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曹若冰 曹力群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6年)
宝旗玉笛
  作者:曹若冰
  江湖上危机四起,道消魔长,众多成名多年的武林一流好手,一夜之间横尸当路。谁有如此深不可测的武功,手段又如此残忍?江湖上对此众说纷纭,人人自危。有人认为这些惨案均系江湖上新出道不久的“神州三杰”所为。
  “神州三杰”三弟欧阳昭乃前世高人“武林三绝”的传人。
  欧阳昭在为父雪耻,清理师门,追寻恋人的途中,无意间成了五旗盟的盟主。不久五旗盟又惨遭江湖上一神秘帮会一统教的血洗,伤亡殆尽。一统教是怎样一个组织,它与以往的武林血案有何联系?欧阳昭为澄清事实真相率领众多江湖豪杰,以易容等手段乔装混入一统教总舵,几经波折,终于认清了一统教的真实面目,了解到这一神秘帮会的帮主就是自己的师兄宋士龙,以往江湖上一系列血案的真正凶手。
  欧阳昭联合江湖各大门派,粉碎了一统教妄图称霸武林的阴谋。欧阳昭凭着旗笛双绝和骄阳神功,挫败为害江湖的败类,重振了五旗盟。
  第一章 性的激发
  第二章 身手小试
  第三章 天山四剑
  第四章 神州三杰
  第五章 天心庄外
  第六章 闷葫芦儿
  第七章 语锋如剑
  第八章 力挫八索
  第九章 仇恨生死
  第十章 绛衣少女
  第十一章 投鼠忌器
  第十二章 宿疾突发
  第十三章 少林高僧
  第十四章 力战五剑
  第十五章 再次声明
  第十六章 两个半人
  第十七章 三绝令符
  第十八章 天罡剑阵
  第十九章 奇峰突起
  第二十章 敌友难分
  第二十一章 约法三章
  第二十二章 雷音神尼
  第二十三章 君山夜变
  第二十四章 神秘天罡
  第二十五章 天大赌注
  第二十六章 蟠龙神剑
  第二十七章 曙光乍现
  第二十八章 湖上风云
  第二十九章 武林十害
  第三十章 节外生枝
  第三十一章 恩连怨结
  第三十二章 瓣香小筑
  第三十三章 昧火百炼
  第三十四章 香消玉殒
  第三十五章 玉笛易手
  第三十六章 故剑情深
  第三十七章 魔家双姝
  第三十八章 人怪功绝
  第三十九章 长白四怪
  第四十章 声东击西
  第四十一章 火窟疑云
第一章 性的激发
  黑夜,凛冽的西北风吼刮着,在深山的雪地里一个黑影艰难地踽踽地走着。
  “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哼!这是天公地道的理由,杀人必须偿命,血债应该用血清还!哼,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心底在强烈地呼喊着:我一定要报仇呵……可是……
  他忽然迷惘,茫然,懊丧地垂下了头,恍如堕身在层层密密的迷雾里,一片黑暗的深渊中。
  我要替谁报仇呢?他暗想:父亲、母亲、哥哥、姊姊、弟弟、妹妹,但,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名字?仇人又是谁呢?
