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秋梦痕 Qiu Mengh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4年1989年)
烽火武林
  作者:秋梦痕
  第一章 风尘隐士
  第二章 人海孤雏
  第三章 勾漏大怪
  第四章 初涉回疆
  第五章 慧眼识珠
  第六章 初试身手
  第七章 神秘少年
  第八章 老者与少女
  第九章 八魔、三绝、四奇
  第十章 搭救故人
  第十一章 夜探海心山
  第十二章 一举解纠纷
  第十三章 喜逢亲人
  第十四章 独斗禅功
  第十五章 再叙天伦
  第十六章 邪道结盟
  第十七章 娇娃显绝技
  第十八章 易容退敌
  第十九章 高手无形
  第二十章 罗刹幽灵
  第二十一章 剑气合一
  第二十二章 收徒授艺
  第二十三章 擎天手·天山神
  第二十四章 群英会武当
  第二十五章 幼童杀手
  第二十六章 夜袭惊敌
  第二十七章 小小杀魔王
  第二十八章 武当风云
  第二十九章 名师高徒
  第三十章 鬼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剑气冲天
  第三十二章 巧计救人质
  第三十三章 化敌为友
  第三十四章 降魔宝杵
  第三十五章 霸王峰顶
  第三十六章 红罗刹
  第三十七章 白家堡
  第三十八章 奇人盗宝
  第三十九章 两仇相斗
  第四十章 爱徒遇险
  第四十一章 师徒相异
  第四十二章 五大奇人
  第四十三章 邪派衣钵待传人
  第四十四章 困学求变
  第四十五章 双霸横行
  第四十六章 金色怪人
  第四十七章 走火入魔
  第四十八章 藏宝图
  第四十九章 智擒唐赛儿
  第五十章 罗天大阵
  第五十一章 见招学招
  第五十二章 巧扮猩王
  第五十三章 风火雷
  第五十四章 车马炮
  第五十五章 七巧鹊桥
  第五十六章 幽冥十王阵
  第五十七章 一波方平一波起
  第五十八章 异域奇物
  第五十九章 双姝遭劫
  第六十章 神功初试
  第六十一章 制神驭灵大法
  第六十二章 隐士齐出
  第六十三章 情仇交织
  第六十四章 两虎相争
  第六十五章 北国三绝
  第六十六章 金令王子
  第六十七章 疯狂帮
  第六十八章 武林新三角
  第六十九章 潜身敌方
  第七十章 罗刹分裂
  第七十一章 邪派恶斗
  第七十二章 珠箭双毁
  第七十三章 红罗妖姬
  第七十四章 直捣魔窟
  第七十五章 歪打正着
  第七十六章 赠物收徒
  第七十七章 宝网伏禽
  第七十八章 叛心隐伏
  第七十九章 金帝子
第一章 风尘隐士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首白帝城之作,是形容三峡之险,水流之急,有一泻千里之概。
  白帝城在西蜀奉节县之西北,今为一镇,旧址依稀,聊可凭悼,沧海桑田,使人有今昔之感。
  城之东北,有巫山十二峰,西南则森林千里,下临巫峡,悬岩削壁,奇险天成;约距城十余里,有一所简朴古雅的小庄院,其名日“翠庐”;主人伍天锡现年五十余岁,饱读诗书,博学多闻,十五年前迁隐于此;夫人谭氏,生有三子,长子仁奇,次子义稀,未迁居前,随侍其祖外出,至今音信全无,去向不明,伍氏夫妇无时不念念于怀。
  三子灵珠现年还只十三岁,是伍天锡夫人晚年所生,爱如生命,取名灵珠,其含义显然可知,诚有老蚌生珠之谓!
  伍天锡于十五年前从一父执名白洪涛者,促其迁隐时,自己还不知何故,但因这父执在当时不容分说,也就遵命而行,由湖南洞庭湖,绕道西北,几经长途跋涉,方抵于此。
  伍天锡为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然其夫人谭氏,则为名武师“太极手”谭新吾之爱女,一身武功尽得伊父真传!虽未行道江湖,但实际功候,绝不在江湖高手之下!
