖知一旦明白个中奥妙,那将是“惊天地”而“动鬼神”的事了!
  这一天。
  骷髅叟惨厉地笑声大作!
  岳霖心中大异,他已有两月没听到这种笑声!
  骷髅叟说道:“霖儿!可以离开流沙了!”
  岳霖楞了半晌道:“真的吗?但我仅在流沙两个月?”
  骷髅叟幽幽地道:“就是我也不解,但你‘水火既济’神功确已练成!”
  “唔……哈哈哈!”
  岳霖先是一愣,继而狂笑着,一晃身跳离流沙,久压的心情一旦舒服,他有此疯狂,他真的流下泪来。
  “呵呵呵!”
  骷髅叟的阴森笑声大起,历久不绝,他也离开了流沙。
  岳霖一时愣住,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骷髅叟在洞内行走,忙问道:“伯伯!你不是说一生不离流沙?”
  骷髅叟犹若未闻,突然暴喝一声:“霖儿注意……”说罢身子一矮,展开了诡异地快速身法。
  但见他由疾而缓,每一个起式,分成几个动作—双手护丹田,挫腰,屈腿,运气,扬掌,起飞等等……
  岳霖不由照样比划,仅也是顿饭光景,他已将这套身法练的得心应手。
  骷髅叟迫不及待地道:“记住!身法叫‘魅影魑烟’,掌法却叫‘雷火八式’……”他双手一晃动,脚踏子午,一字一字地续道:“丹田一提,刚阳之气油然而生,走‘任’‘督’,贯‘百脉’,此刚阳之气即可还心由之,此乃‘水火既济’—然后力贯双肘,左右龙虎掌虚实并用,欲攻左掌,右掌为饵,欲展右掌,左掌为饵,欺敌于刹那,制敌在顷尔,‘阴阳’为用,‘赫引’为诀,哈哈!此乃‘雷火八式’第一式——断命追魂—好,出掌!”
  岳霖照式攻出,那掌起处,直如万马奔腾,隐挟风雷之响,“轰”的一声,削壁上石火扬烟,陷成了三尺深,五尺宽的黑洞!
  他赫的一愣!眼前那张脸一一笑面阴魔的脸又出现了。
  一掌击他个粉碎,要使那张脸模糊一片。他狂笑继以狂哭,但他终于呆住了。
  又是幻想,那里来的笑面阴魔?!
  忽然他听到极阴沉地呻吟声!
  一回身,大惊失色,敢情骷髅叟喘息地下,已然混身颤抖,皮包骨的脸顿愈发苍白没一点血色。
  他扑倒骷髅叟怀中,哭道:“伯伯!你……你怎么了?”
  “霖儿!我们来生再见了!”
  “你不能死?……”
  “十八年前就该死,这已经是多活的了!”
  “到底为什么呀?”
  “十八年前武林有场大劫,那时伯伯被正派人物视为邪魔,因而武当、少林,华山,昆仑……等九大掌门人,率同黑白两道高手,在一座渺无人迹的深山里,大战三昼夜。……”
  “结果呢?”
  “伯伯手刃了近百高手,终以寡不敌众,被九大掌门人各施绝学点了三十六道‘阴’穴。……事后犹恐我不死,又把我挟来此地,丢弃流沙。”
  “他们也太心黑手辣,但伯伯当时何以不死,而今事隔十八年,却……却……”
  “霖儿别难过,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天公安排,我当时固忖必死,不料流沙之热,却能克制‘阴火’之寒,由而我练成这冷热交煎的‘水火既济’神功,但因复仇这念太甚,运功过急,‘阴穴’虽解去,寒毒却浸入了骨髓之内。”
  “所以伯伯不能离开流沙?”
  “离开流沙一个时辰则寒气暴发,凝血而死。”
  “伯伯……”
  “可惜我功亏一篑,未能将‘雷火八式’全部传你。”
  “伯伯……”
  “咯咯咯!”骷髅叟吐出二块紫色淤血、身子开始颤抖,声音转低……
  岳霖止不住放声大哭,他紧握着骷髅叟两只手,他的手冰冷的怕人。
  骷髅叟喘了口气,呐呐说道:“霖儿!时间无几,伯伯有事求你了……”
  岳霖硬咽地道:“你为我苦熬十八年岁月,又为我舍身传艺,霖儿再不肖也愿为伯伯赴汤蹈火!”
  “哈哈哈!”骷髅叟笑声如哭,倏的他精神大振,道:“第一、杀掉九大掌门人……”
  岳霖不知他回光反照,弥留无几,惊喜地道:“我答应!我答应……但伯伯不会死的!”
  骷髅叟摇了摇头,叹道:“第二……第二……你访寻位女人……”
  “什么样子的女人?”
  “金红色的头发……好诱惑人的头发……她……她叫红发仙姬卫嫦娥……”
  “找她有什么交待?”
  “把她那顶上美发割去,为我陪葬。”
  “她……她要是不肯呢?”
  “提头来见!”
  “伯伯……你俩必有一段不可解的恩怨吧?”
  “哈哈!说起来太长,来不及了,我怀里……你拿去……呵呵呵呵呵呵呵!”
  七声惨笑,结束了一代奇人骷髅叟的生命……
  岳霖与骷髅叟二月相处,已有了真挚情感,尽管骷髅叟有时近乎冷酷,但!他,人是慈爱的,何况正因热爱自己,甘愿把生命送掉。
  他激动地大哭,狂叫,许久,许久方强止住悲痛,记得骷髅叟临终之时,还说胸前有东西自己取去……
  岳霖颤抖地解开骷髅叟上衣,一只黄土布的布袋赫然入目。
  好奇的打开一望,他又哭了,敢情是一袋子的明珠,和十两散碎银子。
  岳霖出了半天神,默念:“伯伯!你临死还不忘霖儿盘缠钱,你怕我流落江湖受苦吧?……唉!有生之日,不忘此恩此德,决以性命,践伯伯所约几事……”
  他忍住跟泪,将骷髅叟遗体放在一山洞内,外面以大小石块堵起,然后向“墓门”叩了三个响头,说道:“霖儿走了……但霖儿会回来看您?……”
  口口口
  岳霖以绝顶轻功,离升火熔谷,潜意识使他走上葫芦堡途径!
  落日余辉,夕限已是无限为的时候了,他的心情,宛似西降的太阴,逐渐……逐渐阴沉了。
  他想起世上该杀的人术多了,笑面阴魔!九大掌门人:还有葫芦堡的堡主!……
  但他一转念,杀人能说不是罪过?尤其杀九人掌门人?素无仇恨,太勉强了。
  他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骷髅叟这种事。
  但他又岂能拒绝他的恩人吗?
  葫芦堡已逼近面前,他把心里的矛盾暂时抛开,他要探葫芦堡救小玲,他认为小玲可能是被捉回去了。
  岳霖此时自揣武功,登峰造极,是以连笑面阴魔,九掌门人均未放在眼里,何况这座小小的葫芦堡呢?
  他不待天黑,双肩微晃,施展开“魅影魑烟”。
  但见他快如鹰隼,系如掣电,眨眨眼踏遍了堡中每个角落。
  没有发现小玲?
  竟然连堡主及亚彪那小子也不知去向!
  他随手抓了个庄丁问道:“你们堡主呢?”
  那庄丁大叫道:“打鬼!打鬼!……”
  岳霖气的双手微一用劲,那庄西惨嗥一声痛昏地下。
  不顾庄丁死活,长身又抓住位大汉。
  那大汉说道:“你……你是人吗?”
  岳霖这才悟解出泡了两个月流沙,模样八成够难看了。
  他声音和缓地说:“我问你们堡主在那里?”
  那大当似上胆气一壮,仍然瑟缩地道:“堡主去开武林大会。”
  “那里的武林大会?”
  “听说在长安,由武当掌门人主持,为的对付笑面阴魔!”
  “呢!笑面阴魔也到了长安?”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哼!有位小玲姑娘呢?”
  “是不是驼背老人的孙女?”
  “正是她!她在不在?”
  “被位后生小子救走了。”
  “这话可真?”
  “哄人不得好死!”
  岳霖略一迟钝,忖知他说的后生小子就是自己,由此推想,小玲定是被那暗害自己的蒙面人掳去!他见无话好问,于是,一松手,一转身,人已飞出了葫芦堡。
  他得悉长安有武林大会,又获知笑面阴魔到了那里。
  既然小玲不知去向,只有找笑面阴魔先了清血债……
  口口口
  某天—岳霖到了长安。
  他虽也在江湖上跑动了几个月,真正的通都大邑,还是平生第一次。
  他从小即生长山林,见到长安市上,百业杂陈,熙来攘往,有些茫茫之感。
  在街上兜了几个圈子,天色已晚,心想找家客栈,有事明天再探听吧?
