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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劫
  作者:黃鷹
  第一節
  第二節
  第三節
  第四節
  第五節
  第六節
  第七節
  第八節
  第九節
  第十節
第一節
  暗香煉影梅花路。
  路上一行十四人。
  人十四,馬有十六,八匹前,六匹後,兩匹在當中。
  當中的兩匹衹馭看兩個狹長的包袱全都密封,但雖然看不到,可以肯定,包袱裏頭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十四個人,二十八道目光之中,最少有十三個人,二十六道目光不時落在這兩個包袱之上。
  衹有一個人,兩道目光例外。
  這兩道目光森冷,凌厲!
  比雪還森冷,比風還凌厲!
  這兩道目光完全不同其餘二十六道目光,這個人也完全不同其餘的十三個人。
  這個人一身錦衣,年紀,沒有四十,也應該有三十七八,相貌雖然並不威武,神態卻是非常威嚴,一看到就知道是一個身居高位,平日習慣了發施號令的人物。
  這個人一馬當先,迎看風雪,抖開了披風,敞開了胸膛。
  一任風雪吹進胸膛,這個人的身子始終標槍也似挺直。
  這個人的身子簡直就像是鐵打的。
  健馬鐵蹄過處,敲碎了一路冰雪,踢起了一路冰雪。
  越入,兩旁梅樹越多。
  梅花滿樹芳,飄來暗香。
  錦衣人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突然勒住了膝下健馬,輕叱一聲:“孔標!”
  “在!”一個外罩披風,內穿藍袍的中年騎士應聲催馬上前。
  錦衣人頭不回顧,目不旁移,冷冷的問道:“這條梅花路有多長?”
  “約莫三裏。”孔標一躬身。“出了這條梅花路,就已是陳留縣城,我們進城的時候,那大人照計也應該到了。”
  “那飛虹就算不來,也是一樣。”
  “這個當然。”孔標擡起頭,一臉的笑。“宮大人親自押運,還有誰敢打這一對鳳凰的主意”“我宮天寶的一條鏈子槍本來就不是容易應付的士”錦衣人仰天大笑。
  宮天寶!
  那飛虹!
  平日衹在江湖上行走的也許並不熟悉這兩個人,這兩個名字,但衹要有機會到京師轉一趟,對於這兩個名字,這兩個人就不會再怎樣陌生的了。
  這兩個人,也的確很少有機會在江湖上行走。
  這兩個人就正如廿四鐵衛其它約廿二個,一直在負責當今天子的安全。
  這兩個人正就是廿四鐵衛中的兩個,大內高手的高手!
  江湖上有名的人大都不願意受人拘束,由人指派,那怕是天子至尊,但有資格列入大內高手名單之內的,一身修為都絶不曾往任何一個在江湖上有名的人之下。
  大內高手中挑選出來的甘四鐵衛更就可想得知了。
  據講禁宮鐵衛的名額一嚮衹有廿四個。
  名額雖然不變,人卻未必一定。
  廿四鐵衛每隔三年就要經過一次嚴格的考驗,同時接受候選鐵衛的挑戰,萬一敗在候選鐵衛的手上,就會被除名,由得勝的候選鐵衛補上。
  是以廿四鐵衛雖則身居高位,享盡榮華富貴,一點兒可也不敢疏忽武事。
  宮天寶六年前已經是廿四鐵衛之一,六年後的今日,還是廿四鐵衛之一。
  廿四鐵衛的制度也許還有疑問,但宮天寶的武功無論如何假不了。
  笑聲一起,兩旁梅樹的積雪,就輕輕的飛落。
  沒有相當的修為,也發不出這樣驚人的笑聲。
  積雪飛落,梅香更濃。
  千萬點紅梅血一樣點綴在樹上,飄香在雪中。
  宮天寶這纔收住了笑聲。
  “隆鼕凋百卉,紅梅厲孤芳,香飄三裏,這條路總算還好走。”
  “有宮大人在,那一條路都好走”“孔標一旁連隨又奉承一句。
  宮天寶心頭大樂,這纔回望一眼孔標。“你這小子,倒也不錯,在陳望縣蘇大人門下多久了?”
  “三年未到,兩年有餘。”
  “可有意思往京師走走。”
  “宮大人肯提拔最好。”孔標幾乎沒有滾身下馬。
  “這還得看你的武功,你若是沒有幾下子,就算到了京師,也是一樣。”
  “宮大人這麽說,卑職倒又嫌這條路太好走了。”孔標一挺胸膛。“要不,卑職正好藉這機會,一試身手,也省得宮大人坦多一重心事。”
  宮天寶領首微渭。“路太好走有時也的確乏味一點,這條路也的確未免太好走。”
  這句話出口,一個冰冷的語聲,就劃空傳來。
  “有馬代步,這條路當然好走,沒有了馬,這條路就不大好走了!”
  了字還在半空搖曳,兩個人就箭一樣從兩旁梅樹後射出,左邊一個矮矮胖胖黑衣蒙面.,右邊一個三十左右年紀,七尺長短身裁,一身錦衣,刀削一樣的一張面展露在風中”一現身兩人又前後分開,錦衣人嚮前,黑衣人嚮後!
  身形乍展,寒芒暴閃”十四匹馬幾乎同時停下,十二張刀幾乎同時出銷!
  宮天寶孔標之後的十二騎士無一不是大內高手,十二張刀出銷馬上劈下,當機立斷,毫不猶豫,刀勢之快,之狠,無一不見功夫!
  十二張刀劫竟沒有一刀能夠追及那兩人的身形!
  黑衣檬面人刀下閃過,一竄兩丈,就地一個翻滾,標起身子,悍立在一株紅梅樹下。
  紅梅還在樹上,黑衣人腳下的雪地上卻突然濺開了紅梅朵朵!