  还有我自己,我自己又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叫……我叫……
  他仿佛记起了,凡是认识他的人,他们都叫他作阿禄。
  “阿禄,对了,我叫阿禄.但是我姓什么?难道我就姓阿,名字叫禄吗?呵,不!不是的。我不姓阿,阿禄也决不是我真正的名字。”
  “哼!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弄明白的。”
  他立誓,他发狠,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几乎咬碎。
  蓦然,他想起一个人,脑子里立刻映起了一个天真活泼的情影,那是他永远忘怀不了的小燕。
  她有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娇脸,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双眸珠子,像两颗黑宝石般明亮,光采照人。
  小燕是他青梅竹马的伴侣,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天真活泼,和他很要好。可是,最近她变了,不再和他要好了,她处处躲避着他,疏远着他,冷淡着他,有时见了面,神情也是冷冰冰的,像一块冰块。
  对于小燕忽然对他变得冷淡起来,他心里虽然很难过,但,倒并不十分在乎,他自信,小燕会再和他要好的。他很喜欢小燕,因此,他曾经暗暗地立下誓愿:将来,他一定要娶小燕。
  想起小燕,他便连带地想起了比他小两岁的君杰。
  君杰是小燕的哥哥,他的个性与小燕完全相反,鄙视他,欺悔他,骂他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有时还动手打他。如果他不甘忍受,开口回骂,或者和君杰动手对打。那不但要遭到庄主——君杰的父亲的严厉的叱责,甚至于罚他三天不准吃饭。
  并且,他也打不赢君杰,因为君杰会武功,而他却一点也不会,是以,他只有忍受,忍受。
  君杰的一家人,除了小燕和她的母亲外(但小燕的母亲,那个慈祥的中年妇人,不幸已经于前年逝世了),其他的人,庄主的大徒弟杨东川,二徒弟徐培云,三徒弟张毅,四徒弟陆元青,甚至于江湖上人都称之为大侠的庄主追风剑客卓玉望,没有一个不是可憎的,可恨的。
  虽然现在他已经远离了他们,不会再受到他们的鄙视、欺负了,但当他一想起他们平素对他的白眼、欺凌,他便不禁浑身热血沸腾,满怀愤怒与憎恨,脸上露出一股坚毅无比的神色!他咬牙发誓:“哼!你们等着瞧吧!只要我阿禄不死,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回去找你们算账,报复!叫你们知道我阿禄并不是个好欺侮的。”
  于是,他心里在虔诚地暗暗地祈祷着:苍天啊!神明呵!
  祈求给我指引,帮助我吧,帮助我找到一位异人,拜他为师,学好武功本领,遍走天涯海角,弄清楚我的身世,查出仇人,替父母全家报仇,以牙还牙,施予报复吧!
  阿禄,这个在襁褓中就遭遇不幸、身世悲惨的孩子,才十六岁的年纪,便已备尝人世辛酸,受尽了别人的冷眼、欺凌、侮辱。
  这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他不但不知道他的生身父母是谁,连姓什么也毫无所知。
  一个人活在世上,连生身父母是谁,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这是多么痛苦、可悲呵!
  人生最大的痛苦,最大的悲哀,恐怕是莫过于此了。
  呵,真可怜,也真可悲!
  阿禄虽然只是个才十六岁的孩子,但他怎会甘心永远受人凌辱、欺侮呢?况且在他的血液中,本就潜伏着一种倔强、坚毅、高傲无比的气质。
  终于,阿禄这种属于先天遗传性的,血液里潜伏着的高傲的气质,坚毅倔强的性格,被激发了,在他的小心灵中抬头了。
  不过,激发他这种性格的主要因素,并不是由于卓君杰他们对他的凌辱,而是他的身世之谜。
  关于他的身世,他已于无意中偷听到一些,虽然他的父母是谁?姓什么?他仍旧懵然一无所知,但却隐约听出他的父母全家人,全是被人杀害的,并且这里面不但关系着一件武林隐密,还牵涉着一场极大的江湖杀劫。
  而他,因为从小即被追风剑客卓玉堃收养在身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能够活到今天,否则,不但是江湖上人不容许他活着,只要他知道自己身世的一麟半爪,卓玉塑首先就不会放过他,必杀之以灭口,除去后患。
  由于无意中偷听到有关他身世的这么一点点,他潜在的性格被激发了,他决心要查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世,弄个水落石出。
