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忆文 Yi We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8年1987年)
飞音剑
  作者:忆文
  一把削铁如泥,能吹毛立断的神兵利器——“飞音剑”
  自是引来无数人的垂涎。为此,费家庄的老庄主竟遭恶仆吴天良的暗算身亡,其子费天仇为报父仇历尽艰辛,学成了绝学“斩龙九式”。并在“福宁堡”邓老堡主和其女邓瑞君的帮助下,终于手刃血仇。
  正当费天仇与邓瑞君佳期临近之际,邓老堡主的忽然失踪,使费天仇不得不担负起远赴苗缰寻找泰山的重任,费天仇凭着超人的机智和高绝的剑术,不仅摧毁了为害苗疆多年的“青龙帮”,且在大河酋长丁国玉的帮助下逃脱了食人生苗的追杀,并中途救下了靓女芮映雪。芮映雪身患重疾昏迷不醒,费天仇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为其推宫过血。
  面对那裸露无遗且性感迷人的玉体,虽血脉贲张,但还是未趁人之危。早已对其芳心暗许的芮映雪在苏醒后感激之余,自是主动献身……
  脱险归来正欲共建爱巢的费天仇,在得知洪泽湖匪患猖獗时,不顾自身安危,假冒胡凌飞之名,深入匪穴,并与人性尚未泯灭的匪首龚红红与小桂花有一段露水情缘。最后,虽匪患得除,但龚红红与小桂花也双双香消玉殒。费天仇虽拥有了邓瑞君与芮映雪两位美娇娘,但他英挺面庞上,却从此再没有了笑容。
  第一章 血海深仇
  第二章 斩龙九式
  第三章 蛮荒之地
  第四章 片马梅心
  第六章 南疆之恋
  第七章 深入匪穴
第一章 血海深仇
  夜黑,风高,浪大!
  东海‘望天岛’的西岸礁石间,溅起了丈高浪花。
  二更时分了,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小船,它正冒着强风大浪驶向‘望天岛’的西岸边。
  ‘望天岛’上一片漆黑,除了随风摇晃的树木,看不见任何景物。
  小船在巨浪中剧烈颠簸着,惊险万分,随时都有被巨浪吞噬的可能。
  但是,那艘小船却不畏艰险,竟随波破浪,逐渐驶近了‘望天岛’的西岸边缘,同叫也看清了小船的尾舵上,蜷坐着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
  老人看来已有七旬,除了他两道炯炯目光,一身灰衣,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见他两臂紧抱着舵杆,奋力与巨浪搏斗,显然,他竭力想使船头对正岸边的一处沙滩。
  根据老人这份惊人的胆识和臂力,他不但身具武功,而且也极熟悉海的水性,只见他趁着一个滚滚而来的大浪,“哗”的一声冲向了岸边。
  紧接着,猛的仰身一扳腋下的舵杆,小船趁势一个横斜,“嚓”的一声滑上了沙滩。
  也就在老人技巧的将小船滑上沙滩的同时,岸边乱石矮树间,突然纵出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奔向了小船。
  那是一个英挺健朗的少年人,浓浓的两道挺眉,朗朗的一双星目,胆鼻方口,古铜色的皮肤,看来年纪已二十三四岁。
  少年穿一身土布衣裤,系一条粗布腰带,但在他的腰带上却斜插着一柄贴金嵌玉,嵌有各色宝石的古斑宝剑。
  只见他一面飞身奔向小船,一面感动忧急的说:“林世伯!林世伯!这么大的风浪,您为什么还送粮食来?”
  说话之间,业已飞身奔到了小船近前。
  但是,早巳跃下小船,急忙将小船拉上沙滩的老人却直起腰来说:“天仇,我今天没送粮食来,我是给你送消息来了!”
  被称为天仇的少年听得一楞,不由惊异关切的问:“林世伯,什么消息?”
  灰衣老人道:“最近这半个月来,又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在沿海一带出现……”
  英挺健朗少年听得目光一亮,眉宇间杀气立现,不由关切的问:“可是三年前杀死我爹的那个蒙面歹徒?”
  灰衣老人却迟疑的说:“很难说,不过,这个黑衣蒙面人的武功也很高强……”
  少年立即关切的问:“可是有人已和他交过手了?”
  老人立即正色道:“何止交过手?有的人还联合了同道围攻过他!”
  少年不由有些失意的说:“结果还是被他跑掉了!”
  老人却愤然叹口气道:“他倒是没有逃,那些围攻他的人反而几乎全部死在他的剑下……”
  少年听得星目一亮,脱口恨声道:“不会错了,就是他,当年杀死我爹的那个黑衣蒙面歹徒也是用剑!”
  老人却凝重的说:“用剑的人当然很多,我们不能马上肯定就是他,不过,这个人的确有几分令人可疑……”
  少年却悲愤的切齿恨声道:“我费天仇在这个小岛上,两三年来,忍辱偷生,苦练武功,为的就是手刃亲仇,今天总算让我等到了!”
  灰衣老人却忧虑的说:“我们当然希望是那个歹徒,怕的是……”
  少年费天仇却断然道:“林世伯,不会错了,侄儿有预感,一定是他!”
  灰衣老人却忧急的正色道:“我林松海这三年来,深更半夜,渡海送粮,还不是希望你早一天为你死去的爹报了血仇可是……他的武功太高了呀!”
  费天仇却双眉一剔,目射寒芒道:“可是侄儿的武功也较前大有进境了呀?!”
  老人林松海一听,立时望着满面杀气的费天仇,毅然颔首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
  费天仇听得目光一亮,脱口急声问:“您是说,那个歹徒正在对岸和人打斗?”
  林松海一听,也觉得自己说得太急切了,难怪费天仇听得没头没脑。是以,恍然“噢”了一声,歉声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根据和那人交过手的武林侠士们说,他们曾经暗中跟踪过那人,发现他鬼祟的进入‘福宁堡’外的乱石荒草中后,就再没见他出来……“费天仇听得心中一惊,问:“这么说,那人是‘福宁堡’的人了?”
  林松海正色道:“我也是这样怀疑。明天一早正巧是‘福宁堡’一年一度征选护堡武师的日子,这是一个唯一进入‘福宁堡’的大好机会,错过明天,就得再等一年,所以我今天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就来接你了……”
  费天仇却迷惑的说:“您是怀疑‘福宁堡’的邓老堡主林松海正色道:“如果那个黑衣蒙面歹徒当真藏匿在‘福宁堡内,堡中所有的人都有嫌疑,当然也包括邓老堡主的女儿在内!”
  费天仇却迷惑的说:“可是,听说邓老堡主父女惯用的兵器是刀呀?!”
  林松海一听,不由有些生气的说:“你没听说过,名将高手,十八般兵器件件精通的事?”
  如此一说,费天仇立即迷惑的“噢”了一声,自语似的说:我们‘费家庄’和‘福宁堡’虽然没有来往,可也没有仇嫌……”
  林松海立即正色道:“我也没有要你认定邓老堡主父女之一就是凶手,只是要你谨慎小心。严格的说,老一辈问的恩怨仇嫌你们小一辈的未必清楚!”
  费天仇一听,赶紧恭声应了两个是。
  林松海却催促道:“好啦,我们走吧!”
  费天仇再度应了声是,即和林松海协力将小船推进海里藉着一个退浪驶离了沙滩。
  风势未减,海浪如山,天空和海面依然漆黑一片,林松海紧紧的抱着舵杆,艰苦的操纵着小船驶向了东海岸。
  由于风大浪高,林松海全神贯注在掌舵上,费天仇也不敢和林松海交谈,因为一个不慎便有翻船的危险。他这时也正好趁机想一下明天一早前去‘福宁堡’应征护堡武师的步骤和计划。
  他不认识‘福宁堡’的邓老堡主,邓老堡主父女也从来没见过他,而他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从未对他谈过‘福宁堡’。
  因而,他反复不断的在心里想着,总觉得邓老堡主不大可能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当然,林世伯说的也不无道理,老一辈的仇嫌,未必肯对小一辈的人说,因而他对父亲从来不谈‘福宁堡’的事,认为其中一定有所原因。
  将近一个时辰的艰苦航行,终于到达了东海岸。费天仇趁林松海借海浪冲击之势将小船滑上沙滩的同时,他已飞身纵上了沙滩。
  紧接着,两人协力将小船拖离水边,同时吁了口气,并抖了抖身上的海水。
  林松海一面游目察看岸上的形势,面迟疑的说:“让我看看,我们现在的位置是什么地方……”
  费天仇虽然在‘望天岛’上避仇居住了近三年,但沿海的形势他依然记得清楚。
  是以,就在林松海说话间,他的目光一亮,举手一指正北一道伸入海面的突崖,道:“林世伯,好像是‘鸭嘴崖’!”
  说话之间,林松海也看清了正北一道堤崖伸向大海,因而颔首道:“不错,正是‘鸭嘴崖’!”
  费天仇见他说对了,不山兴奋的说:“这么说,距离‘福宁堡’也不太远了。个把时辰赶到后,还可以在堡外草窝里睡一会儿!”
  林松海却迟疑的说:“为了报亲仇,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侄儿都不在乎了!这点儿湿衣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林松海一听,不由激动的赞了声“好”,同时叮嘱道:“千万记住,进入‘福宁堡’后,不但要随时提高警觉,更不可泄露自己的身世底细……”
  费天仇却忧虑的说:“侄儿虽然处处小心,可是,如果那歹徒确是杀害我爹的凶手,他必然仍认得我……”
  林松海立即正色道:“所以你才要随时提高警觉呀!”
  费天仇颔首应是,同时关切的问:“林世伯,侄儿进入‘福宁堡’后,万一有重大的疑难问题,如何向您连络?”
  林松海不由凝重的说:“你进入‘福宁堡’后,我恐怕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再说,如果你我连络被那歹徒发现了……”
  费天仇一听,立即会意的说:“对,如果被那歹徒知道了您一直在照顾着我,他一定会趁机向您老人家下手……”
  林松海立即豪气的说:“我已经是半身人土的人了,我还怕他暗算我?我怕和你经常连络。一旦被‘福宁堡’的人发现,误以为你别具用心,另有图谋,那就不好了!”
  费天仇一听,连声应是,急忙拱手恭声道:“世伯保重,侄儿走了,设非万不得已,侄儿绝不去找世伯!”
  说罢转身,展开身法,迳向‘鸭嘴崖’方向如飞驰去。林松海突然想起一事,又急声叮嘱道:“天仇,万一碰上那个神秘人物,千万不要和他硬拚久斗,最好智取……”
  飞驰中的费天仇一听,立即回头挥手,道:“侄儿晓得!”
  说罢,加速身法,直向‘鸭嘴崖’驰去。
  一阵飞驰已登上了‘鸭嘴崖’,只是崖上乱石杂树,荒草丛生,乍然间尚看不到路径。
  转首再看数里外高处的‘福宁堡’,一团庞大黑影,数点闪烁红光,显然是堡墙上的灯笼。
  费天仇虽然没有进入过‘福宁堡’,但他在堡外却看过‘福宁堡’的雄伟气势。
  所谓的‘鸭嘴崖’是根据它的地形而命名,由于大吉山的东山角,尖尖的伸入海内,远远看来很像个鸭嘴,所以就呼它为’鸭嘴崖’。
  另一个原因是由伸入东海的鸭嘴向西方的大吉山走,不出数里,山势突然凸起,看来很有些像个鸭头。这也是把伸人东海的山角称为‘鸭嘴崖’的原因之一。
  但是,‘福宁堡’却就建立在那座隆起的鸭头上,因而更显得‘福宁堡’宏大巍峨,气势不凡。
  沿着‘鸭嘴崖’向‘福宁堡’飞驰,愈向前进山势愈崎险,乱石树木也愈多。尤其崖北势高,伸进了大海,随着巨浪的冲击发出了“轰哗”慑人的响声。
  费天仇沿着‘鸭嘴崖’向西飞驰,他记得‘福宁堡’的堡门前有两条分向左右的大路,一条是通向‘卧虎寨’,一条是通向‘玉凰谷’,这两处都是当今武林中的著名世家。
  随着费天仇前驰的身法,‘福宁堡’高大堡墙上的数盏红灯,愈近看得愈真切了。
  渐渐,气势雄伟的‘福宁堡’,也隐约现出了它的轮廓。
  但是,就在这时,前面乱石荒草矮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宽大黑影,正飞身向这边驰来。
  费天仇心中一惊,急忙刹住身势,闪身隐在一座大石后。
  继而凝目一看;发现那道宽大人影的身法奇快,也就在他隐身在大树后的同一刹那,那人已到了十数丈外。
  只见那人一身黑绒大斗蓬,黑巾罩着头面。
  费天仇一见那人黑巾罩着头面,脑际“轰”的一声,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挺身就待拔剑。
  但是,就在他握住剑柄的同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林松海的叮嘱声音万一碰上那个神秘歹徒时,千万不要和他硬拚久缠。
  心念及此,他愤然拔剑的手,立时停握在剑柄上,但是,他炯炯的目光,却依然怒视着那个急急驰来的黑巾罩面人物。
  因为,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想到了许多问题。
  首先,他想到这个身披黑斗蓬,面罩黑巾的神秘歹徒,是否就是杀害他父亲的那人?
  其次,根据来人的快速身法,林世伯说的不错,这人的武功的确远在他费天仇之上。
  再者,不管对方是否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如果没有把握将对方置死,甚至反而死在对方的手下,岂不太愚蠢太不智了吗?
  尤其三年前父亲碰到那个身披黑斗蓬,头脸罩黑巾的歹徒时,身边尚有护庄武师吴天良同行,当时以他们两人之力,尚且被他将吴武师杀伤,父亲剑中要害身死,如今他费天仇一人战他,自然更不是他的敌手。
  当然,他在‘望天岛’上已苦练了将近三年的武功、剑术较前已大有进步,但对方歹徒也同样的在苦练武功,以防他费天仇报仇。
  所谓“力殆智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内心的复仇怒火虽然高炽,却也不能逞强送死,使父亲死不瞑目。
  就在他心念电转间,飞身弛来的黑衣死徒,突然在前面一片荒草乱石问,一个折身,又继续向东北方驰去。
  费天仇看得心中一动,这么深的夜晚,这个神秘人物跑到‘鸭嘴崖’来作什么?
  因为‘鸭嘴崖’长伸入海,几达一里左右,尤其东北崖,更是荒无畸险,多是杂树乱石,既无人迹,也无村落,他深夜到这儿来,到底为何?
  由于有了这一疑问,他决心悄悄跟踪下去看个究竟。
  是以,一俟对方驰出十数丈外,立即以轻灵小巧的身法跟了下去。
  但是,对方的身法奇快,如果他以小巧闪躲的身法跟踪,必然被对方跑掉,在这样的情形下。费大仇不得不尽展轻功向前追去。
  他一面追一面想,他觉得林世伯判断的没有错。这个神秘歹徒的确藏匿在‘福宁堡’中。因为,这个神秘歹徒方才驰来的方向,正是山‘福宁堡’的凸崖‘鸭头’上驰下来。
  但是有一点却令他非常不解,那就是何以在他刚刚登上‘鸭嘴崖’不久就碰到了这个神秘歹徒?
  是凑巧?还是这个神秘歹徒一直跟踪着林世伯,知道他这时要经过‘鸭嘴崖’?还是歹徒他每天深夜此时都要出来?
  也就在他—面飞驰一面思索问,前面矮树后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将他的去路挡住。
  费天仇骤吃一惊,急忙刹住了身势,惊得险些脱口惊呼。
  因为,挡在他身前—丈五尺处的,正是那个身披黑绒大斗蓬,头面罩黑巾,仅露出一双炯炯大眼睛的神秘歹徒。
  费天仇楞了!但是,那个冲秘歹徒一见费天仇,也瞪大了两眼楞了。他似是要发出一声惊“咦?”却急忙在唇边刹住了。
  一看这情形,费天仇顿时恍然大悟,面前的神秘罩面歹徒,就是三年前杀害他父亲的凶手。由于对方歹徒认识他费天仇,乍见之下,大感意外,所以才惊呆了!
  费天仇心念及此,复仇的怒火高炽,那还顾得厉害,立即厉喝问:“你可就是杀死我父亲的那个蒙面狗贼?”
  但是,对方神秘歹徒听了,却目光一阵闪烁,突然在斗逢内“呛”的一声撤出了长剑,一声不吭,寒光电闪,咻的一声就向费天仇刺来。
  费天仇一见,哪敢怠慢,也急忙“呛”的一声撤出了腰间短剑,只见一片蒙蒙青蓝光华,挟着丝丝慑人声音,直向歹徒刺来的长剑斩去。
  对方神秘歹徒一见费天仇手中的短剑,惊得急忙撤招沉剑,目光中立时充满了贪婪之色,但他宝剑一闪,又向费天仇的右肩削来。
  费天仇一面切齿怒惊,一面旋身竖剑,再向对方的长剑斩去,同时哼声道:“知道我费家‘飞音剑’厉害的没有几人,你到底是谁?”
  对方目光渐显怨毒,宝剑招招紧过,专攻费天仇的要害,但始终不吭一声,也不发言。因为费天仇手中的‘飞音剑’厉害,使他的剑招一直不能随心所欲的发挥施展。
  费天仇这时不但证实当面歹徒就是三年前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一直期待出现的血海仇人,同时也断定对方必是与自己熟悉的人,为了怕他费天仇听出他的声音,所以才一直不敢吭声。
  但是,数招过后,对方歹徒的紧张心情趋平静,剑势也一招比一招凌厉,而‘飞音剑’对他也渐渐减低了威胁。
  费天仇的功力剑术,到底逊了对方一等,如果手中使的不是祖先秘密传下来的‘飞音剑’,这时恐怕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黑巾罩面歹徒的剑势突然再一加紧,费天仇更是左对右挡,险象环生,迫得他步步后退,不得不纵上岩石,跳下地面,左闪右避,疾跃飞腾。
  费天仇一看这情形,知道死在对方手下已是迟早之事,倒不如和对方拚个同归于尽,总算替死去的父亲报了血仇。
  是以,心念电转,决心全力一拚,但是,身后突然传来崖下巨浪冲崖的慑人响声。
  费天仇心中一惊,趁势回头,发现身后一片漆黑,冷风袭面,显然已到了崖边。
  他在‘望天岛’住了将近三年,一听崖下海浪的声音,不但断定海水极深,而且崖高至少五丈以上。
  到了这时候,他已无所选择,只有保命跳海,然后再苦练武功,等待手刃此贼报仇,如果再逞强苦斗下去,必死无疑。
  也就在他回头一看,心念电转的同一刹那,对方歹徒突然紧逼一剑,同时猛飞一腿,迳向他握剑的右腕踢来。
  费天仇一看,无暇多想,这时不想跳海也不行了,只得足尖一点,身形腾空而起,直向身后崖下海中纵去。
  但是,当他滕空跃起的一刹那,一只黑缎绣着银花的剑靴,也差一点踢中他的‘飞音剑’。
  也就在他看清那只银花黑缎剑靴的同时,“哗”的一声水响,浑身一凉,他已跳进了海水巨浪中。
  费天仇早已练成了在大风大浪中游泳,而且非常熟悉大海水性,他先吐出了腹中浊气,迅即把‘飞音剑’插入鞘内。
  因为‘飞音剑’光芒四射,必然被崖上向下察看的歹徒发现。是以,他收了宝剑,立即游离崖下,一方面是怕那人在崖上向下掷石,一方面也担心巨浪把他冲撞到崖壁上受伤。
  他急急游开了崖边,略微辩认了一下方向,即向‘福宁堡’下的海边游去。
  想是风流太大了,费天仇在海中足足挣扎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游到沙滩上。
  费天仇这时仍不敢大意,他先趴在海边向岸上察看了很久,确定那个蒙面歹徒没有追来,才站起身来,飞身向崖上高处的‘福宁堡’下奔去。
  到达崖上,再向形似鸭头的凸处纵去,他决定就在‘福宁堡’外的乱石荒草问休息到天明。
  前进中举目察看,即见百十丈外的巍峨‘福宁堡’,四角的更楼矗立夜空,每座更楼上都悬着三盏斗大红灯,随着夜风摇晃,发出了铁环绳索磨擦的“嗤嗤沙沙”声。
  高耸的堡墙上,似是有人影走动,又似是有人探首察看堡外墙下。
  也就在他一面躬身前进,一面打量堡墙上动静的同时,前面十数丈外的草丛中,突然纵出一人,同时怒喝道:“现在看你还往那里跑?!”
  费天仇骤然大吃一惊,本能的“呛”的一声将短剑撤出来,就在青蓝光华暴涨,丝丝剑啸声中,心头一横,也不山怒喝道:“狗贼放心,小爷这一次和你拚了!”
  怒喝声中,横剑以待,等着那人飞扑过来。
  岂知,飞身扑过来的那人,一见费天仇手中的“飞音剑’,脱口啊了一声,瞪大了一双虎目倏然刹住了身势,立时楞楞的向着费天仇打量起来。
  由于对方意外惊乎,同时刹住了身势,费天仇也借着手中的剑光,看清了对方的衣着和面目。
  只见对方年约四十余岁,方面大耳,虎目浓眉,额下蓄满了络腮胡须,手提宝剑,一身深蓝劲衣,看来面目倒有几分熟悉。
  也就在他看清对方的同时,那人虎目突然一亮,脱口兴奋的欢声道:“少庄主!少庄主!怎的会是您呢?方才您……?”