  他连连走了两家客栈,都说客满,又在西大街找到有名叫“高陆”的客栈,依然吃了闭门羹。
  他怏怏地正要再作第四家打算,身后“嘿”的一笑,一半大孩子擦身而过,却指着店小二骂道:“你王八羔子!有眼不识泰山,怎知人家没钱?”
  岳霖心中一动,敢情这孩子打抱不平。见他十四五岁,生得浓眉环眼,朝天鼻,扁扁嘴,一张皂王脸,对煽风耳朵,脑袋上还顶着三根小辫子,挂着铃铛。
  “叮铃铃”一响,他脑袋晃起,手中八股描金扇摇起,又向着出神的店小二喝道:“开店的要凭着招子亮,凭你小子,嘿!拿着茶壶当夜壶,早该卷铺盖去了。”
  岳霖一听,怎么?这黑孩子好缺德,拿人当成夜壶比。
  店小二见黑孩子,年龄不大,衣着华丽,登时换了付笑脸,道:“少爷先别生气,慢慢商量。”
  “放屁!他要住店,我也要住店,知道吗?哥们是朋友,……拿去。”一伸手,摔了块三两银宝。
  店小二见钱眼开,弯着腰道:“大人不把小人怪,少爷们请!”
  黑孩子朝着岳霖白牙一眦,笑道:“该明白吧?这年头看的是衣服,不是看人,你自己照镜子瞧瞧看,满身黄沙,一头臭泥,衣服比要饭的不如,人家不拿棍子揍你,就够便宜了。”
  岳霖心说是这样啊?感激的道:“小兄弟,你真是位好人。”
  黑孩子肩膀一耸,道:“好人可别得不到好报?进来吧!……”
第二章 寻疑探幽
  岳霖讪讪地走入客栈,他对店小二的无礼心有不甘,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一哼竟然震得店小二倒退两步,掩耳不及。黑小子却心中狂喜:“果然不出所料,冲这一‘哼’管保爹也要学三年!……”
  两人终于被引至二座套院,上房是一明两暗,正厅有中堂字画,摆设着很考究的桌、椅、柜、凳。
  黑小子屁股还未坐稳,叫道:“小二!准备上等酒席一桌,我要好好替大哥洗尘!”说着便顺手一摸,一颗龙眼大的真珠,递在小二手里。
  小二愣了半晌,道:“这珠子该值十两银子吧?”
  黑孩子扇子“嗒”的一响,道:“先到珠宝店兑换了,多的,算你小子走运。”
  小二磕头不及,转身欲去,黑孩子又喝道:“回来,下次招子可要放亮些。”
  小二脸一红,挑起竹帘,向厨房准备去了。
  岳霖颇感黑孩子义气,忖道:“自己伶仃孤苦,交上这位兄弟,也算人生一大乐事。”
  他还未及发言,黑孩子却自言自语道:“这年头行路可要小心,要知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譬如我这一袋子明珠,也许就有人打坏主意!”探手一捞,赫然桌子上摆了个黄土布口袋。
  岳霖一看,心道:是我的呀!再一摸腰里,珠袋不翼而飞,人一急,伸手就抢。
  黑孩子似已防到这招,快了他一步,铃铛一响,鼓着嘴说道:“人家和你闹着玩的,不然,偷东西会露赃……真小家子气,嘻嘻……给你——”
  岳霖反而不好意思接了,尴尬地道:“兄弟!……你喜欢……送你好了……”
  黑孩子嘻嘻一笑,道:“谁希罕这玩艺,街上有的是……”
  “你敢是偷?”
  “多难听,趁人家不注意,稍着拿走好了。”
  岳霖一笑,知道他必是位侠盗的后人,不便再问。
  此时!店小二将酒席摆上,二人三杯下肚后,略一接谈:
  岳霖才知道这黑孩子有个怪名—宝贝。除了到长安参加武林大会,对江湖门槛极深。
  岳霖忙不迭地问道:“武林大会在何地举行?”
  宝贝道:“九幽帝君庙!”
  岳霖一愣,心忖,在葫芦堡外被人暗袭,那失去的“红唇”图上,不是有颗“九幽帝君”的印记吗难道两者有关,又问道:“九幽帝君是人是神?”
  宝贝笑道:“是神?因他盖庙;是人?却云龙在天难见首尾……”
  岳霖愕然道:“这话太过玄虚了。”
  “哈哈!”宝贝晃得脑袋“叮铃铃”作响道:“说起来话长,某年九大掌门人聚会华山,突有位腰横玉带,身着蟒袍,头戴乌纱,手捧着芴板的陌生客造访。”
  “是九幽帝君了?”
  “如果是他,也称不上‘云龙在天’了,他自称九幽帝君座下,官拜‘左承相’之职……”
  “咦!奇人,奇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霖哥哥!你是少见多怪了。嘿嘿!”宝贝裂嘴一笑,“咚”的一声酒杯照底道:“自然九大门人问他来华山用意,他竟说:‘敝主上生于长安,为护乡土,不许武林人惹事生非,否则,主上绝不宽容……”
  “啊!”岳霖脱口道:“这等于是威言恫吓,九人掌门人会听他的?”
  “详情咱可不太清楚,但长安南城外不日内盖了‘九幽帝君’庙,同时九大掌门人联名昭告各帮、各派,不论任何人等,视九幽帝君庙如圣庙,不得在长安有争端了。”
  “呃!”岳霖心中一动,道:“宝弟!可听说过笑面阴魔?”
  “嘿嘿!”宝贝气得一声冷笑:“咱叔叔就是他害的。”
  “令叔也是惨笑而亡?”
  “死了到好了,咦!”宝贝话音微顿惊奇地道:“你真的不晓得笑面阴魔近一个月事?”
  岳霖紧张地摇了摇头。
  宝贝环眼一瞪,续道:“两三月前,那魔头以‘笑魔’令为令符,强人吃毒,然后令人失去神智,狂笑终日,生不如死,谅霖哥已有耳闻了。”
  岳霖点了点头。
  宝贝桌子一拍,道:“突于月前的某一天,那些吃过毒药的人,霍然不见!”
  “呃!”
  “自然咱的叔叔包括在内!”
  “想系被魔头引往他处。”
  “可能这样解释,但我宝贝却认为笑面阴魔另有图谋。”
  “哈哈哈!”
  “霖哥哥为何狂笑?”
  岳霖又神情黯然地道:“小兄空跑长安了。”
  宝贝环眼一转,道:“什么意思啊?”
  “小兄此行长安,目的是报父仇,杀笑面阴魔!但根据你宝贝口吻,那九幽帝君设庙,长安既有不许武林人肇事之约,那笑面阴魔倘有顾忌,定然不来长安,则小兄千里寻仇一事,岂不成了泡影?”
  “有理……还有一事,忘记了……九幽帝君非但设庙,并派了四位站殿将军,相信笑面阴魔更加不敢来了。就是武当掌门人选于长安开武林大会,又何尝不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借光。”
  “这话固然不错,但小兄总希望此事传闻有差!”
  “老实说,我宝贝也盼的是这点,笑面阴魔固然厉害,谅他还禁不住哥们三拳。”
  “呃!”岳霖不大相信的道:“宝弟!笑面阴魔不是等闲之辈呀。”
  宝贝胸脯拍的山响,心忖:“反正笑面阴魔不会来,落得吹上一吹!”叫道:“霖哥可别瞧不起人,一旦五月十五武林大会一过,咱带着你找那魔崽子,如不把他脑袋摘下当球踢,誓不为人。”
  “嘿——”帘外飞来声冷哼。
  “谁——”二人同时一惊。
  倏的,一黑,一白光辉一现,桌上赫然多了面黑旗,同一骨匣。
  两人一打量,敢情旗子是“笑魔”令。
  骨匣内附有两粒黑色药丸,正是传闻已久,食着发狂的毒物。
  笑面阴魔真来了!岳霖一掌劈飞竹帘,人已电射而出,他精目四扫,但见明月西斜,院子里空荡荡的,何来人影?
  伫庭呆望一阵,只得回到大厅,却见宝贝口中呼娘,躲身在桌腿下,“得得”地发抖。
  岳霖将宝贝扶起道:“笑面阴魔走了!”
  宝贝居然脸一红讪讪道:“霖哥哥!我要洒尿……”地一下湿了一片。
  岳霖哭笑不得,心说:“这位老弟够得上不要脸了。”
  此时遥遥传来三鼓之声。
  宝贝不敢称传来三鼓之声。
  宝贝不敢称英雄,磨着岳霖住在东厢房内……
  夜愈发深沉了,院子里像是一盆静止的死水。
  岳霖一颗心却七上八下,他深知魔头不会就此离去,根据江湖传说,笑面阴魔害人,从不隔夜,焉能不来?