  是血不是花!
  黑衣人手中一對日月輪遍染鮮血!
  血滴如縷!
  那邊雪地上這剎那亦鮮血染遍!
  血自馬腳上狂噴而出!
  馬還是六匹,二十四條馬腳現在.就衹剩下一半,還有的十二條馬腳零落散布在雪地上,斷口整齊無比。
  黑衣人手中的一對日月輪本來就是鋒利無比的兵刃!
  錦衣人的一張刀更鋒利!
  刀光閃過,人已在當先那六騎之前,十二條馬腳纔一斷下,血雨纔一齊怒激!
  馬嘶聲方晌,六個大內高手方滄惶滾鞍躍下,錦衣人已在孔標身旁!
  孔標劍已出銷,但劍纔剌出一半,膝下健馬“少了兩條腳,悲嘶倒下!
  他的人亦一旁倒了下去!
  錦衣人去勢末絶!
  在他前面還有一匹馬,一個人!
  宮天寶!
  宮天寶的鏈子槍已然在手!
  他眼中分明,一聲怒叱,鏈子槍化成一道寒芒,閃電般飛射,飛射錦衣人璞璞璞嘆的雪地上一下子突然多出了七個雪洞!
  宮天寶的出手亦不可謂不快的了。
  衹可惜錦衣人的身形更快!
  宮天寶第八槍正待出手,膝下健馬已然稀圭圭的悲嘶倒地!
  雪地上,實時又多了一灘血水,和兩條馬腳!
  錦衣人好快的一張刀!
  坐騎剛倒下,宮天寶已從鞍上一個飛身,落在路旁的一株梅花樹上!
  錦衣人同時丈許外彈起了身子,一擡手,撮唇刀鋒上一吹,吹飛了血珠點點!
  刀立時又如一澈秋水!
  “好刀!”宮天寶脫口驚嘆。
  “本來就是好刀!”錦衣人冷冷的應了一聲。
  宮天寶這纔將錦衣人看清楚。
  刀削一樣的兩邊面頰,刃削一樣的一個鼻子。
  刀一樣鋒利,閃亮,冷酷的一雙眼幢!
  錦衣人本身簡直就已像是一張出了銷的刀,利刀!
  像這樣的一個人應該絶對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宮天寶卻完全陌生。
  “是那條道上的朋友?”他問,要知道衹有問。
  “珠光寶氣閣!”錦衣人一字一頓!
  宮天寶面色一變,回頭一聲輕叱:“小心東西!”
  一回頭他就看見十六匹馬已有十四匹衹剩下兩條腳,鮮血染紅了老長的一截梅花路!
  血還在狂噴,馬嘶聲更是不絶!
  負痛掙紮的十四騎健馬血中翻滾,雪中翻滾!
  血雪飛揚,這一條雪路,這一條血路,更令人觸目驚心!
  宮天寶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慘厲的馬叫聲,第一次看見這麽恐怖的景像,面色不由的一變再變!
  十二個大內高手同樣變了面色,也不等宮天寶吩咐,一落馬他們就已退到當中各自默看一個狹長的包袱的那兩匹健馬旁邊。
  十六匹馬之中,就衹剩這兩匹馬還有四條腳。
  這兩匹馬,卻已驚嚇的不住嘶叫掙紮,若不是兩個大內高手一旁死命拉住,早已脫疆奔出。
  還有的十個大內高手旋即迅速的在這兩馬周圍布成了一個圓陣!
  臨陣不亂,這十二個人總算沒有辜負宮天寶的一番苦心,一番提拔。
  宮天寶總算放心,這纔回頭。
  這纔留意到另外的一個人。
  孔標!
  孔標衹是跌在馬下,並未傷在刀下。
  他的面色,雖然驚嚇的蒼白,劍劫並未脫手。
  劍斜指錦衣人,孔標的一雙眼也正瞪看錦衣人,眼中殺機閃動,他人亦在躍躍欲試!
  這對他來說,到底是一個立功揚名的好機會。
  他一直懂得掌握機會。
  宮天寶看在眼內,一聲冷笑,目光亦回到錦衣人的面上,突然問:“你可知我們是甚麽人?”
  大內高手!”
  “我?”
  “宮天寶,甘四鐵衛之一!”
  宮天寶一徵。“你也知那兩匹馬上馭看的是甚麽東西?”
  “一對碧血鳳凰,波斯進貢我朝的一對奇珍異寶!”
  宮天寶冷笑。“這你還敢打這一對鳳凰的主意?”
  “外埠進貢我朝的異寶奇珍,這並不是第一次落在珠光寶氣閣之中!”
  “這一對鳳凰現在還在這裏!”
  “珠光寶氣閣現在纔動手!”
  宮天寶冷笑,手中鏈子槍嗆琅琅一陣亂晌。“我受命當今天子,率領十二黑衣衛,以血以命保護這一對鳳凰!”
  “逼我就先要你們的命,你們的血!”
  “哦?”宮天寶手中鏈子槍又一下嗆琅!
  “我傢公子正好亦吩咐,無論如何也要得到這一對鳳凰!”錦衣人接看又道:“要非如此,那裏用得看我孫壽到來?”
  “孫壽?”宮天寶面色又一變,“珠光寶氣閣的總管無情刀孫壽?”
  “對於珠光寶氣閣你倒也並不陌生!”錦衣人似也微感意外。
  “連這些也調查不到,你也未免小覷了我們大內侍衛:“宮天寶悶哼一聲。“照情形看來,這一對鳳凰,珠光寶氣閣的確是志在必得的了?”
  “若非志在必得,憑你們這些人,也配我孫壽親自出手?”