  说话之间,飞身已扑到了费天仇的面前。
  但是,费天仇却身形一旋闪开了,同时怒喝道:“不要碰我!”
  身着蓝衣,手提宝剑的魁梧中年人一楞,不由惊异的急声问:“少庄主您……”
  话未说完,突然发现了自己手中的宝剑,接着歉然一笑,道:“少庄主,我是以前咱们庄上的武师于亚荣呀?!”
  说话之间,“沙”的一声将宝剑收入鞘内。
  费天仇虽然认出了于亚荣确是以前庄上的武师,但他的戒心依然未敢丝毫减除。尤其听说那个蒙面歹徒曾经进入‘福宁堡’外的乱石荒草中没有再出来,而这个于亚荣又偏偏在堡外的荒草中出现,因而他更不敢大意。
  由于心里想到了这个问题,因而也不自觉的沉声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于亚荣急忙含笑道:“我已经投效到‘福宁堡’来,在这儿担任总武师……”
  费天仇一听,不由意外的“噢”了一声问:“你刚刚说‘方才’是什么意思?”
  于亚荣立即恍然道:“噢,方才我在堡墙上巡察岗哨,堡丁们突然吆喝下面有人……”
  费天仇立即冷冷的问:“可是一个身披黑斗蓬,头脸罩黑巾的人?”
  于亚荣一听,立即有力的正色颔首道:“是呀!怎么?难道是您少庄主扮成的那付样子……”
  费天仇时时牢记林世伯的叮嘱,所以也一直戒心末除。尤其方才将他逼下大海的黑衣蒙面歹徒,也是熟识他的人,而那人也是用剑,正巧又在此地荒草间发现了于亚荣,因而他断定面前的这个于亚荣,很可能就是那黑衣蒙面歹徒。
  是以,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于亚荣,同时冷冷一笑道:“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扮成那付样子来害人?”
  于亚荣被问得一楞,不由迷惑的问:“少庄主,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声甫落,堡墙上的堡丁们已纷纷朗声问:“总武师,下面到底怎么回事?”
  于亚荣立即回头挥手朗声道:“没什么,是自己人!”
  费天仇一听墙上堡丁们的称呼,这才着实吃惊的问:“你当真在‘福宁堡’担任总武师?”
  于亚荣立即感激的说:“那还不是老庄主当年栽培我,传了我几招救命剑式,再加上邓老堡主的爱护,以及咱们‘费家庄’上的几位武师同仁的支持……”
  费天仇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切的问:“你是说,当初在咱们‘费家庄’当武师的人,如今都投效到‘福宁堡’来了?”
  于亚荣毫不迟疑的正色愉快的说:“是呀!六七个呢?像张大成、苏光开、还有叶进德……”
  说此一顿,特的又兴奋的说:“少庄主,你还记得吧!当年随侍老庄主外出,也曾被那个黑衣蒙面人刺了一剑的吴天良吴武师吧?……”
  费天仇蹙眉想了想,才颔首道:“唔,记得!好像我爹还传授过他武术呢?!”
  于亚荣立即含笑颔首道:“对对对,就是他,他在这儿已当了总管了呢!”
  费天仇一听,心里当然也高兴,以前自己庄上的武师,如今在‘福宁堡’都有了地位,对自己复仇的事,当然也有帮助。
  但是,一想到“自己庄上的武师”,顿时想起了方才将他逼下大海,当年杀害他父亲的黑衣蒙面歹徒,那人显然也认得他这个少庄主。
  费天仇一想到这个问题,立时联想到父亲的死,他这时已断定老人家显然是丧命在自己庄上某一武师之手。
  当然,三年前杀害他父亲的黑衣蒙面歹徒,也就是方才在‘鸭嘴崖’碰上交手的蒙面歹徒,只是不知道他消声匿迹了近三年,何以最近又开始活动。
  回想方才在‘鸭嘴崖’,是他一时粗心大意,加速追踪,才被对方发现,如果谨慎小心,这时很可能已揭开了对方再度活动的秘密了!
  现在,费天仇已断定那个黑巾蒙面歹徒,很可能就是当初在他们‘费家庄’当武师的人,只是他还不知道是谁,不过,至少是认识他费天仇的人。
  回想方才对方踢他那一脚时,他曾看清了那人的黑绒银花剑靴,只要看到武师中有穿那样剑靴的人,就是方才的歹徒,也就是三年前杀害他父亲的血海仇人。
  正在心念间,于亚荣突然伸手摇撼着他的肩头,惊异迷惑的问:“少主?您在想什么?”
  费天仇一定神,道:“噢!方才我在‘鸭嘴崖’碰到了一个黑巾罩面,身披黑绒大斗蓬的人……”
  于亚荣听得神色一惊,不由关切的急声问:“少庄庄主也碰到了那人?可曾与他交手?”
  费天仇微一颔首道:“是的,我被他逼下了大海,差一点没有淹死!”
  于亚荣立即恍然道:“这么说,方才您是爬上岸来?”
  费天仇只得道:“所以你方才喝问我时,我才说决定和你拚了!”
  于亚荣一听,不由失声一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呀!我还以为您就是那个黑巾蒙面人呢!”
  费天仇听得心中一动,问:“你是说,你方才在堡墙上还看到那个黑巾蒙面歹徒?”
  于亚荣解释道:“卑职并没有看到,是在堡墙上巡逻的堡丁弟兄们吆喝,卑职才下来察看!”
  费天仇一听,更加断定林世伯说的不错,那个黑巾罩面歹徒就藏匿在‘福宁堡’内,而‘福宁堡’有不少武师是三年前他们‘费家庄’的人,这使他更加相信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就是以前他们家的武师。
  当时他正在追随师父学艺,不在家中,虽曾经过各方面人的述说,但因吴天良受伤很重,失血不少,说话已极乏力,也没有说的太清楚,这一次再见到吴天良时,一定要问个明白。
  如今业已断定凶手就在‘福宁堡’内,而涉嫌的也仅有六七人,再加上吴天良的详述当时父亲被害的经过情形,一定不难查出来。
  现在碰巧遇见了于亚荣,正好借他总武师的地位进入‘福宁堡’,再由他协助,必可查出血海仇人倒底是谁?
  心念电转,于亚荣已再度关切的问:“少庄主,自从庄主被害后,再没有看到您,这两三年来您去了哪里?怎的今晚上突然来到此地?”
  费天仇只得支吾道:“我到蛮荒避了两年,最近才回来,听说‘福宁堡’明天一早征募武师,想来碰碰运气混碗饭吃……”
  说此一顿,立即正色道:“走,请到堡里去,您就住在我那儿,先换下湿衣服,等天亮了我再让张大成,苏光开,叶进德和吴天良他们来见您!”
  费天仇听得非常感动,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他却不能不迟疑的谦逊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于亚荣却正色道:“这有什么不太好?邓老堡主为人极好,又讲义气,再说,堡中武师中又有这么多人是您以前的属下。走吧!”
  说罢,不停的肃手催请。
  费天仇只得说:“好吧!那我就先进去看看情形,再定取舍!”
  于亚荣立即愉快的说:“没问题,只要您少庄主回来了,我们大家马上就筹备重建‘费家庄’的事,相信以前的老同仁们,一定还都愿意追随您,以报老庄主当年知遇之恩!”
  费天仇听得好生感动,几乎忍不住掉下泪来,想想当年全庄武师中,如果人人都像于亚荣这样,父亲那里会被人杀害?
  心念间,业已收起了‘飞音剑’跟着于亚荣急急向堡墙下走去。
  前进间费天仇举目向堡墙上一看,只见这一面的墙垛间已站满了二三十人之多,同时又多了两盏红灯,俱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是在谈论他费天仇。
  到达堡墙近前,才发现还有一条人工盘成的护堡河,宽度总在六丈以上。
  于亚荣不由歉声道:“非常抱歉少庄主,堡门吊桥已经升起,我们只好在这儿上去了!”
  了字出口,足尖一点河边,身形凌空而起,直向护堡河的对岸飞去。
  费天仇看得心中一惊,他发现这个于亚荣的轻功着实惊人,不知他以前在庄上时是否也具有如此身手,难怪他能在‘福宁堡’担任总武师的职务!
  心念间,他也紧跟着飞身而起,凌空而过,直落在于亚荣的身后。
  于亚荣立即望着墙上提灯下看的堡丁们,朗声道:“你们闪开,我们要上去了!”
  了字方自出口,上面的人已闪开了墙头,于亚荣也腾空向上纵去。
  费天仇见于亚荣纵上这么高的堡墙,看来毫不费力,至少在轻功上已高了他一筹。
  心念间,也猛提一口真气,飞身一纵,呼的一声凌空而起,一到墙头,急忙踏在墙垛之间的凹部,接着纵进墙面上。
  二十几名堡丁一见,立即举着红灯围拢过来,俱都以惊异的目光望着费天仇。
  于亚荣似是怕堡丁们误会,立即兴奋的含笑介绍道:“诸位弟兄请注意啊,这位就是我们以前的少庄主费慕德……”
  费天仇一听,立即纠正道:“噢!于武师,我现在已改名叫费天仇!”
  于亚荣先是一楞,接着继续愉快的解释说:“我家少庄主听说他的老属下都在咱们堡里任武师,特的前来看看,因为天黑风大,一不小心掉进海里,我现在先带他到我那儿休息……”
  由于于亚荣是堡中的总武师,他说的话没人敢说不,是以,二十几名堡丁未待他说完,纷纷向着费天仇,抱拳恭声道:“费少庄主您好!”
  费天仇也急忙抱拳含笑道:“诸位辛苦了!”
  说话间,于亚荣已向着他肃手说请,其中一个提灯的堡丁,自动沿着墙面当先向前走去。
  费天仇见于亚荣向他肃手,即向堡丁们谦逊一声,也向于亚荣含笑点了点头,于意他头前走。
  但是,就在于亚荣会意的转身前走,提灯堡丁头前带路的同时,费天仇本能的看到了于亚荣脚上的一双剑靴!
  费天仇一看到于亚荣脚上的剑靴,脑际“轰”的一声,有如半空打了一个霹雳,浑身一战,杀机倏起,马上就待拔剑斩了于亚荣。
  因为于亚荣脚上穿的剑靴,正是黑绒半高腰,靴面上绣着银花的剑靴。
  但是,费天仇急定心神忍住了,强奈心头的杀机怒火举步跟进,但心里却切齿恨声道:“哼,原来是你?!”
  现在费天仇既然发现了于亚荣就是方才那个黑巾蒙面,杀死父亲,又一脚将他踢下大海的神秘歹徒,内心的复仇怒火愈来愈高炽,恨不得马上拔剑杀了于亚荣,立即纵出堡去逃走。
  一侧望着堡内准备指点介绍的于亚荣,尚不知他煞星照命,马上就有身首异处,或一剑被斩为两断的危险呢!
  也就在两人前进没有三五步,而费天仇正顾忌于亚荣武功剑术比他高出多多,担心于亚荣早有准备而不敢下手之际,二十几名堡丁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奔步声,同时欢声招呼道:“于总武师,于总武师,听说咱们少庄主来了?”
  费天仇听到身后有人奔来,心中当然十分懊恼,接着有人呼他少庄主,立即惊得转身回头。
  只见急急奔来的一人,身材健庄,一身蓝缎劲衣,背插一柄蓝穗剑,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来的确有些面熟。
  打量间,闻声回头的于亚荣已兴奋的说:“大成,你来得正好,快来见过咱们少庄主!”
  说罢,又望着费天仇,介绍道:“少庄主,还记得吧?!他就是张大成张武师!”
  说话间,白皮肤大眼睛的张大成已奔到近前,立即抱拳恭声兴奋的说:“少庄主,方才听那边的弟兄们说您来了,真高兴,我是张大成,您还记得吧!”
  费天仇赶紧拱手,只得谦声笑着说:“自家兄弟,当然记得,当然记得!”
  张大成见了费天仇,不禁有些喜不自胜,一面搓着双手,一面移动着两脚,怯怯的说:“卑职到达庄上不久,庄上就出事了……”
  由于张大成的两脚移动,费天仇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张大成的一双剑靴。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不由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在地上,额角—亡的冷汗一下子惊了出来。
  因为,张大成的脚上,也穿着一双黑绒半高腰,靴面上绣着银花的剑靴。
  张大成见费天仇张大了嘴巴面色苍白,冷汗立时流下来,不由吃惊的问:“少庄主您……”
  于亚荣则以为张大成不该见面就谈庄上出岔子的事,以致引起费天仇悲伤痛心。
  但是,费天仇却强自解释说:“我既没吃晚饭,方才又坠海,身上又冷,肚中又饿……”
  于亚荣虽知费天仇说的未必是真心话,但也只得焦急的埋怨道:“哎呀!少庄主,您为什么不早说呢!”
  说罢,立即望着提灯在前引导的堡丁,急声吩咐道:“先到我那儿去,不去宾馆了!”
  堡丁恭声应是,立即转身向前走去。
  张大成则热心的说:“那我去大伙房,要他们马上为少庄主准备点酒菜送去。”
  于亚荣立即挥手催促道:“好好,快去快去,那就辛苦你兄弟了!”
  张大成应了一声,转身又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于亚荣关切的扶住费天仇,问:“您觉得怎样?少庄主,您的脸色很难看,好像病了!”
  费天仇黯然抬起头来,惭愧的看了一眼于亚荣,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觉得好多了。”
  于亚荣依然关切的说:“少庄主,让卑职扶着您走!”
  费天仇黯然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于是,于亚荣向着前面提灯走了两步又楞住的堡丁一挥手,即和费天仇继续向前走去。
  费天仇这时内心的悔恨自责,使他几乎要狠狠的打自己两个嘴巴。
  方才所幸那位张大成及时出现,否则,他已一剑屈杀了于亚荣。
  当然,于亚荣那么凑巧,在他刚刚爬上海岸不久,也声称发现了蒙面歹徒而出堡察看,方才又那么凑巧发现了他穿的也是黑绒银花剑靴,当然,也并不能因为张大成也穿了一双同样的剑靴,就断定于亚荣没有了嫌疑。
  但是,这是一件极复杂,极悬疑,而又十分辣手的问题,他不能仅凭一己的直觉而就确定凶手是谁,他必须谨慎小心的来查证这件事。
  就像方才,万一他拔剑杀了于亚荣而跳墙逃走,自以为报了亲仇而实际却误杀了仍忠心耿耿拥戴他的旧属,这个罪过是虽粉身碎骨也难以弥补的呀?
  费天仇有了方才的教训,他不但更提高了警惕,今后遇事要更加沉着冷静,而且,一下子也变得成熟多了。
  他现在觉得,你于亚荣这等豪爽、热诚、义气、念旧的人,似乎不可能是伪装神秘,暗施杀手的人,果真于亚荣就是那歹徒,他的伪装功夫可谓无人可及了。
  当然,于亚荣年逾四旬,身为一堡的总武师,经验、阅历,自是又高出费天仇一等。他自看到费天仇起,就觉得这位小主人神情变幻,目光闪烁,对他于亚荣一直怀有戒心,究竟为了什么,他也一直在心里揣摸。
  由于费天仇和于亚荣都有心事,两人默默的走下堡墙,穿过通道,直到走至一座独院门前,于亚荣才说了一声“到了”。
  于亚荣举手推开了院门,肃手请费天仇走进院内,并命提灯的堡丁到厢房里唤起了两名小僮。
  烧水、沐浴,费天仇换上了于亚荣的干衣,再走进小厅时,明亮的灯光下,已摆好了两客酒菜。
  于亚荣一俟费天仇进来,立即肃手请费天仇上坐。
  费天仇见于亚荣自在堡墙上发现他神情有异后,脸上再没有了笑容,自己心里当然也觉得惭愧。
  于亚荣一俟两个小僮添上了酒,立即吩咐两个小僮继续去睡,然后才望着费天仇,开门见山的说,“少庄主,您知道卑职为什么对那个黑巾罩面歹徒特别注意吗?”
  费天仇只得道:“不知道。”
  于亚荣悲愤的说:“因为我们老庄主就是丧命在这么一个神秘人物的暗算下,所以卑职一直想捉住这个人后,严刑拷打,看他是否就是害死老庄主的那个人!”
  费天仇听了非常感动,不自觉的拱手道:“多谢你于总武师!”
  于亚荣一见费天仇向他拱手称谢,不由有些生气的说:“少庄主,您对我太见外了,我对老庄主尊如师,亲如父,老庄主的血仇我于亚荣没有一天或忘过!”
  费天仇对于亚荣虽然仍有戒心,但听了他的话仍忍不住感动的说:“谢谢你于大哥!”
  于亚荣见费天仇称呼他“于大哥”,一双虎目中立时闪动出泪光,同时,强抑悲戚,关切的问:“少庄主,您这次回来,可就是为了这个黑巾罩面的神秘歹徒?”
  费天仇毫不迟疑的颔首道:“不错,小弟正是为了他回来的。”
  于亚荣继续道:“那么您前来‘福宁堡’应征武师,便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了?”
  费天仇只得道:“我听有人说,那个黑巾罩面歹徒,曾经进入‘福宁堡’外的草丛中再没有出来,我怀疑那歹徒藏在‘福宁堡’内……”
  话未说完,于亚荣已慎声断然道:“他根本就藏在‘福宁堡’内。”
  费天仇虽然也是这样断定的,但由于亚荣的口里说出来,他仍忍不住惊得脱口急声问:“你怎的知道?”
  于亚荣正色道:“事情很简单,我曾经和他交过一次手,他从头到尾不敢说一句话……”
  费天仇听得目光一亮道:“不错,他和小弟交手时,也是如此!”
  于亚荣一听,不由惊异的“噢”了一声道:“这么说,那人不但认识我,也认识您了?”
  费天仇这时对于亚荣的戒心已渐渐解除,因为他根据于亚荣的语气,眼神,和表情,而断定那个黑巾罩面歹徒,虽然也是认识他费天仇的人,似乎已不太可能是于亚荣了。
  他虽然这样断定,但仍慎重的问:“于大哥,你看对方会不会是哑巴?”
  于亚荣却正色道:“绝对不会,哑巴在和人交手时,吼得更厉害!”
  费天仇迷惑的“噢”了一声道:“这么说,三年前杀死我爹,以及今夜逼我坠海的人,就是当年在咱们庄上担任护庄武师的人了?”
  如此一说,于亚荣的面色顿时一沉,立即不高兴的说:“少庄主,您怎的会有这种想法?!我敢向您保证,以前由‘费家庄’投效到‘福宁堡’来的几位同仁,无不怀念以前的时光,俱都感戴老庄主的爱护,少庄主可由方才张大成对您的尊敬和亲切就可以得到证实。”
  费天仇被说得两颊一热,不由惭愧的说:“小弟是因为那人见了你不敢说话,见了我也不敢吭声,所以才有这样的假没!”
  于亚荣却正色解释道:“我认为那人原本就是‘福宁堡’的人,他经常暗算咱们老庄主,当然也认得您,如果我不在‘福宁堡’任总武师,他也许就敢发声吆喝了!”
  费天仇一听“原来就是‘福宁堡’的人”,脑海里立时响起林世伯的警告就是‘福宁堡’的邓老堡主父女都有嫌疑,都要随时提高警惕。
  于亚荣见费天仇沉思不语,不由关切的问:“少庄主,你在想什么?”
  费天仇见问,急忙一定心神,脱门关切的问:“于大哥,你们‘福宁堡’中,都有那些人穿的剑靴和你一样?”
  于亚荣一听,顿时想起了费天仇在堡墙上的异样神色,不由伸腿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穿的半高腰的黑绒银花剑靴,失声一笑道:“原来方才少庄主看了我的剑靴对我有所怀疑了……”
  费天仇赶紧歉声道:“非常抱歉,请原谅小弟乍来初睹的错觉!”
  于亚荣一笑道:“我不会介意的,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武师、护院、老堡主,都穿这种黑绣银花半高腰的剑靴!”
  费天仇一听,不由惊异的“噢”了一声,问:“怎么?连你们老堡主也穿这样的剑靴?”
  于亚荣正色道:“那还有什么话说,不过,我家小姐的武功,似乎又比我家老堡主高一些!”
  费天仇听得心中一动,更加关切的问:“你们小姐是用刀还是用剑?”
  于亚荣不禁有些得意的说:“刀剑都极惊人!”
  费天仇立即要求道:“请于大哥代小弟引见一下,我明天想见见你们老堡主和小姐!”
  于亚荣听得一楞,不由震惊的问:“少庄主,你该不会怀疑是老堡主和小姐吧?”
  费天仇立即正色沉声道:“如果是你家老堡主,见了你固不敢发言出声,若是你家小姐,更不敢清喝娇叱了!”
  如此一说,于亚荣不由恍然一惊道:“对呀!我怎的就一直没想到这一点呢?难怪对方两次和我交手,两次都似是剑下留情呢!”