  这次迁隐,事先早与白洪涛默契,唯恐惊扰乃夫耳,是以一直隐瞒至今未与明言。
  连日阴雨,山风怒吼,在这崇山奇峰之间,时虽促夏,气候亦显得有点凄凉,三峡之水,素有急胜天下之称,加上近日山洪暴发,更形天翻地覆之势!
  “妈妈,今日是五月初几哪?”
  在“翠庐”庄院的上房门口,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幼童,一蹦一跳的在向妈妈问日期。
  由厨房里响起一声慈和的轻笑道:“灵儿问日期,你是想吃粽子了吧?”
  那灵儿暗暗一伸舌头,大声道:“妈妈这次又猜错啦!再看爸爸猜的如何了?”
  同时由厨房里走出两个中年男女来,男的有五十多岁,三缕长须,全无半根白色,相貌长的五官端正,满脸书卷气;女的看外貌,顶多只有四十出头,这就是伍天锡夫妇二人。
  伍天锡哈哈笑着向夫人道:“灵儿的妈,你又猜错啦!灵儿是在问他白爷爷的归期。”
  灵儿咭咭笑道:“爸猜对了!”
  伍天锡以手梳须,微微笑问道:“灵儿,爸猜对了,看你奖些什么?妈妈错了,又罚点什么?”
  灵儿道:“爸,这很容易,妈在端阳节多做点粽子就是,等会儿打两只山鸡,捉条大鲁鱼,给爸爸下酒不就行了。”
  谭夫人装着生气道:“小顽皮,你每次都是帮爸爸,真是岂有此理。”
  灵儿笑着道:“妈会武功,爸是读书人,帮助弱者抱不平呀1说着一溜烟走了。
  武天锡乐得呵呵大笑道:“灵儿言之有理,这才是你常说的江湖道碍…呵呵……”
  谭夫人见灵儿走了,也跟着笑不可抑,她笑着对丈夫道:“天锡,灵儿这孩子比他两个哥哥聪明多了,就是太诡了点,像今天,分明是问的端阳节吃粽子,他不直接向我讲,绕大圈子,嗯……结果罚啦……你说他多厉害!”
  伍天锡大笑道:“绮华,这才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呵呵……讲句实在的,自仁儿、义儿随着爸爸他老人家去后,我俩总感非常寂寞,加上住在这里,亲朋全无,乡邻又不通闻问,如无这孩子在身边吵吵闹闹的,那真是度日如年。”
  谭夫人微沉叹道:“唉……公公自带走两个孩子,迄今毫无音信,公公如果在家,看到灵儿这种姿质,不知如何高兴哩!说不定,凭公公那出类拔萃的武学,将灵儿教个三年五载的……。”
  伍天锡皱着眉头阻止道:“得了,得了……三年五年,灵儿有非常成就是不是,哼!爸爸他老人家,不是有非常武功,也不致终年劳碌奔波,凶险频频。大儿二儿,不是学成爸爸的武功,也不致今未见到面,嗨嗨……岳父他老人家又何至于几乎丧命,你也差点跟着完了!这都是武功之过。”
  谭夫人见丈夫,一提习武就生这大的气,即温柔地笑道:“天锡,我知道你不喜武学,我不应该提及,灵儿不是没学嘛?哪一天不是跟你念书,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伍天锡见太太陪小心,气也就没有了。
  沉忖一下道:“我不是恨武功,绮华,学武太凶险哪!像灵儿吧?这七八年来,跟着我读书填词,学诗学书,清静逍遥多好……”
  微沉又道:“我告诉你惊奇的消息!这孩子的文学成就,现在超出我的成就多哪。唉……可惜住在这山窝里,假如住在大都名城的话,灵儿的文名,怕不早就轰传一时了!神童之誉还跑得了嘛。”
  谭夫人笑着打趣道:“天锡,读书多了干啥,现在是满清夷帝的天下。咱们又不愿做满人的官,不然,叫灵儿去考个把状元?现在空读一肚子书,文章不能当饭吃,管哈用嘛?”
