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玉翎燕 Yu Lingya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1年)
尺八无情箫
  作者:玉翎燕
  苏州阊门外,通往虎邱的道旁,有一座味雅酒楼。
  日落黄昏,不是上座的时刻。楼上只有寥落的三五个客人,大家凭栏独酌,遥望远处的太湖日落,与天平山的晚霞。
  突然从官道尽头,黄尘滚滚,一骑疾驰而至。来到近处,尘头骤落,马扬双蹄,一声唏聿聿地长嘶,从马背上跃身而下一位姑娘。
  紫色花布包头,紧身衣裤,肩上斜背着一张弹弓,腰间系着镰囊,足登薄底牛皮快靴;右手马鞭,左手宝剑,满脸风沙,双眉微蹙。
  她刚刚下得马来,伸手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小小包裹,蓦地步履一个踉跄,只见她一把没有扶住门框,身形一个晃动,倒在门前。
  一苏州城外奇相遇 仪义相救为故人
  二少年情痴恨无期 苦断柔肠空对月
  三舍命江湖无归途 离妻别子保平安
  四救药途中苦与险 尺八无情却有情
  五漓江之滨访前辈 旗门险中别样情
  六南湖烟雨无心赏 莳花小蔬儿女情
  七 解衣疗伤是真情 许身报恩苦命缘
  八 水月庵中闻旧事 舍子难全凡人梦
  九 小孤比武震武林 千里相劝终功成
  十 思君成疾终无悔 佳人相伴喜欢颜
  十一 同心携手如比翼 仪义行侠英雄气
  十二 斗米惊走卖艺客 击鼓震宅众人寒
  十三 摸骨试功苦煞心 美妇巧计解裙带
  十四 提手相帮同门人 甘弃前怨故人情
  十五 夜探罗宅苦觅踪 肌肤相拥醉朦胧
  十六 南酸北辣非寻常 葫芦圈中谜中谜
  十七 一箭划破平安夜 奇魂之铃鬼神惊
  十八 冒死盗功庶人目 眼瞎巧斗凶残客
  十九 开缺苦饮女人红 一话道破府中谜
  二十 困兽犹斗终被擒 大侠重招定乾坤
  二一 杀人灭口垂死斗 明争暗夺缘于情
  二二 出殡途中遭劫杀 仁人之忍祸又起
  二三 舍身相救情中情 浪迹江湖空对月
一苏州城外奇相遇 仪义相救为故人
  苏州阊门外,通往虎邱的道旁,有一座味雅酒楼。
  日落黄昏,不是上座的时刻。楼上只有寥落的三五个客人,大家凭栏独酌,遥望远处的太湖日落,与天平山的晚霞。
  突然从官道尽头,黄尘滚滚,一骑疾驰而至。来到近处,尘头骤落,马扬双蹄,一声唏聿聿地长嘶,从马背上跃身而下一位姑娘。
  紫色花布包头,紧身衣裤,肩上斜背着一张弹弓,腰间系着镰囊,足登薄底牛皮快靴;右手马鞭,左手宝剑,满脸风沙,双眉微蹙。
  她刚刚下得马来,伸手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小小包裹,蓦地步履一个踉跄,只见她一把没有扶住门框,身形一个晃动,倒在门前。
  味雅酒楼迎客的伙计,吓得一声惊叫,从里面涌出来一堆人,围着这位姑娘,有人说是受了伤,有人说是中了暑,有人说是发了心疼病,有人主张请大夫,有人主张赶紧报官……,七嘴八舌,说话的人不少,却没有人拿准主意,也没有人采取行动。
  这时候有人朗声发话:“各位!请让开。”
  大家一回头,立即闪开一条路。一位中年文士走近姑娘身边,低头一看,便叫:“掌柜的!”
  掌柜的从人后面赶紧挤上前,弯着腰,陪着笑,恭谨也说道:“萧爷!有事请吩咐。”
  这位萧爷说道:“叫人给我雇辆马车,要快!”
  掌柜的连声称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萧爷!您是……”
  这位萧爷冷冷地说道:“掌柜的!这位姑娘得了急病,要立即医治,你是想要耽搁在这里,准备打人命官司?”
  掌柜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转身吆喝着伙计,就套自己店里那辆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来了。
  这位萧爷拾起宝剑,取下弹弓,然后双手捧起姑娘放在马车里。自己跃上车前座,带起缰绳,随手扔下一锭银子,吩咐:“将姑娘这匹马喂上等料,还有我的酒菜钱。”
  掌柜的拾起银子,不安地叫道:“萧爷!用不了这么多。”
  这位萧爷留下一句话:“多的给你!”