  宮天寶突然仰天大笑““金大人也知路上可能有事發生,衹怕驚嚇了波斯使者,才分成了兩批上路,現在我倒恨不得走在一起,好教波斯使者知道我朝威風,也教姓金的以後休再看低了我們大內侍衛!
  “你倒應該高興纔是!”孫壽突然仰天大笑。“否則的話,那位金大人看低了你們大內侍衛還是掌小,波斯使者面前滅了我朝威風,這就算今日僥幸逃得一條性命,回去也是死罪一條!”
  宮天寶怒極反笑。“對於我宮某人,你閣下大概知道得還不多!”
  “何必多!”
  “我們一路東歸,走馬千裏,殺人數百,就死在我鏈子槍下,也已有二十人!”
  “殺二十個小毛賊不見得就是本領!”
  “祁連雙劍,氓山十八傑,居然是小毛賊,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
  “我最少已聽過十次!”
  “這是說我宮某人手中的一條鏈子槍就衹可以殺小毛賊的了?
  “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就衹怕你連小毛賊也不如!”宮天寶仰天打了一個哈哈!
  “你何不試試?”
  宮天寶冷笑。“我可以不試?”
  “不可以!”孫壽左手一揮,大喝一聲:“動手。”
  “好!”黑衣檬面人,那邊應聲,雙手日月輪相對一撞!
  嗆琅的一聲,人與日月輪齊飛,大鵬鳥一樣飛撲保護在那兩匹健馬周圍的十二個大內高手!
  孫壽那一聲動手本來就是說給他聽的。
  宮天寶同時回頭,厲聲叱喝:“物在人在,物亡人亡!”
  十二個大內高手齊應一聲:“是!”人影縱橫,刀光閃動!
  兩張刀當先左右迎上!
  左刀“雪花蓋頂”“右刀“老樹盤根”!
  衹看走勢就可以知道這兩個大內侍衛都是用刀的好手!
  黑衣檬面人卻視若無睹,偏身欺人,雙手日月輪一撞一分!
  嗆琅兩聲,兩張刀飛入半空!
  黑衣檬面人日月輪再一展一沉,左面那個大內高手的胸膛馬上裂開一條血溝,右邊那個的一顆頭顱跟看飛上了半天!
  好重的出手,好狠的出手!
  其餘十個大內高手這纔大驚失色!
  宮天寶的一張臉亦趨凝重!
  他並沒有看到黑衣檬面人的出手,他的頭早已轉回,一轉回目光就落在孫壽面上,瞬也不一瞬!
  孫壽的目光也落在宮天寶面上!
  宮天寶心頭突然一凜!
  他也知道有目光如刀的這句說話,但到現在他纔知道怎樣纔叫做目光如刀!
  周圍也跟看多了一股濃重的殺氣!
  殺氣也竟是孫壽身上散發出來!
  宮天寶面色更凝重,雙手手背上的青筋一陣扭動,手中鏈子槍又一聲嗆琅!
  他已準備出手!
  還末出手,一個聲音突然從樹下晌了起來!
  孔標!
  孔標的語聲充滿了自信,說話同樣充滿了自信!
  “割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種小毛賊,何必宮大人你親自出手,就卑職這張小刀已經夠用了!”
  宮天寶無須低頭已知道這在樹下說話的是誰。
  到現在居然還有人認為孫壽衹是一個小毛賊,他實在覺得好笑。
  他還末笑出來,孔標一劍已飛出!
  劍光迅急而輝煌!
  孔標的氣力已盡在這一劍之上!
  他衹求一擊就中!
  這纔顯得本領,這纔容易揚名!
  他一直就在等看這種機會。
  一個人肯奮發嚮上末嘗不是件好事,但首先得做好自己,首先得使自己具備這種條件!
  孔標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具備了這種條件沒有。
  現在他總算知道,付出代價卻未免太大!
  連孫壽也替他嘆息。
  孫壽一直都沒有理會孔標,一直到孔標連入帶劍飛來,他纔側頭一望,側身一刀!
  刀光與目光幾乎同時到達!
  目光一閃,刀光一閃,孔標的一支劍突然變做了兩支,一個人突然變做了兩個!衹可惜劍每支衹得一截,人每個衹得一邊!
  孫壽一刀就劈斷了孔標的劍,劈開了孔標的人!
  好快的一刀,好絶的一刀!
  宮天寶這纔真的變了面色!
  孫壽看看孔標倒下,不禁一聲嘆息:“你用的不是小刀,是長劍,衹可惜在我面前小刀長劍都是一樣,鏈子槍也是一樣。”
  孫壽這個一樣出口,人刀就雪地上飛起。
  宮天寶大喝一聲,鏈子槍連隨出手。
  嘶嘶嘶嘶的鏈子槍的兩個槍尖就恍如驚起的兩條毒蛇,交替飛射半空中的孫壽。
  孫壽縱聲長嘯,連擋四槍,身子已往下沉,突然又猛一個折腰翻身,凌空一飛丈八,頭下腳上,連人帶刀,射嚮宮天寶!
  宮天寶雙手急翻,槍尖彈起,兩槍交替,剎那又一連剌出四槍!
  孫壽半空中再擋四刀,劈開槍勢,人刀去勢末絶,便從雙槍之中欺入,直取宮天寶的胸膛!
  宮天寶驚呼收槍,樹上飛落。
  嗤嗤的幾聲,他剛纔在身的那株梅樹的樹梢立時衹剩下光禿禿的一截!
  斷枝怒激,梅花紛飛,積雪飄落。
  孫壽人刀亦在梅花白雪中飄落。
  刀一引,人一欺,人刀又直迫宮天寶!
  宮天寶悶哼揮手,鏈子槍左右雙飛,左七右六,十三槍連氣呵成,槍槍飛取孫壽要害!