  他面临到生死关头,总之,魔头与自己总有一个必被毁掉,骷髅叟所传一掌神功,准能对付笑面阴魔?他开始对自己的本领发生动摇。
  望着宝贝已然酣睡,心念,宝弟终究是个孩子,他竟能睡得着?
  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
  窗子外的柳枝摇摇晃晃!梆子声起了四更,岳霖忖道:“天快亮了,今夜可能安然度过。”
  蓦地!远远处传来!
  “岳——霖——”两个慑人心魄的字音;那字音倏长、凄厉、低沉、有力。
  记得爹在世时谈及,燕山叟暴尸山麓,就有人听到呼他名字。
  笑面阴魔的警号?
  笑面阴魔又来了!
  他心念甫动,窗外赫然现出一张脸来!
  那是张可怖的脸!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那张脸,倏地又消逝了。
  “脸形”正与岳霖所构想的一样可怕!
  惨白的,没有表情的,冷酷的,还有那狞笑?……
  岳霖倒抽了口凉气,这才想起——“追!”
  岳霖一晃身,破窗而出,隐隐看见一个黑点,穿房越脊,快如飘风,向西疾驰!
  他身形一矮,双手一扬,“魅影魑烟”式倏的展出!
  疾如电火般的岳霖,再也不肯放掉这机会了。
  但笑面阴魔身法自也了得!
  笑面阴魔发现有人急追,几个闪身,在一片四合头形式的院落内霍尔不见。
  岳霖站在四合头房顶,东瞧西望,仍无人迹发现,他黯然一叹,这魔头会隐身术?
  见东方透白,不敢逗留,默默记下这可疑房屋,转回了客栈……
  天亮后,岳霖把经过情形告诉了宝贝,为了使他安心,绘声绘色地道:“我追上了笑面阴魔!”
  宝贝惊奇地道:“真能追上他?”
  “还赏了他一掌!”
  “笑面阴魔没有还手?”
  “自然也一掌攻来!”
  “你……你没有受伤?”
  “嘿嘿!魔头被我震落墙下,但他却几翻几滚亡魂般逃去!”
  “我的天!”
  宝贝环眼连眨,突然“咚”声跪地,道:“真了不起,拜师吧!”
  岳霖急手相挽,笑道:“我还没有拜师呢?再说,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宝贝腆着付黑脸,道:“那就拜把兄弟好了!”
  岳霖点了点头,他实在对宝贝的天真而刁憨的个性,别具好感,于是两人就在床上“咚咚咚”对磕一阵头!
  宝贝精神大发地道:“作兄弟的要向大哥晋上一言!”
  岳霖笑道:“你说吧!”
  “笑面阴魔被打跑了,他再也不敢见你了,大哥之仇又该怎的报法?”
  “是呀!你说怎么办?”
  “哥们做个布招,布招上写着杀笑面阴魔,相信笑面阴魔正在闯万儿的时候,就是再怕大哥,也叫龟儿子逼得现象!”
  “有理!有理!”
  “但大哥也要打扮打扮,瞧!简直是要饭的爷爷了。”
  岳霖不禁失声笑道:“那末,兄弟你帮忙吧?”
  宝贝作了个鬼脸道:“反正有的是钱,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哥看好吧!”说着桌子一拍,叫道:“小二!快来伺候!”
  店小二受过好处.急急跑来,道:“少爷们有事,尽管吩咐。”
  宝贝环眼一瞪:“听着!烧一盆大大的洗澡水,找两名成衣匠,对!稍带的将绸缎庄老板也抓过来,再弄个理发的……差不多了。”
  店小二眼珠一骨溜,又向岳霖一瞄,已然心中雪亮,道了一声“小子遵命”,即刻跑上大街。
  不出一个时辰,店小二把理发的,绸缎庄,成衣匠都请来了。
  于是岳霖理过发,洗了澡,量过新衣,又作了个布招,天已过了午刻。
  吃过饭,宝贝出主意,在布招中写了“笑面阴魔”四个大字,再在四周围用红笔画上十二个“杀”字。
  宝贝道:“大哥!咱们该走了?”
  “那里去?”
  “名为逛街,骨子里寻找笑面阴魔啊!哈哈!”
  宝贝说罢,肩起布招,一摇三晃地走出栈门。
  岳霖拦阻不及,暗中惦记:“这可怎的好,带着杀笑面阴魔的布招,可别真把魔头引来……”
  但又一转念:“既来长安,就是找魔头算账的,不该临事反而畏惧了。”幽然一叹,暗道声惭愧。
  一到街上,岳霖后悔不迭,试想这一俊一丑二少年,丑的趾高气扬,黑头黑脑,令人发嚎,俊的神采飘逸,玉树翩翩,何啻神仙中人?
  在两人却扛了个刺目的布招,布招上尽是杀杀杀……
  普通人不知究里,还认为是变把戏的“大卸八块”来了,但又不像但在藏龙卧虎的长安中,又逢上百年难遇的武林大会。人群之中,怎会没有武林人在?!
  由是,消息不胫而走—震动了长安城。
  也使主持武林大会的武当掌门人急骤之下召集徒众,商讨对策。
  他不相信两个娃娃有此胆量?他认为岳霖等如非发疯,必然与笑面阴魔有勾结!
  这是诡计,是破坏武林大会的最毒辣诡计!
  当日的深夜。
  宝贝一天奔波,早已酣然人睡,岳霖心里又开始紧张了!
  笑面阴魔既现又隐,却非常理可寻,他决无理由怕自己,但又为何故作躲避?心忖:越是不近人情的事,也越发高深莫测,诡谲而阴诈。
  他固然无法揣测笑面阴魔的真正目的,但他本能地认为那是更惨忍地报复,更毒辣的手段,笑面阴魔岂容旁人指名叫阵?!
  窗外风声大作,岳霖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卜卜卜卜卜!”
  又而听到四更的梆子声,他赫的一震,昨夜此时,魔头出现,他……他应该来了。
  岳霖轻悄悄离开睡榻。
  他的脚步声像是系了块铅,沉重!沉重!
  他本能意识到“死!”
  “死”对他并没有太严重解释,因为再见到笑面阴魔,终究免不掉凶杀,谁死也难予料定。但他不无遗憾,骷髅叟的所约二事,能否完成?
  驼背老人托孤小玲,而小玲天涯何处?
  尤其“红唇”图,他当下揣知“红唇”图的重要了,九幽帝君是那样神秘而武功莫测,倘那颗印记代表了权威,则“红唇”又显示什么?它不过是是个女人的唇印,那女人又是谁?
  岳霖的心情,恰如骤起的夜风,霍然掀起,倏地伏下,他旋而又坚强了—强敌当前,他不能因繁杂地心绪,有些须畏惧,而为笑面阴魔所乘。
  月华似水;阵风拂过。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岳霖心想:“等待莫如寻求,去找魔头吧?!”
  下意识地向窗外一望,倏的,一张脸贴在他的脸上!
  那张脸没有温度,像是冰,含着狞笑。
  岳霖对此突然变化,不由的倒退两步!
  等他看清又是笑面阴魔时,笑面阴魔像幽灵也似,悠忽不见!
  岳霖冷笑一声,暗骂:“不要再施诡计,还我爹的命来,哈哈!”
  一啸怆凉,岳霖展动“魅影魑烟”轻功,仅两个起落,已看到笑面阴魔的蒙蒙灰影,向西疾驰!
  他急运“水火既济”神功,双手交胸,又一点脚,划空追去,转眼距离愈拉愈近,二丈……一丈……五尺……渐渐前后相接了。
  不料笑面阴魔背上宛似生着眼睛,陡的,身形活生生斜射八尺,岳霖劲势太急,扑了个空,再一回身赶去,笑面阴魔又已飞出三丈开外。
  岳霖恨的火星直冒,急展“魅影魑烟”身法,电掣也似猛扑,猛追!
  笑面阴魔似感在“快”的方面,尚差对方一筹,但是他轻巧的身法,仍然避过岳霖凌厉的扑势,于是两人就在屋檐、房顶……相互追逐,团圆奔驰,远远望去,像是两团黑烟。
  念头一转,抱定冒险进招,此时笑面阴魔恰立于一高屋顶上,岳霖脚下一点劲,“轰”—“雷火八式”的第一式“断命追魂”,宛如万马奔腾一般,隆隆劈出!
  顿时天云变色,成百的瓦片遮住了晴空,岳霖身随掌进,也被自己竭力而发的力道,带了上去。
  他陡感不对!
  笑面阴魔并未发出受伤惨叫,自己出掌太急了。魔头敢是躲往他处?