  费天仇一听,更加坚定的说:“所以说,明天你一定要设法为我引见一下……”
  话未说完,于亚荣已毅然赞好道:“明天堡中征选护堡武师,老堡主和小姐一定都会到场监督。”
  说此一顿,突然又似有所悟的说:“卑职认为既然为了引诱对方现形,用伪名天仇,倒不如用真名慕德来得好……”
  费天仇立即道:“方才在‘鸭嘴崖’已经和对方照过面了,说什么名字都一样,你还是介绍我叫天仇好了!”
  两人商议定之后,也吃了个酒足饭饱,费天仇就和于亚荣睡在一个房间里。
  费天仇倒身在床上,思前想后,久久不能入睡,因为他要想的太多了。
  现在,他经过和于亚荣的交谈,觉得‘福宁堡’的老堡主和他的女儿都有杀害他父亲的嫌疑。
  令他最感到不解的是邓老堡主何以愿意收容‘费家庄’的护庄武师。
  其次,一堡的总管是何等重要的职位?他居然让一个外庄的武师来担任而不用他的心腹?
  再者,就以总武师一职来说,设非武功高绝,或关系渊源密切的人,也绝不可能担任此职务,但是,他却选了于亚荣。
  费天仇又根据于亚荣的述说,他两次与黑巾罩面歹徒动手,对方似乎都曾手下留情,这一点更增了是老堡主父女的可能性。
  其中一点最令费天仇怀疑邓老堡主父女的,就是黑巾罩面人既然藏身在‘福宁堡’中,何以进出‘福宁堡’而不越墙或迳走堡门。
  显然,‘福宁堡’中必然另有暗门是何等重要?等闲人等是不可能知道的,只有邓老堡主父女才最清楚。
  现在,费天仇虽然有了以上的事理证据和判断,但他还要等明天见过邓老堡主父女之后才可以断定,那就是邓老堡主的身材和眼神。
  回想一下方才遇到的黑巾罩面人的身材,看来较他费天仇为矮,但身形的宽大,却不易看得出来。
  当然,那是因为对方披了一袭黑绣大斗蓬的缘故,也许对方的真正目的,也正是为了担心别人观察出他的体型来。
  费天仇一天的劳心劳力,也就在他满脑子的苦思问题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突然有人轻呼道:“总武师!总武师?”
  费天仇心中一惊,急忙睁开了眼睛。
  睁睛一看,满室大亮,天已经亮了。于是,急忙掀被下床,正待走出房去,房门口人影一闪,于亚荣手中捧着一个包袱,已神情愉快的走了进来。
  于亚荣一见费天仇站在室门口,立即愉快的笑着说:“少庄主,昨夜我派张大成连夜出堡到镇上叫开了裁衣铺,买了一套银缎浮花软战袍,还有剑靴和裤袜,您现在就穿上看看!”
  费天仇当然非常感动,看看自己身上穿着于亚荣的衣服,又肥又大,实在不能去见邓老堡主。
  但是,他却激动惊异的望着于亚荣,问:“我穿合身吗?”
  于亚荣愉快的一笑,有些得意的说:“少庄主,您真把我看得那么笨,我不会让张大成拿着您的旧衣服去比着买呀?”
  如此一说,费天仇也不由笑了。
  于是,打开包袱一看,所谓的软战袍,就是一袭封襟夹袍,下身前后共有四面下褪,由锦丝宽腰带以上为对襟亮银密排扣,领侧有环形护肩,宽长袖管,密扣袖口,马上步下,飞腾交战,都极俐落而又美观。
  费天仇见是一袭银缎镶有银边缀有亮银排扣,附有银丝英雄锦腰带的软战袍,配以银缎绣花剑靴白丝绸裤,心中非常满意,是以,赶紧向于亚荣称谢。
  于亚荣见费天仇喜欢,自己当然也高兴,因而催促道:“少庄主,您快穿上看看,我已经命张大成去通知吴天良,苏光开他们马上来见您了!”
  费天仇一听,立即愉快的应了声好,就在于亚荣的热心协助下,匆匆换上了亮缎银扣软战袍,系上银丝英雄锦,登上了新剑靴,真的是‘人饰衣衫、马饰鞍’,费天仇换上了新衣后,顿时显得精神焕发,英挺俊拔,加上腰间佩了一柄镀金嵌玉,缀满了各色宝石的‘飞音剑’,更显得英姿勃发,气宇不凡。
  于亚荣看了,更是高兴,不自觉的戏笑道:“少庄主,您这么一打扮,只怕我们堡主的大小姐一见就迷上了您呢!”
  一提“堡主的大小姐”,费天仇脸上的笑容立敛,不由沉声道:“于大哥,请你不要提你们堡主小姐好不好?”
  于亚荣听得一楞,顿时想起昨晚费天仇曾经怀疑那个一直不开口说话的蒙面歹徒,很可能是个女子的事。
  是以,急忙一定心神,压低声音问:“少庄主,您真的怀疑那个蒙面歹徒是堡主的大小姐?”
  费天仇却正色低声道:“小弟昨夜想了很多,那个蒙面歹徒既然藏匿在‘福宁堡’内,他进出‘福宁堡’既不越堡墙,也不走堡门,难道他长有翅膀飞出去不成?”
  于亚荣也也正色道:“是呀!卑职也正为这件事纳闷呢!”
  费天仇却淡然一笑,哼声道:“我认为‘福宁堡’中一定有机关暗门或地下通道。”
  岂知,于亚荣竟正色道:“据卑职所知,‘福宁堡’并没有什么机关暗门和地下通道。”
  费天仇却沉声道:“这等机密大事,邓老堡主父女会让你知道?”
  于亚荣则正色解释道:“既然有地道,便必须派人管理和经常打扫,我在堡中快三年了,还从来没听人说过。”
  费天仇一听,深觉有理,不由迷惑的“噢”了一声道:“真这样,那就是堡墙上担任警卫的堡丁有问题了!”
  于亚荣心中一动,问:“少庄主,您是说,堡丁中有人和那个歹徒合作?”
  费天仇不答反问道:“既没有机关暗门和地下通道,堡墙上又没有人合作,你说他是怎么出去的?那他不是成了神仙了吗?”
  于亚荣略微沉吟,毅然道:“好,从今天晚上开始,卑职要把所有堡墙上的警卫,大幅的调动下。”
  话声甫落,院门处已传来一阵愉快的欢笑声。
  于来荣一听,立即愉快的说:“吴天良和苏光开他们来了!”
  说话之间,即和费天仇双双迎出屋外。
  费天仇举目向外一看,院中正由张大成率领着另三个人走了进来。
  这三个人费天仇都认得,矮胖胖的是苏光开,黑脸短发的是叶进德,另一个大眼秃眉黄面皮,嘴上蓄着狗缨胡须的是吴天良。
  尤其吴天良,费天仇对他还有一份感激和歉意,因为三年前费天仇的父亲遭遇黑巾罩面歹徒时,吴天良为了保护他父亲,身负剑伤差一点儿送了性命。
  苏光开和叶进德,俱都穿着与张大成同一样式的蓝缎劲衣,半高腰的黑绒银花剑靴。吴天良身为总管,穿的是黑缎金花长袍,足上登的却是一双乌缎粉底厚靴。
  吴天良、叶进德、以及苏光开三人,一见费天仇,俱都惊喜的急上数步,抱拳躬身,欢声道:“少庄主,久违了,您好……”
  费天仇一见这些自己庄上的老部属,心里既激动又凄然。
  是以,也赶紧拱手还礼,含笑道:“三位武师久违了,你们好……”
  吴天良三人同时欢声道:“托少庄主您的洪福,属下们都很好!”
  于亚荣则愉快的问:“少庄主,您还认得他们三位吧?”
  费天仇立即正色含笑道:“自己庄上多年的好弟兄,怎会不认得呢?”
  话虽这么说,于亚荣依然肃手介绍道:“这是苏光开,这位是叶进德,这位就是老堡主特别倚重的大总管吴天良……”
  话未说完,吴天良已在张大成几人的欢笑声中,有些得意的笑着说:“亚荣兄,你怎的在少庄主面前这么个介绍法,小弟以前在咱们‘费家庄’时,还不是同样的受到老庄主的爱护?!”
  于亚荣则哈哈一笑,愉快的说:“所以你今天特的换了一套新衣服来见咱们少庄主……”
  如此一说,张大成等人俱都愉快的哈哈笑了。但是,吴天良却有些不自然的一笑道:“你这么说,反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叶进德、苏光开,以及张大成三人却爽朗的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表示你对咱们少庄主心存尊敬嘛……”
  吴天良也笑声解释道:“亚荣兄明明知道大小姐要我陪她出堡办事,所以我才换了一套外出的新衣服……”
  矮胖胖的苏光开立即压低声音,笑着问:“这么说,你真的被老堡主选为他的女婿,‘福宁堡’的继承人了?”
  于亚荣一听,立即沉声低叱道:“苏光开,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
  苏光开却依然笑哈哈的举手一指有些得意的吴天良,道:“总武师你看,人家吴总管都默认了!”
  于亚荣怕吴天良难堪,只得笑一笑,接着肃手一指小厅,道:“好,大家入座,陪少庄主早餐!”
  说罢,又向着费天仇肃手说了声“请”。
  于是,六人登阶进入小厅,厅上早已罢好了一桌酒肴饭菜。
  六人依序落座时,于亚荣特的解释说:“还有黄汉才和林忠国出堡办事没有回来……”
  苏光开急忙道:“最多十天就赶回来了……”
  费天仇立即会意的点了点头。由于两个小僮执壶为他满酒,不由迟疑地说:“早餐还是不要饮酒了吧?!”
  于亚荣立即爽朗的道:“不碍事,少喝一点儿,卑职特的清他们四位来陪您!”
  费天仇一听,自是不便再说什么了!
  两杯酒下肚后,话题自然转到费天仇这三年来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事上。
  费天仇当然不会将他一直隐居在‘望天岛’上苦练武功剑术,伺机报仇的事说出来。只得将昨天晚上对于亚荣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数杯酒之后,吴天良突然道:“少庄主,听说您昨晚碰见了那个黑巾蒙面人物?”
  费天仇颔首道:“是的,不但碰见了他,还和他交过了手!”
  吴天良则庆幸的说:“听外间传说,那人的武功剑术很高,很多人都死伤在他的剑下,少庄主被他踢下‘鸭嘴崖’,实在是万幸……”
  费天仇听得心中一动,他不知道于亚荣或者方才自己,有没有谈到被蒙面歹徒踢下海中的事。
  但是,于亚荣却未待吴天良话完,已沉声道:“那是因为少庄主地形不熟,失足坠海,那小子虽然踢了一脚,根本没踢着少庄主!”
  说此一顿,突然哼了一声,继续有些得意的沉声道:“那小于飞踢了一脚不大紧,却差一点儿露出了他自己的马脚!”
  吴天良、苏光开、以及张大成和叶进德四人一听,几乎是同时“噢”了一声问:“可是已知道那人是谁了?”
  于亚荣立即正色轻蔑的说:“他浑身上下见不得人,少庄主怎能看出来他是谁?”
  吴天良不由有些失意,似是又不高兴的说:“那你说那人已露出了马脚?”
  于亚荣立即正色解释道:“他把一只黑绒银花半高腰的剑靴露出来了,还不算露出马脚来了吗?”
  吴天良听得神色一惊,不禁有些戏谑似的说:“这么说来,咱们‘福宁堡’的所有武师护院,不是都有了嫌疑了吗?”
  于亚荣立即正色道:“那是当然,也包括你吴总管在内。”
  吴天良一听,面色倏然大变,顿时大怒,“呼”的一声由位置上站起来,目指着于亚荣,厉声问:“于亚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亚荣也是大感意外的一楞,接着也不客气的沉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在座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可说都有嫌疑,因为我们平常都穿‘福宁堡’公发的剑靴鞋子……”
  吴天良一听,立即哼了一声道:“照你这么说,连咱们老堡主也有嫌疑了?”
  于亚荣没想到吴天良有这么一问,顿时语塞,乍然间竟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张大成、苏光开,以及叶进德三人赶紧圆场说:“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患难相交的好朋友,总武师只是说咱们大家都有嫌疑,并没有指定是总管你,你也用不着生气……”
  吴天良见费天仇一直蹙眉不语,显然在思考什么心事。加之张大成三人说的有理,只得放缓声音解释道:“当年咱们老庄主待咱们不薄,视咱们如子弟,你们说,咱们中谁会向老庄主下毒手,尤其我当时还……”
  于亚荣却惊异的正色道:“这就怪了,我们只谈那个黑巾蒙面歹徒穿着咱们‘福宁堡’黑绒剑靴的事,你干么扯到老庄主被害的事上去?……”
  吴天良立即解释道:“当年老庄主遇害,我曾奋不顾身保护,结果胁下中了一剑,差一点没有送了性命,现在连我也有了嫌疑,叫我听了怎不生气,怎不觉得冤屈?……”
  说着,目旋泪光,眼圈都有些红了。
  苏光开、叶进德立即在旁圆场说:“好啦!好啦!坐下来喝酒,坐下来喝酒!”
  说着,硬把吴天良给拉坐下来。
  费天仇见吴天良不肯坐,而且有意离去,而他也突然间想到了许多当年的漏洞和问题,因而挥了个“稍待”手势,同时淡然含笑道:“你请坐下来,我还有话问你!”
  吴天良一听,只得坐下,并恭声应了个是。
  费天仇继续道:“有关三年前先父被害,那晚的情形和经过,你还记得吧!”
  吴天良毫不迟疑的悲愤正色道:“这是卑职毕生耻辱和憾事,当然记得!”
  费天仇淡然颔首道:“好,那就请你再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给大家听,也许有助于我们这一次擒获那歹徒!”
  吴天良似是有些不愿,但少庄主的吩咐,又不便拒绝,只得道:“那天已是二更天,老庄主教完了卑职两招剑式后,说:‘天良,你陪我去一下’……”
  费天仇立即问:“去什么地方?”
  吴天良道:“当时卑职也不知道,出了庄后,才知道到庄外的一座密林里去……”
  费天仇问:“当时他老人家有没有说到林里去作什么?”
  吴天良摇头道:“老庄主没有说,好像是在寻找一处秘密地方,或是他老人家事先,早已做好的暗号。”
  张大成突然关切的问:“老庄主找到了没有?”
  吴天良却懊恼的说:“就在老庄主望着一株大树目光一亮的同时,那个黑衣神秘人物就在那时候突然出现了……”
  费天仇急忙问:“那时的黑衣歹徒,可是和现在出现的黑衣歹徒完全一样?”
  吴天良急忙摇头一笑道:“现在的黑衣蒙面歹徒什么样,卑职没见过……”
  费天仇立即道:“那你就把当时歹徒的衣着说一遍!”
  吴天良道:“他穿一身黑色劲衣,黑色大披风,用黑巾罩住头脸,用黑穗长剑,当时那人一出现卑职先和他交手,也不过仅仅一两个照面,卑职就被他刺了一剑,当场痛晕了过去,待等苏醒过来,老庄主已经中剑气绝,那个歹徒也不知了去向……”
  费天仇关切问:“那人的身材……?”
  吴天良见问,立即斜瞟了身材魁梧的于亚荣一眼,有些迟睫的说:“看来身材很高大……”
  费天仇立即道:“照你这么说,那就不会错了,昨天晚上我碰见的那人,就是三年前杀死我父亲的那人!”
  吴天良立即道:“如果少庄主昨晚碰到的歹徒也是身材高大的人,他很可能就是三年前杀死老庄主,刺了卑职一剑的人!”
  费天仇未加可否,反而问道:“你方才说,你还要替你们大小姐办事去?”
  吴天良一听,恍然“噢”了一声,趁机起身抱拳道:“少庄主,您请多喝几杯,卑职办完了事再来陪您!”
  于亚荣和张大成等人一见,神情惋惜,似是还想挽留他。
  但是,费天仇却肃手点头,淡然一笑道:“好,你先去办事,办完了事再回来聊!”
  吴天良躬身退席,再度恭声应了个是,转身向小厅外走去。
  但是,表现得特别镇定,似是成竹在胸的费天仇,却又突然道:“吴总管……”
  吴天良一听,赶紧止步回身,恭声道:“卑职不敢,你还是称呼卑职吴武师好了!”
  费天仇却淡然颔首,镇定的说:“根据你的描述,你方才问的没错;如果你们老堡主也穿黑绒银花半高腰的剑靴,他同样的也有嫌疑!”
  如此一说,于亚荣和苏光开四人的面色同时一变,脱口啊了一声,闹不清费天仇为什么要这么说?
  吴天良却刻意的看了费天仇一眼,恭声应了个是,转身走出小厅去。
  于亚荣和叶进德以及张大成四人,神情显得特别焦急,似是想喊吴天良回来,但又有些迟疑。
  费天仇却端起面前的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苏光开一俟吴天良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立即望着费天仇,焦急的说:“少庄主,他会向老堡主报告的呀!”
  费天仇却淡然一笑道:“他不会!”
  苏光开一听,不由无可奈何的看了于亚荣、叶进德、以及苏光开三人一眼。
  于亚荣却望着张大成,问:“大成,应征武师的各路英雄,一共有多少人?”
  张大成毫不迟疑的说:“据堡门上的警卫堡丁们说,大概有两三百人……”
  苏光开立即爽朗的接口道:“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每年都是一样!”
  于亚荣立即正色道:“虽然是来看热闹的,我们仍要热诚招待,你们三位先去,我和少庄主随后就来。”
  苏光开三人同时起身应了声是,辞过费天仇,匆匆走出院去。
  于亚荣一俟苏光开三人走出院外,立即望着费天仇,忧虑的说:“少庄主,吴天良今天有点儿反常,我怕他会把您怀疑老堡主是黑巾蒙面歹徒的活,传给大小姐!”
  费天仇却冷冷一笑道:“那不是我们正希望求证的结果吗于亚荣却正色道:“卑职以为我们应该先站稳了脚步再求进展,如果操之太急了,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费天仇立即问:“你说的是他们的武功高过我们多多,而又人多势众?”
  于亚荣毫不迟疑的凝重颔首道:“是的,尤其我们大小姐,武功实在高的惊人!”
  费天仇却沉哼了一声,恨声道:“那她正符合了黑巾蒙面歹徒的条件!”
  于亚荣慎重的想了想,毅然正色道:“好,除了吴天良一直希望成为‘福宁堡’的娇客,企图继承堡主的大位外,其他几位庄上的老同仁,依然忠于少庄主您……”
  费天仇听得心中一动,问:“你说的是叶进德、张大成和苏光开?”
  于亚荣正色颔首道:“是的;还有林忠国和黄汉才,到了必要的时候,为了报答老庄主知遇之恩,卑职等也只好和他们拼了!”
  费天仇一听,急忙起身离席,躬身一揖道:“于大哥请上受小弟一拜!”
  说话之间,就待屈膝下跪。
  于亚荣惊得急忙将费天仇扶住,同时惶急的说:“少庄主您……唉!您也太不了解卑职了!”
  说罢,一双虎目中已噙满了泪水!
  费天仇立即道:“你身为总武师,理应在场照料,现在我们町以去了。”
  于亚荣恭声应是道:“每年征选武师,都有一定的方式,稍时少庄主去时,看卑职的眼色行事,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如此如此!”
  说着,并作了一个以刀切物的手势。
  费天仇看了,立即颔首赞好,两人迳向院外走去。
  出了院门,进入一条通道,费天仇这时才发现堡中建筑,坚实高大,正西一面更是环楼高阁,云廊飞桥,那里想必是邓老堡主的内宅。
  又穿过两重院落和十数岗哨,已渐渐听到前面传来的嗡嗡如沸人声,知道快到较技场了。
  果然,随着议论人声的真切,穿过一个角门,即见堡门内的空场上,围立了至少三百多人。
  费天仇举目一看,只见角门外即是连着广厅左山墙的飞詹,广厅正门廊下詹,业已摆好了两张红披太师大椅,右左各置有石墩、沙袋、弓靶、天架,以及摆有各种兵器的兵器架。
  三百多名各地前来应征武师或看热闹的英雄豪杰们,正在那里交头接耳,指点议论。厅詹下散立着近百名‘福宁堡’的护堡武师,也在那里低声交谈。
  正中的高大堡楼,两墙角上的更楼,以及堡墙的堞垛上,也插满了各色各样的旗帜,迎风招展,鲜明醒目,也显得这一次召募武师特别隆重。
  尤其那些站在堡墙上担任警戒的堡丁们,更是个个新衣,精神抖擞,也显得神气不凡,与众不同。
  费天仇打量间,于亚荣已低声道:“少庄主,来,请您先到厅内客室里坐一会儿!”