  但,这又谈何容易哩?他乃是聪明之人,知道只要对自己的身世稍露怀疑,向周围的人略略探询,不但问不出丝毫端睨,很可能马上便有性命之忧,除非他身负罕世绝俗、高极无比的武功。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乘着庄主以及所有的人都熟睡着的时候,他偷了一匹健马,悄悄地离开了名震江湖的天心庄。
  他一出天心庄,便即不辨方向,纵马疾驰,当天心庄主发觉他突然逃去,急忙派人追踪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而他已在三百里之外了。
  他逃离天心庄后,第一个目的便是遍赴深山大泽,寻访武林异人拜师学艺,学成一身惊人的武功后,出道江湖,探查自己的身世、杀害自己父母全家的仇人,血债血还,替父母全家报仇。
  起初,他卖去马匹,作为住店歇宿的饭资,后来,卖马的钱用光,便以乞讨充饥,夜晚则在荒寺破庙中歇宿。在深山里,没有人家,无处乞讨,便采摘野果为食,以崖洞存身。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走过不少的深山大泽,绝谷幽壑,不但没有见到一个武林异人的影子,有几次还险些送命在毒鳞野兽的口下。
  虽是如此,但他仍不稍稍气馁,毫不失望,依然勇敢地坚毅不拔地在深山大泽、人迹罕到的地方寻访,每当他偶然心底产生些微的失望感时,他便立誓,咬牙,发狠!以父母全家的血仇,自己的身世之谜,卓君杰他们对他的欺侮、凌辱,以及他所喜欢的小燕……恨与爱来鼓励他自己。
  他深信,苍天不会没有眼睛,正义之神决不会庇袒恶人,辜负他的苦心,令他失望。总有那幺一天,他定能寻访到一位武林异人,学成一身惊人的武功,如愿以偿的。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这正是严冬气候的写照。
  时正腊月初稍,刺入骨髓的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吼刮着,雪花儿漫天飞舞,而又轻轻飘落地上。
  最先落在地上的雪花溶化了,但时间一久,便一层一层地堆积起来,整个大地,便就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如果说是白色代表着纯洁的话,那么,世界上这时的一切,应该是最纯洁、最完美的了。
  贺兰山,位于宁夏境内,主峰高插云霄,海拔三千多公尺,峰顶常年积雪冰封,笼罩在浓厚的云层之中。
  这天的夜晚,阿禄来到了贺兰山下。
  此际,雪已停止,唯有那刺人骨髓的西北风,仍在不停地吼着、刮着,猛烈地吼着、刮着……
  这个有着悲惨的身世,意志坚强,不屈不挠的孩子,他仰起头来看了看这座高耸入云、形势险峻的大山,竟是毫不犹豫地登上了山道。
  其实,在这时候,天空一片昏黑的夜晚,虽有雪光的反映,但他的目力有限,是无法看清楚三五丈以外的事物的。
  尚幸山道上的积雪只不过五六寸厚,他借着雪光反映的光亮往上走,坚强而勇敢地往上走着。的确,在这严寒的雪夜,在这罕无人还的荒山山径上,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不但要坚强而勇敢,而且还需要一份大无畏的精神和胆识,因为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恶兽的突袭送掉性命哩。
  阿禄一面往上走,一面在想着爱与恨!他立誓,咬牙发狠!又在默默地祈祷着,祈求苍天、神明,给他帮助。
  他走着,走着,深入了这座贺兰山脉。
  不辨方向,没有时间,也不分昼夜,在这座深山里摸索着,走着。累了,就找一处可以遮蔽风寒的崖洞歇息,饿了,便采取一些黄精山果之类的东西充饥。
  一天又一天,也不知道过了几多天,他走到一处下临百丈深壑的绝壁崖顶。
  这时,正值半月中天,在灰黯的云层里时隐时现。他借着那时隐时现、并不大亮的月光,向下望去,虽然极尽日力,仍旧看不到一点什么,只觉得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有多深。
  他看看这四面均是悬崖削壁,无路可通,深不见底的深壑,心里在暗想:这下面是个什么所在呢?我怎么能够下去看看呢?唉。
  他虽然勇敢坚强,不怕苦,不怕难,不畏惧任何危险,但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形下,他也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幻念自他的脑子里闪过,暗忖道;我几乎已经走遍了这座大山,如果这个漆黑深不见底的壑底,有着一座古洞,而这古洞中正隐居着一位武功盖世的武林异人,若不设法到下面去看看,就此放过,岂不是功亏一篑,失去一个难得的机缘吗?