  孫壽見槍破槍,一槍一刀,十三刀急劈,便硬劈開槍勢,迫殺宮天寶……
  宮天寶有生以來還末見過這樣兇悍的人,這麽兇狠的刀,心頭一凜再凜,雙槍一飛再飛,剎那又是十三槍,人同時倒退十三步!
  十三步退盡,他耳中已接連聽到了好幾聲慘叫!
  撕心裂肺的慘叫!
  任何人都有好奇心,宮天寶也不例外,偷眼一瞥身後,正好瞥見一個大內高手斷綫紙焉般曳看一條血虹在那黑衣檬面人腳下飛起!
  黑衣蒙面人手中日月輪連隨嗆琅相撞,撞飛一連串血珠,步嚮默看包袱的那兩匹健馬!
  沒有人阻止,十二個大內高手部已變了另一種人,死人!
  斷綫紙鴦飛開的那一個正是最後的一個。
  鮮血染紅了梅花路。
  血紅雪白,觸目驚心!
  雪血上馬屍,人屍。
  馬還有悲嘶,人卻連一聲呻吟也沒有。
  黑衣人日月輪下竟無活口。
  宮天寶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吃驚也還來不及,耳邊風晌,匹練也似的刀光已在眼旁。
  孫壽就在宮天寶回頭一瞥之間,人刀一飛丈八,閃電一樣凌空飛擊而下!
  沒有人能夠形容他這一刀之疾,之重,之狠!
  孫壽這一刀突然全力飛擊,更是意外!
  宮天寶即使沒有分神,這一刀亦未必可以化解。
  宮天寶現在經已分神。
  刀光下嗤的猛飛起一道血光。
  宮天寶魁梧的一個身子.箭一樣在刀光下,血光下倒射了出去!
  一道血口由他的左肩幾乎裂至胸膛。
  這一刀再入三分,宮天寶現在就是一個死人,幸好就在這剎那.他蹴地倒射了開去。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就算沒有負傷,他也不是孫壽的對手,何況那邊還有一個黑衣檬面人?
  再下去這必然是死路一條!
  宮天寶好象並不知道,好象還記得他親口說過的一句話物在人在,物亡人亡!
  眼看着,他暴退的一個身子突然倒翻,翻身連隨拔身,一拔盈丈,半空中嗆琅一聲,手中鏈子槍飛射正朝馭看包袱的那兩匹健馬走去的黑衣檬面人!
  黑衣檬面人大笑揮手,日月雙輪迎嚮飛來的鏈子雙槍!
  當當約兩聲,槍尖日月輪上撞出了兩團火花,黑衣慷面人驚呼運返三步!
  到現在他纔知道這宮天寶的武功,遠在倒在他日月輪之下的那十二個大內高手之上!
  方纔他見孫壽從容揮刀砍開槍鋒,長驅直進,衹道這宮天寶也不外如是。
  到現在他纔知道這在孫壽不難,在他可就不易了。
  他本來對孫壽實在有些不服氣。
  到現在他纔知道孫壽這人實在有幾下子。
  宮天寶那兩槍已盡全力!
  那兩槍若是不能迫開黑衣檬面人,他就死定了。
  幸好那黑衣慷面人的武功並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高強!
  宮天寶立時精神大振,兩槍之後,又是兩槍!
  黑衣蒙面人雙輪急擋,連隨又退四步!
  宮天寶身形又落下,落下又飛起,飛落在其中一匹馭着包袱的健馬之上!
  他還末在馬鞍上坐穩,一刀雙輪已然凌空飛來!
  刀比輪更快更狠!
  孫壽的無情刀本來就遠在黑衣蒙面人日月雙輪之上!
  空氣刀中怒嘶,輪下驚裂!
  破空就恍如一對無形的魔手,抓嚮宮天寶的胸膛!宮天寶撕心裂肺的猛一聲狂吼,手忍痛一撕一擲,硬硬將馬背上的包袱連繩撕下,擲嚮凌空急落的雙輪一刀!
  這包袱若是迎上刀輪,勢必刀下粉碎,輪下粉碎!
  這包袱若是粉碎,珠光寶氣的美夢最少也得一半粉碎!
  孫壽眼中分明,呼收刀,左手一長,抓嚮那包袱,腰身藉勢斜翻,右腳就勢同時踢出踢嚮黑衣檬面人股旁!
  黑衣檬面人亦失聲驚呼,他也想收輪,衹可惜他的一對日月輪已貫滿了真氣,已是有去無回之勢!
  眼看雙輪就要砸在包袱之上,黑衣檬面人外露的一雙眼幾乎瞪了出來!
  也就在這下子,孫壽的一腳已然踢到!
  黑衣檬面人的一個身子立時斷綫紙鴦一樣飛了出去!
  喀刷的一聲,一株梅樹,在日月輪下斷成三截!
  黑衣檬面人藉力使力,凌空一個肋鬥,雪地上站好了身子!
  孫壽幾乎同時落地,連冷汗也來不及捏一把,又一聲暴喝,脫手擲出了手中無情刀!
  黑衣檬面人冷眼一瞥,那邊亦同時脫手飛出了日月雙輪!
  那剎那,宮天寶左手一擲出了包袱,右手鏈子槍就飛射而出!
  這一槍目的卻並非在人,在馬!
  槍一飛二丈,錚的穿過了還有的那匹馭着包袱的健馬馬口扣疆的鋼環!
  這一槍之準,衹怕連雙手開弓,連珠十六箭,百步穿楊的賽花榮看見,也得大拍手掌。
  槍上居然還有一份巧力,槍尖一穿過就倒捲,纏住了鋼環宮天寶一聲叱喝,一人雙馬,立時奔了出去!