  说着,已伸手推开了大厅的一扇边门,双双进入大厅内。
  大厅十分宽大,一眼看不到尽头山墙,只觉得里面金碧辉煌,陈设豪华,两人一进入厅边门即是客室的门前屏风。
  两人刚刚进人客室,外面已有人朗声道:“老堡主暨小姐到!” 于亚荣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急声道:“少庄主请在此稍待,卑职禀报过老堡主就来。”
  把话说完,急步奔了出去。
  费天仇站在室门口的屏风后,正待说什么,蓦见大厅中央的通天大屏风后,已走出一群人来。
  当前在一侧微躬着上身引导的,正是方才在于亚荣处负气离去的总管吴天良。
  昂首傲然,大步前进的是一位胡须皆白的七旬老人,身躯魁伟,肩宽背厚,内穿紫缎劲衣,外罩烟黄亮缎敞襟大锦袍,霜眉朗目,面色红润,有一股自然慑人的威武气势。
  费天仇一见,就知当前老人即是‘福宁堡’的邓老堡主,同时,他也第一眼便看出来,昨夜遇到的黑衣蒙面歹徒,绝不是邓老堡主。
  至于吴天良在席问回述说,三年前杀死父亲的凶手身躯魁梧,如非别有居心,那就是凶手另有其人,而也不是昨夜遇见的蒙面歹徒。
  紧跟邓老堡主侧后前进的,是一位柳眉风目,肤如凝脂,穿着一身紫缎劲衣的美丽姑娘。
  那位紫衣姑娘年约十八九岁,靥罩冰霜,目闪冷辉,紧闭着樱桃小口,微蹙着柳眉,看来似是在生什么人的气。
  费天仇一看,知道那位紫衣姑娘就是于亚荣他们说的老堡的女儿大小姐。
  费天仇一看这位邓姑娘的身材,两道斜飞人须的浓眉立时蹙在了一起,因为这位邓姑娘的身材高度,倒很似昨夜在‘鸭嘴崖’遇见的蒙面歹徒。
  由于邓姑娘的身材有些相似,费天仇立时提高了警惕,同时也明白了那位邓姑娘的娇靥上,何以有那么浓重的霜气。
  因为,他断定负气离去的吴天良,八成已经把他曾经怀疑邓老堡主也有嫌疑的话,告诉了邓老堡主父女。
  由于费天仇想着心事,对跟在邓姑娘身后的四个俏丽侍女和几个武师装束的人也没去注意。
  只见邓老堡主一出厅门,广场上立即掀起一阵如雷掌声和欢呼。
  费天仇知道于亚荣要向邓老堡主报告他到达的事,是以先行走向厅边门口等候。
  果然,就在他走到边门口的同时,看到于亚荣正躬身向着准备落座的邓老堡主说什么。
  只见邓老堡主谦和的颔首一笑,立即愉快的挥了个手势,说了两声“请”。
  于亚荣躬了个身,回身就急步向这边走来。
  费天仇一见,也自动的走出厅边门向前迎去。
  于亚荣赶紧止步躬身,并肃手指了指那边已经落座的邓老堡主。
  由于于亚荣的走向这边,广场上的英雄豪杰们,也随之停止了欢呼和议论,纷纷向费天仇望来。
  费天仇也发觉广场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涌进来一两百人之多。
  站在邓老堡主椅后不远的苏光开,一见费天仇走过来,立即躬身向前告诉了邓老堡主。
  邓老堡主立即含笑起身,并祥和的向着费天仇望来。
  费天仇一见,急上数步,拱揖恭声道:“晚辈费天仇,参见邓老堡主!”
  邓老堡主立即抱拳还礼,爽朗的哈哈一笑道:“费少庄主请免礼,今天你来得正巧,正是本堡一年一度征选护堡武师的日子,老朽特请你为公证人!”
  费天仇赶紧谦逊道:“岂敢,老堡主太抬爱晚辈了,晚辈末学后进,艺薄才浅,何堪任公正人?!”
  邓老堡主却爽朗的正色道:“你为本堡贵宾,乃当然的公证人!”
  说此一顿,突然又恍然似有所悟的肃手一指紫衣少女,介绍道;“喏,这是小女瑞君,你们快来见过!”
  费天仇举目一看,发现邓姑娘娇靥绯红,唇绽微笑,正目光柔和的望着他。
  他虽然看得一呆,但赶紧拱手,谦声道:“邓姑娘你好……”
  邓瑞君也微红着娇靥,含笑抱拳,娇声道:“费少庄主你好!”
  邓老堡主一见,立即愉快的吩咐道:“快为费少庄主移张大椅子来。”
  张大成和叶进德早已奔进大厅,又抬了一张披了红条的太师大椅来。
  由于邓瑞君的大椅才是次于邓老堡主的位置,是以,她自动的肃手谦笑道:“费少庄主,请到这边来坐!”
  费天仇正待谦逊,邓老堡主已爽朗的笑声道:“你是贵宾,礼应上坐!”
  由于邓瑞君已走到新移来的大椅前,费天仇只得走到邓瑞君原先坐过的大椅前坐下。
  但是,当他坐下的同时,目光本能的看到吴天良面色铁青,薄唇紧闭,正以怨毒的目光望着他。
  想是费天仇看向吴天良,吴天良急忙将脸转身广场,也未请示老堡主,立即朗声道:“布告半个月前早巳公布在外,一切规定及应行注意事项不再赘述,那一位有意应征,请即入场比武。”
  话声甫落,邓老堡主突然起身含笑道:“诸位前来应征武师的朋友,因为本堡势小力薄,不能全部任用诸位,只能选三至四名,以武功较高者录取。现在,在未比武之前,老行先为诸位介绍一位本堡的贵宾!”
  宾字出口,肃手一指费天仇,继续道:“这位就是以前‘费家庄’费老庄主的公子费少侠,老朽今天特别聘请他为公证人……”
  说话之间,费天仇早已急忙由大椅上站起来,连连向着场中数百英豪拱手含笑,群豪也报以热烈掌声和欢呼。
  但是,就在群豪鼓掌欢呼之际,人群中突然有人怒喝道:“老堡主请慢着!”
  全场闻声一惊,纷纷循声看去,同时停止了掌声和欢呼。
  只见一个身体粗庄,暴睛浓眉,一脸横飞胡子的凶猛大汉,迳由人群中挤出来。
  邓老堡主见那人将他的话打断,立即沉声问:“你这位朋友怎的如此不懂规矩?为何在老朽讲话时抢着发言?”
  走出人群的凶猛大汉,看来十分愤怒激动,向着邓老堡主一抱拳,怒声道:“请老堡主原谅,在下实因心切父仇和暗夺我家祖传之宝之恨,忍不住要打断老堡主的话头……”
  如此一说,所有在场的人都楞了。因为现在是‘福宁堡’征选武师,突然有人出场寻仇,乍然间大家都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邓老堡主沉声问:“谁是你的杀父仇人?谁夺你家的传家宝物?”
  凶猛大汉突然举手一指费天仇,厉声道:“他父亲,他父亲杀了我父亲……”
  话未说完,全场大哗,立时议论纷纷起来。
  于亚荣,张大成以及苏光开和叶进德四人,俱都戟指一指凶猛大汉,怒斥道:“一派胡言,你是诚心前来‘福宁堡’捣蛋的……”
  但是,邓老堡主却挥手阻止了于亚荣四人的怒声吆喝,看了一眼后面铁青,浑身微抖的费天仇,继而又望着那个凶猛大汉,沉声问:“又是谁夺走了你家的传家之宝呢?”
  凶猛大汉再度戟指一指费天仇,继续厉声道:“还是他父亲!”
  于亚荣几人一听,又是一阵愤怒斥喝!
  邓老堡主的神情反而镇定下来,他依然挥了一个阻止手势,继续问:“什么样的传家之宝?”
  凶猛大汉立即怒声道:“飞音剑,飞音短剑!”
  说着,尚举起手指了指佩在费天仇腰间的‘飞音剑’。
  全场人众一见,又是一阵哗然骚动。
  于亚荣等人更是怒声指责凶猛大汉胡说。
  邓老堡主立即沉声道:“据老朽所知,‘飞音剑’乃是‘费家庄’的传家之宝,不知你家的‘飞音剑’是什么时候被夺的?”
  凶猛大汉怒声道:“就是他父亲向我父亲夺剑时才把我父亲杀死的……”
  邓老堡主一听,顿时大怒,突然瞪目怒喝道:“一派胡说,老朽幼时即听先祖父说过,‘费家庄’有一件传家之宝,名为‘飞音剑’……”
  费天仇一听,突然向着邓老堡主,拱手恭声道:“老堡主请息怒,只要他能说出‘飞音剑’的特征和特性,晚辈愿把‘飞音剑’赠送给他……”
  话末说完,凶猛大汉却怒声道:“什么叫赠送?根本就应该归还我!”
  邓老堡主颔首赞声道:“好,那就请你说出‘飞音剑’的特征和特性来吧!说对了费少庄主就把‘飞音剑’归还给你!”
  凶猛大汉却怒哼了一声道:“在下根本不懂什么叫特征特性,反正知道它是一柄短剑!”
  费天仇已经看出来,这是一项阴谋,一条毒计,乍然间由于心绪愤怒紊乱,还揣不出幕后唆使的人是谁来,是以,他必须立持镇定,避免愤怒。
  这时一听对方提到“短剑”,心中一动,立即问:“那么我派人将‘飞音剑’取来,你是否认得它呢?”
  凶猛大汉原以为费天仇腰上佩的就是‘飞音剑’,这时一听“派人去取来”,神情不由一楞,加之他根本不知道‘飞音剑’虽然是短剑,但剑鞘却和一般的剑鞘相同。是以,只得毫不迟疑的说:“当然认得它!”
  费天仇一听,不由哂笑道:“既是传家之宝,‘飞音剑’必然锋利无比……”
  凶猛大汉立即一笑道:“我家的‘飞音剑’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吹毛立断……”
  费天仇立即一笑道:“我家的‘飞音剑’只削铁如泥,吹毛并不立断!”
  如此一说,全场不少人发出轻啊。就是邓老堡主父女,包括于亚荣和吴天良等人在内,也俱都惊异的纷纷向费天仇望去。
  场中的凶猛大汉,当然大感意外的傻了。
  只见费天仇横肘握剑,“呛”的一声将短剑撤出来,厅前立时暴洒一片青蒙光华,同时有一阵“嗡嗡”悦耳声响传出!
  全场英豪一看,顿时楞了,俱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费天仇手中的短剑,同时也明白了费天仇说“派人去取”的用心,因而也断定凶猛大汉很可能是借机前来讹诈的。
  凶猛大汉没想到费天仇佩在腰间的长剑鞘内就是‘飞音剑’,当然也慌了,除了暗恨唆使他出面的人自己先没弄清楚只得急忙一定心神,怒喝道:“不错,这就是我家的‘飞音剑’,只是你又换了一个长剑鞘罢了!”
  他虽然这样讲,但附近的人们都看得清楚,不管是剑鞘的哑簧暗口和剑柄两箍的嵌玉宝石,都和剑柄上的玉质颜色一致,绝不是临时更换的。
  费天仇对凶猛大汉的话充耳未闻,理也不理,冗自游目左右,谦声问:“请问哪一位身上有羽毛……?”
  话未说完,于亚荣几人急忙帮着寻找,但是,邓瑞君姑娘却将肩后的秀发扯断了一根,顺手交给了费天仇。
  费天仇欠身接过,并谦和的说了声谢谢,接着将邓瑞君的秀发向剑刃上一放,说也奇怪,那根软细如丝的秀发,竟然随着剑芒飘飞了起来。
  全场英豪一见,顿时喝了声烈采。
  楞在场中的凶猛大汉,急定心神,脱口怒声道:“我说的毛是羽毛,不是头发……”
  话未说完,方才在费天仇要羽毛的时候,邓瑞君身后的一个粉衣俏丽侍女已自动的奔进厅内,这时正找了一根鹅毛来。
  费天仇本待喝斥那个凶汉,但羽毛既已拿来了,也只得接过羽毛,再往剑刃上放,依然无法放上,用口一吹,反而飞上了半天。
  那个凶汉一见,却又怒喝道:“不管怎么说,我爹是他爹杀死的!”
  话声甫落,面色苍白,一脸怨毒的吴天良,突然面向老堡主,抱拳怒声道:“请老堡主准许卑职下场为当年的老主人补偿了这笔血债……”
  话未说完,邓老堡主已怒斥道:“一派胡言,如果你随便下场接下来,那岂不是承认了费老庄主曾经杀死他父亲了吗?”
  说此一顿,特又正色怒声道:“据老朽所知,费老庄主为人光明磊落,侠肝义胆,就是杀,也杀的是歹徒坏人……”
  岂知,费天仇却拱手恭声道:“老堡主请息怒,如果说先父生前杀了坏人歹徒,那歹徒坏人的子女依然有权利为他们的父亲报仇……”
  如此一说,不但邓老堡主父女“啊”了一声楞了,就是于亚荣等人也弄不清费天仇为什么这么说?
  吴天良听得精神一振,赶紧沉声要求道:“所以卑职要求老堡主俯允卑职下场……”
  费天仇立即挥手阻止道:“不,你不能下场,我因身负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才改名叫‘天仇’,正因为我有杀父之仇未报,所以才深深体会到父亲被杀的悲愤和沉痛!”
  说罢,举步下阶,迳向场中走去。
  吴天良突然沉声道:“少庄主!他会杀了你呀!所以还是卑职……”
  但是,费天仇头也不回,挥手淡然道:“他杀死我是应该,你杀了他关系就大了!”
  吴天良一听,顿时楞在那儿无话可答了!
  立在场中的凶猛大汉却暴跳怒声道:“你用的兵器是削铁如泥的‘飞音剑’,而我用的却是普通凡铁的‘索子鞭’……”
  话未说完,费天仇已到了近前,同时沉声道:“你放心,在下绝不以利刃占先,我们就在拳掌上分个高下好了!”
  凶猛大汉一听,精神顿时一振,暴声喝了个“好”,也不报出姓名,大喝一声,飞身前扑,一式‘双风贯耳’,两拳照准费天仇的左右‘太阳穴’捶到。
  费天仇动也不动,双掌向上一举,疾演‘龙拳虎掌’中的‘腾龙分云’两拳向外一分,迳向凶汉的两腕派门格去。
  凶猛大汉一见,左拳故意格住费天仇的右腕,右拳猛的下沉,大喝一声,呼的一拳捣向了费天仇的小腹。
  费天仇轻哼一声,左掌倏沉,闪电一绕,立即将凶汉的手腕握住,喝了一声“去吧”,凶汉一声惊叫,魁梧的身体己被悬空抖了一个筋斗。
  全场英豪一见,脱口喝了声烈彩。
  于亚荣和吴天良等人一看,俱都楞了。似乎都没想到少庄主已有了这等惊人的拳掌身手?
  也正因为费天仇的惊人身手,他们对费天仇被黑巾蒙面歹徒踢下大海的事,也都有了疑问。
  但是,就在他们神情一呆的一刹那,悬空翻了一个筋斗的凶猛大汉,双脚一落地面,立即大喝一声:“大爷和你小子拚了!”
  喝声中,“哗”的一声抖开了腰间的索子鞭,“呼”的一声就向费天仇的当头抽下。
  全场英豪一见,顿时掀起一阵怒喝和叫骂。
  邓老堡主和于亚荣等人正待怒喝“住手”,场中已有了变化。
  只见费天仇身形一旋,接着闪身已到了凶汉的侧后,反臂一掌,其快如电,“蓬”的一声已击在凶汉的后背上。
  凶猛大汉一声闷哼,身形踉跄猛冲,“咚”的一声仆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头一偏,顿时昏迷了过去。
  厅阶上人影一闪,吴天良竟飞身纵了下来,直向晕倒在地上的凶猛大汉奔去。
  费天仇一见,急忙飞身向前,仲臂将他拦住,同时沉声道:“不要动他!”
  吴天良一见,竟不由脱口怒喝道:“我为什么不能动他?”
  喝声甫落,也纷纷奔下阶来的于亚荣、张大成,以及苏光开等人,同时怒斥道:“吴总管,你这是什么态度对少庄主说话?”
  吴天良自知失态,神色一惊,赶紧解释道:“小弟身为总管,自觉责任重大,忘了说话的是少庄主了,再说,少庄主将他打死了,旧恨未解,新仇又结,小弟也代少庄主着急!”
  费天仇却淡然道:“谢谢你,你放心,他死不了!”
  吴天良一听“死不了”,神色又是一变,目中立现焦急,赶紧回身望着阶上的其他武师,深声吩咐道:“来,快将他抬到跨院去……”
  话刚开口,费天仇已挥手道:“不必了!”
  吴天良听得一楞,目光中更透着焦急怨毒,同时沉声问:“少庄主您……?”
  恰在这时,邓老堡主和邓瑞君两人也正走下阶来察看。
  费天仇急忙拱手要求道: “邓老堡主,这位朋友的伤势不重,只是被震昏迷而已,晚辈自会料理,晚辈想……”
  说未说完,邓老堡主已含笑道:“少庄主乃老朽堡中的贵宾,怎可让你料理这些事?”
  说罢转首,立即望着于亚荣,吩咐道:“于总武师,这个人交给你了。事关你少庄主与这个人的恩怨,你要好好派人照顾……”
  吴天良一听,不由焦急的说:“老堡主,照料伤者,乃卑职份内之事……”
  邓老堡主却挥了个宽慰手势,并吩咐道:“你去宣布一声,征选武师的事,本堡延后数日举行,愿意等候的,一切餐旅费用,均由本堡负责!”
  吴天良无奈,只得恭声应了个是。
  于亚荣已命张大成,苏光开,以及叶进德几人将昏迷中的凶汉抬走,并一再叮嘱他们小心看护,不可随意离开凶汉一步。
  邓老堡主却又望着于亚荣,吩咐道:“于总武师,你去通知全堡的护院和武师;中午会宴为费少庄主光临本堡接风。”
  费天仇一听,赶紧拱手谦逊道:“晚辈前来相扰已属不该,怎敢再劳您……”
  话未说完,邓瑞君已含笑愉快的说:“本堡与贵庄,原是关系密切,世谊极深的世家,少庄主你又何必推辞呢?!”
  邓老堡主一听,立即哈哈一笑道:“难得小女今天这么愉快,少庄主你又何必扫她的兴头呢?!”
  说罢,冗自高兴的继续哈哈笑了。
  邓瑞君却被说得娇靥通红,直达耳后,同时娇声呼了声“爹!”
  但是,她那双明媚大眼睛,却含情柔和的盯视在费天仇的后面上。
  费天仇被看得怦然心跳,双颊发烧,他这时才发觉这位美丽的邓姑娘,对他似乎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邓老堡主已哈哈笑着说:“费贤契,请先到老朽的书房里坐,老朽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贤契请教!”
  说罢肃手,竟请费天仇前进。
  费天仇本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和于亚荣商议,同时他还要询问那个凶汉究竟是受了何人的唆使。
  但是,老堡主邀他到书房里坐,又不便拒绝,只得拱手躬身道:“请教不敢,晚辈愿听教言!”
  老堡主再度愉快的哈哈一笑,即和费天仇邓瑞君,登阶进入广厅,迳向后宅走去。
  于亚荣暗中自然焦急,但又不便出言阻止,如看老堡主的神色和大小姐的表情,似乎不会对费天仇不利。
  但是,抬着凶汉走向大厅角门的张大城苏光开三人,看到费天仇受到老堡主和大小姐的尊重,却俱都暗暗高兴。
  数百前来应征护堡武师和看热闹的各路英豪,已在吴天良的疏导下纷纷离去。
  于亚荣也急忙分配所有的武师和堡丁抬桌搬椅,准备正午的大摆筵席。
  吴天良身为总管,当然不能袖手不管,他虽然对凶汉的饬势表现的十分关切,但于亚荣却劝他不要烦心。
第二章 斩龙九式
  正午终于到了,广厅上摆了百桌酒席。
  邓老堡主高居上座,左有费天仇,右有邓瑞君,其余由于亚荣,吴天良相陪。
  由于张大成,苏光开,以及叶进德三人都是以前‘费家庄’的武师,所以也特的请到老堡主的这一桌上来共饮。
  邓老堡主在全厅热烈的掌声中,再一次的介绍了费天仇。
  费天仇也起身拱揖,向着‘福宁堡’的全体护院和武师们谦逊几句,并感谢老堡主为他接风之情。
  酒宴开始,立即响起一片猜拳呼乾和欢笑声。
  老堡主、邓瑞君,以及于亚荣和吴天良等人,更是对费天仇频频敬酒,谈笑融洽!
  费天仇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老堡主父女对他竟是如此礼遇。
  当然,他这次离开‘望天岛’的目的,就是要查出黑巾蒙面歹徒到底是谁,进而报却血仇,以慰老父泉下之灵。
  现在,虽然还不知道昨夜遇到的蒙面歹徒是谁,但距离揭开谜底的时机已为时不远了。
  根据种种迹象显示,蒙面歹徒再一次的出现,也就是揭开谜底,查出那人是谁的时候。
  酒宴将要结束了,邓老堡主再度由位置上站起来,同时肃容沉声道:“诸位护院,诸位武师,诸位弟兄们……”
  邓老堡主一发话,全厅顿时静下来。
  尤其大家看到邓老堡主神情肃穆,语调深沉,心知有重大事情宣布,顿时静得鸦雀无声。
  邓老堡主继续说:“诸位大概都听说了,最近又有一个黑巾蒙面,身披大斗蓬的神秘人物,经常在海边和‘鸭嘴崖’一带出现……”
  说此一顿,突然改变口气,问:“诸位可知这个神秘歹徒是那一个门派,那一个帮会,那一个武林世家的人吗?”