  一抖缰绳,马车很快地就跑得远远的,黄昏薄暮,只看见那车后掀起的淡淡黄尘。
  楼上有位酒客,倚着栏干,朝下面问道:“这个人是谁?你们不怕他把这位姑娘……”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立即拦住话题,大声说道:“不会的!”
  那个酒客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凭什么你那么有把握?”
  掌柜的很有信心的笑了一笑,说道:“当然我有把握,因为他是大名鼎鼎的尺八无情箫!”
二少年情痴恨无期 苦断柔肠空对月
  靠近木渎,有一圈密密的竹林,围着一处庄院。
  东边的一间房子,窗子透着灯光。
  房里,床上躺着一位姑娘,如云的秀发,散在枕上。双目阖着,气息均匀,正在熟睡。
  床旁坐着一位老媪,正在细心看雇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炖着药罐子,飘来阵阵药香味。
  桌上的烛台,蜡烛化成了一堆烛泪,远处已经有了鸡啼。隔着窗纸,已经看到微光。
  床上的姑娘微微呻吟了一声,刚一微睁眼睛,老媪趋前轻声地问道:“姑娘!你醒来了!”
  床上姑娘再次睁开眼睛,眼神表露出诧异,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问道:“婆婆!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媪没有回话,外面有人推门进来,说道:“这里是太湖木渎萧家,因为你在久疲之后,长途奔驰,急血攻心,晕倒在阊门外的酒楼之前,是我用马车将你接到这里来的。”
  姑娘赶紧从床上跳下来行礼,口称:“多谢恩公搭救……”
  那人微笑说道:“我姓萧,我叫萧奇宇,我是个医生。你当时的情形,可以致命,可以残废,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就你一个单身姑娘而言,我的行为多少有些冒昧。所以,这恩公二字,太过俗气又不符实际,而且我也不愿意已经老到这种地步。”
  姑娘立即接口说道:“多谢萧伯伯救命之恩……”
  萧奇宇摆手笑道:“好了!有了萧伯伯三个字,就代表了一切。你姓沈对不对?沈姑娘!现在你把这碗药喝下去,再说别的。”
  姑娘惊讶地望着萧奇宇,禁不住要问道:“萧伯伯!你知道我姓沈?”
  萧奇宇笑笑说道:“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姑娘!你不但姓沈,令尊就是当今武林南北两大名刀之一的快刀沈敬山沈爷。”
  沈姑娘微张着嘴,惊讶之情,显露无遗。
  萧奇宇说道:“有很多疑问是不是?先把这碗药喝下去,你是会武功的,运用调息行功的方法,助长药力在体内循环,功行一周之后,等你醒来再说其他。”
  沈姑娘说道:“多谢萧伯伯!”
  她从老媪手里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下去,便盘坐床上调息行功。
  功行一周醒来,已经是日高三竿,窗外院子里洒满了一片阳光,沈姑娘下得床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意。
  沈姑娘走到房外,刚叫得一声:“萧伯伯!”立即停住口也缩住脚。因为隔着院子,看到大门外的空地上,萧奇宇背门而立,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胖和尚,黄色僧衣,项上挂着一串酒杯大小的念珠,浓眉大眼、朝天鼻、四方嘴,样子长得雄壮而凶悍,手里拄着一根禅杖。
  这个和尚的出现,使沈姑娘顿生怒火,但是她停在房门口,想听听这个和尚说些什么?