  宮天寶騎看的那匹倒還罷了,後面的一匹若是走掉,珠光寶氣閣的美夢又得走掉一半!
  這一半若是一掉,宮天寶就算上頭怪罪下來,所受的責罰最少也可以滅輕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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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宮天寶這一槍實在大有作用!
  他負創忍痛策馬,右手鏈子槍曳的筆直!
  這條鏈子槍簡直就變了一條馬疆!
  宮天寶並不在乎,但求搶走那匹馬,就算連自己也變了匹馬,倘也不在乎。
  鏈子槍緊緊的曳着,突然一輕!
  宮天寶心頭一凜!
  他吃驚方罷,一匹馬已從他身旁飛過!
  這匹馬馬口扣疆的鋼環上纏看他那支鏈子槍,這匹馬原來就是他要帶走的那匹馬!
  鏈子槍的另一端還在他手上,鏈子槍也並未斷,那匹本來由他拖看走的馬居然一下子就跑到了他面前,就連宮天寶也大吃一驚!
  他實在想不到那匹馬居然是千裏快馬!
  那匹馬真的是千裏快馬就好了,衹可惜一飛嚮前的衹是一個馬頭,一個剛給齊頸斬下的馬頭!
  馬頭飛過宮天寶面前,鮮血纔嘩的一下噴出!
  宮天寶立時一面的馬血,一身的馬血!
  宮天寶這一下所感到的恐怖實非旁人所能想象,他嘩的吐出了一口苦水,瘋了一樣的嘶聲狂叫,瘋了一樣的策馬狂奔!
  孫壽這脫手擲出的一刀,的確令人驚心動魄!
  刀在馬頸上飛過,便生生將那匹馬的馬頭齊頸斬下!
  沒有頭的馬繼續奔前!
  黑衣檬面人日月雙輪實時飛到!
  寒光血光.一閃再閃,四條馬腳剎那衹剩下兩條!
  馬這纔倒下!
  斬馬腳容易,斬馬頭睏難。
  孫壽的一刀若是也從馬腳着手,馬腳即使完全斷下,宮天寶鏈子槍還在馬口銜環之上,那他帶回去的就不單止是一匹沒有腳的死馬,還有馬背上的一個包袱!
  好在孫壽不怕睏難!
  宮天寶這就衹帶有一個馬頭回去!
  飛刀斬馬頭,去勢仍末絶,奪的釘在一株梅樹的樹幹上!
  孫壽人跟鷹一樣,飛落樹旁,拔刀在手!
  黑衣檬面人同時掠到馬旁,右手先後收起日月雙輪,左手抓下馬背上的包袱。
  兩人對望一眼,分別急將包袱撕開!
  包袱裏頭是一個精緻已極的紫檀木盒。
  盒子之中,紅墊之上,就是那一對碧血鳳凰!
  一鳳一凰,高足三尺,透水緑玉雕就,雕紋之精細,已是巧奪天工,栩栩如生,非衹活靈活現這些字眼所能形容!
  真正見過鳳凰的人本來就沒有幾個。
  有沒有鳳凰這種東西而本來就已經是一個問題。
  但要找兩塊那麽同樣大的透水緑玉已經不容易,更難得的是玉中還透看一絲絲,一股股鮮血一樣的血紋。
  血紋竟又恰好與雕紋相配,整對鳳凰簡直就像在火中飛舞,火中翔翔!
  孫壽,黑衣檬面人,一時也為之目眩!
  珠光寶氣閣的人又豈有不識貨的道理。
  就最不識貨的人也應該看得出這鳳凰是一對異寶奇珍,是一對無價之寶!
  這一對鳳凰成雙成對,若是少去其中的一隻,無論是鳳抑或是凰,都是一種難以估計,難以補償的損失!
  兩人這纔真的捏了一把冷汗!
  “就是這一對鳳凰!”孫壽將盒蓋闔上,目光落在雪地上,馬血上!
  雪地上留下了一路蹄印!
  馬血赤在雪地上酒出了一條血路!
  “追!”孫壽輕叱一聲,騰身掠嚮那一族梅樹的後面。
  黑衣檬面人應聲亦自闔上盒蓋,縱身嚮另一邊的另一叢梅樹後面掠去!
  嗤嗤的一陣雪飛,兩人梅樹後牽出了兩騎健馬,連隨翻身上鞍,踏着蹄印,踏着血路,追了出去!
  馬蹄飛馳,積雪怒翻!
  怒雪!飛馬!碧血!
  血路突然中斷!
  一條河流截斷了去路。
  河面已然冰封。
  衹有冰,沒有雪。
  冰上不留蹄痕,一個帶血的馬頭放在河邊,放在冰上!
  馬從何往,人從何去?
  “好小子!”黑衣蒙面人咬牙切齒!
  孫壽的一張面亦已冰封!
  我們追下去?”孫壽冷笑。
  “這小子一走,無論去那一府,見那一官,勢必動府驚官,衹怕不出半個時辰,驛馬已飛傳信息,不出半日,周圍百裏已在官府搜查網重重封鎖之內!”
  “事關重大,地方官吏那裏敢明怠慢?”
  “我們如何?”
  “即使揀的是千裏馬,馬不停蹄,走的是青草路,路通百裏,半日之內亦無法走得出官府百裏搜查網!”
  “這就算硬闖,傾盡全力,調動我們所能調動的人手,亦難敵官府千萬鐵騎!”
  “衹有瘋子纔會采取硬闖這個辦法!”
  “將這封鳳凰拆散,斬件送出,亦末嘗不是一個辦法,衹可惜這一來,這封鳳凰最多衹值十萬兩銀子!”
  “公子要的,是整對鳳凰,不是鳳凰炒雜碎!”