  正在他望着深壑发呆,心中暗想之际,身后蓦然响起一声襄雷也似的虎吼,震得山崖晃动。
  他急地转身一看,只见丈外之处,一只白额吊晴的庞然巨虎,正在弓背作势,张着大口,露出两排锐利的虎牙,双睛宛如两道电炬,灼灼地瞪着他,状极猛恶地做着扑向他的样子。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走过好几座深山大泽,虽也曾遇到过不少的毒蛇恶兽,但像这种白额吊睛、庞大的巨虎还是第一次碰上。
  他心中不禁骇然大惊,暗道:“完了!前有巨虎,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壑,今夜纵不命丧虎吻,亦必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死,他倒并不怕,只是在身世未弄清楚,心愿未了之前,就这样地死去,实在心中不甘,死不瞑目。
  就在他心中惊骇暗想之际,那巨虎忽又一声猛吼,庞大的虎躯已经纵起,卷起一阵疾风直向他扑了过来。
  “呵!”他明知道自己站立的地方是悬崖的边沿,只要往后退一步,就得掉下悬崖,落个粉身碎骨,葬身壑底。
  但人在悼慌急乱之中,往往会手足无措.忘记一切的。
  是以,他见巨虎陡然扑来,心中一骇一慌,便即身不由己地倒退了两步。
  待至一足踏空,警觉之际,为时已迟,口中发出一声惊叫,一个身子便直向百丈深壑底跌落了下去。
  身子直如殒星下坠,耳畔只听得风声呼呼!他心中甚是明白,这一摔下去,必无侥幸之理。除非有不可思议的奇迹出现。
  但这世界上真有奇迹吗?能有怎样不可思议的,令他不死的奇迹吗?这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呵。
  于是,他只好闭起眼睛,听天由命,不!应该说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他不闭起眼睛,听天由命行吗?别说他不会武功,纵是一个身怀罕世武学功力的绝世高手,在这种情形下,也还不是一样地毫无一点办法,得闭起眼睛,听天由命。
  虽然他从未想到过死亡的可怕,但,这时,由于他有许多的心愿未了,不禁感觉到可怖起来,心底在呼喊着:“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呵……”
  蓦然,轰地一声大震,他眼前一阵发黑,立即失去了知觉,直挺挺地躺在壑底,死了。
  真的他就这样地死了吗?
  不,不!他怎么能够就这样无声无患地死去呢?
  不能,他当然不能死,否则……
  天下的事,往往就是那么的使人无法臆测,令人不敢相信,不可思议的奇迹终于发生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他悠悠地醒过来了,缓缓地睁开眼睛,但四周是一片漆黑,任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里在暗想:我没有跌死吗?我还活着吗?从那么高的崖顶上跌下来,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我现在觉着我还活着的,并不是我的生命,只是我脱离了躯体的灵魂吗?
  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立时忍不住又发出了呵的一声叫喊,敢情他浑身骨节,竟是像折散了一般,那么疼痛难当。
  由于躯体的知道疼痛,证明了他活着的并不是他所认为的灵魂,而实实在在的他确是没有死去。
  “我真的没有死吗?”他在反问着自己。
  陡然,他的手摸触到一片湿濡濡的毛茸茸的物体.而他的身子倒有大半躺在这毛茸茸的物体上。
  他想转动一下身子,看看自己身子底下毛茸茸的物体是什么东西?可是他实在无力动弹!只要他动一下,浑身四肢便疼不可当!
  原来,当他一脚踏空,往崖下跌落的同时,那只身体庞大的巨虎,竟也朝百丈深壑底跌落下来。
  虎躯庞大,比他的身子重着几乎有两倍还多,是以下落之势较他快速,先一步跌落壑底!
  从峭壁悬崖顶上跌下,他自忖必定粉身碎骨无疑,但世间就偏有那么凑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的身子竟然不偏不斜地跌落在巨虎那庞大的尸身上,因此,他乃才得侥幸不死!
  这真是俗语所谓的无巧不成书了。不过,如果他就这样葬身壑底,不但是天道太也不公,而本书的这段武林故事,也就无从写起了。
  这时,他神智已经完全清醒,确知他自己实在未死,虽然目前他浑身还酸疼无力,但他知道这是因为惊骇过度,跌得太重后的必然现象,只要好好地养息几个时辰,就会慢慢地恢复的。
  于是,他不禁兴奋若狂地大声呼喊:“呵!我真的没有死,我真的没有死呵。”
  他正在大声呼喊之际,忽听得左边不远的地方,响起一阵阴森怪笑,一个冰冷得令人浑身悚栗的声音说道:“小娃儿!你先别高兴,你从崖顶上跌下来没有跌死,虽然算得命大,但你仍旧活不成,非死不可!”
  阿禄闻言,心中陡然一懔,不禁脱口问道:“为什么?”
  只听得那冷冰冰的声音嘿嘿一笑道:“这是老夫弟兄立下的规矩。”
  “什么规矩?”
  “老夫弟兄初入此谷之时,就曾立下过誓言,凡是进入本谷之人,除了第一人可以获得活命外,自第二人开始,都必须死亡!”
  “为什么入谷的第一人便可以获得活命呢?”
  “因为入谷的第一人便是老夫弟兄的弟子。”
  “如果这人不愿意呢?”
  “老夫就将他囚禁终身,永远不准他离开此谷一步。”
  “这入谷的第一人是谁呢?”
  “宋士龙。”
  “他是你的徒弟?”