  胖和尚的声音似大吕黄钟。他说道:“我已经说过两遍,我与这女娃娃没有仇恨,我是替人办事。姓萧的!你凭空横插一脚,结下这个梁子,实在不值得。”
  萧奇宇答话的声音语调,冷静得出奇。
  “你知道我姓萧,就应该知道我是个医生。这位姑娘是我的病人,我不是横插一脚,而是医家有割股之心”
  胖和尚纵声大笑,笑声震得屋顶上的鸽子,都飞了起来。
  萧奇宇等对方笑够了,这才缓缓地说道:“你的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一个出家人,对于你们这种披着羊皮的狼,我深恶痛绝。你走吧!趁着我们还没有翻脸闹僵。”
  胖和尚努着眼睛盯着萧奇宇,一言不发。突然,人向前一个虎扑,胖墩墩的身体,却是轻盈灵活非常。手里的禅杖倏地一挥,挟着啸声,威力无比地扫过来。
  萧奇宇觑得近处,蓦地一弹而起,刚好越过扫来的禅杖。只见他的身形快极,一折而下,阳光下只见莹光一闪,胖和尚的禅杖摔落在地上,震起一阵沙石。
  萧奇宇飘回到原地,从容地袖着双手,说道:“虽然你根本不是佛门弟子,总算你有僧衣在身,只给予薄惩。若是你再不离开此地,就部是一支胳膊所能了事的。”
  胖和尚大惊说道:“尺八无情箫……”
  萧奇宇微微笑道:“我若真是无情,今日太湖之滨,已经是你溅血横尸之地了。”
  胖和尚一语不发,拾起禅杖,垂着右臂,匆匆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姑娘将这一幕经过,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想到萧伯伯是如此功不可测的高人。她有一种莫名的快乐,跑到院子里,迎着萧奇宇,叫道:“萧伯伯!……”
  萧奇宇摆手笑道:“本来要等你醒来用早饭,却被这个假和尚搅和了一阵。走!我们吃饭去。”
  沈姑娘站在那里,仰着头说道:“萧伯伯!你认识刚才那个和尚?”
  萧奇宇笑笑说道:“姑娘!你要问的事何止是这一项?再说,我要告诉你的事,又何止是这一端?吃过饭,我们可以茗茶长谈。不过……”
  他顿了一下,带着笑容说道:“在这一切没有谈之前,姑娘!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沈姑娘脸一红,立即说道:“对不起,萧伯伯!我真是失礼,连名字都没有先告诉你。我叫沈陵燕,陵是山陵的陵,燕是穿帘双剪的燕。”
  萧奇宇喃喃地重复了一下:“沈陵燕!”
  他的人不觉得晃动了一下,步履也略一踉跄。
  沈姑娘连忙上前伸手扶住,惊问道:“萧伯伯!你没事吧!”
  萧奇宇摇摇头,脸上有一丝笑容,那是莫可奈何的苦笑。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我们吃饭吧!”
  饭厅是一间光亮的房间,当中一张八仙桌,陈列着四碟小菜、两副碗筷,旁边高脚茶几上,摆着两个盖着的瓦罐,一罐是热腾腾的稀饭,一罐是香酥酥的小圆饼。
  临窗有一个古拙的花架,上面放置一个不小的花盆,栽种的是一株伸展有致、婀娜多姿的红梅。这不是梅开的季节,然而,盆栽的红梅却有含苞待放三五枝。
  沈陵燕姑娘突然神情一黯。
  萧奇宇问道:“怎么啦?”
  沈姑娘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说道:“我娘最喜欢红梅,看到这盆红梅,使我想起我娘。她现在……”
  萧奇宇拦住她说道:“沈姑娘!所有的话,都留到饭后再说好吗?因为你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保持愉快的心情,吃一顿快乐的饭,对你现在的身体,是有帮助的。”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香甜,虽然只有四碟小菜,但样样精致,滴滴可口。稀饭是薏仁掺大米煮的,酥饼是椒盐油炸的,吃得沈陵燕齿颊留香。
  饭后,换到另一间房里,一壶新沏的茶,两支精致的茶碗。茶倒在茶碗里,青绿淡翠,萧奇宇说这茶叫“碧萝春”,是杭州最好的茶。
  萧奇宇从条几的帽斗里,取出一个长长的锦囊,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锦囊,里面是一个画轴。
  萧奇宇说道:“沈姑娘……”
  沈陵燕姑娘立即抢着说道:“萧伯伯!我叫陵燕。”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陵燕!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使我从味雅酒楼的楼上赶下来救你回来?”
  沈陵燕姑娘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我听萧伯伯说过,萧伯伯精通岐黄,自古医家有割股之心,萧伯伯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的了。”
  萧奇宇说道“陵燕!从你的装束行止,可以看出你是一个江湖客,不是一位普通的姑娘,而且你是被人追击的一位江湖客。一个有经验的医生,对于这种病人,多半存有忌惮之心,不会轻易惹火上身的。”
  沈陵燕姑娘想起方才那个胖和尚,证明萧伯伯说的一点也不错。可是,萧伯伯为什么明知有麻烦而要惹麻烦上身?