  “這封鳳凰的確大一些,人出入容易,帶看這封鳳凰在身上,就連我也不知道可以走得了多遠?”
  “公子二十日之後就要在洛陽見到這一對鳳凰,公子的脾氣相信你也清楚!”
  黑衣檬面人嘆了一口氣。他說一,就連老當傢也似乎沒有辦法要他改口說二!”
  孫壽冷笑。
  “幸好這還不致於完全沒有辦法。”黑衣檬面人忽然笑了起來。
  “哦?”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因為這個人,我忽然想出了一個辦法。”
  “哦?”
  “孫總管,我們現在先回去陳留縣城!”
  “哦?”
  “陳留縣城離這裏最多三裏,宮天寶就算再快,總沒有可能在我們入城之前,就已將消息傳到!”
  孫壽無言領首。
  一聲輕叱,兩人勒轉馬頭!
  馬又再奔出,雪又冉在馬蹄下激濺!
  飛馬!怒雪!
  楊大手在怒雪下雙手交搓,一面得色。
  衹有真正見過楊大手的纔知道楊大手是怎樣魁梧的一個人。
  他的一雙手也的確夠巨大。
  這樣魁梧的一個人,這樣巨大的一雙手,任何人,都絶不會聯想到輕巧靈活這四個字。
  但你若是真的這樣以為,你就一定後悔!
  武當名宿張道人也就是因為這樣以為,足足後悔了一輩子,臨死之前,仍念念不忘那一個身子如何輕巧靈活,那一對大手如何靈活輕巧,如何一下子就將他的一支劍空手奪去,仍然隱隱記得當時脫口驚呼兩句說話。
  好快的一雙手!
  好巧的一雙手!
  楊大手的一雙手的確夠快!夠巧!
  這雙手練的正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早在十年之前,江湖上已在傳說,楊大手的空手入白刃功夫天下無雙!
  江湖上想成名的朋友很多希望找機會證明這件事!
  這所以七年前群雄大會中州,竟就有三十六個人同時找上楊大手。
  所以這纔給楊大手創下一口氣連奪雙槍一戰,八劍九環,五釣十一刀的驚人紀錄!
  這一次之後,幾乎就沒有人願意再去證明這件事了。
  除了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楊大手這一雙大手還有接暗器的本領。
  楊大手一直都沒有顯露這種本領,倘似乎還想給自己保留一些秘密。
  衹可惜五年前他親自護送一大批珠寶玉石東走洛陽,不幸遇上了獨行大盜“滿天飛花,一手七暗器”葉飛花,他不想將那一大批珠寶玉石送給葉飛花e就衹有接下葉飛花的暗器。
  那一大批珠寶玉器他真還放不開手,所以他衹好硬看頭皮去接葉飛花約滿天飛花,一手七暗器!
  葉飛花名滿江湖,滿天飛花,一手七暗器,能夠擋得住的人已經沒有幾多個,能夠空手接下的人簡直就完全沒有。
  所以一見楊大手居然就用一雙手來接自己的暗器,葉恭花忍不住就放聲大笑!
  他笑得未免太早。
  到他想收住笑聲的時候,倘最少已打了好幾十個哈哈。
  所以他的一張臉紅起來也特別來得快,走起來也特別來得快,一下子就紅到耳根,紅到脖子,一溜姻就跑出了好幾十裏。
  這之後,江湖上就沒有了這一朵飛花。
  楊大手實在想不到會令葉恭花這樣難堪,目送葉飛花離去,他最少也數了好幾十口氣。
  他並不想將自己壓箱底的本領,完全拿出來。
  自從陳留縣城開了一間集珍坊,一方面經營珠寶玉石,一方面替洛陽張虎候的碧玉齋搜購玉石珠寶之後,他實在不想多事,不想得罪任何朋友。
  生意人和氣生財,這個道理他還懂得。
  幸好這次之後,他簡直已再沒有了這種麻煩。
  楊大手這又反而覺得有些遺憾,他壓箱底的實在還有一種本領。
  他的一雙手入過自刃,接過暗器,卻還沒有機會發過暗器。
  暗器功夫不外乎手眼步法。
  一個人有這麽輕巧靈活的一雙手,目力一定也不比尋常,這加起來已經足以成為一個暗器高手!
  所以說楊大手如果不懂得暗器,無疑就等如一個一流的大廚師衹是懂得炒菜,不懂得配料。
  也有人想到這一點,卻沒有人願意證明這一點是否事實。
  空手入白刀,接暗器,這白刃及暗器都是往楊大手身上招呼,但這暗器由楊大手出手,就是他招呼別人了。
  這種招呼好象還沒有人歡迎。
  給這種招呼下來,往往就可能變成一隻刺蟑!
  有楊大手那樣的一雙巧手,快手的人到底不多。
  想變做刺蟑的人更就連一個也沒有!
  楊大手實在遺憾。
  這所以為什麽楊小劍一到了練武的年紀,楊大手就替她打了一百零八支寬僅一指,長衹三寸的小劍,除了空手入白刃之外,還教她如何收發暗器。
  知道這前因後果的人,大概一定也不會再奇怪楊大手並非以暗器揚名,何故會有一個暗器功夫如此厲害的女兒。
  楊大手也就衹有楊小劍這一個女兒。
  楊小劍本來並不叫小劍,而是叫小花!