  心念甫转,但身形仍然向前跟进,蓦自脚下一声冷笑,道:“武功不错,经验太差劲……”
  “拍!”岳霖脚下一麻,一个跟斗摔在屋顶上。
  他顾不得身上疼痛,也管不了房人惊呼,心想:真的经验太差劲了,魔头突然收势,原来隐在房脊之后下我毒手。
  但当他满怀激忿,再要拚命一搏时,天又已快亮了,笑面阴魔的行踪,依然消失在昨夜房子附近。
  他没精打采的弛返客栈,宝贝闻声惊醒,问道:“你到了那里?”
  “追笑面阴魔!”
  宝贝一个轱辘爬起,道:“这下可报了仇了?”
  岳霖呐呐地道:“魔头……又跑掉了!”
  宝贝环眼翻了翻,像是看出岳霖的脸色不对,岳霖急目沉了沉气,续道:“真气死人,笑面阴魔又在那片四合头的房子附近不见了……”
  宝贝自作聪明的道:“那房子定是他的暗卡子!”
  “什么叫暗卡子?”
  “这是黑话,意思是魔头住的窝!”
  “那我们可要察看一下。”
  “谁说不是?”
  “想请兄弟你麻烦一趟,那房子就在西大街……”
  “霖哥为何不去?”
  “笑面阴魔既然认识我,你想……不会再溜走吗?”
  “着!”宝贝脑袋连点三点,铃铛“叮铃铃”一响道:“不料霖哥跟小弟相处两日,嘿嘿!江湖阅历大有进步了,哈哈!哥们现下就去!”
  说着衣服一整,掂起八股描金扇,大肚皮一挺一摇一晃地离开高陆客栈。
  也就是顿饭光景,宝贝连跑跳的转来,他指着岳霖鼻子,嘴巴笑的拢不住牙齿,道:“你……你……你……”
  岳霖愕然道:“宝弟快说呀!”
  “你知道那四合头房子是那里?……哈哈!长安市上首屈一指的‘满春园’……”
  岳霖又不解地道:“满春园是干什么的?”
  “官称‘妓院’,土名‘窑子’……是替有钱的哥们解闷的,原来霖哥哥想玩女人?”
  岳霖脸一红道:“不可胡说!”
  宝贝眼睛急眨几眨,笑道:“有了!笑面阴魔说不定是位淫魔,他八成住在满春园跟女人泡在一起了。”
  岳霖心中一动道:“这话很有理,我们是不是去一趟?”
  “当然要去!”
  “但是……那地方不大高明呀!”
  “嘿嘿!算不得什么?想我宝贝,早三年就逛起窑子了,只要不理那些臭娘们就行了。”
  岳霖把心一横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依兄弟吧!走!”
  “那里去?”
  “满春园啊!”
  “哈哈哈……”
  “宝弟为何发笑?”
  “我笑大哥太糊涂了,逛窑子是晚上的事,现在去,除非钻臭娘们的被窝。”
  “哦!”
  “还有一事不可少!”
  “什么事?”
  “钱!拿珠袋子来……哈哈!等我换些银票,今天晚上哥们要大闹满春园,嘿嘿!有乐子看了。”
  口口口
  华灯初上,坐落长安西大街的满春园,称得起车水马龙,此时宝贝带着心怀忐忑的岳霖,到了满春园大门。
  岳霖一打量,只见红漆大门,大理石台阶,门脖上三盏珠灯,珠灯上镶着五光十色的“满园春”三字。
  两旁有两名穿大褂的人物,戴着帽垫,一脸的猥琐神态,向进进出出的客人,拱手迎送。
  岳霖听宝贝沿途谈起,这种人有个绰号—龟奴。
  他突然感到太荒唐,笑面阴魔决不会隐在这种四方杂处,惹人注目的地方。
  但他不便说了不算,实在的,他应付不了宝贝那张贫嘴,而况宝贝已然走了进去。
  “喂!”宝贝回首叫道:“成袋的银子,不照顾照顾臭娘们,等于白来长安了!”
  岳霖见两旁龟奴向他注视,只好胸脯一挺,迈上台阶。
  其中一龟奴迎上道:“少爷!您敢是初来,小的带你进去。”
  岳霖心说:“小子眼好毒啊!”
  宝贝却充内行道:“龟奴!谁说爷们初来?难道你就不认识花钱最大方的宝少爷?”
  龟奴居然脸一红!“龟奴”二字乃是外面骂这种吃软饭的“名词”,那有真当着面呼“龟奴”的。
  但宝贝同岳霖那身打扮,却令龟奴敢怒而不敢言,心说:必定是那家王府的少爷?
  龟奴依然诏笑着道:“少爷们的意思?……不叫小的带路?”
  宝贝道:“想要博彩头,干脆直说,别拐弯抹角的,哼!是你的了!”伸手掏出张银票,那龟奴龟眼一扫,天呀!五十两!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豪客,就是骂他滚,他也舍不得离开了。
  龟奴接过银票,沿途解说,献尽殷勤,过了一扇屏门,赫然现出一座大院。
  院子四角四方,院心有一喷水池,池周是各种彩石铺的小道,花木扶疏,珠帘半卷;一排排幽雅精致的小房中,隐隐传来悠扬悦耳的笙箫竹笛之声。
  岳霖被这种气氛感染的,有说不出的愉快,这与想像中的妓院,截然不同,静的安谧,动的幽雅,一切都显得“美”,但这种心灵所感受的“美”,却不是言语能道出的。
  所以他第一印象,并未把妓院看为低级。
  自然他不知这头等窑子里有这此情调,二三等的就无法同日而语了!
  过了一条走廊,忽见一门房内,黑压压,坐着不少人,另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据桌振笔直画,岳霖大惑不解,宝贝却抢着说道:“喂!龟奴!他们干什么的?这样热闹?”
  龟奴耸耸肩道:“登记的!”
  “登什么记呀?”
  “本园有位未梳头的红姑娘,名叫红妞,凡是客人见她,必先登记,然后由他圈着谁就是谁了。”
  岳霖听得一愣,嫖院还登记……未免不合情理吧!
  宝贝却又假充内行道:“不错,咱也常办登记的……”
  龟奴想笑不敢笑,耸耸肩道:“少爷们可免去麻烦!”
  宝贝道:“你是说不登记?!”
  龟奴道:“非但不登记,还可设法让少爷们见到红妞。”
  说话之间,到了座客厅,龟奴打起竹帘,让两位客人先行走人,岳霖见客厅内先已坐着位少年,这人二十来岁,老鼠眼,尖削下颏,长得极不顺眼。
  另一旁站了位三十许胖妇人,一脸厚粉,满口金牙,打着扇子,正替那少年扇风。
  龟奴不知在那妇人耳边说些什么?那妇人挥手叱退龟奴,登时笑得两眼合了缝,向着岳霖说道:“什么风把少爷们吹来啦,请坐!请坐!”
  宝贝料知她是园里的老鸨,环眼一瞪道:“有钱的少爷来了,还不叫红妞接驾?”
  那少年狠狠地瞪了宝贝一眼,宝贝装着没有看见,又道:“逛窑子谁有钱谁是大爷,该叫那小子走了。”
  胖妇人嗲声嗲气道:“这怎么成?都是财神爷!”
  “拍!”
  那少年桌子一拍,骂道:“你这孩子敢是吃了熊心豹胆,比钱?比武?随你挑好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咱小淫虫邬善是何许人也?”
  胖妇人赶忙劝道:“邬少爷千万别生气,比武可吓死人呀,如果比钱?……嘻嘻!本来嘛!逛窑子就得有钱!”
  小淫虫邬善从怀中一掏,“咚”桌子上多了五条赤金,胖妇人一估量,每条十两,五十两赤金好几百两银子啊!忙道:“少爷的意思……”
  小淫虫邬善指着黄澄澄的金子得意地道:“今夜少爷替红妞梳头,谅他小子只有干瞪眼!”
  “咚!”
  宝贝珠袋往桌子一放,扯着调门道:“咱也要大哥替红妞梳头,拿去……”口袋一抖,桌子上滚着明珠,还有二十多张银票。
  胖妇人一估计,银票算来一千两银子,那十几颗珠子……不论成色、宝气,都是上等的,少说也值五千两,我的天,够买一座满春园了。
  小淫虫邬善决料不到那黑孩子有这多的银票,珍珠?
  他发愣,也有些发抖,胖妇人认为岳霖同宝贝,必是大富大贵之家,先将珠袋装好,向二人连声道谢,倏地脸色一绷,朝着小淫虫邬善说道:“邬大爷,您……您也该走了……”
  小淫虫邬善讪讪地道:“可是……红妞呢?”