  萧奇宇指着手中的画轴,说道:“关键就在这幅画上。”
  他缓缓展开画轴,沈陵燕一见不禁掩口不及,惊呼出声。
  这幅画是一幅人像,画的是一位清纯的少女,笔触细致,极为传神,让人看来栩栩如生。
  沈陵燕惊呼的原因,并不是这幅画画得太好,而是画中人和她的面貌一般无二。如果将画中人的衣裳改扮成现在的样子,那就是沈陵燕的写真。
  沈陵燕一阵目瞪口呆之后,忍不住嗫嚅地问道:“萧伯伯!这幅画……?”
  萧奇宇默默地卷起画轴,再用锦囊装起。捧在手里良久,才说道:“这幅画是我在十多年前画的。”
  十多年前,沈陵燕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而且萧奇宇根本没有见过她,这幅画当然画的不是她。
  “这幅画,画的是……我是说画中的人……?”
  萧奇宇忽然抬起头来,神情显得开朗起来,说道:“陵燕!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沈陵燕乖乖地点着头。
  萧奇宇端起茶碗,捧到嘴边,凝望着那茶碗里腾腾上升的热气,那淡淡的,如烟似雾的热气,仿佛就是萧奇宇的回忆,是那样飘渺地萦绕着、萦绕着……
  终于他放下了茶碗,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地说道:“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
  沈陵燕不觉脱口说道:“哇!二十多年以前,我还没出生呐!”
  萧奇宇微笑说道:“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么叫做故事?”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他那已经尘封的记忆。
  “就在姑苏城外天平山麓的木溪,有一个小村庄,其中有两家是近邻,是通家世好。这一家三代单传一个独子,而另一家只有一个掌上明珠,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渐渐长大,这个男的对这位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儿时玩伴,就存有爱慕之意……”
  沈陵燕忍不住问道:“萧伯伯!这两家姓什么?”
  萧奇宇微笑没有回答。
  沈陵燕又问道:“既然这个男孩子有爱慕之意,可曾对那位姑娘表明呢?”
  “没有。”萧奇宇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什么呢?既然是青梅竹马,还有什么话不好说?”
  “幼时青梅竹马,长大了就要各守家规,那里有机会谈话?即使有机会,这种事又如何让人启口?”
  “那位姑娘知道吗?”
  萧奇宇沉吟了一会。
  “按说是应该知道的,因为男女之间的情意,往往用不着语言。一个眼神、一抹微笑,对方如果灵犀一点,就可以心领神会的。不过,她可能不知道,因为毕竟这个男孩子并没有直接当面吐过心声。”
  “萧伯伯!那是可以透过媒妁之言的。”
  “不错,男孩子是打算向自己的寡母,说出自己的心意,托媒说合,但是,他没有。”
  “为什么?”
  “十七岁,毕竟还算小。”
  “唉!”
  “可是,这样一个蹉跎,却铸成了大错。”
  “那姑娘嫁给了别人?”
  “如果是那么简单,这个故事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萧奇宇轻轻地叹了口气。
  “就在第二年的大年初一,这位姑娘半夜摸黑,独自一个人到村外五里地东岳庙,去烧头香。”
  “什么叫烧头香?”
  “大年初一第一个到达东岳庙,第一个将香插在冷香炉的人,叫做烧头香。相传:烧头香许愿,最是灵验。这位姑娘为了替堂上双亲祈福,所以去烧头香。最重要的是她的母亲正卧病在床,已经半年。”
  “请过大夫吗?”
  “庸医是治不好病的。”
  “半夜里一个姑娘家,摸黑走五里路,为了烧头香?”
  “表示心虔。”
  “结果出了事,是吗?”
  “陵燕!你在江湖上闯荡过,你会想到这个问题。村里的人可不会这样去想,那是太平时节。”
  “结果……”
  “在东岳庙前,遇见了一群坏人,欺侮姑娘是单身,又见姑娘长得美貌,见色起意,就把姑娘绑走……”
  “哎呀!这位姑娘一生清白完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岳庙里住了一位年轻的侠士,闻声而出,飞身抢上前去,拦住了那批坏人。”
  “就他一个人吗?坏人可是一群啊!”
  “这位侠士身手十分了得,一顿拳脚把那些坏人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而逃。可是,这时候这位姑娘可吓昏了。在这般时候,这位侠士也顾不了许多,双手抱起姑娘送回村里,找到了姑娘的家。”
  “就这样完了吗?后来呢?”
  “第二天那一批坏人不甘心,又纠众拿着刀杖,到村子里来要人,不然就要放火烧村子。”
  “那位侠士这回动手没有?”
  “他拿出一柄雪亮的刀,冲进那一群贼众之中,只见他刀光闪闪,上下翻飞,刀法极快了。只一会工夫,一群贼众,人人负伤叫痛,仓皇逃走。”
  “好功夫!好刀法!”