  對於這朵小花,楊大手可謂愛護備至,連一隻螞蟻走近,他幾乎也要一腳踩死,生怕咬壞了他這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小花。
  一直到這朵小花連老虎也幾乎可以踩死一隻他纔放下心。
  那時侯,楊小花幾乎已有一條老虎那麽大,那麽重。
  那時候楊小花還未叫做楊小劍。
  小劍的名字其實還是江湖朋友費了好大的功夫,好大的心機,替她想出來的。
  江湖朋友當然看不慣這麽大,這麽重的一個人也叫做小花。
  小劍雖然同樣小,比花最低限度重好幾十倍。
  楊小花居然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她用的暗器正好是一百零八支小劍,她也實在覺得自己的確不像一朵小花。
  就算最大的牡丹花最少也要好幾百朵纔可以堆成她這麽的一個人。
  一看到這支小劍,這朵小花,楊大手就不由得嘆氣。
  就連他自己也想不到居然會有一個比他自己還要大,還要重的女兒。
  唯一令他滿意的就是這個女兒天生也是一對巧手,快手,纔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已將他的本領學得七七八八,暗器方面也沒有辜負他的一番苦心。
  到目前為止,楊小劍的那一百零八支小劍最少已打死了三十六條好漢,打傷了七十二條大漢。
  那三十六條好漢,據講都是頗有來頭。
  這所以近這兩年以來,很多事楊大手都已用不着再操心。
  就連每三個月一次送往洛陽碧玉齋的玉石珠寶,這兩年以來他也交由他這個女兒押運。
  到目前為止,楊小劍還沒有出過岔子。
  楊大手最感安慰的就是這件事。
  今日是十五。
  這個月的十五又是給洛陽碧玉齋張虎侯送珠寶玉石的日子。
  這一次搜購的珠寶玉石並不多,對於這楊大手實在已沒有多大興趣。
  這十多二十年辛苦經營,他在陳留縣城混來混去也衹是混了一個第二,張虎侯早已成了洛陽的第一財主。
  張虎候的一張刀雖然他也很佩服,但最令他佩服的還是張虎侯賺錢的本領。
  他所有的興趣不知何時已完全集中到這件事之上。
  於是他派出了江魚徐可兩個師弟。
  這兩個師弟總算不負所托,替他找出了張虎侯賺錢的秘訣。
  他總算知道張虎侯表面上衹是碧玉齋的老闆,實際上還是飛夢軒,落月堂,出二閣的老闆,除了珍寶玉石的生意之外,兼開酒樓,賭場,妓院!
  酒樓,妓院他都不惑興趣,他這個人除了珠寶玉石之外,就是喜歡一件事賭錢!
  所以他實在很高興接管張虎候的落月堂,碧玉齋。難得出二閣的雪衣娘,飛夢軒的顧橫波,也有取代張虎候的位置,自己來做老闆的意思。
  三個人一拍即合,衹等機會一到,合力同心,瓜分張虎侯手上的成果。
  張虎侯並不知道。
  他們衹怕張虎侯知道,表面上功夫都做到十足。
  楊大手依舊替張虎侯搜購珠寶玉石,每隔三個月的十五依舊送到洛陽碧玉齋。
  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時機還未到,他寧可等待也不願意輕舉妄動。
  他有這種耐性。
  這種耐性卻好象已到了極限。
  最近這兩次對於替張虎候的碧玉齋搜購玉石珠寶,他已顯得不大起勁。
  不過今日他卻似乎遇到了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怒雪下看看一箱箱的玉石珠寶搬上馬車,居然還一面得色,交搓看雙手起來。
  這一次的珠寶玉石衹有七箱,兩箱大,五箱小。
  兩大五小的七日箱子現在都已在馬車上。
  楊大手這纔轉過身子。
  一個女孩子連隨映入他的眼簾。
  這個女孩子居然比他更高大。
  女孩子一身火紅衣棠,粗腰上束看一條長大得出奇的腰帶。
  這條腰帶其實也並不怎樣長大,攤開來最多也不過夠做普通兩個人的衣服!
  腰帶上三排小劍,每排三十六,加起來就是一百零八。
  這樣的一百零八支小劍,這樣的一個女孩子,這不是楊小劍是誰?
  楊小劍的手中牽看一匹馬。
  高頭大馬!
  看見這匹馬,楊大手不由就挂心。
  這匹馬化了他好幾百兩銀子,化了他最少三個月的時間,幾經辛苦纔從關外馬客手中買來。
  這匹馬雖然不是寶馬,最低限度可以騏起楊小劍一口氣跑三裏。
  馬來的時候神采飛揚,現在好象已筋疲力竭。
  這匹馬一次來回。怎也可以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休息。
  衹可惜就算是寶馬,馭着楊小劍這樣的一個人在陳留洛陽之間一次來回,最少也得休息兩個月。
  楊大手實在挂心,這匹馬給坐垮了之後,那裏再替楊小劍找來第二匹坐騎。
  楊小劍好象不知道她這個父親在替她這樣挂心,她拉看那匹馬一直走到楊大手面前,叫了一聲:“爹,都準備好了?”
  這一聲簡直像旱天晌了一下悶雷。
  好在楊大手已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他點頭。“你也準備妥當了?”
  “嗯!”楊小劍嚮馬車那邊瞥了一眼,忽然間:“這一次一共有多少箱珠寶玉石!”
  “衹有七箱。”
  “比上次又少了三箱?”
  楊大手道:“對於這件事,我實在已沒有多大興趣。”
  “爹,依我說,到不如跟張虎侯拚了!”
  “還不是時候,但也快到了,你到了洛陽,找機會去一趟飛夢軒,看你的兩個師叔跟顧橫渡,雪衣娘兩個到底弄成了怎樣。”
  “這個我省得。”
  “還有昨晚我給你的那封信,莫忘了收好,見面的時候,交給你的兩個師叔。”
  “爹就是嚕咽。”
  “你就是這個脾氣。”
  楊小劍一掠頭巾,掠下了好幾朵雪花。“我今早外面走了一趟,聽說因為波斯進貢我朝的一對碧血鳳凰日前就在城外三裏被颳,落在珠光寶氣閣的手上,各地官府現在正在全力追尋,進出各地的人貨都不免一番嚴厲的審問,甚至於路上亦隨時隨地可能被截下來搜查!”