  胖妇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昨天咱们就说过,红妞不是窑姐,大爷就死了这条心吧?!”
  小淫虫呐呐地道:“但你方才已经答应了。”
  “方才是方才呀!”
  “他们两个呢?”
  “他们是他们啊?!”胖妇人居然脸一沉,“我说邬大爷!干脆说明白些,谁叫你银子带少了……”
  小淫虫邬善气的老鼠眼直翻,他杀心顿起,但他旋而消逝,他看到岳霖那双精电般双眸,不怒而威忖知这小子手下定不含胡!
  暗道:“找爹爹去!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冷哼一声,又狠狠地望了岳霖一眼,打开门帘,恨恨地走去。
  这小淫虫邬善不是别人,正乃“铁掌”邬良之子,岳霖离开葫芦堡在巴山道上,受了暗算,自然不认识他,而小淫虫邬善见过岳霖,但那时的岳霖垢面鹑衣,也无法分辨了。
  小淫虫邬善一走,宝贝却叫道:“胖女人!还不把红妞给少爷掂出来?”
  胖妇人故作神秘地道:“小爷轻声点,别说叫她来,你就是亲身拜访,还要看她高兴不高兴哩!”
  “反正是个臭娘们!”
  “小爷!她可是位好人家的姑娘!”
  “放屁!好人家姑娘住在窑子里?”
  “说起来二位不大相信,红妞是在七八天前才到满春园的!”
  “这干我的屁事!”
  “他到长安访亲未遇,溜到满春园……”
  “你们把她留下?”
  “话虽不错,她也是情甘意愿!”
  “哼!谁个听你罗嗦!她到是来不来?”
  岳霖心中一动,一旁接道:“宝弟!何必为个女人斗气?咱们回去吧!”
  胖妇人吓了一跳,到口的“扁食”不张口,银子怎可打退票,立时猴屁股脸堆着粉脸道:“少爷千万别着急,咱跟红妞商量商量。”
  宝贝道:“那么麻烦?”
  “是真的呀……”胖女人说着摆动肥臀,一扭一扭地离开客厅。
  岳霖见胖妇人走远,说道:“宝弟!赌气拿珠子赌,这下都光了,怎么办?”
  宝贝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瞧!”腰里一摸索,赫然黄澄澄的五条赤金,敢情小淫虫邬善的五条赤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
  岳霖眉头一蹙,道:“这样一来,不是跟人家结了仇?”
  宝贝瞪着对环眼道:“他准知是咱们偷的吗?”
  岳霖无可奈何的道:“别的不谈了,我……我想走!”
  “怪了,钱也花了,为什么要走?”
  岳霖喃喃地道:“听那妇人之言,红妞是位好姑娘,我们何必见她呢?”
  宝贝摇了摇脑袋道:“别听胖娘们瞎吹,说不定见了面,大门牙会笑掉哩……这且不谈,但大哥你忘了,即使红妞是母夜叉,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说不定笑面阴魔真跟他混上了。”
  岳霖犹豫不决地道:“愚兄不能没有此想,但人家好好的姑娘家,决不会跟个杀人魔王混在一起的吧!”
  宝贝道:“天下事愈是想不到的,愈发作得到,大哥你就碰碰运气吧!”
  两人谈到此处,胖妇人带着位十四五岁的垂髫丫头走入客厅。
  胖妇人指着那丫环道:“这是红妞的丫头—小莺,她可以带大少爷去!”
  岳霖经宝贝又一催促,不去也不行了,他心里开始跳动,但他终于跟着小莺走去。
  胖妇人眼珠一动道:“你大哥去了,你呢?”
  “我等他,顶多照个面就回来了。”
  胖妇人说道:“我说二少爷,您可别见怪,不信等着瞧,去了就拔不出腿来。”
  宝贝眼睛眨了眨道:“若是我,不把她脑袋上画个大乌龟才怪,哼!拿来!”
  “拿什么呀?”
  “咱的银票、珠子,没有那么便宜事?”
  “哟!”胖妇人嗲声嗲气,但也紧张地道:“你不是说叫大哥替红妞梳头吗?”
  “替你们梳头不给钱还要钱,真当少爷是傻瓜了。”
  “‘梳头’是窑子的行话,意思是……”
  “别东扯西拉,咱这老逛窑子的,什么门槛不精,用得着你教?”
  胖妇人眯缝眼一转,改了话题道:“少爷先弄两杯酒吧!别的,等你大哥回来再谈!”
  宝贝嘴巴流着口水,道:“别忘了弄点可口的菜?”
  胖妇人忖道:“这娃儿很难缠,只有将他灌醉了,然后以‘春药’造成那少爷跟红妞的事,就不怕他们变卦了,倒是红妞,唉!人心不毒,怎能发财呢?”
  登时招呼手下,又叫了数名十四五岁的清官人,顷刻一张桌子围的满满,那宝贝左搂右抱,耳听丝竹,酒到干杯,真是乐比王侯,他早已忘了珠子的事,就连岳霖到了那里,他也顾不得了。
  口口口
  铜壶滴漏,夜已二更,满春园在皎洁地月色下,处处充满了神秘,也处处显得喜意盎然。
  一拉溜精致房子里,有的灯光已熄,有的红烛高烧,偶尔传出娇滴滴一声轻笑,继而粗犷的笑声响起。但另一间幽雅而别具风格的绣房中,灯火辉煌,照如白画,没有人声,只见人影,显得寂静极了。
  这间小房内对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是岳霖!
  女的是红妞。
  两人面前的杯盘狼藉了,却存酒香。
  岳霖与红妞满脸飞红,呼吸紧促,身子颤抖,像是忍耐着一种磨练!
  敢情两人都吃了鸨儿特制的春酒。
  显然两人凭了理智,正在克制着“欲火”的冲动煎熬。
  那里知道,这种春酒吃过,愈是忍守,愈发激烈,一旦爆发,宛如堤崩河溃,不可收拾。
  岳霖突感到下体有了异样,像团火燃烧,似虫蚁游动,他不敢凝视红妞了,本能地感到红妞那双热情洋溢,秋水滢涟的眸子,与那件事有关?
  他紧闭着眼,不敢望她,他奇异方才的一幕!
  当他怀着紧促而新奇的心情,踏入房内时,首先一双美丽而极具威凌的双眸,使他一怔。
  那是红妞,红妞还长了付艳而不荡,娇而不俗,秀而不腻的俏丽面孔。
  她穿了身修剪适度的红色衣裳,衣服闪着光,似缎非绸,纤腰楚楚,谁见不怜,年龄不过十六。
  他被她的绝代花容震慑住!
  更被她那低颦浅笑,不知所措了。
  那含有圣洁光辉的双颊,使他变得痴呆,他自惭污秽,打探笑面阴魔的目的,也随着魂灵烟消云散了。
  一声娇笑,他听到沥沥黄莺般声音:“是你?你也来了?”
  他感到这话太突兀,她认识自己,但他显得口才笨拙,不知说什么好。
  “破例陪你喝酒吧!你愿意?”
  他只有点头的份儿,心里感激、却不敢正视。
  酒一杯杯下肚,她天真的笑着,娇憨地谈说着,软语温香,探询他的家世,酒酣神消,他一字也未加保留。
  时间随着更漏一分一刻过去了。
  酒快干了,鸨儿却送来一瓶丁香露!
  红色的酒,红色的芬芳,红色的女佳人,红色的樱唇—那充满诱惑力的樱唇美,只有红唇图上的红唇差
  可比拟,他有些着魔,由着魔产生了幻想,她变了,变成了小玲陪他喝酒。
  “干!”
  她举杯一照!
  他一饮而尽!
  那丁香露好甜!她的脸更甜,于是丁香露又干了,他身上开始热,每一块肌肉,甚至汗毛……
  口口口
  甜蜜的回忆,却带给岳霖无限惶恐,他想起来了,是那个丁香露,丁香露使他面临罪恶的边缘。
  丹田火冒,真阳鼓动,岳霖倏的睁开了眼!
  仅仅是转念间,红妞更加妩媚可人,眼睛射着诱人的媚情,脸蛋掀起苹果般红晕,微挺的酥胸起伏着,娇甜的声音颤抖,她……身子仰在绣榻上了!
  “你……你……”
  “我……我……”
  岳霖倏的扑了过去,她来不及反抗,她已没有力量反抗,任他摆布,一切交给他了!