  伍天锡摆摆手道:“去休去休,真是妇人之见,何其俗也,圣贤之学,其在教人以四维八德,修身明义,那曾提做官吃饭来着?这且不谈,就以文章一道而言,如韩、柳、欧、苏之文,钟、王之字,李、杜之诗,你说哪一个不是以文成名,留传千古!”
  谭氏夫人见丈夫那股子酸劲,忍着笑,故装着不懂地道:“太公六韬,黄石三略,大概都是诗词,那关、岳之流,也是书呆子了。”
  伍天锡一翻白眼,尴尬地道:“这个……”
  谭夫人打趣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当然都是文人。”
  伍天锡耸耸肩膀道:“不讲了,不讲了,我到平台上乘凉去。”
  谭夫人轻啐一声,往前面就走。
  夫妇二人走出大门,来至一天然平台上,平台石质坚硬,呈青紫色,俗传为“张子房”曾垂钓于此。
  台外即是错关峡之上段,平台外侧,有人工所修之木栏,可凭栏远眺,烟霞回峰,江底行船,尽收眼底。
  台之左侧,有石级如梯,底伸入江,可作上下船之用,但很少有人在此乘船。
  伍天锡扶栏俯视,见江流澎湃!疾如飞瀑,洪涛击岩,激起巨浪翻天,轰隆之声,撼山震耳,行船放流江心,其势如矢离弦,其险惊心动魄!
  伍天锡看得头晕目眩!谭夫人见丈夫那种怯懦样儿,不禁笑道:“天锡,读书人,在此奇景当前,应该灵感多、文思敏锐才对;为何见景色变啦!”
  伍天锡摇头道:“老了,不中用了,心悸还来不及,哪还来谈什么灵感?”
  谭夫人笑道:“公公较你老多了,现在还生龙活虎地闯荡江湖哩!你能称老吗?这是文人最大的弱点,知道吗?”
  伍天锡被夫人抓住弱点,无法辩驳,于是岔言道:“嗯……灵珠这孩子到哪去了?江涛如此之急,可不能玩水啊!”
  谭夫人神秘地笑道:“找奖品去了。”
  “嗯!这小子可比爸爸能干多了!渔猎全行——啊!对了,我倒忘了问你,绮华,孩子常常弄来那些鲜鲤鱼,到底是从哪里捉来的?”
  谭夫人啐声道:“人还未老先糊涂!吃了几年的鱼,还不知道从何来的?真是。”
  “呵呵……天锡,白叔我告诉你哪!”
  笑语未歇,从奇岩怪石间,纵出一个苍鬓白髯的老人来;笑容满面地走向伍天锡夫妇。
  伍天锡夫妇一见,惊喜道:“白叔回来了!”
  白老人笑道:“想念灵儿,因此提前两天赶回。”
  伍天锡请白老人坐下道:“白叔辛苦了,你老这段时日里,不知打听爸他老人家消息如何?”
  白老人本来一团高兴,但一提起盟兄伍良渊时,不禁神色黯然,有不胜嗟吁之感,无力地坐下道:“天锡,为叔的这次出门,自然是为了你爸而奔波,可是,嗨!说来也惭愧,又是白跑半年多,依然没有打听出半点消息,带着两个孩子到哪去了?”
  伍天锡夫妇黯然神伤。
  白老人续道:“我是因挂念灵儿,才提前回来,要不然,嗯……我还想到边疆一带去寻寻看。”
  三人正在伤感的当中……
  突然由江中发出一声哈哈道:“啊呀!白爷爷,你回来啦!后天才是端阳节嘛?怎么?早回两天?大概也是想吃粽子吧?好极了!灵儿正在望穿秋水哩,哈哈……”
  三人闻声,向江中一看,只见小灵儿,正在惊涛骇浪中!露出半节光身体,双手高举一对金鳞闪闪的大鲤鱼!足踏巨浪!身似游龙!逆水破涛而游,蜿蜒向码头疾进;他口中说着,脸上笑着,其状轻松已极,哪把这惊险的洪流放在眼里。
  三位大人一见,把刚才的伤感,丢到九天云外去了!这个惊险的场面!看的三个大人,怕的是伍天锡!奇的是谭夫人!