  “嗯!……”那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一变,厉声喝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阿禄摇摇头道,“他人呢?”
  “走了。”冷冰冰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阿禄想了想问道:“从他以后,还有人来过这谷中吗?”
  “有。”
  “他们都死在这谷中了吗?”
  “没有一人能逃得活命!”
  “有多少人?”
  “三十年来,进入此谷的人虽然不算太多,可也不在少数,确数老夫已经记不清了,你只要数数地上的人头骨,就可以知道了。”
  “这地方这么黑暗,我什么也看不到,如何能数?”
  “那么等到天亮,你再数吧。”
  阿禄缓缓地闭起了眼睛,心中暗暗地想道:说话的这人是谁呢?声音怎地这样阴森冰冷呢?为什么要立下这种奇怪的规矩呢?
  阿禄正在暗暗思忖之际,忽听那冰冷的声音又在说道:“小娃儿!你在想什么?”
  “没有。”
  “为什么不说话了?”
  “无话可说。”
  “随便谈谈不好吗?”
  阿禄此际的,心情坏到了透顶,他实在不想说话,心中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等到天亮,看看这个说话声音阴森森冰冷之人,究竟是个何许样的人后,再作打算。是以,他便没有出声,回答什么。
  过了一阵子,那阴森冰冷的声音,似乎忍不住沉默,又说道:“小娃儿!你觉得害怕吗?”
  阿禄眼皮动也没有动一下,依旧闭着眼睛,缓缓地说道:“害怕什么?”
  那冷冰冰的声音,阴森森地道:“天亮后,你数过地上的人头骨,便须死了,你不害怕吗?”
  “你以为我害怕吗?”
  “我想大概是吧。”
  阿禄忽然睁开眼睛,哈哈一声大笑道:“人生百年,只不过是弹指光阴,总是要死的,何必要害怕呢。”
  “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死就能不死吗?”
  “你何不求求老夫呢?”
  “你要我向你求饶乞怜?”
  “或者老夫会同情你,格外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说不定呢。”
  “哼!”
  “你哼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何必为了死,求人同情乞怜,况且我还未必一定就死呢。”
  那冷冰冰的声音,阴森地嘿嘿一笑道:“听你的口气,倒是蛮有骨气嘛。”
  阿禄剑眉广轩,冷冷地说道:“没有骨气也能算是人吗?”
  “对,没有骨气就不能算人,你这小娃儿,只有十多岁的年纪,就能有这种骨气胆识,倒颇难得。”
  那冷冰冰的声音似在赞许地说着,但说到这里声调忽地一变,显得温和了许多,问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何人门下?”
  这壑底谷中,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他什么也看不见,听这说话之人的口气,对他似乎看得极是清楚,他心中不禁感到惊异,问道:“你看得见我?”
  “嗯。”
  “你是谁?”
  “小娃儿,别问我是谁,先回答老夫的问话。”
  阿禄禀性聪明,他虽还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从这人说话冰冷阴森的声音,以及所立的这种奇怪的规矩上听来,分明是个本领极大,性情凶残的怪人!因此,他心中在考虑沉吟着,是不是应该将他的实在情形,照实告诉这人。
  这怪人一身武学奇高,内家功力已臻绝顶化境,这壑底虽然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但他却能辨微见物,周围十几二十丈内的事物,均看得极是清楚。
  他见阿禄沉吟不语,似已明白阿禄的心意,便即阴森森地一声冷笑,沉声说道:“小娃儿,在老夫面前你休想捣鬼说谎,最好实话实说。”
  阿禄心中不禁一震,知道自己的心意已被对方看穿,忽然,一个念头自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何必要说谎呢。心念一动,便即朗声说道:“我名字叫做阿禄,哪里人,我自己也不知道,至于是何人门下,那更谈不上,因为我不会一点武功,也没有师父。”
  “你这话是真的?”
  “你以为我在说谎?”
  “我想可能。”
  阿禄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我连死都不怕,何必要说谎。”
  “你姓什么?”
  “姓什么,等我查出了再告诉你吧。”
  “你不知道你姓什么?”
  “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你没有父母?”
  “有!但是不知道是谁?”唉……阿禄说着忽地悲伤地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就连我这阿禄的名字,也是别人替我起的。”
  “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吗?”
  “有。”
  “你怎不问他们呢?”
  “不能问。”
  “为什么?”
  “这里面关系着一件武林隐秘,只要我一问,我便会被杀死的。”
  “你不是不怕死吗?”