  口口口
  暴风雨地前奏,红妞宛似只受伤的小鸟,她的瑟缩,反而更增岳霖的疯狂,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崩溃了。
  他贪婪地望着眼前的猎物,嘴角含着诡笑,目中射着怒火,脑子逐渐麻木。
  他已听不见红纽哀求的声音,开始撕裂她的胸衣、亵裤……她挣扎,挣扎却使胸衣亵裤加快的剥落了。
  他发现她胸前是嫣红的,鲜嫩的,丰圆隆起的肌肉,烘托着两粒玫瑰色,使得他生命的火焰蓦地高腾,他抚摩着,旋而他抓紧,他的身子抖动了……
  红妞抵抗着,但她的力气显得薄弱,终于需要战胜恐惧,她?此时感到饥渴,她反而紧紧搂抱着他,男人的气息,使她陶醉,生命的火花,却在两人心灵深处燃烧!
  那一刹间,彼此的热情都动荡了,天塌,地陷,无法阻止住他(她)俩欲火的滋长,于是他搂得她更紧,他同时也脱掉了衣服,赤裸相向。她身形剧烈地一阵颤栗,热与热的交流,使她起了
  奥妙的变化,那是尝试,他俩都需要这尝试来充满彼此间的企求。
  一朵含苞未张的海棠花开放了,露滴玉润,海棠花显得更娇艳。
  但风狂雨骤,并未休止,海棠的呻吟,蜂儿却奔放了。
  两种不同的声息,构成一种美妙的乐章,但旋律由和缓而转变成疯狂!
  红烛已残,罗帐未垂,牙床上陡然坐起了岳霖。
  他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他看到了一幅海裳春睡图。
  方才的一幕,使他赫然而惊,这不是梦,但他犹如在梦中做了这件丧德败行地事—竟然沾污了红妞。
  他轻悄悄地整理衣服。
  但他并没有就此离去,他呆望着红妞那张甜睡的脸颊,见她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不敢望下看了。
  不是贪婪,不是欲念,更不是因为诱人的肉色,再度引动遐思!
  他后悔、惭愧,无地自容……他忖念:怎会做出这等事?
  如果她是妓女,虽觉有愧,终究可仗着那袋珠宝稍赎前惩。
  可惜她是位不大懂事的姑娘,她圣洁的美,超然的丽魂,竟被人摧折,岂是金钱可补?
  岳霖黯然地流泪,幽然地自叹:“姑娘!我害了你,但我还得要走,如非身系家仇血恨,我是应该等你醒来的……”
  他满怀愧对地临行一瞥,他怔了怔,旋而扯了红凌被,盖住红妞下体,他蓦自心头一酸,叹道:“岳霖啊!你太心狠了……”
  口口口
  岳霖趁着天未破晓时,掩驰客栈。
  宝贝仍未回来。
  极度的疲劳,使他再度入眠。
  不知经过多久,他被宝贝摇醒。
  宝贝手中提着黄布珠袋,晃了晃道:“霖哥,够本事吧!”
  岳霖赫然一震,星目喷泪道:“怎么?你……你把珠子要回来了,快送去……”
  宝贝一愕,道:“为啥子呀!这……这是还给咱们的!”
  “不是你要的?”
  “要?人家肯给吗?”
  岳霖幽然一叹,道:“都是你害了我!”
  宝贝不服气地道:“帮忙还帮不及呢!为什么害你?”
  岳霖心忖:“这事怪不得他呀!跟他说也没用……”又道:“你为何现在才来?”
  宝贝想起了昨夜乐子,不由笑道:“我被她们灌醉了,一觉就睡到现在,后来……后来小莺姑娘将珠袋交给我,说道:‘钱……在我们红妞小姐眼里,粪土都不如……滚吧’……我心想:‘邪门!但也真拣到便宜了’……咦!霖哥哥!你方才为什么哭?”
  岳霖只好一笑置之。
  他此时已推测出珠袋归来,敢情是红妞所为,可见红妞越发不是平常女子了。
  宝贝突然想起一事,道:“差点忘了,今天是十五啊!”
  岳霖霍然一震,道:“武林大会就在今天?”
  宝贝点点头道:“今天的亥时!”
  岳霖道:“那末我们要去了!”
  “不去怎能碰上笑面阴魔?”
  岳霖道:“笑面阴魔会不会到九幽帝君庙?”
  宝贝满有把握地道:“魔头既敢来长安,就敢去九幽帝君庙,不然,他用不着在长安现世。”
  岳霖认为有理,于是两人吃过午饭,看看西阳逐渐逐渐地西沉,不料一声闷雷,阴云密布,跟着又是声暴响,大雨似倾盆般落下!
  好容易盼到冰轮乍涌,云收雨竭,但赴会的时候,已经挨过了半个时辰。
  两人再不敢耽搁,离开客栈,出了南门,也就是里许光景,宝贝停身一指道:“看!那里就是九幽帝君庙!”
  岳霖放眼望去,但见一半山岗上;松竹交掩,淡淡地云雾中拥现着一抹红墙,此时岳霖蓦地生感,暗道:
  “魔头呀,你不来则罢,如果来了小爷再不拚个生死存亡,誓不为人?”他凄厉地一笑,而又自语道:“即使笑面阴魔不来,还有九大掌门呢?哈哈……”回手一扯宝贝,厉喝道:“咱们快些赶去!”
  九幽帝君庙在雨后云气下,蒙上层神秘色彩。
  九幽帝君庙没有人声,但院子内,两廓上却黑压压堆满了人。
  月亮团圆普照,代替了灯,但庙内并不明亮,阴沉;压制着每个赴会人的身心。
  显然是武林大会有了异变。
  就连正殿上的三位主持人,也许久没有说话了。
  正殿上悬挂着“九幽帝君”的金字匾额。
  金匾下是一长案,长案后坐着三位老者,左道右僧,中间是位一脸乌气的怪老人。
  三位年龄相若,都在五十以上,那道人身着八卦道服,背插一柄龙纹宝剑,像貌清瘦,他就是武林大会的主持人—武当掌门太真子。
  僧人身材矮小,身穿灰色僧袍,两条寿眉,斜飞鬓角,他是华山派掌门铁拂禅师。
  满面乌气的怪老人面型狭长,瘦骨嶙刚,脸色惨白,身后背了个奇大葫芦,他在武林辈份极高,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真姓名,他正是逐隐川北大巴山区的葫芦堡主—鬼爪子郭灵。
  突然一声响亮佛号,打破了寂静,那太真子电目四扫,语重声沉地道:“诸位施主,按此次武林大会,除了武当、华山外、还该有少林、嵩山、峨嵋、崆峒、青城、点苍、天山等七大掌门人出席,可惜的是……”他语音骤止,脸以倏然遽变,说道:“不料七大掌门人,竟然在赴会的中途,碰上了笑面阴魔……”
  场中人骤然一惊,立时洪动起来。
  “哈哈哈!”太真子耸耸肩狂笑续道:“诸位暂请勿燥,要知道更坏的消息,就在眼前!”
  说着由身后站立道童手中接过一面黑色小旗。
  那小旗上印着张狰狞丑恶的自脸,脸上挂着神秘而恐怖的笑容,他持旗迎风三摆,而又说道:“就是笑魔令!”
  “笑魔令—?”台阶下的人,哗然大变!
  太真子威楞一扫,接道:“这笑魔令在两个时辰前,始由贫道的信鸽传来!”
  台阶下有人战兢兢问道:“请问掌门人,信鸽怎会落到笑面阴魔之手?”
  “笑面阴魔从崆峒掌门人手中取到。”
  “这话当怎的解释?”
  “贫道以信鸽交托崆峒掌门人,请他负责联络其他帮派,准时赴会,而今七大派掌门人赴会消息毫无,却带来‘笑魔’令,凉诸施主已推知其他了?”
  “敢是崆峒掌门死在笑面阴魔之手?”
  “所以贫道因而判断七大掌门所以不来,恐怕均皆遭了魔头毒手,同时更可断言,笑面阴魔既然传来笑魔令……他就会突然地驾临九幽帝君圣庙……”
  “九幽帝君不是能克制魔头?”
  “老实说,连维护九幽帝君圣庙四位站殿将军,亦也逃亡了!哈哈……”
  太真子的悲忿笑声又起。
  场中人各自目瞪神呆,宛如大祸从天而降!
  恰于此时,庙外忽然传来三响云板。
  云板代表着有外客赴会。
  场中人不安情绪稍敛,庙门已然大开,但见武当派护法清虚真人带来两位不大不小的小孩子,年长的风度翩翩,貌相极美,年龄更轻的铃当直响,面如锅底,但那丑娃儿手中,却扛着张扎眼的白晃晃东西。
  众人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布招,布招上写着笑面阴魔四个大字,周围还有十二个朱笔“杀”字。
  太真子心中有数,料定两人为谁,就连铁拂禅师,鬼爪子郭灵也愕然大异,几乎脱口声呼。
  蓦地云板三推,庙门倏地又闪进两位年轻人,那两位年轻人显得更俊秀,其中一位也捧着个布招,中间朱笔写着“岳霖”二字,周围却是用黑笔写了二十四个“杀”字。
  太真子大感异外,厉声问道:“尔等是何用意?”