  白老头喜得哈哈大笑!道:“灵儿,哈……真了不起哪!快上来,你这身水功比我白爷爷出色多哪!呵呵……”
  伍天锡摇摇头道:“原来鲤鱼是从这里来的!以后不吃也罢,多危险啊!”
  谭夫人只知儿子跟他白爷爷学过水功,但也未料到有此惊人的成就,怎不叫她惊奇出神。
  她脸上笑着口中嚷着,道:“灵儿,浪涛太大哪,可要小心点,你爸爸快吓的直打哆嗦了。”
  灵珠边走边道:“妈,这种浪涛算什么,我可不在乎!听白爷爷说过,海里的浪涛才真大哩,将来,非到大海里游他个痛快才过瘾哩,白爷爷,你老说,对么?”
  伍天锡听得直摇头。
  白老头大笑道:“对对……哈哈……到那时,白爷爷的‘七海神龙’宝座,恐怕要让位了!你快穿衣服罢。”
  伍天锡向夫人道:“绮华,你先回去,弄几样下酒菜,我好好陪白叔喝一杯,大概老人家还没吃饭哩。”
第二章 人海孤雏
  朝阳初升,金鸡三唱,昨夜的黑暗又告过去了,灵珠伸头向沟外一看,见四周一片静寂,他轻轻地溜出阴沟,顺岩石爬上平地,偷偷地钻进森林,再候半晌,不见什么异动,便知敌人确实离去,即怀着悲戚的心情,走到庄前探视,见房屋片瓦无存,余烟未尽,颓垣废墟,满目凄凉,不忍卒睹,大门外血迹斑斑、白爷爷的尸体已不知去向。
  灵珠泪流满面的,又走往妈妈痛叫处查看一番,见到的也是数块血迹,他痴痴的呆视苍穹,无言暗泣,人海孤雏,今后何托,他己不知己身之存在。
  灵珠痴呆了半天,声嘶力竭,泪己流尽,亲人被杀。家已成烬,看天色又近黄昏,他拖着无力的脚步,茫然地向乱山行进,直到日落西山,牧野苍冥之时,一阵饥渴之感,才将他由迷悯中带回现实。
  他抬头向四野了望,见莽林荆途,奇峰怪石,不明身立何地,不禁又起悲声。
  蓦然!闻到人语之声,从山的转用处,慢慢向自己接近,暗忖道:“这又是敌人不成?”
  他迅速擦去面上的泪痕,藏好电鳗宝匕,装着迷途的孩子,高声大喊大叫。
  未几,来人已到灵珠面前,在前的是四十多岁的壮年,其貌不扬,满面奸狡相,穿着倒还整齐。
  后跟的一人,原来是个女的,二十出头,脂粉盈面,徐娘虽老,风骚更见诱人。
  二人见了灵珠,似乎一怔,女的赶上两步讶然道:“小哥儿,怎么了?你的大人呢?”
  灵珠装着不在乎地道:“哥哥和叔叔都在山边。”
  男的眼睛一转道:“唉……你怎弄得一身脏,快跟我走,这里猛兽太多,被狼子咬去了才吓人呢!”
  女的一看男的,会心地一笑,接道:“是呀!小哥儿,我带你去找哥哥叔叔去,你说好嘛?”
  灵珠明知这两人不是善意,但自己今后无处安身,老待在山里也不是办法,不如随这两人,看他如何将自己处置,便点头道:“我掉在沟里,衣服弄脏了,我怕哥哥骂,你们带我回家罢。”
  女的格格笑道:“小哥儿,你家在哪儿?我们好走啦。”
  灵珠假装忖道:“我不知道呀!”
  男的微沉,向女的道:“桂妹,这‘羔子’有点‘刺儿’,我们防着点,不要‘倒绑’了!”
  女的哼声道:“没出息的,‘羔子’还没换毛,有啥‘刺’,纵然长了‘触’,到了老娘手里,又能怎样?”