  “但是那样糊里糊涂地死了,心中实在不甘。”
  “所以,你就跑到深山里躲避来了?”
  “不是躲避。”
  “哦!”怪人心中不禁一动,沉吟有顷,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你知道?”
  “老夫已经三十年未出此谷一步,武林中的事,已经毫无所知,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世,不过……”说着略顿,又道:“知道你身世的人,是不是都是武功很高的武林中人?”
  “不错。”
  “所以老夫要……”
  怪人说到这里倏地顿口不语,他在踌躇、犹豫……担心这个名叫阿禄的孩子,将来会和宋士龙一样……
  对于宋士龙——那个进入此谷的第一人,他们唯一的徒弟,伤透了他们的心,愤恨到了极顶,恨不能生啖其肉。
  可是他们心中虽然这样恨他,但却无可奈何他,因为他们已中了他的阴谋诡计,被他锁禁着,他们有一身当今武林无人堪敌的武学功力,却无法挣脱穿透他们琵琶骨的铁练!
  阿禄听怪人忽地顿口不语,不禁感觉奇怪地问道:“要怎样?怎地不说了?”
  怪人朝坐在身旁始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老二老三俩人望了一眼,老二老三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他立即说道:“老夫要成全你,传授你的武功!”
  “你是可怜我?”
  “嗯。”
  阿禄忽地大声说道:“我不要。”
  阿禄这一句“我不要”,颇出怪人的意外,他不禁微微一愕,但旋即明白阿禄的心意,纵声一阵大笑道:“好!小娃儿,你真有志气!”
  怪人说着略顿了顿,又道:“如果老夫不是出于可怜呢?”
  阿禄想了想道:“不是出于可怜,我阿禄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还得要看看你的武功本领,比不比天心庄主卓玉堃大。”
  怪人闻听,心中微微一惊,问道:“卓玉堃知道你的身世?”
  “我想他可能是知道最清楚的一个。”
  “如果老夫的武功本领与卓玉堃差不多呢?”
  阿禄略一沉吟道:“那么你的好意,我只好谢谢了。”
  怪人忽地又是纵声一阵大笑道:“小娃儿,你放心吧!老夫要在三天之内,使你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
  “连卓玉堃在内?”
  “否则怎能算是天下无敌!”
  阿禄怀疑不信地问道:“三天的时间可能吗?”
  “老夫年已将近百岁,岂会妄言骗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儿。”
  阿禄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已不似先前那般疼痛难禁,好得多了,于是他挣扎着坐起来。
  他刚坐起来,便听得那怪人温和着声音笑道:“小娃儿!你现在身上不感觉疼痛了吗?”
  “好多了。”
  “小娃儿,你相信老夫的话吗?”
  阿禄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既然这样说,我怎能不相信呢。”
  “你愿意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人吗?”
  “只要你不是出于可怜我,我便拜你为师。”
  阿禄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吗?”
  怪人忽地大声笑道:“你这小鬼的确聪明,老夫传你武功,当然有条件,在你获传老夫武功之后,便得要替老夫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去杀掉宋士龙。”
  阿禄不禁一愕,问道:“为什么?他不是你的徒弟吗?”
  “现在不要问,只问你能不能做到?”
  “只要他有该杀之罪,我定能做到。”
  “好,就这样说,天不久就要亮了,你先静静地坐在那里养养神,等到天亮后我们再说吧。”
  阿禄点点头,没有说话,依言闭起了眼睛静静地养神、休息。
  这时,他真能静静地坐着养神吗?不能。他兴奋,他狂喜,想想从崖顶跌落下坠的刹那,已自料必然葬身壑底定死无疑,想不到不但竟是死里逃生,反而因祸得福,这真是奇迹。
  他想到三天以后,他便将成为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时,他心底有难以言喻的惊与喜。
  他想着,想着……天渐渐地亮了。
  漆黑的天幕被拉开了,东方现出了一片鱼肚白色,这黑暗得伸手不辨五指的壑底,透进了一些天光。
  阿禄慢慢睁开眼睛,他看清楚了自己坐着的毛茸茸的物体,原来是在崖顶上扑向他的那头吊睛白额巨虎,现在早已经死了。
  他是个聪明人,一见这种情形,当然明白他是因为跌在虎身上,才没有被跌死,真想不到,却是这头要想以他为食的猛虎救了他的性命。
  接着,他看清了周围地上的事物,目光所及,心中不禁骇然大惊,惊骇得几乎失声发出惊叫。
  原来,这壑底遍地尽是一堆一堆,不可胜数的死人骨头,惨不忍睹。
  正值阿禄心里感觉惊骇悚栗之际,忽听那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发出一阵嘿嘿笑声说道:“小娃儿!看到这多死人白骨,你觉着害怕了是不?”