  先进来为首少年冷笑声说道:“在下岳霖,想替武林大会上略尽绵薄,杀死笑面阴魔而安天下。”
  “哼—”
  太真子冷哼一声,显然他无法相信岳灵的话,又问后进来的两位俊少年道:“你们呢?”
  其中年龄较大的青年道:“区区不管笑面阴魔之事,特来杀岳霖……”
  岳霖心头一震,回首一望,呃,是她?
  说时迟,那美少年一领掌风,兜头劈来。
  岳霖急目身形一闪,他已看出那美少年正是红妞乔装,他焉敢还手,怎忍还手?但对方的掌风太过于厉害,本能地将“魅影魑烟”身形展出,腾挪之间,倏忽地飘飞三丈。
  太真子机伶伶打个冷战,暗道:“莫非是他?”
  又见美少年冷笑一声,纤掌缓缓再次推出,岳霖已看出她发势虽慢,劲道却无法想象,若以平常掌力相接,决难抗衡,但如施出“断命追魂”一式,又恐怕她招架不了。
  只好再次卖弄身法,一时间九幽帝君变成二人的追逐场,使在场人被红妞的掌风余飚逼迫的倒退不迭,连带两厢大殿上的玻璃瓦,满天飞舞,星月无光。
  太真子见双方闹得太不像话,略一沉吟,暴喝声道:“住手,本座主持武林大会,怎让尔等捣乱会场,赶快报出师承,迟则后悔不及。”
  红妞果然招式一缓,但她却向岳霖说道:“反正你活不过今晚……”
  岳霖趁机悄声说道:“姑娘,昨夜之事,小子虽该万死,但当时情形,你也深知,那实在是不得已啊……”
  “怎么?你怪人家?气死了,接招!”
  “轰-—”又一掌劈来。
  岳霖幌身避过,忖道:“傻瓜,不会说话,抢着说话,这下可好,又把她逼火了。”
  两人停而又战,未及数合,突被一种奇异地声浪摄住,退身倾听,战斗无形立解。
  “当—当—当—”
  敢情是铜锣声。
  那铜锣声在此深夜的庙宇荒郊,阴沉悚厉,刺耳至极。
  “哈—哈—哈—”
  铜锣声已使在场人感到愕然,紧跟着凄厉地笑声大起,那笑声扯着悲昂尾音,逐渐地逼近,逼近。忽然庙外数声惨呼,但见数名武当弟子,隔着庙墙,被丢掷大殿,赫然是血溅七尺,人已经气绝而亡。
  武当掌门太真子睹状大惊,厉喝声道:“贼寇入侵,各位施主请速戒备。”
  他话音未落,笑声再起.笑声如汹涛骇浪,滚滚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黑影幢幢,阴风惨惨,大殿之前,出现了二十位以上的凶丑怪人。
  怪人们身着皂服,满面黝黑,眸子炯炯发直,竟突然僵立于地,宛似幽灵凶煞降临。
  为首一手持铜锣的怪人,突然“呵呵呵”发出三声森森阴笑,倏的,黑袍一抖,一面黑色小旗,飘落大殿几案!
  太真子等凝目望去,不禁脱口惊呼!
  “笑魔令……笑魔令……”
  那怪人冷气咻咻地接道:“令到如人到,还不先来叩见本使者?”
  太真子究竟是一派掌门之尊,已料定笑面阴魔派爪牙捣乱,把心一横,喝道:“你是何人?”
  “笑魔帐下的勾魂使者是也,咯咯咯……”
  “此来作甚?”
  “所有赴会之人,赶快随本使者晋谒笑面阴魔!”
  “倘本座们不去?”
  “嘿嘿!现成的榜样!”
  勾魂使者用手一指身边诸怪人,续道:“他等就是吃过白骨匣毒丹的武林人氏,嘿嘿!而今面目已变,徒具躯壳,有如附魔中邪,任由本使者躯使了。”
  太真子心头一凛,蓦见殿之一角,一啸长空,泼刺刺飞出一条白影,那人影一现,一团疾厉劲飚,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勾魂使者当头罩来。
  同时那白影人叱道:“借你的脑袋,权充笑面阴魔的首级吧!”
  “嘭!”
  勾魂使者还手不及,一声惨嗥,活生生被震得贴在白壁墙上,血肉模糊形同月饼。
  众人在震骇当中,才看清出手之人,竟是岳霖,登时引起轰动,不料那群被药性麻木的黑衣怪客,惨笑了—笑声如雷,呼地各挥铁掌,分成两拨,一奔岳霖,一奔殿阶下予会的武林人士扑杀。
  九幽帝君庙变成了凶杀场,怪客们死了一位,武林道的朋友,也陪上一双,风声鹤唳,星月无光,真是天昏地暗,令人不忍卒睹。
  一时间,掌声飚疾,轰天震耳,死尸逐渐的增多,血污之气洋溢着九幽帝君庙—这是一场武林浩劫!
  人愈战愈少了,仅胜下岳霖同红妞拚斗四名功力较高怪客。敢情岳霖在大肆屠杀当口,红妞不知为何也打起帮手来了。
  转眼光景,四名怪客变成三位,三位继存一位,那乔装男人的红妞,不知如何,收招身退,隐于他处!
  在岳霖独战二怪客已成火炽局面时,宫中的三位武功高手,非但视若无睹,却在这紧要关头,密商大计!
  “二兄认为笑面阴魔是谁?”太真子道。
  “你以为是姓岳的娃娃?”铁拂禅师说。
  “那娃儿用的是‘风雷一式—断命追魂’……”鬼爪子郭灵道。
  “但他们何以杀自己人?”铁拂禅师说。
  “道理很显明”太真子话音微顿,续道:“反正死的人多为我武林同道,他除了藉此以达杀人报复欲望,更可感人视听,相继破坏武林大会。”
  铁拂禅师寿眉双轩道:“但他的年纪太轻了!”
  太真子道:“先请教岳霖的掌法是否‘雷火一式—断命追魂’,还有他的身法,像不像魅影魑烟呢?”
  铁拂禅师颔首道:“不错,不错,依道兄之见?”
  太真子沉吟片刻道:“记得昨夜我等商讨笑面阴魔一事,那时贫道就认为这是场武林报复,所以当时我肯定的说,只有十八年前那场过节,才与此事前连后合。”
  “道兄指的是骷髅叟?”
  “只有骷髅叟的内家手法,才具有制人于死而无伤的本领,和那身神龙莫测的身法。”
  “但他已被我等制了卅六处大穴,又将其丢掷于火熔峪的流沙之内,怎能生存于世?”
  “但娃儿的身法?掌法?何处得来?”
  “难道骷髅叟未死,却将一身本领传给了姓岳的娃儿?”
  太真子颔首说道:“是以贫道早就认为岳霖化身笑面阴魔,替骷髅叟洗雪十八年前的血债。”
  铁拂禅师沉思良久道:“老衲仍有一事不解,那骷髅叟即便未死,穴道受阴寒交浸,形同废人,凭什么传他武功?”
  太真子反而笑道:“禅师!倘骷髅叟授以心法,偏巧那岳霖秉赋不凡,悟性超人,又当何解?”
  铁拂禅师一时语塞,恰于此时场中格斗也告于段落。
  岳霖一口气手刃了十数名强敌,虽说杀一百、一千有何不可?
  但他连残强敌,功力已自大损,极度的兴奋,换来了过度疲劳。谁料在他筋疲力尽之时,那武当派掌门人太真子却洒步殿阶,扬声说道:“姓岳的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本座,嘿嘿!武当、华山等要替惨死的武林同道结清这笔血债。”
  岳霖岂时一愣,忿忿地道:“尊驾这话是何用意?”
  太真子一按剑鞘,龙泉剑“呛啷”出鞘,剑光霍霍,剑尖遥点,冷笑一声,喝道:“笑面阴魔,你也太心黑手辣了?”
  岳霖遍身鸡栗,又惊又恨,心忖:他何以将自己当作了笑面阴魔!
  他气极而笑,笑声震撼着整个庙宇,说道:“堂堂一派之长,有何证据,血口喷人?”
  “你具有笑面阴魔的武功。”
  “笑面阴魔又是何等武功?”
  “先问你骷髅叟是谁?”