  全厅人众一听,有的彼此对看一眼,有的则静坐不动,但大家都心里有数,都已有了风闻。
  邓老堡主却突然游目全厅,怒声道:‘‘老朽可以告诉你们,这个人就隐身在咱们‘福宁堡’的附近,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个歹徒绝不是咱们‘福宁堡’的人。”
  如此一说,不少人惊异的对了个眼神,因为邓老堡主说的,与他们听到的和想象的都恰恰相反那个神秘人物,就隐身在‘福宁堡’内。
  邓老堡主继续肯定的说:“我为什么敢说那个歹徒不是咱们堡中的人呢?因为咱们堡中没有地道和暗门供他出入,堡墙上有警卫,大堡门关着,诸位,你们说,他能插翅飞进飞出吗?还是他能‘墙书一扇门“,身藉邪法土遁?”
  全厅人众虽然俱都默不吭声,但于亚荣听了暗门地道,却着实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这话是由吴天良告诉大小姐的,还是费天仇自己提出的,以及方才老堡主父女请费天仇到书房,究竟谈了些什么?
  邓老堡主继续说:“由于那个歹徒穿的是本堡的武师剑靴,本堡的每一位武师护院都有嫌疑,所以本堡有责任澄清这件事,有责任把那个歹徒搜索出来。”
  全厅的武师和护院,这还是第一次听说那歹徒穿的是‘福宁堡’的公发剑靴,再加上老堡主说,大家都有嫌疑,因而个个显得有些不安。
  邓老堡主一看,立即宽慰的说:“诸位不必惊慌,我说过,这个歹徒绝对不是咱们‘福宁堡’的人,因为我们堡里的剑靴是在镇上定做的,那厮也可以花钱买到,他故意穿着本堡特制剑靴的目的,就是要混淆外界的视听,造成外问错误的传说,所以我们必须把那厮搜找出来。”
  说着,立即面向于亚荣,吩咐道:“于总武师,今天午后,你率领着所有堡中的武师和弟兄,把咱们堡外四周,彻底的搜查一遍……”
  于亚荣一听,赶紧欠身应了声是。
  邓老堡主接着又面向吴天良,吩咐道:“吴总管,你陪着费少庄主再到昨夜遇见蒙面歹徒的地方看一看,何以那厮经常深夜在那个地方出现……”
  吴天良也赶紧欠身,恭声应了个是。
  邓老堡主突然又似有所悟的望着于亚荣,正是道:“于总武师,听说那厮武功高强,剑术惊人,吴总管一人恐怕保护不了费少庄主,为了安全计,你再派一位武师陪同吴总管一起去……”
  吴天良一听,立即恭声道:“老堡主放心,我家少庄主的武功,同样的高超惊人,再加上有卑职随同,就是碰上了那厮,他也占不了便宜,何况这还是大白天?!”
  邓老堡主尚未可否,邓瑞君已反对道:“不行,还是多派一位武师随同前去的好!”
  于亚荣立即望着张大成,道:“大成弟,你陪少庄主和吴总管去一趟!”
  张大成立即恭声应了个是。
  邓老堡主吩咐道:“费少庄主坠海的地方距此甚远,张武师,你先去备马来,也好早去早回。”
  张大成一听,立即起身离席,躬身告退走出应去。
  邓老堡主见全厅人众俱已吃饱,因而吩咐道:“搜索堡外的人可以行动了?”
  如此二说,所有的人纷纷起身离席,分别由前门侧门和角门向厅外走去。
  于亚荣,苏光开,以及叶进德三人,也同时告退走了出去。
  邓老堡主和费天仇、邓瑞君,以及吴天良四人,一面等候马匹,一面研判那个神秘歹徒的行踪,和他蒙面伪装的目的,以及何以在深夜出现的原因。
  邓瑞君在研判时也曾要求和费天仇吴天良三人一同去‘鸭嘴崖’看看,但邓老堡主没有答话,她也没有坚持。
  一阵蹄奔声响,张大成已拉来了三匹健马。
  于是,费天仇、吴天良,以及张大成三人,在邓老堡主和邓瑞君的叮嘱小心下,认镫上马,直向堡门外驰去。
  出了堡门,越过吊桥,三人一抖丝缰,沿着一条小径,直向‘鸭嘴崖’奔去。
  费天仇在前,吴天良居中,张大成紧跟在后,三骑形成一路疾驰。
  由于三人都在马上,小径两旁虽有乱石荒草和矮树,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左右远近的地形和景物。
  一阵疾驰,不觉已驰出了三四里地。
  就在这时,张大成的座马,突然一声痛嘶,马身猛的前倾,直向地上栽去。
  张大成大吃一惊,脱口惊呼,赶紧一按鞍头,飞身纵落在地上。
  也就在张大成纵落地上的同时,“轰”然一声,马胸和前身已倾跌在地上,立时枯草四溅,尘土飞扬。
  在前疾驰的费天仇和吴天良,闻声一惊,急忙回头,发现张大成的座马已栽倒在地上,而张大成则楞楞的望着他的座马,不由同时惊异的问:“张武师,怎么回事?”
  张大成急定心神,立即向前察看,发现座马的右前小腿似乎已断,不由惊异的说:“马的小腿好像断了呢?!”
  费天仇一听,不由迷惑的“噢”了一声!
  吴天良则揣测道:“恐怕是我的马后蹄带起的小石击中的吧?!”
  张大成立即不以为然的说:“马蹄带起的小石,力量怎会有这么大?”
  费天仇却正色道:“当然有哟!小石向后马蹄向前奔,两边的力量加起来,击在小腿上的力量就大啦!”
  张大成见少庄主也这样说,不便再说什么,但却懊恼的说:“可是,这样一来,卑职便不能陪少庄主前去了。”
  吴天良立即道:“大白天怕什么?我就不相信那小子大白天里敢出来!”
  费天仇也宽慰的说:“大成,你先回去吧!有吴总管陪着我,遇事总可以应付了!”
  张大成只得黯然不安的说:“那少庄主和吴总就先请吧!”
  说着,就奋力将座马拉起来。
  费天仇则应了声“好”,当先拨马,即和吴天良继续向前驰-去。
  又前进约二三里地,看来距离昨夜发现黑巾蒙面歹徒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因而沉声道:“吴总管,昨夜碰见那歹徒的地方,好像就是这附近!”
  把话说完,却听后面的吴天良,有些痛苦的应了一声。
  费天仇闻声一惊,急忙回头,发现吴天良虽然也在左右察看,但神情痛楚,紧皱眉头,不由关切的问:“吴总管,怎么回事?”
  吴天良却蹙眉道:“不知怎的,卑职的肚子有点儿不对劲……”
  费天仇立即关切的问:“你觉得怎样?要不要马上回去?”
  吴天良立即道:“不要不要,您先在这儿观看一下风景形势,卑职去方便一下,马上就来!”
  费天仇欣然道:“好,你快去,我就在这儿等你。此处地形复杂,那个蒙面歹徒很可能就隐身在附近,你要多小心……”
  话未说完,吴天良已痛苦的拨马向北,同时急切的说:“卑职晓得,我会尽快回来!”
  说罢,已纵马驰向北边十数丈外的一片树林。
  费天仇记得很清楚,昨天夜间碰见蒙面歹徒的地方,就是这附近。
  是以他非常注意这附近的地形,只见乱石林立,杂草丛生,而树本也较其他地方为多,这地方不但是隐身的好地方,也是寄放东西,替换衣服的最佳场所,因而他特别注意。
  费天仇先策马向前走了十数丈,发现前面视线较广,树木较稀,不可能藏物隐身。
  于是,一拨马头,再驰了回来,经过吴天良离去的地方,发现吴天良的座马,正拴在小树林前。
  费天仇觉得附近的地形太复杂了,决心趁吴天良方便之际,先彻底的搜查一下。
  由于防范黑巾蒙面歹徒就隐身在附近,或骤然由身后飞出来,他为了应变迅速,右手一直没有离开剑柄。
  就在他沿着回走山道,察看两边荒草乱石隐蔽之处时,身后突然传来“嗡”的一声弩弦响。
  费天仇骤吃一惊,赶紧躬身低头,正待察看原因,飕的一声,一支弩箭已射中了他的左下肩头。
  肩上中箭的费天仇,大喝一声,急忙回头,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见。立即猛的一催马腹,一面如飞向回疾驰,一面惶声急叫道:“吴总管小心,那厮就在附近……”
  但是,他仅喊了两声,身形已伏在马鞍上,任由座马如飞向堡前驰去。
  由于中箭的位置是左肩下,距离心脏最近,而弩弓的力道又特别强劲,看情形费天仇伤的可能很不轻,否则,不会那么快就伏在马鞍上。
  也就在费天仇的座马向回飞驰的同时,数里外的高大堡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呜呜”号角声。
  受伤不轻的费天仇,知道堡楼上的警卫们已发现了他,是以更加紧紧的握着鞍头,抓着马疆,竭力不让自己坠下马去。
  飞驰前进不足一里,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惊呼声:“小姐快看,是费少庄主伏在马鞍上。”
  呼声甫落,接着是一阵急奔而来的马蹄声。
  急急驰来的正是邓老堡主的唯一爱女邓瑞君,而发话的则是一身粉红衣裳的‘小雀儿’也是邓瑞君的心腹小婢之一。
  邓瑞君是在堡门楼上看到张大成的座马栽倒后,她才急忙率领着四个心腹小婢赶来的,而她原本就要求邓老堡主要跟来的。
  这时一见费天仇的左肩下有一支弩箭摇晃在软战袍上,看来有些摇摇欲坠,惊得不由尖呼一声,纵马迎了过去。
  费天仇的座马一见五匹快马挡住了去路,立即自动的停了下来。
  邓瑞君一到近前,先把费天仇肩上的箭向内刺深了一下,接着将费天仇托抱在自己的马座上。
  四个侍女见邓瑞君非但没有把费天仇肩上的箭拔下来,反而狠狠的向肉内刺了一下,俱都看得神色一惊,花容大变。
  其中一个黄衣侍女竟忍不住失声尖叫道:“小姐,您……?”
  话刚开口,邓瑞君已颠目厉声低叱道:“你们那个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马上把你们处死,绝不容情!”
  四个侍女一听,俱都惊得面色如土,连连领首,惶声应是。
  邓瑞君却继续厉色低声叮嘱道:“有人问起来,就说费少庄主箭伤很重,深及心脏,可能有生命危险,现在已晕死过去了!”
  了字出口,娇喝一声,就在四个侍女惶声应是声中,两腿一催马腹,托抱着费天仇,迳向堡门前如飞驰去。
  四个小婢心中虽然不解,闹不清小姐与这位费少庄主究竟有什么仇恨,但也只能存在心里,绝对不敢向人询问。
  邓瑞君不但剑术精,武功高,而尤富机智,马术更是高得惊人。
  是以,她这一纵马飞驰,怀中虽然托抱着费天仇,马速依然其快如飞,眨眼之间的工夫已将四个小婢甩在马后,当先冲上了堡门吊桥。
  于亚荣等人听到堡楼上的号角声,业已闻警赶回,正在堡门内围着张大成询问座马突然断腿的事。
  这时一见邓瑞君托抱着费天仇,神情焦急的飞马冲了进来,几人不由惶得急忙向前,同时惶声问:“请问大小姐,我家少庄主怎样了?”
  邓瑞君不答,反而怒声吩咐道:“快去通知杨大夫到通阁上来,快!”
  说话之间早已驰出了七八丈外。
  于亚荣等人一见,知道费天仇有生命危险,正待迫上去问,一阵娇叱吆喝和马嘶蹄乱,‘小雀儿’四人也驰到了堡门下。
  张大成和苏光开等人一见‘小雀儿’四人个个神情惶急,面色苍白如纸,更感情形不妙。
  于亚荣已忍不住愤怒的大声问:“我们少庄主到底怎样了?”
  一见费天仇暗中便欢喜的‘小雀儿’,再也忍不住流泪哭声道:“费少庄主伤的很重,早已晕死了过去……”
  说着,想到大小姐又将弩箭向费天仇的肉内用力刺了一下,因而不自觉的继续哭声道: “看情形,费少庄主恐怕没救了……”
  于亚荣和苏光开等人一听,双目中顿时涌满了泪水,俱都惶急懊恼的直跺脚。
  张大成更痛苦懊恼的埋怨自己不小心,不该离开少庄主不管!
  大家转首再看邓瑞君,早已托抱着费天仇,飞身下马,急急奔进了大厅内。
  邓瑞君穿过大厅,进人中门,经过穿厅,直奔内宅门楼的通阁上。
  她托抱着肩上有箭的费天仇,匆匆前进,当然会引起内外男女警卫的注意,但她却理也不理!
  邓瑞君一进内宅通阁下的大门,立即望着一个神色惊异,急急迎来的中年仆妇,急声吩咐道:“李嫂,杨大夫来了叫他马上来。”
  那位被称为李嫂的中年妇人一听,神情震惊的赶紧惶声应了两个是。
  但是,托抱着费天仇沿着阁梯急急登阁的邓瑞君,却又似有所悟的回身叮嘱道:“还有,待会儿‘小雀儿’四人回来了,叫他们先回我楼上去,绝对不准到通阁上来。”
  那位李嫂一听,不但震惊,更加的迷惑了,“是”也没应一声,一直楞楞的望着邓瑞君匆匆的奔上通阁去。
  邓瑞君进人通阁外间,直奔内室,一到床前,顺手将费天仇向床上一丢,含笑嗔声道:“好啦,可以睁开眼睛啦,阁上没人!”
  费天仇一听,急忙坐起身来,一脸愧色,俊面通红的说:“邓姑娘……你……你拉着马回来就好了嘛!”
  邓瑞君却“噗哧”一笑,愉快的说:“这么一来,看谁还敢娶我?”
  费天仇听得一楞,顿时明白了邓瑞君的话意,一个抱过别的男人的女孩子,谁还愿意娶她为妻?
  心念及此,不由感动的说:“邓姑娘,你知道,我不配……”
  邓瑞君却美目一瞪,爽朗的嗔声问:“谁说的?你是‘费家庄’的公子,我是‘福宁堡’的小姐,谁敢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费天仇依然面现难色的说:“可是……我的血仇未报……”
  话刚开口,邓瑞君已愉快的说:“你放心,我敢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月,准叫你手刃亲仇!”
  费天仇立即感动的说:“我能娶得瑞君妹这么美丽的姑娘为妻,当然是我前世修的……”
  话未说完,邓瑞君已羞红着娇靥,含笑爽朗的说:“好了好了,别捧啦,说真的,我还真怕委屈了你呢!”
  呢字方自出口,室外突然传来一声苍劲咳嗽!邓瑞君听得风目一亮,脱口兴奋的说:“爹来了!”
  费天仇早已由床上跳下来。
  也就在费天仇跃下床来的同时,邓老堡主已掀帘走了进来。
  邓瑞君先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声“爹”,费天仇则赶紧抱拳恭声称了声“老堡主!”
  邓老堡主一听,立即含笑“唔?”了一声道:“该改称呼了吧?”
  费天仇俊面一红,只得恭声道:“伯父……”
  邓老堡主风趣的一笑,说:“好,现在暂时先这么称呼吧!”
  邓瑞君一听,又撒娇呼了声“爹”!
  邓老堡主却一整脸色关切的问:“怎么样?我这办法还好吧?”
  费天仇立即恭声道:“是的,他先用小石趁张大成不注意时打伤了张大成的座马,接着又佯称方便,暗中射了侄儿一弩箭……”
  邓老堡主则惊异的“噢”了一声道:“他外面还藏有弩箭?箭呢?”
  费天仇立即转过身去,道:“现在仍在肩上!”
  邓瑞君急忙解释道:“当时弩箭,摇摇晃晃,我真怕它掉下来,吴天良狡黠多智,如果箭掉了又没有血,他一定会怀疑其中有诈,所以孩儿当时又将箭向衣内插了一下!”
  说话之间邓老堡主已将弩箭由费天仇的肩上取下来,只见他神色一变,脱口沉声道:“箭头上喂有剧毒!”
  费天仇回头一看,只见邓老堡主手中拿着的八寸弩箭,箭头上蓝光闪闪,果然喂有剧毒。
  邓老堡主目注手中的毒箭,哂然一笑道:“他害死了令尊大人,为的就是得到‘飞音剑’,如今他又开始打我们父女两人的主意了,我敢说,这支喂毒弩箭,本来是准备向老夫或君儿下手的……”。
  说此一顿,特的又望着费天仇,关切的说:“你虽然穿了老夫的‘天孙甲’,这等强劲的弩箭射地你肩上,恐怕也够你受的了!”
  费天仇只得苦笑颔首道:“当时侄儿的肩头猛的一震,左臂都有些麻木了……”
  邓瑞君一听“左臂都有些麻木了”,不由惊得花容一变,脱口焦急的说:“哎呀,箭上有毒,快脱下软战袍来看一看吧!……”
  话未说完,邓老堡主已佯装生气的沉声道:“嗳?怎么回事?丫头,你连咱们家的传家之宝都不信任啦?”
  如此一说,邓瑞君的娇靥上,再度胀得通红。
  费天仇知道‘天孙甲’是‘福宁堡’的镇堡之宝,因而自动的将软战袍脱下来。
  软战袍一脱下来,室内顿时一亮,只见费天仇身上金光闪闪,耀眼生花,他的上身竟穿着一件长至臀下,似是软丝的大金,软绵凹凸,非丝非绵,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
  费天仇将‘天孙甲’脱下来—看,只见左肩部附近,依然软绵绵的毫无异样,不由赞声道:“这真是一件神衣!”
  但是,邓瑞君却深情关切的伸出柔嫩玉手,按在费天仇的左肩上揉了揉问:“还痛不痛?”
  费天仇见邓瑞君当着邓老堡主的面就这么关心他,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山俊面一红道:“早已不痛了!”
  就在这时,外间阁门口已传来李嫂的朗声道:“启禀小姐,杨大夫来了!”
  外间并没有李嫂的回应,想是因为大感意外而楞住了!
  邓老堡主却凝重的说:“还是我去叮嘱他一下吧!而且要他们说法一致,还要加强警戒!”
  说罢,迳向室门口走去。
  费天仇和邓瑞君一见,赶紧躬身相送!
  一俟邓老堡主走出室外,费天仇立即黯然道:“真没想到,吴天良竟是一个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人,在此以前,我一直还对他心存一份感激……”
  邓瑞君却故意刁钻的问:“现在你该不会再怀疑我爹和我了吧?!”
  费天仇被说得俊面一红,不由不安的呼了声“君妹!”
  就在这时,阁下宅门处,突然响起一阵叫嚷和痛哭声!
  费天仇听得神色一惊,不由关切的问:“外面怎么回事?”
  说话间,邓瑞君已探首向窗外看了一眼,立即机警的低声道:“是吴天良和于亚荣张大成他们,可能要求上来看你!”
  费天仇惊异的“噢”了一声,急忙走至另一扇关闭的落地花窗前,轻轻拉开一线门缝。觑目向下一看,只见于亚荣、吴天良,以及张大成、苏光开和叶进德五人,正愤怒的和内宅门楼下的两个背剑女警卫争论,显然是要进来看望他的伤势。
  尤其是吴天良泪流满面,神情十分痛苦。
  费天仇不知道吴天良对于亚荣等人是怎么说的,但根据于亚荣四人陪同吴天良一起来看他,显然对吴天良的谎话信以为真了。
  就在于亚荣和吴天良五人与门下的女敬卫争执时,‘小雀儿’四也走到了门楼下。
  只见吴天良首先流泪关切的问:“小雀儿,我家少庄主怎样了?”
  ‘小雀儿’原就伤心难过的不得了,这时一见吴天良和于亚荣五人,个个泪流满面,两眼红红的,也不由得哭了。
  于亚荣一看,神色大变,不由震惊的问:“小雀儿,我家少庄主可是没救了?”
  ‘小雀儿’哭声道:“老堡主刚由通阁上下来,听说费少庄主中的是毒箭。”
  如此一说,于亚荣和张大成等人俱都惊得脱口惊啊,神情更见惶急。
  吴天良却跺脚懊恼的惶急哭声道:“既然是毒箭,就要把中箭部位的肉赶快剜下来呀?!”
  话声甫落,邓老堡主已满面怒容的走向了内宅门楼下。
  吴天良一见,痛哭失声,“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同时痛哭失声道:“老堡主,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呀!……”
  邓老堡主也毫不客气的怒声道:“不错,你是该死!”
  吴天良依然跪在地上,痛哭解释说:“事情竟那么巧,就在卑职离开的一刹那,少庄主就中箭了,老堡主,万一少庄主不幸故世,卑职也不想活了。”
  邓老堡主却感动的一叹道:“你们先不要着急,杨大夫正在为费少庄主汲血泄毒,如果能在天黑前苏醒过来,可能还保得住一条小命……”
  于亚荣四人一听,立即愤怒的同时同老堡主,要求道:“请老堡主准许卑职等率领全堡的武师和弟兄,前去‘鸭嘴崖’搜索那个歹徒……”
  邓老堡主却挥了个宽慰手势,说:“你们五位先回去,等费少庄主醒过来,问清了当时中箭的情形后再说!”