  “我們集珍坊的馬車往來洛陽陳留之間,並不是一次半次,十年來一直沒有中斷,這個沿途的關卡大概都已知道,相信還不成問題,再說”楊大手大笑,“我們的馬車上沒有那一對鳳凰,要怎樣就由得他們怎樣好了。”
  “諒他們也不敢在我面前給我多大麻煩!”楊小劍亦大笑了起來。
  她笑得簡直就像是楊大手一樣。
  這笑聲一起,楊大手的笑聲就停下,皺起了眉頭。“小劍,我已經不止一次告訴你,爹是男人,不是女人,你不能每一樣都嚮爹學習,一個女孩子好象你方纔那樣笑,最少可以嚇跑好幾條街的男人。”
  “這又有什麽要緊?”
  “都給嚇跑了,那裏還有人上門說親?”
  “沒有了最好,反正我這一輩子,就是想伴看爹爹你。”
  “傻孩子,”楊大手大笑。“女孩子遲早總是要嫁人的。”
  笑在面上,楊大手一個頭卻在發痛,為了這件事,倘實在已傷透了腦筋。
  要找一個可以與楊小劍匹配的男人已經不容易,何況還要這個男人上門說親?
  “這一次的到底又是什麽東西?怎的這麽重?”楊小劍的目光又回到了馬車那邊。
  馬車的兩個輪子,正深陷在院子中的雪地上。
  “還不是珠寶玉石?”楊大手轉過半臉。“衹不過多了一對銀打的金童玉女,是北城玲瓏閣的老闆韓康托運的東西。”
  “我們可不是開鏢局。”
  “那東西他是要送給怡紅院的姑娘“如意”,怡紅院跟碧玉齋多少也有來往,東西有你在一旁一定萬無一失,因利乘便,所以他就老實不客氣了。”
  這一堆說話之中,總算還有一句是楊小劍中聽的說話。
  東西有你在一旁一定萬無一失!
  楊小劍所以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到了碧玉齋,你給張虎侯說一聲,看他通知怡紅院的“如意”派人到來領取就是。”
  “何不由我直接送去?”
  楊大手笑了。“如意”不錯也是個女人,怡紅院可不是你們一般女孩子方便去的地方“哦?”楊小劍面色激紅,轉口道:“馬車約兩個輪子都深陷地面,那一對金童玉女到底有多重?”
  “變做銀子大概怕也有萬來兩。”
  “如果我是韓康,到不如送張銀票算了,反正那一對金童玉女就不賣掉,遲早都得熔掉,鑄做銀錠,那位“如意”姑娘所喜歡的大概也衹是銀錠,給你一張銀票反省卻做一番工夫。”
  “這也是事實!”楊大手拍手大笑。
  好大的一雙手,衹一拍,就連他身旁那株梅樹之上的積雪也給掌聲震蕩的嘆嘆飛落。
  積雪飛落!梅香亦濃。
  這一株梅花,還衹是吐蕊。
  疏雪片片,梅花未吐,暗香已遠遠。
  暗香不遠。
  暗香就在竄前。
  竄前一株玉梅橫瘦影。
  梅清月蛟雪光寒。
  金天祿獨立竄前,一張面亦冷以冰,寒如雲。
  “宮大人,事實是事實,可不是我姓金的小覷了你們大內侍衛!”金天祿的語聲都是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宮天寶一個頭低垂,連一句說話也沒有。
  “波斯使者方面我可以盡量隱瞞,行程方面我可以盡量延長,但最多也不過一月的時間,這時間之內,你們若不將這一對碧血鳳凰尋回,趕送京師,你們固然是一條大罪……”
  “不是你們!”一個冰冷的語聲實時一旁晌起!
  說話的那個人的面容同樣冰冷。
  那個人約莫三十左右年紀,身裁瘦削,觀骨高聳,面容清瘦,清瘦中卻見威嚴!
  “那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皇上命我陳留縣城接應,鳳凰並未進入陳啓縣城!”
  “颳案就發生在城外三裏,可以說是已入陳留縣城,皇上怪罪下來,衹怕你脫不了關係!”
  那個人悶哼。
  “這在他官天寶固然是一條大罪,我金天祿亦難免撤職查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到時我不免就要替自己分辨幾句!”
  “你準備也將我那飛虹牽涉在內?”
  “一條罪三個人承襢總比兩個人輕鬆得多,同樣,一件事三個人齊心合力解决,總比兩個人來得容易,那大人不妨考慮清楚!”
  那飛虹又一聲悶哼。
  “況且”金天祿接續下去。“事情又不是完全沒有頭緒,最低限度我們已掌握一條綫索,已知道這是珠光寶氣閣所作所為!”
  “金大人對.於珠光寶氣閣知道多少?”
  “我即使一無所知,你們大概都經已知道些少,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種學問,衹知道些少,衹要發生興趣,再下一番苦功,不難就會知道很多的了。”金天祿負手憲前,眼望窗外。
  窗外一支玉梅構瘦影。
  梅清雪光寒,月冷欄幹麯。
  月落天西,九麯橋上風利如刀!
  風中沒有梅香,就連酒香也沒有。
  飛夢軒最少已有半個月沒有賣酒,沒有營業。
  燒毀的主軒還末重建,一時又找不到適當,又可以信任的助手,張虎侯索性就完全丟開,衹等過了這一個鼕天再說。
  反正他又不是衹做這一種生意,全憑這一間飛夢軒賺錢。
  這件事他好象並沒有跟楊小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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