  岳霖心中一震,再不顾虑后果,仰天一啸,语似亦冰,冷冷地道:“怪不得骷髅叟前辈叫我杀死尔等,原来你们都是些不可理喻,盗名欺世之徒。”
  这话一落首,华山掌门人铁拂禅师、葫芦堡主鬼爪子郭灵,也认为岳霖真的是笑面阴魔了,纷自起立,场上也跟着一乱。
  太真子目透杀气,向阶下予会之人,宝剑一挥,首先武当弟子攻了下去。接着,其他武林道,也试探的各亮兵刃,齐拥而上。
  又一场的凶杀开始了!但在殿檐阴影处,鬼鬼祟祟闪出一条人影,他走上殿阶,却悄悄地溜到鬼爪子郭灵眼前,说道:“爹,有话跟你说?”
  鬼爪子郭灵见是爱儿亚彪,退后数步,问道:“什么事?”
  “姓岳的就是带增小玲的那小子。”
  “是他?”
  “自他进庙时,就看他很熟,后来他和那干人动手,真是越看越像。”
  “哼,一个人的面像,看起来会那样困难?”
  “爹,你可不知道,这小子衣服换了,脸也干净了,在咱们堡中时,他是个要饭的啊!”
  鬼爪子郭灵潜潜地眸了一转,怪首数点,压声地说道:“你速离九幽帝君庙,在大门外十丈左右将身形隐住,一俟老子设法把姓岳的引出,你就……”
  他声音越说越低,但见郭亚彪一拍胸脯道;“放心好了……”
  口口口
  鬼爪子郭灵见郭亚彪由后殿转去,心中暗笑:“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敢情鬼爪子郭灵听到郭亚彪一报,这位昔年黑道上炙手可热人物,登时打起如意算盘来。
  心忖:岳霖决非笑面阴魔了,两月前他还是武功平平,两月后居然武学登堂人室,明显的他在两月内得到奇遇。
  照太真子等判断,那奇遇地点,不就是离葫芦堡不远的火熔谷吗?自然火熔峪流沙也正是骷髅叟的受难之处,那岳霖功力既是骷髅叟嫡传,可见昔日克星骷髅叟,仍然健在人间无疑,由而骷髅叟才是真正笑面阴魔化身了。
  如能将岳霖设法擒住,除逼回千年娃蛇元珠,打探小玲下落,更可追出骷髅叟传授的一身绝学,则转以所训练独门毒功;笑面阴魔还有何可怕?我鬼爪子统领武林岂非指日可待?!
  他想念及此,不禁狂喜,一打量眼前情况,岳霖又已将十数名武林道人打的落花流水,只见数人伤倒地下,但却没有死去。
  鬼爪子认为岳霖功力消耗过甚,无法再发挥出“断命追魂”那招威力;暗想:此时不出手,尚待何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七声冷笑,鬼爪子郭灵以“遁地缩影”身法,倏地欺入场心。
  他暴喝一声:“朋友,这娃儿交给我吧。”
  十数名武林道向后一撤,鬼爪子郭灵托地两掌一伸,但闻“卡喳察”一阵骨节震动,两条胳臂长了半尺,十个指甲也霍地突出七寸,黑黝黝地像似十只利剑。
  这声势却使岳霖愕然一怔。
  鬼爪子郭灵乃“毒”派中首屈一指人物,全身皆毒,尤以指甲毒性奇烈,沾之身亡,就是得到他独门解药,抢救及时,也得落个终身残废。
  他之所以敢与岳霖见个高下,也就仗着这手“毒龙爪”功,但他也不无顾虑,岳霖得到其生平克星骷髅叟真传,虽是看他功力灭低,也不敢冒然走险。
  两人相对凝视一阵,谁也不愿先行出手了!
  岳霖迭次连战数十名强敌,却已到了真气不接,丹元不复境地,幸他食过千年娃蛇元珠,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趁着对方未敢遽然发招刹那,急忙摄心神,调功力,同时他已揣测出这瘦小枯干的阴恻恻怪老人,必是予会中最厉害人物。
  双方僵持片刻:鬼爪子郭灵突然撕裂般的一声呼叫,双手交叠,身影似电,霍的两手左推右送,立逼起一团奇腥黑臭旋飚,朝向岳霖当头罩下!
  岳霖见对方劲力磅礴,掌飚未到,已感有股刺脑地异味,触鼻欲昏,怎还敢怠慢!
  他本不欲再开杀戒,是以未忍向武当弟子等遽下毒手,及今他对鬼爪子郭灵却例外了。
  心念一转,他知道杀不了鬼爪子郭灵,自己也势必被杀,尽管他功力仍未调紧,但竭尽余勇的一掌之威,端也了得。
  岳霖长啸声中,霍的展出“断命追魂”!
  但闻暴天价一声巨震后,鬼爪子“蹬”“蹬”“蹬”退后七尺,一张腊白的脸,宛似蒙了层寒霜。
  岳霖也感心头一震,晃了数晃。
  乍看起来,岳霖似占了上风,但他是强弩之末,实无法再硬接对方掌力,他不禁暗地捏了把冷汗。
  而鬼爪子郭灵,却也被岳霖一掌之威吓住,他震愕:这娃儿酣斗了两个时辰,功力犹然猛烈。
  两人又在相持不下了。
  庙中武林同道目睹这场武林罕见的武林决斗,声息绝无,每个人心灵犹如压了块董石,沉重……沉重!
  时间的延长,气氛越显紧张,整个的九幽帝君庙,犹如一池死水,冷寂地使人窒息……窒息!
  这当口武当掌门太真子、华山掌门铁拂禅师,人分左右,缓缓地向场心挪动,显然两位掌门人要帮助鬼爪子郭灵共诛“笑面阴魔”,但他们没有真的冲了上去,是坐视成败?抑或有所顾忌?
  岳霖展望眼前形势,认为:时间越久,自己越危险,鬼爪子郭灵是被那招绝学骇住,但总不会长久如此?一旦看出弱点,魔头必然更凶狠,更惨忍的进招了,何况武当、华山两掌门人虎视在侧?
  他本可藉“魅影魑烟”轻功,一走了之,却顾虑起宝贝弟弟,既使自己脱身,老不死的们会不会迁怒于他?
  下意识地向四外一打量,敢情宝贝躲在殿角一块阴影处,他不是一人,而是两人,那人是谁?
  口口口
  “我是宝贝!”
  “我是小莺!”
  “呃!小莺!你是满春园的,少爷认识你……喂!怎么穿起男人衣服呢?”
  “这个先别管,可知道他是谁?”
  “跟岳霖哥哥打架的美少年吗?”
  “她就是红妞!”
  “哼!又是个母货。”
  “好难听,说话要仔细些。”
  “说惯了,一下子怎能改得了口,咦,你们也学咱作布招?……布招上为何写着杀岳霖哥哥?”
  “真不晓得吗?”
  “王八蛋才晓得哩!”
  “哼!红妞被岳霖强奸了。”
  “霖哥哥是替她梳头啊!”
  “傻小子!‘梳头’就是姑娘们破身子的隐语,该明白了吧!”
  “那也算不了什么!”
  “哟!说得好轻松,人家是黄花闺女呀!”
  “干脆嫁给霖哥哥好了,他妈的,红妞真造化。”
  “想的好美?”
  “霖哥乃天下第一美男子,武林第一大英雄,会配不上她?哼!臭娘们—”
  “别骂人,要知红妞是侠女。”
  “侠女住在妓院,活见鬼!”
  “红妞是另有原因呀!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谁和你扯起没有完,到底找我何事?”
  “老实说!叫你大哥快跑!不然,师父真要杀他,师父方才说了,再要一出手,就把那黑了心的臭男人宰掉……喂!告诉你,人家拜红妞当师父啦!”
  “谁管那么多,霖哥哥人在场中,有本事就杀吧!”
  “但师父爱他!”
  “爱他又杀他,天下会有这等事?”
  “因为师父杀了他,也不想活了!”
  “她也想死,邪门!”
  “傻瓜!杀他是想报失身之恨,不想活……却是殉情啊……师父将他比作丈夫了。”
  “那更犯不着死了?”
  “女孩家的事你怎的懂,再说,咱一半也是猜的!”
  “有了!”
  “是叫你大哥跑吗?”
  “恰恰相反,一待霖哥哥把小子们宰光,那时叫红妞再来比划比划,好歹打她一顿,杀杀凶气,然后由咱做媒,让他俩亲热亲热……”
  “拍!”
  宝贝说得正起劲之时,蓦地挨了记耳光,他摸着半边脸,一看,敢情打他的人,正是乔装改扮的红妞,见她身着男装,越发美丽,但那双剪剪秋眸,却像冰样的寒冷、慑人,他吓得打了个哆嗦,红妞早已纤手起处,点了宝贝穴道。
  红妞咬着牙说道:“小莺!把他扛起来,一会儿再收拾姓岳的……”
  话声甫落,蓦地场心传来“蓬”“蓬”“蓬”三声巨震!
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曹若冰 曹力群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2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