  吴天良却流泪要求道:“老堡主,可否请准卑职五人上去看看我们少庄主?”
  邓老堡主立即正色沉声道:“费少庄主的伤势很重,尤其中的是烈性毒箭,必须大量放血,杨大夫曾一再的交代,任何人不准上去打扰他,就是老夫都被他赶下来了,你们怎能上去?”
  吴天良却又抽噎着要求道:“既然这样,请老堡主准许卑职等在此轮流听候少庄主的伤势进展和消息……”
  邓老堡主只得道:“这样好啦!你们五位先回去,待一会儿等杨大夫治疗一个结果后,再送消息给你们,你们在此吵吵闹闹,也影响杨大夫的情绪!”
  于亚荣四人一听,立即恭声应是,同时望着仍不想离去的吴天良,催促道:“走吧!我们先回去,等个把时辰再来听消息!”
  吴天良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尚懊恼的一跺脚,悔恨自责的叹了口气道:“真该死,我真该死!”
  说着,跟在于亚荣四人身后,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费天仇看罢,不由感慨的摇头恨声道:“这厮的伪装工夫,真可说是到家了!”
  邓瑞君则正色道:“所以说,我爹才要你忍耐,像他这样悲痛欲绝的伪装手法,连于总武师他们都信以为真了,他的同伙还会认罪吗?”
  费天仇却懊恼的愤声道:“可是,我也不能整天躲在阁上不出去呀?”
  邓瑞君却郑重的正色道:“如果想手刃亲仇,亲手杀死吴天良,你就得耐着性子,按照爹的计划一步一步的来。”
  费天仇既然知道了杀父仇人就是吴天良,恨不得马上把吴天良杀了,但他知道,他的剑术还没有吴天良高,万一急切报仇不成,反而被吴天良杀了,那岂不使父亲永远含恨泉下了吗?
  心念及此,不由懊恼的跺了一下脚,同时悲愤的叹了一口气。
  邓瑞君一看,立即在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青皮绢簿来,同时宽慰的说:“这是家师交给小妹的另一部剑术秘笈,名为‘斩龙九式’,只要你把这九式剑法学成了,杀吴天良报亲仇,易如反掌,尤胜探囊取物!”
  说着,顺手将那本青皮绢簿递向了费天仇。
  费天仇激动的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个珠笔草书斩龙九式。
  是以,他一面用颤抖的手接过来,一面感激的说:“君妹,如果我现在和吴天良徒手搏斗,我一定能胜他……”
  邓瑞君一笑道:“可是他已经知道你的拳掌厉害了,他不会和你徒手拚斗的……”
  费天仇立即面罩煞气的恨声道:“可是我也不会和他徒手拚斗,我虽然一掌将他的内腑震碎,但我心里仍不甘心他那么死,我要把他乱剑分尸,我要把他的心挖出来去祭我的父亲!”
  邓瑞君趁机正色道:“好,那就赶快静下心来研读‘斩龙九式’吧?!”
  费天仇一听,毅然应了声“好”,立即坐在临窗的书桌前,翻开了‘斩龙九式’秘笈的青绢书皮第一页。
  也就在他翻开书皮,看到第一页上的人形剑式的同时,外间廊檐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立在费天仇椅后的邓瑞君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怒声问:“什么人?”
  喝声甫落,外间已传来‘小雀儿’的颤抖声音道:“小姐,是我!”
  邓瑞君一听,立即紧张的一推费天仇,同时将樱口凑近费天仇的耳畔,悄声催促道:“快,快,快躺在床上去闭上眼睛!”
  费天仇被闹得一楞,正待说什么,邓瑞君已紧张的急步迎向了室门。看了邓瑞君的急切紧张相,他只得起身走到床前,赶紧躺了下去。
  邓瑞君将门帘一掀,看到‘小雀儿’眼泪汪汪的站在廊下阁门前,再次怒声问:“小雀儿,你有什么事?”
  ‘小雀儿’流泪颤声道:“小……姐……小婢想看看……少庄主……”
  邓瑞君一听,只得放缓一些声音,无可奈何的说:“他还不是和方才一样,昏睡不醒,气若游丝,没有苏醒的迹象?”
  ‘小雀儿’一听,不由“啊”的一声吓哭了。
  邓瑞君看了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但‘小雀儿’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心腹丫头,只得沉声问:“你要不要看看费少庄主?”
  ‘小雀儿’听得目光一亮,立即噙泪颔首,急声道:“要,要……”
  邓瑞君一见,立即掀起门帘侧身道:“好吧!你就在这儿看看吧!”
  ‘小雀儿’一听,急忙走了过来,就站在室门外向内察看,她发现费天仇侧身睡在床上,面向着床里面。
  由于没看到费天仇的面庞,‘小雀儿’不由关切的问:“他为什么这样躺着?”
  邓瑞君立即没好气的说:“肩上的肉都割掉了,流了好多的血,那里还能仰面躺着?”
  ‘小雀儿’一听,更加关切的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向床上瞧。
  邓瑞君知道‘小雀儿’最聪明,深她看出破绽来,立即催促道:“好了!快下去吧!你们四个轮流守在内宅门楼下,有人来问少庄主的伤势时就照实告诉他,现在老堡主和杨大夫正在研究药方,希望能救活他!”
  ‘小雀儿’一听,戚声应了个是,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费天仇,才依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邓瑞君不敢大意,直到‘小雀儿’走下了楼梯口,她才转身走进室来。
  一进室门口,即见费天仇已神情迷惑的坐在床缘上了。
  费天仇立即迷惑不解的问:“对你自己身边的小丫头,何必瞒着她们?”
  邓瑞君哼声一笑道:“这四个丫头我最清楚,你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好好的,马上就露出马脚来。”
  话声甫落,门楼下再度传来了人声。
  邓瑞君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悄声道:“又是吴天良!”
  费天仇也神色一惊,悄声道:“这厮这么快……”
  话未说完,已和邓瑞君双双站在窗缝前。
  两人觑目向下一看,只见吴天良正愁苦脸的向着门下的两个背剑女警卫问话。
  恰在这时,刚刚下去的‘小雀儿’,正噙着满眶的泪水迎了过去。
  吴天良一见,精神顿时一振,如获至宝般。急上两步,关切的问:“小雀儿,我家少庄主的伤势怎样了?”
  ‘小雀儿’见问,尚未开口已先哭了!
  吴天良看得目光一亮,不自觉的脱口低声问:“怎么?已经死啦?”
  ‘小雀儿’却流泪摇头哭声道:“还没有,挖下好大一块肉,流了不少的血……”
  吴天良一听,不禁掠过一丝失望神情,同时关切的问:“杨大夫呢?杨大夫还在上面吗?”
  ‘小雀儿’流泪道: “杨大夫和老堡主正在厢房研究药方,看看怎样才能让少庄主先醒过来。”
  说此一顿,特的又正色道:“小姐说,这是见血封候的剧烈毒药,没有千年雪莲和何首乌,恐怕治不好了!”
  吴天良一听说“小姐”,不由关切的问:“你们小姐呢?”
  ‘小雀儿’流泪道:“她还在阁上守着少庄主呀……”
  吴天良一听,不自觉的妒恨愤声道:“干么要她在那儿守着?”
  ‘小雀儿’惊异的“嗳?”了一声,立即不服气的正色道:“当然是防范那个坏人再来呀?!”
  吴天良悚然一惊,自知失态,赶紧“哦”了一声,连声称了两个“对”,转身走了出去。
  费天仇看了这一幕对答,不但知道了邓瑞君不让‘小雀儿’四人知道真象的苦心,同时也看出来吴天良会想尽办法除掉他。
  由于有了这一发现,费天仇立即坐下来翻开了‘斩龙九式’秘笈。因为费天仇原就是以宝剑为兵器的人,加之邓瑞君在旁细心指点,以及他的聪颖苦研,进步神速,傍晚时分,便已研读了六式。
  第二天,吴天良和于亚荣等人来问时,得到的答复是仍在昏迷中,毫无苏醒迹象。
  第三天,仍在昏迷中,但已有救活的希望。
  第四天,救活了。不过仍不能言语。
  费天仇救活的消息传出后,于亚荣等人真是高兴极了。吴天良当然也跟着高兴,连称庆幸。
  但是,被费天仇那天在广场上一掌震昏呕血的凶猛恶汉,却突然身中剧毒,七孔流血而死了,邓老堡主和于亚荣等人,仔细追查了半天,也没追查出个所以然来。
  第五天,传出的消息是费天仇神志渐清醒,口里不时自言自语,似是重复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因为语言含糊,吐字不清,听不出费天仇喊的是谁的名字。
  这个消息一传出后,吴天良更显得焦急不安,坐卧不宁起来。
  他断定费天仇喊的很可能是他的名字,显然是在他举起弩弓射向费天仇的同时,费天仇在马上已看到了他吴天良的上身或头部。
  如今,他再不能迟疑了,万一费天仇完全清醒过来,将他暗放弩箭的事一说出,他吴天良前后两次的罪行立时便被揭开,莫说于亚荣等人不会放过他,就是老堡主父女也会杀了他。
  吴天良一个人暗中焦急不安,如坐针耗,已到了不安枕,食不知味的境地。有的人曾无意间看到他,紧皱着秃眉,不停的搓手,口里吟吟有词,来回的踱着急步,似是在咒骂杨大夫。
  这情形有人密报给邓老堡主,邓老堡主却和费天仇、邓瑞君加紧布署,等着这个丧心病狂,杀主夺宝的恶徒,一步一步的进入他们已经设好的圈套内。
  邓瑞君却望着老堡主,问:“爹,这么些天,杨大夫怎样了?”
  邓老堡主一笑道:“他呀?!吃饱了睡,睡醒了就下棋,见了我就问为什么把他关在厢房里?”
  邓瑞君不由迷惑的问:“您老人家没有告诉他,这几天有人要杀他吗?”
  邓老堡主立即正色道:“我告诉他啦!他不信,他说,他是济世救人的人,谁会杀他?”
  费天仇却懊恼不安的说:“为了侄儿的事,害得您老人家和君妹,还有那位杨大夫跟着受罪!”
  邓瑞君一听,却含笑嗔声道:“你以后再这么说,爹可要生气了!”
  邓老堡主却哈哈一笑,风趣的说:“没关系,我不会生气,要不然,我会觉得这个老丈人当得实在没啥意思!”
  邓瑞君一听,不由羞红着娇靥一跺小剑靴,高嘟着小嘴喊了声“爹”!
  邓老堡主再度高兴的哈哈一笑,随即起身,正色叮嘱道:“目前已经到了那厮随时可能冒险前来的时候了,很可能等不及我们用计诱他,所以你们两人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能大意。我现在再去厢房陪杨大夫杀一盘!”
  说罢,迳向室门口走去。
  费天仇、邓瑞君,赶紧躬身相送。
  邓瑞君一俟邓老堡主走出室去,立即望着费天仇,正色认真的说:“爹说的没错,狗逼急了跳墙,吴天良很可能随时向你下手!”
  费天仇也有同感的说:“我料想他就在这一半天……”
  邓瑞君一听,不由不安的说:“你要不要再演练几次‘斩龙九式’?”
  费天仇立即含笑接口道:“不用了,已经运用自如,得心应手了!”
  了字方自出口,院中突然传来邓老堡主的急怒暴喝:“什么人?”
  费天仇和邓瑞君听得大吃一惊,心知不妙,两人本能的双双纵出室门外。
  一出室门,顿时警觉,两人又同时刹住了身势。
  也就在两人刹住身势的同时,阁下院中又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刺耳惨叫,接着是杨大夫的惶急吆喝。
  费天仇一听,不由急声道:“君妹,我们快去看看……”
  话刚开口,邓瑞君已伸手将他拉住,同时正色警告道:“你千万不可照面,说不定是那厮使的奸计,不过,我们可以到窗前向下面看一看!”
  说话之间,已拉着费天仇向阁门旁边的落地花窗前走去。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阁下院中已是警卫吆喝,侍女们尖叫,情势似乎十分紧张混乱。
  费天仇和邓瑞君悄悄开一道窗缝向下一看,只见邓老堡主和那位身穿马褂长袍,鼻上架个眼镜,唇上蓄着小胡子的杨大夫,俱都愤怒紧张的站在一群慌乱惊叫的侍女仆妇中。
  上房的左檐廊角下,正有四个背剑女警卫,抬着一个身穿蓝缎劲衣,脚上穿着黑绒银花半高腰剑靴的人,由于那人的头无力的垂下去,背上插着一柄尖刀,显然已气绝身死!
  只见四个女警卫将那人的尸体抬至院中放下,邓老堡主低头一看,立即怒声道:“是胡武师!”
  那位杨大夫却惶急不解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掷了我一刀,别人也掷了他一刀?”
  邓老堡主一听,立即望着他正色沉声道:“我没有说错吧?这几天有人要杀你?你还不相信,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杨大夫连连惶急的点着头,却不知道这位胡武师和他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说话间,一位女警卫已极小心的将那人背上的尖刀取下来,立时蓝汪汪的寒光直闪!
  杨大夫一看,不由“啊”了一声道:“又是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另一个女警卫已在杨大夫住宿的厢房右门上,也取下一柄同样喂有剧毒的尖刀。
  只见邓老堡主吩咐四个女警卫将那人的尸体抬去交给于总武师,并命令另两名女警卫好好保护杨大夫,他自己则回身向通阁上走来。
  邓瑞君一见,立即掩上窗门,向着费天仇指了指内室门口,双双走进了室内。
  也就在两人进入室内的同时,邓老堡主也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
  邓瑞君首先关切的问:“可是胡武师先掷了杨大夫一刀?”
  邓老堡主却庆幸的说:“所幸我及时发出吆喝,使那厮吃惊,分神将刀掷偏了,否则,杨大夫早没命了!”
  邓瑞君不由意外的愤声道:“真没想到,胡武师竟是吴天良的为恶爪牙!”
  费天仇立即恍然道:“这么说,胡武师背上的一刀是吴天良掷出的了?”
  邓老堡主凝重的微一颔首道:“吴天良在堡中身为总管,下面的心腹绝不止胡武师一人,不过,暗下毒手,杀人灭口的事,吴天良恐怕还不敢假以他人……”
  邓瑞君立即愤声道: “这完全是吴天良早已计算好了的步:骤,他在暗中盯着,一旦事败,立即杀人灭口……”
  费天仇却不解的说:“吴天良要杀杨大夫,应该一开始时就下手,何以直到今天……”
  话未说完,邓老堡主已解释道:“最初他还希望杨大夫治不好,而且,我们也一直不承认蒙面歹徒藏匿在堡中,如果他派心腹向杨大夫下手,岂不更增加了他本身涉嫌的可能?”
  这时整个‘福宁堡’中,为了胡武师的行刺被杀,业已闹得举堡震惊,议论纷纷,更加肯定了蒙面歹徒就藏身在‘福宁堡’中。
  就在举堡惶惶,彼此猜疑,闹不清究竟谁是蒙面歹徒之际,‘辐宁堡’外突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奔声。
  邓老堡主一听,立即“唔”了一声道:“差不多了!”
  邓瑞君急忙探首看了一眼窗外偏西的太阳,道:“不会错了,一定是‘玉凤谷’的人来了!”
  邓老堡主却凝重的说:“只是现在刚发生了胡武师行刺失败的事,只怕那厮提高了警觉……”
  邓瑞君却正色道:“爹您放心,他现在已到了急怒暴狂,蒙蔽心智的地步,一心只想到置费天仇于死而后已,根本静不下心来深思远虑,研判小节,细察一下其中是否有破绽了!”
  但是,为了慎重计,邓老堡主依然凝重的说:“不,我们不能侥幸大意,以致功亏一篑,我还是要去暗中布署一下。”
  这时,那阵急骤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听得也愈来愈真切了。
  只见‘福宁堡’外的山道上,一匹高头大马,飞快的奔到了堡门吊桥前。马上的劲衣大汉,立即将‘玉凤谷’的旗帜向着堡门楼上的警卫堡丁们展了展。
  一不知何时在大厅上焦急踱步,神情不安的吴天良,一听堡门外有马奔声,立即不解的奔出来察看。
  只见堡门楼上的一个堡丁,立即向着他挥手朗声道:“吴总管,‘玉凤谷’派了人来有事求见!”
  吴天良一听,毫不迟疑的沉声道:“放他进来!”
  堡丁一听,大声吆喝,堡门外的大吊桥,立即“轧轧”的放了下去,堡门也艰涩的“吱吱”打开了。
  ‘玉凤谷’派来的大汉,谢了一声,纵马驰进了堡门,越过广场,直向站身厅阶上的吴天良驰去。
  大汉一到近前,立即飞身下马,即由怀中取出一个通红信封来,双手一举道:“玉凤谷武师尤大海,奉了我家姑娘之命,特来恭请贵堡老堡主及小姐,即刻前去‘玉凤谷’,有重要大事面商,务请即刻动身。”
  话声甫落,早已惊喜万分的吴天良,急步奔下阶来,一面接帖一面兴奋的说:“好好好,将帖交给我,回去颤报你家姑娘,就说我们老堡主和小姐,准时赶到,准时赶到!”
  那庄汉恭声应了个是,立即转身上马,一拨丝疆,纵马向堡门驰去。
  吴天良等不及那庄汉驰出堡门;立即飞身纵进大厅,穿厅而过,直奔内宅。
  他这时真是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也可以说天不绝他。
  吴天良,也正可证明费天仇该死在他的剑下,而‘飞音剑’本就应该归他持有。
  如今,这封紧急邀请函来得正是时候,如果迟来一天,可恨命大的杨大夫必把费天仇救清醒过来,那时他吴天良在老堡主父女,以及于亚荣等人的手下,绝难逃过活命。尤其‘刀剑双绝’的邓瑞君,更不会放过他。
  心念间,急急奔走,进中门,过穿厅,直达内宅门楼下。
  门楼下的两个背剑女警卫,一见吴天良又来了,同时向前恭声呼了声“吴总管”。
  吴天良立即一晃手中的大红请帖,理直气庄的说:“我有要事面见老堡主和小姐!”
  两个背剑女警卫一听,突然压低声音,兴奋的说:“吴总管,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你们少庄主方才已能睁眼坐起来问‘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了呢!”
  吴天良一听,面色大变,不自觉的怒声急切的问:“我问你老堡主现在什么地方?”
  两个背剑女警卫见吴天良这么大声,不由神色一惊道:“老堡主和小姐都在通阁上……”
  吴天良未待女警卫话完,闪身就要走过去。
  但是,两个女警卫急忙将吴天良拦住,同时面现难色的说:“非常抱歉吴总管,老堡主方才有交代,现在杨大夫正给费少庄主治疗,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或上阁楼探望……”
  话未说完,吴天良已怒喝道:“现在‘玉凤谷’有紧急大事请老堡主和小姐前去会商,一刻也耽误不得,你们看,你们看!”
  说着,一晃手中的大红帖子,猛的推开了两个女警卫,直向阁门前奔去。
  两个女警卫一见,惶得不由同时急声阻止道:“吴总管,吴总管,您不能上去……”
  吴天良哪里肯听,反而加速了步子。
  岂知,就在他到达通阁门下的同时,邓老堡主恰巧由阁楼上闻声走了下来。
  邓老堡主一见吴天良,不由沉颜怒声问:“吴总管,谁让你进来的?”
  吴天良神色一惊,赶紧恭声解释道:“启禀老堡主,是‘玉凤谷’飞马送来的红帖子,说有紧急要事面商,务请老堡主和小姐即刻启程前去!”
  邓老堡主一听,不由放缓和了一些颜色“噢”了一声,但却蹙眉为难的说:“可是,费少庄主正在紧要关头……”
  吴天良听得心中一动,不由关切的问:“请问老堡主,我家少庄主现在怎样了?”
  邓老堡主见问,立即展眉一笑说:“恭喜你和于总武师几位,杨大夫正为你们少庄主针炙,最迟今天午夜就会完全恢复神志,杨大夫说他有绝对的把握。”
  吴天良听得面色大变,不自觉的“啊”了一声,眉宇问更透着焦急和不安,只得急忙一捧手中的大红帖子,惶急的恭声道:“可是……‘玉凤谷’的事,您和小姐是非去不可的呀?……”
  话未说完,邓瑞君也由阁楼上闻声赶了下来,同时既生气又迷惑的问:“什么事这么大声讲话?”
  邓老堡主已在吴天良手中将大红帖子接过去,这时见问,立即回头望着邓瑞君,淡然道:“吴总管说,‘玉凤谷’有急事要我们两人马上去一下……”
  邓瑞君惊异的“噢”了一声,道:“那怎么成?现在怎么走得开?”
  吴天良一听,不由焦急的说:“送帖前来的尤武师说,务请老堡主和小姐马上启程!”