  灵珠听不懂他们的黑话,也就不管这么多,大声道:“你们不带我走就算了,我自己在这里等哥哥和叔叔,他们来了,顶多骂两句,你们快走罢。”
  女的假意和声道:“走,我们马上走。”
  她说着一拉灵珠,回头对男的道:“杀才,你还不背他一程,小哥儿怎么走得动。”
  她口中说着,眼睛眉毛一阵翻动。
  男的心虽有疑,但见女的递眼色,只好把灵珠往背上一背,翻山越岭而走。
  男的一面走一面问道:“小兄弟,你哥哥和叔叔是干啥的?为何走到这深山僻地来?”
  灵珠一怔道:“我们是采药的呀,采药不到深山里,难道还在平地可采吗?”
  男的接着追问道:“采药是大人们做的事,你是个小孩子,懂得采什么药?而且翻山越岭的,怎么走得动啊?”
  灵珠又是一怔,马上道:“我放羊牧牛走惯了,怕什么!哼,每次采药草,我比他们更会找,不信我们试试!”
  女的见自己的男人,被小孩几句话给堵住了,不禁格格笑道:“笨牛,叫你少管闲事,你偏多嘴多舌,我们把他送回去不就得了?”
  男的见问不出真相,一赌气,放腿急奔,快如野马。
  女的在后紧追,一夜之间,不知走了多少路?前途略见开朗,不远处,灯光隐约尚存,大概有了人家。
  灵珠一天一晚,水米未进,肚子实在受不住了,头也有点发晕,在无可忍耐的时候,心中主意又起!即大声叫道:“怎么了,我的家还没找到嘛?我肚子饿啦,快放我下来,我不愿走啦。”
  男的嘿嘿阴笑道:“要吃东西有干粮,放你下来可别作梦,老子累了一整夜,妈的,你还耍少爷脾气哩。”
  女的横了男人一眼,意思是怪男的不够忍耐,便假意和声向灵珠道:“小宝贝,你家快到了,只要出了山,随便一打听,保你找得到,不要急,下来吃点干粮,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走。”
  男的没办法,只好将灵珠放下,打开包袱,取出干粮,内有牛肉干、米糕。顺手交一份给灵珠。
  女的找来一皮囊泉水,三人就地大吃一顿。
  男的眼睛一转向女的道:“桂妹,再前进,人家便多了,‘羔子’要不要‘薰’?”
  女的微沉,摇头道:“不到时候,前途见机而行罢,‘薰’早了怕遇着‘照子’亮的,横来架梁,那反而麻烦。”
  灵珠口中吃着,耳朵听着,这时有点明白了,心想:“这两个男女,好像曾听白爷爷所说的,‘人贩’一类人物,‘薰’大概是要用迷药了。”
  他一想到迷药,便更加警觉,暗打对付之策。
  三人吃罢干粮。
  男的向灵珠道:“小子,还要不要老子背啦?前途有人家,天也快要亮了,你该自己走一段路了。”
  灵珠暗笑这家伙原形渐露,语气大变了;满不在乎地道:“你们走得快,请在前面走,我走得慢,在后跟好了,如跟不上,你们前途等我好啦。”
  男的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人只一丁点,鬼心眼可不少!别打歪主意,老于可不上这个当。”
  女的见自己的男人完全暴露原形,心中气得要死,便大声吼道:“天杀的,你疯啦?妈的,老娘的事情,每次都是你搞糟的,你给我滚。”
  灵珠翻翻眼装迷糊,劝道:“大哥,你不愿在前途等我算了,何必生气啊?大嫂不要吵架呀,大家慢慢走就得啦,不过,我这身衣服太难看了,单独走路,怕人家笑话,还是大哥背着走好些。”
  女的横了男人一眼,转面对灵珠道:“小弟弟乖,我们到前途有市镇的地方,给你买套好衣服,还要吃顿好饭,不过……要找到你家,恐怕一两天真还找不到啊!怎么办?”