  阿禄闻声抬头,注目朝话声发处望去。
  “呵!”阿禄竟是情不由己地脱口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惊叫。
  原来阿禄所看到的,是三个形状极其可怖,比地上那些死人白骨,还要使他感觉恐怖,毛发悚然的怪人。
  只是这三个人,都只有一只眼睛,满脸疤痕累累,简直找不出一块原来的皮肉,本来是灰白色的头发,因为沾满着泥灰,竟成了灰黑色,长长地披散在背后,足有六七尺长,拖在地上的尖端,已在逐渐地枯萎。
  三人并肩坐在一座岩洞口,一条半寸粗细的铁练,穿透着三人的琵琶骨,铁练两端拴锁在两边的石壁上,六只脚均被齐踝断去,双手指甲曲卷着,看那样子,如果伸直怕不有一尺多长。
  身上的衣服,禁不住日月的侵蚀,均已碎烂,浑身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但,一只独眼开阖之间,却是寒光灼灼射人,令人胆寒。
  阿禄被这三个怪人可怖的形状,惊骇得呆住了,瞪着一双眼眼,骇异地望着三人只是发愣!
  忽见最左边的那个怪人睁着一只寒光灼灼逼人的独眼,望着阿禄一笑道:“小娃儿,你看见老夫弟兄的这种样子,心里害怕吗?”
  阿禄摇摇头道:“不,我觉得你们很可怜。”
  “可怜!”怪人忽地纵声嘿嘿一阵大笑道:“小娃儿,老夫弟兄虽然落得这样惨,可也不愿被人可怜呢!”
  阿禄点点头道:“对,做人确实不应该被人可怜才有意味,老人家,你们怎会落得这样的呢?”
  怪人脸上的疤痕一阵颤动,无限悲愤地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这就是老夫要你获传武功之后,去杀宋士龙的原因了。”
  “什么!”阿禄猛地跳起来,惊异地望着怪人问道:“你们是被你们徒弟害的?”
  “你不相信吗?”
  “天下哪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阿禄摇摇头不相信地说。
  “小娃儿,你可知道,当一个人的欲求不能获得满足时,便会不顾一切后果,做出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来。”
  阿禄恍然若有所悟地,望着怪人说道:“这样说来,必是他向你们要求什么,而你们不肯答应,所以他便下了这样的狠心毒手。是吗?”
  “你猜得很对。”怪人点点头笑着说。
  怪人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形状也更令人感觉恐怖。
  阿禄仍觉得怀疑,问道:“他是你们的徒弟,难道他的武功比你们还高吗?”
  怪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你这话问得很有道理,这畜牲阴险恶毒至极,他在酒里下了迷药,老夫弟兄一时不察,中了他的诡计,才被他所乘。”
  “哦!”
  那怪人忽地独眼猛张,寒光暴射地逼视阿禄问道:“小娃儿,你愿不愿替老夫去杀宋士龙?”
  阿禄满脸义愤于色,毫不犹豫地坚毅地说道:“老人家放心,别说你还要传授我武功,就是不传授我武功,像这种大逆不道万恶之人,被我阿禄遇上,也必杀他为武林除害。”
  “好,小娃儿,有你这句话,老夫弟兄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罢,忽地纵声大笑起来,旁边那两个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怪人,也跟着一齐纵声大笑了。
  笑声落后,那怪人忽地望着阿禄说道:“小娃儿!你把那只死虎拖过来,老夫弟兄要好好地大嚼一顿之后,传你武功,使你在三天之内,成为天下无敌的第一人。”
  阿禄望了望地上的那头虎尸,费尽了全力,才把虎尸拖到三个怪人面前,三个怪人立即六手齐伸,顷刻间便剥去了虎皮,一个扭断一条虎腿,血淋淋地送到嘴边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
  一刹之间,只见三个怪人嘴上手上,鲜血淋漓,那形状更使人恐怖可怕。阿禄在旁边不禁看得呆住了!