  说话之间,邓老堡主已将大红对套拆开,迅速看了一遍,立即凝重的说:“唔!还真得马上去一趟不可!”
  说着,顺手将红帖交给了邓瑞君。
  邓瑞君却一面接帖一面不高兴的说:“现在天都黑了,什么急事等不到明天?”
  说话间,她已低头开始细读帖上的内容。
  吴天良深怕这位倔强任性的大小姐不去,但又不敢在旁多说什么,万一错过这个机会,不但自己要远走高飞,亡命天涯,还影响了他投效‘福宁堡’近三年来的苦心计划。
  只见邓瑞君看罢红帖,又神情凝重的想了想,才望着吴天良,毅然吩咐道:“好吧!吴总管,快通知他们备两匹快马,越快越好!”
  吴天良一听,心中大喜,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赶紧兴奋的恭声应了两个是,转身急步走去。
  但是,邓老堡主却突然沉声道:“吴总管,请先等一下。”
  吴天良一听,惊得浑身不山一战,他深怕邓老堡主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把邓瑞君留下来,而他一个人前去,是以,急忙止步回身,忧急的望着邓老堡主。
  邓老堡主却望着邓瑞君,关切的问: “你看费少庄主他……?”
  邓瑞君见问,尚未开口娇靥却红了,接着绽唇一笑,愉快的说:“他已经能握着我的手喊我的名字了。”
  吴天良一听,妒恨交炽,杀机倏起,他恨不得马上拔出宝剑来将邓老堡主和邓瑞君一块儿杀了!
  也就在他怒火倏起,杀气罩面的同一刹那,邓老堡主已望着他,吩咐道:“好了,你去吧,我们马上走。”
  吴天良一听,赶紧恭声应了个是,急忙转身,匆匆走出了内宅门楼。
  邓老堡主却和邓瑞君对了个眼神,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无可救药,至死不悟!
  两匹快马拉到了广厅前,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了。‘福宁堡’中有些地方已燃上了灯。
  邓老堡主和邓瑞君,在吴天良于亚荣等人的肃立注目下,认镫上马,越过广场,出了堡门迳向‘玉凤谷’驰去。
  于亚荣和吴天良等人数十位武师护院,纷纷送到堡门下的吊桥头,直到邓老堡主父女的身形马影消失在浓重的暮色里,他们才看着堡丁们升起吊桥,关上堡门,分别各自走去。‘福宁堡’像平素一样的宁静,重要的通道和门楼下,依然灯火明亮,男女警卫们静静的守着各自的岗位,只是气氛显得有些不同,也许是老堡主和大小姐不在堡中的缘故吧!
  时间对某一些欢乐中的人说,在感觉上过的特别快,对等人的人来说就慢的多了。如果是事迫眉睫,只有在这个时间到了才能渡过一切险厄时,那鱿更会觉得过片刻尤胜期待了一年。
  好不容易才听到‘福宁堡’的更楼上敲了三更的梆锣,前去‘玉凤谷’的老堡主和小姐,依然没有回来。
  通阁上像前几天一样,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动静,既没有加派警戒,也没有‘小雀儿’四婢走动。
  费天仇养伤的那间阁房仍亮着灯光,像前几天一样,后面的阁门开着,前面也开着两扇通天落地的彤花窗。
  就在三更梆锣敲过了不一会儿,一道宽大黑影,鬼鬼崇崇,目光炯炯,突然在‘福宁堡’中的房面上悄悄出现。他躬身鹤伏,轻灵跃进,尽量闪避着灯光,沿着相连的房面,悄悄向内宅门楼内的通阁方向潜去。
  宽大黑影终于接近到内宅的通阁附近,只见他猛的一长身形,腾空跃起,就像一只巨大蝙蝠般,轻飘飘的纵落在阁栏左角的暗阴处。
  宽大黑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下面门楼下的女警卫们也没有动,费天仇的阁房内也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芝大黑影原本怨毒机警的目光中,这时也不免闪烁着欣喜的光辉。只见他身形一伏,就像一只路径熟悉的老鼠,一溜烟的沿着阁栏奔向了阁后门。
  阁后门原本就大开着,他悄悄探首向内一看,并没有发现那位治活费天仇的杨大夫。
  再看内室门帘上,依然亮着灯光,里面静得像没有人一样在他认为,老堡主和小姐都走了,通阁上不可能不留人看护着费天仇,至少也得留下一两个丫头。
  宽大黑影心念打量间,闪身而人,立即摒息蹑步,极轻灵的身着室门穿前走去。
  他这时似是感到静的有些出奇,同时,摒息压抑的心脏不但怦跳得厉害,而且听到了“噗通噗通”的跳动声音。
  走到内室门帘前,他悄悄掀开了一条缝,他首先看到了临窗的高几上燃着一盏香瓜灯。
  接着他看到了床,但是,床上被褥整齐,根本没有人躺在床上。
  黑巾蒙面人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得浑身一战,险些脱口发出啊声,恍然知道了圈套,猛的将门穿掀开,急忙探首向内察看,哪里有费天仇的人影?
  也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了动静。
  黑巾蒙面人闻声一惊,倏然转首回身,凝目一看,脱口惊啊,顿时惊得一楞。
  因为,站在对面室门口的正是他射了一毒剑,割下一大块肩肉,放了不少血而又昏睡了四五天的费天仇!
  只见费天仇双眉飞剔,目闪冷辉,朱唇哂笑,双手下垂,那柄祖传的‘飞音剑’,正佩在他腰间巴掌宽的银丝英雄锦上。
  知道中计步人陷阱的黑巾蒙面人,自恃剑术远超过费天仇多多,不由冷冷一笑,极怨毒的说:“费慕德……”
  话刚开口,费天仇已沉声道:“在少爷没有手刃亲仇前,绝不承认是费慕德!”
  黑巾蒙面人却傲然冷冷一笑道:“大爷可以告诉你,你这一辈子别想再有人称呼你费慕德了,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你无法在我的剑下走过三十招!”
  费天仇也冷冷一笑道:“但是你心里也明白,邓姑娘不但借给我‘天孙甲’穿,她还每天亲自传授我‘斩龙九式’,如果少爷我没有杀你的把握,他们父女也不会故意这时离开了……”
  黑巾蒙面人一听.顿时惊得浑身一战,心中妒恨交集,怒火高冒三丈,不由厉喝一声,“呛”的一声撤出了斗蓬内的锋利宝剑,寒光电闪,飞身前扑,手中剑绽出三朵剑花,直奔费天仇的上中下。
  费天仇一声冷笑,也“呛”的一声将‘飞音剑’撤出鞘外,阁内顿时一亮,立时洒上一层青蒙蒙的光华,“嗡嗡”飞音中,跨步一旋,‘飞音剑’霍的一声扫向了对方的长剑。
  黑巾蒙面人深知‘飞音剑’的厉害,剑招不敢递老,急忙撤臂沉剑。
  但是,苦练‘斩龙九式’的费天仇却猛的一个进步欺身,短剑“霍”的一声挑向了对方的前胸。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黑巾蒙面人脱口一声轻呼,接着飞身暴退两丈,低头一看,他的大斗蓬已裂开了一道尺余长的刨缝!
  也就在他低头察看的同一刹那,费天仇已大喝一声:“恶贼纳命来!”,‘飞音剑’已快如闪电般刺向了他的咽喉。
  黑巾蒙面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个‘懒驴打滚’已到了阁栏边,猛的一个挺身,身形腾空而起,直向左侧的楼顶上飞身纵去。
  费天仇哪此让歹徒有喘息的机会,也大喝一声,飞身追了上去。
  也就在这时,内宅四周的墙外,突然响起一片吆喝呐喊声。
  接着火光一阵闪动,四周顿时大亮,数十支火把同时燃烧起来。
  随着火光的亮起,十数道飞快人影,飕飕连声,分由内宅暗处和中院门楼方向,纷纷飞上了三面高楼和通阁的阁脊上。
  神情慌张,目闪惊急的黑巾蒙面人,惊得急忙游目一看,于亚荣、张大成,以及苏光开、叶进德等人,业已率领着全堡武师和护院堡丁将四周团团围住。
  其中最令黑巾蒙面人感动震惊的是.飞马赶往“玉凤谷”的邓老堡主和邓瑞君,居然也劲装背刀的站在通阁房面上,正以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
  黑巾蒙面人一看这情形,知道今夜是活命无望了。不由暗恨自己,没有在射了费天仇一箭之后,接着飞身上前,夺下“飞音剑”就马上由“鸭嘴崖”逃走。
  可恨,自己尚图侥幸,仍对邓瑞君存有一线希望,因而误人陷阱,中了圈套,此时方始大悟,但已悔之晚矣!
  也就在他大吃一惊,神情一呆的同一刹那,手横“飞音剑”的费天仇,已瞪日怒喝道:“狗贼还不自动剜出你的心月于来以祭老庄主在天之灵,难道还要小爷动手吗?”
  手字方自出口,黑巾蒙面人突然厉哼一声:“大爷和你们拼了!”
  厉哼声中,飞身前扑,直奔费天仇。
  费天仇也怒吼一声,挥剑向蒙面人扑去。
  岂知,黑巾蒙面人却在飞身疾扑中,足尖一点楼瓦前缘,身形猛的一个腾空斜飞,挟着那声厉哼,竟凌空扑向了立身通阁上的邓瑞君。
  邓瑞君一见,顿时大怒,娇叱声中,“刷”的一声将背后的恋风刀撤在手中,顺势一格,“当”的一声溅起无数火星,她的刀脊恰巧绷在黑巾蒙面人的剑身上。
  黑巾蒙面人的身形尚在空中,经过邓瑞君的刀背一格,他也趁势藉力,身形一挺,迳向阁檐下的院中坠去。
  任何人看得出,黑巾蒙面人一坠落院中,很可能被他冲出重围逃走。
  但是,就在他趁势后退,准备下落的同一刹那,而大喝一声,凌空飞扑过来的费天仇,身形就在半空中,挟着厉声大喝,手中剑已闪电般劈向了黑巾蒙面人的头顶。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寒光一暗,黑巾蒙面人已被费天仇的“飞音剑”,由头顶经胸腔,直劈到两股之间,两片尸体,随着血浆脑浆,心肝五脏,直坠进内宅的庭院中。
  费天仇一剑劈死了黑巾蒙面人,就在空中猛的一个旋身回飞,挺腰挥剑,轻票票的落在通阁的飞檐边缘上。
  四周的护院武师以及高举灯笼火把的堡丁们,一看费天仇这等惊人身手,不自觉的脱口喝出一声如雷烈采!
  但是,费天仇却热泪夺眶而出,望着“费家庄”方向,“咚”的一声跪在瓦面上,立即俯身叩首,痛哭失声说:“爹!孩儿承蒙郑伯父,和瑞君妹之助,以及亚荣诸兄的配合,终于手刃恶贼,为您老人家报了血仇……”
  话未说完,早已悲痛的注不成声了!
  于亚荣、张大成、苏光开,以及叶进德四人,也都痛哭失声,跑在房面上呼着“老庄主”!
  邓瑞君虽然与费老庄主没有感情,但看到檀郎费天仇哭得伤心,自己当然也难过,因而明目中的晶莹泪珠也跟着籁籁的滚下来。
  邓老堡主神情黯然,略微让费天仇哭了一会儿,立即凝重的说:“天仇,你今夜手刃恶贼,已慰令尊大人于泉下,现在急待办理之事正多,徒悲无益,你且起来,老朽要将这件蓄意杀主的秘密和经过,当众公开来,以为那些丧心病狂,贪婪无耻之徒之诫!”
  费天仇一听,只得止哭应是,噙泪起身,于亚荣四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邓老堡主先凝重的看了全场一眼,这才沉痛的说:“诸位在场的武师弟兄们,你们恐怕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方才被费少庄主剑劈院中的黑巾蒙面歹徒是谁?老朽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他就是本堡的总管吴天良……”
  “总管”两字一出口,业已全场震惊,“吴天良”三字说出,除了于亚荣四人外,全堡的武师护院和堡丁弟兄们,无不震惊的发出啊声!
  邓老堡主慨然一叹道:“老朽之所以把吴天良收容在堡中,是因为他当初保主尽责,拼死御敌,险些送了性命,老朽觉得,像这样忠勇的武师,应该为世人尊敬的,所以老朽就派专人和他联络并不顾别人的反对和议论,毅然聘他为本堡的总管……”
  说至此处,四周高举灯笼火把的堡丁们,立即掀起一阵窃窃私议,显然在谈论三年前老堡主毅然聘请吴天良为总管时掀起的风波。
  邓老堡主继续说:“最初半年,他表现的确实不错,并先后介绍了总武师于亚荣与张大成三位来堡任职……”
  四周武师护院和堡丁们—听,纷纷看向于亚荣四人,并交头接耳,悄声议论。
  于亚荣四人满面羞惭,内心悲愤,深悔当初没有看出吴天良的狡黠为人。
  邓老堡主却正色道:“但是,大家要弄清楚,于总武师六位虽是经由吴天良介绍前来,但他们的为人正直,做事负责,是全堡武师弟兄们有目共睹的,吴天良所以介绍他们前来,完全是为了他自己行事便利的一种预谋!”
  于亚荣等人虽然没有协助吴天良为恶,但在很多地方,为了感恩图报,也的确帮了吴天良不少忙。尤其于亚荣心里明白,他答应四名堡丁经年住在后堡更楼上,就是帮助吴天良设了一个夜间进出方便的孔道,全堡警戒中的一个漏洞。
  邓老堡主突然又凝重的沉声道: “大家都知道,吴天良在“费家庄”任武师时深受费老庄主爱护,并经常传授他剑术。但是,他非但不图思报,反而暗中觊觎老庄主的传家之宝“飞音剑”,设计将老庄主骗至庄外隐秘处猝下杀手……”
  费天仇听至此处,刚刚止住的热泪,再度涌了出来。
  邓瑞君就站在费天仇的一侧不远,不由宽慰黯然的看了他一眼。
  邓老堡主继续说:“当时吴天良下手时,绝对没披黑绒大斗蓬,黑巾罩头蒙面,这个神秘歹徒的形像,完全是他胡编捏造的理由,籍以欺骗当时诂问他根由的人……”
  说此一顿,举手一指费天仇的佩剑,正色问:“诸位一定很想知道,当时费老庄主是否就佩的这柄”飞音剑’呢?”
  如此一问,所有在场的人俱都疑问的对看一眼,似乎在说:是呀!当时费老庄主如果没佩“飞音剑”,吴天良怎会下手呢?如果佩了“飞音剑”,吴天良刺死了赀老庄主后,何以没有把剑抢走呢?
  只见邓老堡主正色道:“老朽可以告诉诸位,当时费老庄主佩的正是这柄“飞音剑”,所以吴天良才起心不良,猝下毒手!但是,他却没想到,费老庄主剑术高绝,有极丰富的临战经验,立时拔剑反击,在中了吴天良偷袭成功的一剑后,仍刺中了吴天良的胸部……” ·
  说此一顿,特的又加重语气道:“诸位,吴天良为何没有将费老庄主的“飞音剑”抢走呢?就是因为他身负剑伤,痛冬难当,加之不停的流血,自知无法逃走,所以才不得不编造了个蒙面人来蒙蔽大家,以求他图。”
  全场武师和堡丁听了,俱都慨叹吴天良狡黠无耻,死有余辜。
  邓老堡主突然又提高声音道:“最近一年来,他一直希望能看一看咱们‘福宁堡’的镇堡之宝‘天孙甲’,每次都被老朽敷衍过去了,尤其这一两个月来,他自知希望幻灭,无法到手,所以又开始布署另一次杀主夺宝的阴谋……”
  全场武师堡丁们心里都明白,老堡主说的“希望幻灭”,就是吴天良对大小姐邓瑞君的大过殷勤,希望成为入赘之婿,‘福宁堡’的继承接班人。
  邓老堡主继续说:“他为了脱却嫌疑,便先制造一个人尽皆知的消息,那就是黑衣蒙面人的再度出现,然后再伺机将老朽出堡去下手,前几天射在费少庄主肩上的一支剧毒弩箭,本来是准备对付老朽的……”
  如此一说,全场立时掀一阵愤恨咒骂声。
  邓老堡主略微一顿,突然吁了口气说:“好了,歹徒就戮,费少庄主的大仇已报,咱们‘福宁堡’也从此福录安宁了,现在把吴天良的尸体装棺连车,明天拉到费家庄恭祭费老庄主……”
  费天仇一听。立即正色道:“伯父,不用了,侄儿不希望贼子的尸体再踏进费家庄一步!”
  邓老堡主一听,立即颔首赞“好”道:“那就命他们把他的尸体移走好了!”
  说罢,又转首望着于亚荣四人,吩咐道:“于总武师,你们四位也一块儿到通阁上来,咱们商议一下重建费家庄的事!”
  于是,七人依序进入通阁,‘小雀儿’四人早已摆好了果点准备好了香茶。
  费家庄并没有被摧毁烧掉.庄中尚有老管家和一些仆妇侍女照顾着,费天仇之所以躲避到东海‘望天岛’上,一方面是逃避黑衣蒙面人的追杀,一方面是苦练武功,不受干扰。
  邓老堡主知道了上述情形后,立即命令于亚荣连夜准备三牲祭品,第二天的绝早,一行人众就离开了‘福宁堡’,直奔费家庄。
  邓老堡主一马在前,费天仇和邓瑞君并骑在后,于亚荣,张大成,以及苏光开和叶进德照顾着两辆马车殿后。
  中午不到就赶达了费家庄,林松义林世伯早已率领着老管家费忠和仆妇侍女们在庄门外迎接了。
  费天仇当然大感意外,相询之下,才知道于亚荣昨夜三更过后,立即派了一名健庄堡丁前来报告剑劈吴天良的全般经过及邓老堡主亲自前来恭祭费老庄主的事。
  双方见礼,寒喧完毕,立即设灵堂,摆祭品并请来了两班吹鼓手和三班诵经的僧道尼,直忙到日落西山,邓老堡主才留下苏光开,张大成,以及叶进德三人,率领着邓瑞君和于亚荣等人转回‘福宁堡’去。
  邓瑞君和费天仇片刻不离的相处了许多天,这时乍然离开,当然依依难舍,但想到两人不久就要结为夫妻了,暂时的分离和相思,也只好忍耐了。
  第二天的中午,于亚荣一个人又飞马赶了回来。
  费天仇闻报,亲自迎出庄门外,但他第一眼就看出飞身下马的于亚荣,神色凝重,似乎有什么碍难事情。
  但是,他依然含笑拱手,招呼了声“于大哥”!
  于亚荣将马交给了接马的庄丁,也含笑抱拳,招呼了声“少庄主”。
  于是两人并肩进入大厅,费天仇一面肃手请于亚荣坐,一面关切的问:“于大哥匆匆赶回,可是‘福宁堡’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亚荣见问,脸上的笑意立敛,首先凝重的说:“昨天午夜返回‘福宁堡’后,大小姐立即接到华山老师太的火急通知,费天仇听得神色一惊.因为他知道华山的‘心清’老师太就是邓瑞君的授业恩师,因而关切的问:“老师太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于亚荣凝重的回答道:“老师太年高九旬有五,可说已届风烛残年,大小姐拜别下山时,情形便不十分安好,现在可能自知大限已到,特请丐帮飞鸽传讯,请大小姐火速回山……”
  费天仇一听,更加关切的问:“那么瑞君她现在……?”
  于亚荣急忙道:“大小姐四更天不到就带了‘小雀儿’飞马上道了!”
  费天仇听得脱口“噢”了一声,神情不禁一阵怅然!
  于亚荣则继续说:“当时老堡主还庆幸的说,所幸少庄主您的事办完了,否则,这消息若是早到一两天,很可能功败垂成。另起事端……”
  费天仇也听得悚然一惊,暗自庆幸,因而连声应了两个是。
  于亚荣接着又面现难色,钟情有些迟疑的说:“其次是有关少庄主与大小姐的婚事……”
  费天仇一听,立时明白了于亚荣神情凝重,匆匆赶回的原因,必是邓老堡主担心‘心清’师太如果不幸仙逝,婚期必须延至一年以后,是以急忙郑重说道:“一切依照郑伯父的意思去做,小弟谨命遵从就是!”
  于亚荣听得神色一变,不由惊异关切的问:“这件事可是大小姐已向您提过了?”
  费天仇听得一楞,知道另有其因,只得正色问:“于大哥说的是……?”
  于亚荣见问。只得正色道:“就是大小姐婚后仍住在‘福宁堡’的事……”
  费天仇听得神色一变,问:“郑伯父的意思是要小弟入赘?”
  于亚荣立即正色道:“那怎么会?再说少庄主也是独子嘛!”
  费天仇一听,宽心大放,不由关切的问:“那你方才的意思是……?”
  于亚荣继续解释说:“老堡主的意思是他膝下仅瑞君这么一个女儿,并没有三男两女,为了传宗接代继续郑家的香烟,希望大小姐与少庄主婚后,大小姐仍住在‘福宁堡’生了儿女也都归宗姓郑……”
  费天仇听得一楞,不由惊异的问:“那我这边……?”
  于亚荣立即道:“至于少庄主这边,您娶三妻也好,纳四妾也成,大小姐均无权过问!”