  “还有他的好心肠。因为他一阵快刀,劈伤所有的贼,可是没有杀一个人,在那种情形之下,他能刀下留情,存心实在厚道。”
  “后来这位姑娘的父亲就把女儿嫁给了这位年轻的侠士,对不对?”
  萧奇宇“哦”了一声,说道:“陵燕!你是这样想的吗?”
  沈陵燕笑着说道:“萧伯伯!英雄救美,才子佳人,结局都是这样的嘛!”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是啊!自古以来,英雄救美,缔结姻缘,好像是一定的结局,当然这次也不会例外。不过,这次姑娘的父亲把女儿很快地决定嫁给那位侠士,至少有以下的几点原因。第一、女儿被陌生的男人抱着走了五里地。第二、报答救命之恩。第三、留住这位年轻侠士,保护村子不再受害。还有就是那位年轻侠士论年龄二十五六,容貌堂堂,心地善良,武功出众”
  “所以,自然地就成了天造地设的良缘。”
  “是的!全村的老少都这么说,也都沾了喜气,只有一个人例外。”
  “啊!对了!那位青梅竹马的男孩子。他暗恋的佳人,成了别人的佳偶。”
  “你一点也不同情吗?”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如同我方才说的,是天造地设的姻缘。同情是同情,可是于事无补啊!”
  萧奇宇点点头,沉默了一阵,才又缓缓地说道:“是啊!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又有什么可怨尤的呢?不过,那个男孩子不怨别人,怨他自己。”
  “他也是无可奈何啊!又有什么可怨的?”
  “不,他觉得整个事情,都起因于他的无能。”
  “这样的自怨自艾,对自己也不是公平的,他是无可奈何的。”
  “他觉得:如果他能懂得医道,可以治好那位姑娘的母亲,那位姑娘就不会在大年初一摸黑去烧头香。如果他能有一身上乘的武功,他也可以救回姑娘、保护乡人,那一切的情形就改变了。”
  “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有!那个男孩子在当年的秋天,寡母亡故之后,孑然一身,飘泊江湖。他要访名师、习绝艺。他不但要习武功,而且还要学医术。”
  “他成功了吗?”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就是个有心人。终于他访到了名师,穷二十年的岁月,习得一身武艺,也学得一手精湛的医术。他终于回到自己的故乡,可是,人事全非,二十年,悠长的岁月里,人事全非了,少年子弟江湖老,乡音无改鬓毛摧啊!”
  沈陵燕突然站起来说道:“萧伯伯!二十多年以前,那位姑娘姓葛,那位年轻的侠士姓沈,就是后来被江湖上尊称为快刀沈敬山,对不对?还有那位心碎离家的男孩子,就是萧伯伯!不!我应该称做萧叔叔!对不对?萧叔叔!”
  萧奇宇眼睛溢出泪光,但是,他含着微笑,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他说道:“昨天,我在味雅酒楼前面,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不敢相信世间上竟有这样相像的人,你和二十多年前你母亲一模一样。”
  沈陵燕说道:“于是,萧叔叔你就救我回来。”
  萧奇宇说道:“故交之女,我不能袖手旁观啊!”
  他走到茶几旁,再取出那个锦囊。说道:“这幅画是我在十多年前凭自己的印象画的,我想如今最合适的处理,就是交给你。”
  他将锦囊递给沈陵燕,接着问道:“陵燕!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堂上双亲可好?现在你们住在何处?”
  沈陵燕双手接过锦囊,不觉流下眼泪。
  萧奇宇大惊问道:“陵燕!难道……”
  沈陵燕拭着眼泪说道:“萧叔叔!这真是老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见你。要不然,天涯海角,我真不知何去何从?”
  萧奇宇连忙说道:“陵燕!不要慌!今天你遇见萧叔叔,有任何困难由我来解决。我真不知自己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为什么对你叙述这一段往事,看来真是天意。你说吧!你遭遇什么样的困难?”
  沈陵燕黯然地点点头,说道:“萧叔叔!我们家早在十多年前,就搬到庐山山脚下一处僻静的乡下,爹说,江湖上恩怨太可怕,图个清静吧!远离这些恩恩怨怨。”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话是不错,一个人一旦身入江湖,就很难摆脱这些恩怨了。”
  沈陵燕说道:“自我晓事以来,生活过得十分平静,也过得十分幸福。可是,就在上个月,情形有了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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