  灵珠爬到男的背上,暗中将短剑别开避免给男的发现,口中答道:“那不行呀,一定要找到,多找几天不要紧,吃了你们的饭,回家叫我大人送你很多钱就是了。”
  男的一面走,心中一面想,总想到达孩子不平常,而且有点恐惧之感!偏着脑袋向灵珠道:“小子,我们走了一夜的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哩?你到底住在哪里?”
  灵珠似是恍然道:“是呀!我也不知你们的姓名哩?我姓……周啊,人家都叫我周游,家里的人,叫我游儿,你们也叫我游儿好啦,我的家……嗯……是在乡下,距城里很远啊,我从来没进过城。”
  女的接言道:“啊……名字真好听嘛,你大哥……姓麻人家都叫他作麻谋新、我叫廖桂香,你真乖。”
  三人说着话,不觉来到一处修竹掩蔽的禅林,在星光下,仰望重宇高耸,殿角熬翘,在林梢竹隙中,时隐时现,约计规模不小。
  三人穿过竹径,顺石道来到寺前,灵珠仰头一看,山门上横书“少门副院”四字,寺旁一培,高耸入云、山门半掩,内有多深?无法看见,一座这大的禅林,全无半点声音。
  麻谋新放下灵珠,回头对女人道:“我们今天就在这寺里暂住一宿,等天明后再赶路如何?”
  廖桂香一皱眉头道:“和尚住的地方,能许我妇女住嘛,不如再起一程,另找人家借宿罢。”
  麻谋新正想反对时,不意“呼喇”一声,山门大开,从门内走出一个中年和尚来,似乎早见三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们尽管请进,小刹有的是空房间,出家人方便为门,从无男女之分,何况前程路遥,距天亮还远哩,定赶不到宿头了。”
  灵珠藉星月之光,见和尚光头发亮,身体魁梧,眼露凶光,便知又不是个好家伙。
  麻谋新一见和尚,心中直打哆嗦,暗喊:“苦也。”
  廖桂香不知麻谋新已有异样,见和尚答应住宿,反而格格笑道:“大师傅,多谢啦,请领我们进去罢,有吃的,干脆方便到底。”
  和尚哈哈笑道:“女菩萨请,贫僧一定替你办到就是。不过,你也要慈悲贫僧,结点善缘,哈哈……”
  和尚说完话,转身领路。
  麻谋新放下灵珠,拧着一把冷汗,用手拉拉廖桂香的衣角,意在阻止进寺。
  廖桂香不予理会,一手拉着灵珠,便朝里走,她见和尚身体像条蛮牛,壮健极了,心中另有所欲。
  众人走过韦护殿,转偏殿文殊院,过走廊,就是一排西厢僧舍。
  和尚领到一问静室道:“这一排都是空房,各位如何住法,请随便,贫憎‘大空’,有事招呼便到,现在替各位施主备点吃的,暂且告退了。”
  麻谋新见和尚去后、叫灵珠在房中休息,便拉廖桂香到另一房内道:“桂妹,今天我们找错地方了!你知这和尚是谁?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金色和尚啊,他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他,两午前在‘巴东’,一夜之间,奸杀十五个少女,盗走十几万银两,没想到他住在这里面,你要小心点,千万别给绿帽子与我顶啊。”
  廖桂香格格笑遁:“怕什么?我们又无多少金钱,我也不是少女,哼……你管得老娘真紧。”
  她说罢一甩头,三脚两步走入灵珠房小。
  灵珠将二人的谈话听在耳里,暗笑不止,心道:“这些家伙真下流,我只要到得人多的地方,一开溜他们就找不到了。”
  未几,麻谋新进来道:“这些房中全无被褥,今晚如何睡法?”