  说此一顿,特的又郑重的继续说:“我来时老堡主再三的叮嘱,请转告少庄主,不要因为吴天良的事而为难,如果少庄主有碍难之处……”
  费天仇一听,立即正色道:“郑伯父设想周到,可说是两全其美,只是,这样做太委曲了瑞君妹了……”
  于亚荣见费天仇答应了,精神一振,神情顿时开朗,立即兴奋的笑着说:“少庄主快不要这么说,大小姐走时,又悬念师父又挂记着您唯恐不答应。老堡主也是坐立不安,我更是心绪不宁,现在我要飞马赶回堡去将这桩大喜事报告给老堡主听……”
  说话之间,业已站起身来。
  费天仇一见,不由起身挽留道:“时已正午,至少也得用过午饭……”
  话未说完,于亚荣已走向厅口,他只得急忙跟在身后相送。
  于亚荣却愉快的说:“我鞍囊里带着饭菜干粮就在马上随便就在这时,大厅角门处,人影连闪,飞身奔来三人,正是苏光开,张大成,以及叶进德三人闻讯赶来。
  张大成三人一见费天仇将于亚荣送出来,先是一楞,接着惊异的齐声问:“于总武师,怎的刚刚到就要走?”
  于亚荣一见叶进德三人,只得停身止步,愉快的招道呼:“三位老弟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马上要喝咱们少庄主和大小姐的喜酒了……”
  苏光开三人一听,目光同时一亮,脱口兴奋的说:“真的呀,那真是太好了!”
  于亚荣立即道:“所以说,我得赶快赶回去向老堡主报喜去!”
  说罢,继续向院门走去。
  叶进德三人则迷惑的说:“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嘛?!”
  于亚荣却正色道:“老堡主曾经一再交代,不管少庄主答应不答应,都命我必须马上赶回去向他报告……”
  苏光开三人一听,立即愉快的笑着说:“少庄主和大小姐,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正是地配天设的一对儿,少庄主哪有不答应的?!”
  于亚荣知道叶进德三人还不太清楚个中详情,但也不便再加解说。
  五人匆匆走出庄门,于亚荣的座马仍在拴马桩上吃草。
  守在庄门口的两个庄丁一见费天仇等人送于亚荣出来,急忙过去将座马拉过来。
  于亚荣接马在手,再向费天仇和苏光开四人愉快的道声“请回”,立即飞身上马,直向正东如飞驰去。
  半个月过去了,费天仇在苏光开三人与老管家费忠的协助下,费家庄重整就绪,再度恢复了往日旧观和朝气。
  由于自于亚荣那天回去后,一直再没有‘福宁堡’的消息来,虽然,他和邓瑞君的婚事,用不着择古文定,互下聘礼,但至少也该有个简单形式。
  费天仇担心邓瑞君远赴华山,可能有了变化,因而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或是邓老堡主因为多日策划对付叛贼吴天良,身心疲惫,有所不适。
  是以,他决定去一趟‘福宁堡’,一方面向老堡主请安,一方面打听一下邓瑞君何时回堡的消息。
  第二天的早饭过后,交代了一下苏光开三人和费忠,一个人飞马离开了费家庄,直奔正东。
  马快路熟,午时不到已到了‘福宁堡’外。
  堡墙上的堡丁武师们早已看到,纷纷高兴的发出欢呼。有的喊姑老爷到了,有的呼少庄主来了。
  费天仇一听,知道婚事已成定局,只是不知何以没有消息。
  他一面在马上愉快的含笑挥手,一面纵马驰上已放下来的吊桥。
  堡门早已大开,不少堡丁和武师们都在堡门下抱拳欢迎。
  费天仇飞身下马,即向欢迎的堡丁和武师们拱手问好!
  其中一个堡丁早已将费天仇的座马拉走,并有人请费天仇厅上坐。
  费天仇一看武师堡丁们的欢愉神情,知道‘福宁堡’一切如常,平安无事,是以,一面前进,一面愉快的问:“老堡主近来可?”
  其中一个年龄较长的武师道:“老堡主出外访友,不在堡中!”
  费天仇并未在意,继续关切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另两位武师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去了快半个月了!”
  费天仇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惊异的问:“到哪里访友去了,需要这么久?”
  一个年青武师道:“于总武师清楚,问他可能知道……”
  话未说完,年龄较长的那位武师已脱口道:“少庄主,于总武师来迎接您了!”
  费天仇闻声抬头,只见于亚荣面含微笑,神色匆匆,正由广厅内走出来。
  于亚荣一见费天仇,立即加快了步子。
  费天仇赶紧拱手欢声道:“天大哥你好!”
  于亚荣也急忙抱拳恭声道:“少庄主您好。我也正准备抽个空去看您呢?”
  说话之间,威凌淳厚的面孔上,立时罩上一层忧色。
  费天仇急步登阶,立即关切的问:“可是为了郑伯父访友的事?”
  于亚荣听得神色一惊问:“您也是为了此事赶来?”
  费天仇急忙道:“不,小弟是刚刚听到几位武师这么说。”
  于亚荣一听,立即会意的“哦”了一声,同时向着几位武师谦和的说:“诸位辛苦了,由我来陪少庄主吧!”
  几位武师和堡丁,同时恭声应是,再向费天仇招呼了一声才转身向堡门走去。
  于亚荣却神情凝重的肃手道:“请先到厅上坐。”
  费天仇一看于亚荣的凝重神色,断定邓老堡主的这次出外访友,很可能有蹊跷。
  两人进入广厅,迳向左厅头的客室走去。于亚荣并向着肃立后厅锦屏下的两个小僮挥了个手势。
  进入客室,一个小僮已急忙端来了香敬。
  费天仇一俟小僮退出客室,立即迫不及待的问:“于大哥,郑伯父到底去访哪一位朋友,怎的去了半个月之久?”
  于亚荣见问,神情不但凝重,而且暗透忧急的说:“这是堡主临走时这么叮嘱的,根据他的衣着装束和携带的东西来看并不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费天仇惊异的“噢”了一声,问:“他当时的衣着是怎样的?带了些什么东西?”
  于亚荣凝重的说:“老堡主不但劲衣披风,而且带了行李绳索和帐蓬……”
  费天仇听得神色一惊,道:“这倒很像是探险远行,攀登绝峰……”
  话未说完,于亚荣已忧急的说:“就是嘛!我也是这样想的……”
  费天仇突然关切的问:“郑伯父是什么时候走的?”
  于亚荣道:“就是我由庄上回来的第二天!”
  费天仇又似有所悟的问:“你那天回来对郑伯父报告后……”
  于亚荣立即道:“当时老堡主很高兴,但看他脸上的神色,似是有心事……”
  费天仇凝重的问:“你没有打听一下堡中的武师们,在你去我那边时,堡中发生过什么事情?”
  于亚荣正色道:“前几天我问过了,大家都说堡中平安无事,不过,那天上午老堡主曾乘马到‘鸭嘴崖’转了一圈……”
  费天仇听得心中一动,问:“于大哥,你看郑伯父会不会在‘鸭嘴崖’发现了什么?”
  于亚荣正色道:“关键就在这里。据我前几天带了几个武师去‘鸭嘴崖’察看时,回途碰见了佃户王老爹,他说,他那天倒老堡主挽扶着一个老师太……”
  费天仇听得目光一亮,脱口直觉的说:“你看会不会是瑞君的师父‘心清’师太?”
  于亚荣一听,不由蹙眉迷惑的说:“心清’师太,不是大限将至,把大小姐请去了吗?”
  费天仇正色解释道:“正因为她大限已到,深怕丐帮的消息传不到,她才自己赶了来呀?!”
  于亚荣一听,也恍然赞声道:“还是少庄主您的思路广,反应快,我怎的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我还一直钻牛角尖,担心老堡主像去年许多有名气的大人物一样,神秘失踪,一去不返,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的事呢!”
  费天仇听得一楞,道:“噫?这件事小弟怎的一直没听说呢?”
  于亚荣道:“那时您正在‘望天岛’上,当然不会知道。现在经您这一说,我倒宽心多了!”
  由于于亚荣说出一年前中原各地有很多大人物神秘失踪的事,费天仇的思维立即集中在这件事上。因而迟疑的说:“如果说那个老尼姑是‘心清’师太,郑伯父至少也应该把他扶进堡里来呀?……”
  话未说完,于亚荣已爽快的说:“由此地向北十里内就有三座尼姑庵,何必把她扶回堡里来?”
  费天仇继续分解的问:“既然是‘心清’老师太的大限已到,来找瑞君妹,郑伯父为何又在第二天匆匆上道呢?”
  于亚荣正色道:“当然是替‘心清’老师太去办事去了,也许这正是老师太匆匆赶来的原因……”
  费天仇却突然问:“郑伯父走时,可还有其他交代?”
  于亚荣立即道:“老堡主还说,等大小姐由华山回来,一切事情和您商量着办,不要随便离堡去找他……”
  费天仇听得神色一变,道:“这么说,郑伯父已经知道他这次出游凶多吉少了?”
  于亚荣听得神色一惊,脱口啊了一声,顿时楞了,久久才懊恼的说:“唉!我怎的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话声甫落,另一个小僮率领着两个仆妇和一个侍女已将酒菜送来。
  于亚荣一俟酒菜摆好,立即挥了个手势,自己同时把酒壶执起来。
  跟来的侍女一看,知道不需要她侍酒了,也跟着两个中年仆妇和小僮退了出去。
  费天仇一俟于亚荣将两人的酒满上,立即低声道:“现在最急切要办的事就是要查出那位老尼姑是否就是‘心清’师太……”
  于亚荣立即凝重的说:“饭后我马上就去办这件事情!”
  费天仇继续正色道:“还有,要技巧的打听,一经查出老尼姑的行踪,马上派人去通知我!”
  于亚荣听得一楞,问:“您不在这儿等到有个结果?”
  费天仇道:“不了,我得赶回去准备一下,必须马上寻找郑伯父的行踪下落……”
  于亚荣一听,不由焦急的说:“您不等大小姐回来?”
  费天仇道:“等她回来就太迟了!”
  于亚荣深觉有理,因为找人的事越快越好,时间拖得愈久愈不好找。
  两人匆匆饭罢,于亚荣立即通知下去为费天仇备马。
  为了安定全堡的人心,费天仇和于亚荣依然谈笑着走出广厅来。
  马匹已拉到阶前,堡墙上的堡丁武师再度发出了欢呼欢送,为了争取时间,费天仇就在厅前飞身上马,一面含笑挥手,一面驰向堡门外。
  一出了‘福宁堡’,立即放马如飞,直向费家庄驰去。
  费天仇在马上,反复研判着邓老堡主离家访友的动机和原因。
  首先,他断定邓老堡主碰见的那个老尼姑就是邓瑞君的授业恩师‘心清’师太。
  其次,他认为‘心清’师太发现了桩极端重要的事情,自己因为年迈体丧,业已无力完成,所以才请邓瑞君火速赶往华山。
  但是,由于事态急迫,又担心丐帮无法将消息顺利的传到‘福宁堡’,所以她还是抱病星夜兼程的赶来了。
  想是旅途急赶,过于疲劳,因而更加体弱而病倒,这可由有人看到邓老堡主扶着她行走而证实。
  其三,邓老堡主带着绳索练钩及一些探险用具匆匆离堡,并留言不让邓瑞君去找他,这更证实了事态的严重和急切。
  因为,事态的紧急,已没有时间再等邓瑞君由华山赶回来。
  当然,根据邓老堡主临行时的留言,当然是一桩艰巨而又有生命危险的事。
  也正因为有生命危险,所以邓老堡主才独自上道,没有让他费天仇知道,也没有带他费天仇或其他武师前去。
  但是,他费天仇却不能怕事,必须火速追去加以协助。这一方面是报答邓老堡主父女协助报却父仇的恩德,另一方面也怕邓瑞君回来后埋怨他没有及时追去协助或阻止。
  至于于亚荣说的一年前,中原有很多知名之士和大人物们神秘失踪的事,他不以为与邓老堡主的离家有关。
  因为,邓老堡主的离家,并没有保密,全堡的人都知道,而且,还有人看到他扶着一位老尼姑离开了‘鸭嘴崖’。
  费天仇反复思索着以上问题,任由座马如飞疾驰,不觉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了。心中一惊,急忙抬头,胯下的座马也突然发出一声悠长惊嘶。
  就在座马惊嘶的同时,费天仇也发现了距离庄前已不足二里了,而在马前数十丈外的道边上,却卧着一团灰色暗影,看形态,显然是一个人。
  费天仇心中一惊,纵马加速,直向那团灰影前奔去。
  到达近前,飞身下马,低头一看,险些脱口惊啊,顿时楞了。
  因为,倒在路边的竟是一个僧衣陈旧,骨瘦如柴,双目似是失明的老尼姑。
  费天仇急定心神,立即蹲身下去,同时急声问:“老师太,您……?”
  话刚开口,老尼姑已呻吟了一声,同时仰起脸来。
  费天仇一看,这才看清了老尼姑,一眼凸出,混白不清确己失明,而另一眼却用一块肉色牛皮罩住,想是眼眶深陷,已没有了眼珠。是以,继续急切的问:“您?您到底怎样了?”
  双目失明的老尼姑,久久才乏力喘息着说:“我……我恐怕……不行了……”
  费天仇一听,更加焦急的说:“老师太,晚辈的家就在一二里外,晚辈可以……”
  话刚开口,双目失明老尼姑已急忙乏力的说:“不……不……我不能……入俗家……我不能死在……俗家……”
  费天仇不由焦急的说:“可是,您病得这么厉害,不找个遮蔽风雨的地方休息怎么可以……”
  双目失明老尼姑立即喘息着说:“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请……你先把我……扶到一间隐蔽……地方去……”
  费天仇一听“扶到一个隐蔽地方去”,顿时想起了有人看到邓老堡主在‘鸭嘴崖’曾经扶着一个老尼姑离去的事。
  由于有了这一想法,顿时提高了警惕,但他依然焦急韵说:“田间野外,哪有什么安静场所……”。
  说话之间,游目察看,立时发现了数十丈外位于田间的‘石女庙’,只得继续说,“如果您的确有人俗家的忌讳,晚辈只好扶您到那边的‘石女庙’里暂歇一会儿了!”
  双目失明老尼姑一听,只得喘息乏力的微一颔首道:“也好……我怕真的……不行了……”
  费天仇见老尼姑已同意前去,只得伸臂将老尼姑扶起,走下道边,直向田间的‘石女庙’前走去。
  由于老尼姑身体十分虚弱,而且双目失明,前进十分缓慢,老尼姑更是举步艰难,看来可怜。
  缓慢前进中,喘息更见厉害的老尼姑,突然断续乏力的说:“小施主……你的心地太好了……你贵姓呀?”
  费天仇道:“晚辈姓费,名字叫慕德,就住在前面的费家庄!”
  老尼姑突然叹了口气,竟然侥幸的说:“总算……吾佛有眼……让我碰见了……你这么一位……可付托征途的人……就是今晚死了……我也瞑目了……”
  费天仇急忙宽慰道:“老师太快不要这么说,晚辈先把您扶到小庙里,马上回去要他们去给您请位大夫来……”
  老尼姑立即道:“不……不用了……我的大限已到,恐怕就在这一两天了……”
  话未说完,业已到了庙前。
  小时候费天仇经常和同伴在这座小庙前玩耍,尤其到了夏天孩子们都在庙前的两株大松树下乘凉。
  小庙只有一间,仅比普通的土地庙大一些,里面供奉着一位石彤少女,庙里的石女非常灵验,因为供桌的红帷上就写着“心诚则灵”四个字。
  费天仇将双目失明老尼姑扶进小庙内,就用脚将供桌前的跪拜蒲团踢至一角让老尼姑坐下。
  老尼姑一坐在蒲团上,喘息突然剧烈起来,而且,张大了嘴巴,翻起白眼睛,形像十分怕人。
  费天仇一见,不由惶急的问:“老师太,您觉得怎样?”
  老尼姑浑身颤抖,剧烈喘息,同时乏力的说:“我……我恐怕……不行了……”
  费天仇一听,更加惶急的说:“老师太,请您忍耐一下,我回去请位大夫来……”
  话未说完,老尼姑已斜身蜷卧在地上,同时痛苦乏力的说:“小……小……小施主……快……快……快把……我腰内……的……荷包袋……打开……”
  费天仇一听,只得蹲下身去,急忙将老尼姑的灰布僧衣下裙掀开,只见她的腰带上,果然系着一个黄缎绣着一个金丝‘佛’字的荷包袋。
  老尼姑却不停的喘息乏力颤抖着说:“快……打开……快……打开……”
  费天仇只得解开荷包袋上的金质钮扣,里面竟是一叠三寸见方的绵纸,他毫未迟疑的顺手取出来。
  那叠绵纸已经极为陈旧,且有一丝焦烟气味,他迅即小心的将绵纸展开。
  费天仇将绵纸展开一看,心头猛的一震,目光倏然!
  因为,绵纸上画的有山有水,而且还有许多城镇地名和路径指引。
  也就在他展开绵纸的同时,双目失明的老尼姑已奄奄一息的说:“那……那……是—张……藏宝图……记住……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费天仇一听,心中灵智闪动,顿时恍然似有所悟,不由神情激动,两手故意颤抖着说:“噫?奇怪呀?……”
  双目失明老尼姑虽然快死了,但他的听觉却十分灵敏,立即乏力喘息颤声问:“什……么……地方……奇怪……呀?”
  费天仇立即迷惑惊异的说:“这张图怎的和我岳父的那一张完全一样呀?……”
  双目失明老尼姑听得浑身一颤,但仍强自镇定,乏力喘息着问:“怎么……会呢?……你的……岳父……是谁呀?……”
  费天仇依然目注纸图,毫不迟疑的急声道:“我的岳父就是‘福宁堡’的邓老堡主呀!”
  ‘福宁堡’三字一出口,罩在老尼姑左眼上的牛皮眼罩下,突然寒光一闪而逝,“邓老堡主”四字一出口,老尼姑已厉哼一声,挺身跃起,箕张着十指直向费天仇的面门抓去。
  费天仇早已有了防范和准备,他之所以一直目注在绵纸图上,就是在诱老尼姑偷袭。
  这时一见老尼姑飞身扑来,身形一闪,大喝一声,右腿猛的飞起踢出。
  老尼姑这一招偷袭,自知万无一失,没想到费天仇是故设的陷井。
  由于飞身腾扑,距离又近,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
  只听“蓬”的一响,同时闷哼一声,老尼姑干枯瘦小的身体,立被踢飞,直向神盒上的石女石像撞去。
  “叭”的一声脆响,接着“咚”的一声,老尼姑的后脑恰巧撞在石女像的基座上,身形一滚,应声坠落在地上。
  费天仇举目一看,发现石女像的基座上溅了一片脑浆鲜血,心中一惊,暗呼不好,急步奔了过去。
  奔到老尼姑身前一看,发现老尼姑的后脑已被震开,脑浆随着鲜血已流了出来,老尼姑早已气绝,她带的那只牛皮护眼罩,也被震落在神座台上。
  由于老尼姑的左眼暴睁,显然是一只正常眼睛,费天仇立即走了过去,拿起眼罩对空一看,竟然朦胧透明。
  费天仇虽然怀疑老尼姑可能就是邓老堡主遇见的那个老尼姑,却并未肯定。
  如今,他拿话一诈,对方果然自觉行迹败露,猝然向他暗下毒手。
  费天仇本来想把她擒住,诘问她一些有关诳骗邓老堡主前去寻宝的居心和目的,没想到,一时大意竟把她踢飞到石女神像的基座上。
  现在,他根据这个独眼老尼姑的伪装病危,然后再以藏宝图诱人前去寻宝一事来看,邓老堡主可能也是去了这张绵纸图上所说的地方,自然也是凶多吉少,一去不回。
  一想到“凶多吉少,一去不回”,费天仇也立时联想到于亚荣说的一年前,中原许多知名大人物失踪的事。
  现在,他才确定邓老堡主也走上了那些人的同一路途,因而他也决定星夜兼程,火速赶去。
  他细看图上的藏宝地点,远在怒江蛮荒苗疆,他觉得邓老堡主虽然已前去了半个月,如果他日夜兼程,途中换马疾追他认为在到达怒江之前,也许能追得上。
  心念已定,匆匆将那张绵纸图叠好放进怀内,急步走出小庙,飞身上马,直向庄门前驰去。
  到达庄门前,苏光开三人和老管家费忠业已闻报迎出来。
  费天仇将马交给了庄丁,并命庄丁再备一匹快马来。
  叶进德和苏光开等人当然惊异不解。直到大厅上,费天仇才把邓老堡主已走苗疆,他在庄前碰见独眼老尼姑,以及马上去追赶邓老堡主的事说出来。
  费忠和张大成等人虽然为费天仇的安危担心,但已看出费天仇的去意极为坚定,因而也没有劝阻。
  半个时辰之后,费天仇再度离开了费家庄,纵马如飞,直奔东南。而苏光开与张大成两人也悄悄赶往石女庙,将老尼姑的尸体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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