  蓦然——
  大空和尚在外接言道:“被褥有的,施主们请放心,马上就有人送来,观在请吃点东西,时间已不早了,待会恐有很多人来,最好各位不要外出,以免麻烦。”
  他说着进房放下手中食篮、转面又向廖桂香一笑,色眼眯成一条缝,打个哈哈,然后离开宿舍。
  廖桂香也报以一个媚眼。
  麻谋新看看不是味道,只好低头搬出食品。
  灵珠不管这么多,不客气,选好的只管吃。
  未几有一小和尚送来两套被褥,廖桂香接下分作两房;对灵珠道:“小哥儿,今晚你睡隔壁房间去罢,不要内外走动,明早我们要赶路。”
  灵珠用袖擦擦唇,依言去睡了。
  麻谋新见灵珠去后,向廖桂香道:“桂妹,我们去睡罢。看情形,今晚这寺里有是非发生,不然,刚才金色和尚不会警告我们。”
  廖桂香一面收拾碗盘,一面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顶多是一些江湖朋友在此集会罢了,我还想去看看哩,要睡你先睡罢,这里真有点闷人,我要到外面走走。”
  麻谋新着急道:“那怎么可以、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这件生意未脱手,你少找麻烦,说不定今晚还有正派人物到来,如发现我们的漏洞,连以前的事都得抖露出采,那就危险了。”
  廖桂香微忖道:“这寺里不会有白道人物来,你别噜嗦,况且,这孩子我还不想出手哩,你不见他有多乖。”
  麻谋新拗她不过,一负气倒床自睡。
  灵珠轻轻把房门关上,偷听二人谈话,证实这男女二人确为拐卖孩童的江湖下流,但并不放在心上,摸摸胁下的短剑,暗道:“我并不怕你们,只要你们将我带出山区,哼,我要走就走,凭你们还拦得住嘛?”
  他衣不解带地躺到床上,心中计划今后的去向,但是,他年龄太小,过去又未经历生活上的痛苦,他哪能想得出什么好办法。
  一阵人语声,打断了灵珠的渺茫思维,把他从迷蒙中惊得跳下床来!不禁侧耳一听,然又听不出所以然,便轻轻的打开后窗,悄悄跳出面外,像夜猫子般的转了几处屋角,他摸进了后殿。
  后殿左侧,是一排静室,这时静室灯烛辉煌,人声喧哗。灵珠不敢接近,只好在暗中偷听,一阵格格的浪笑声,使灵珠听出是廖桂香所发,暗道:“既有这个坏女人在场,我也不必偷听冒险了,等她回房时,一定会将众人的谈话告诉麻谋新。”
  他摸原路又回到房里。三更约过,果然,隔壁房门响了,只听廖桂香娇软无力地打个叼欠,口中还嗯嗯的,灵珠想在墙壁上找个窟窿看看,但一点空隙也没有。
  蓦然拍的一声,接着是廖桂香的叫骂声道:“死鬼,真的像条猪,怎的推了这多下还不醒来。”
  大概这一下打得不轻,麻谋新暖哟两声,滚得床板咯咯连声。
  灵珠差点笑出声来,忽听麻谋新问:“是什么时候了?”
  廖桂香的声音冷冷地道:“你倒睡得满舒适的,老娘被他们,这个抱一下,那个搂一把的,得来消息告诉你,还问时间哩,还不与我按摩一阵,唉……真要命。”
  又听麻谋新口中在问道:“什么消息?”
  大概手在替廖桂香按摩。
  廖桂香嗯嗯哼哼的,过了半晌道:“今夜来的江湖人物不少,几间房子都挤满了,我也记不清是哪些来路,更无暇问他们的姓名,那些死鬼只知吃老娘的豆腐,使老娘应接不暇。
  “但知他们是因一件事情由此经过,并且开会选出总负责人,明早即向甘肃进发,目的地是在甘肃、新疆交界的哈拉湖,听说是要争夺什么宝贝似的?”
  “我想,我们武功不高,争夺是没有希望,但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因此回房问问你,我们跟不跟他们一道去?”
  只闻麻谋新反对道:“不去不去!既然是武林争夺异宝,到那时不知有多少白道人物参加,我们避还来不及,怎好送上门去。”
  灵珠听到这里,知道明早脱身不易,即不待廖桂香如何答话,赶急地跳出后窗,顺着山势,放腿便跑,也不管东西南北,一口气走出十余里,山势渐渐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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