  那个说要传他武功的怪人,忽地扭断余下的一条虎腿递给他笑说道:“小娃儿!你肚子饿了吧,也吃一点吧!”
  阿禄从来没有生吃过野兽肉,他本想说“不要”,但肚子里觉得确实饿得很难受,于是他便接过这只虎腿,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虽然觉得腥臭刺鼻,恶心欲呕,但他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
  “很好吃吧!”那怪人望着他笑着说。
  阿禄没有回答他,又咬了一口虎腿肉在嘴里咀嚼着。
  那怪人一边吃虎腿肉,一边望着另两个怪人笑说道:“想不到我弟兄三个在临死之前,还能享受到这么一顿佳肴美味,也真算得上是口福非浅了。”
  另两个怪人闻言,点了点头,忽地独眼暴张,寒光电射地望了阿禄一眼,面容沉凝地说道:“但愿这小娃儿不负大哥所望就好了!”
  阿禄闻听,心中不禁蓦然一惊!愕然地望着三人道:“怎么?三位老人家都要……”
  那个被称做大哥的怪人点点头道:“我们把武功传授你之后,便就都要死了!”
  “呵!”阿禄很感诧异地望着三人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我们要把本身的真元,苦修数十年的内功都传输入你的体内,那时,你便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武林第一人。”
  阿禄接口道:“而你们三位老人家,也就精枯力竭死去。”
  怪人点点头道:“不错。”
  阿禄闻听后呆了呆,忽地摇摇头,坚毅地说道:“我不要。”
  这种事情,在别人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而阿禄竟说不要,三个怪人闻言,均不禁为之一愕!但也旋即明白了阿禄的意思!
  那为首的怪人忽地大笑道:“孩子,你心地不坏,老夫弟兄天幸得遇上你,想来你定不负老夫弟兄的期望了。”
  阿禄正容说道:“老人家请放心,我阿禄说过的话,决不食言,他日我定必手刃宋士龙那恶徒。但是,三位老人家这种传授武功的办法,我不赞成。”
  怪人的独眼里闪灼着一片慈爱的光芒,说道:“孩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非此你不仅不能在三天之内速成,成为武林第一高手,而且难以胜得宋土龙,即连卓玉堃,你恐怕也不易胜得了呢。”
  “舍此而外,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那就必须苦练十年。”
  阿禄坚决地说道:“我情愿苦练十年。”
  “十年的时间很长呢。”
  “长有什么关系,古语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怪人与另两个怪人交互的望了一眼,点点头,然后又望着阿禄点头说道:“好吧,孩子,我依你,你跪下拜师吧!”
  阿禄闻言,连忙端端正正地跪下说道:“恩师在上,弟子无名叩头。”
  说着,恭恭敬敬地叩了八头响头,叩罢头后,便站起身来,垂手侍立在一边。
  那为首的怪人诧异地望着阿禄问道:“你不是名叫阿禄吗?怎么又说叫作吴明了呢?”
  阿禄恭敬地答道:“弟子以为阿禄既不是弟子的真正姓名,不如干脆不用,改叫无名的好,如果恩师认为不当,就请恩赐名字好了。”
  怪人闻言,这才明白他口中所说的乃是“无名”,并不是“吴明”,音同字不同,心中不禁暗赞阿禄的聪明,于是便点头说道:“好,好,无名本无名,这名字改得颇妙,将来出道江湖时,不妨就以无名谐音吴明名之,待弄清楚身世之后,再恢复本姓好了。”
  “弟子遵命。”
  怪人忽地用手指了指身后右边的洞壁,说道:“那洞壁上有个活门,你去把那活门打开,里面有一个长方型的小铁匣子,把它拿来。”
  无名遵命去打开洞壁上的活门,取出那只长方型的小铁匣,双手捧着放到怪人面前。
  怪人说道:“把匣盖打开来。”
  无名打开匣盖,只见里面盛放着的是一根长约八寸的碧绿玉笛,一枝长约尺许金光夺目的三角旗子,和二本小册子,一个铁牌,另外还有一只小玉瓶,里面有三颗赤红如火的丹丸。
  那怪人望着无名问道:“徒儿,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无名摇摇头道:“弟子愚昧,乞恩师告示。”
  怪人叹了口气道:“就为了这几样东西,为师等才落得这样地步。”
  无名不禁一惊,问道:“难道宋师兄就是要的这几样东西吗?”
  怪人忽地厉声喝道:“以后不准叫那畜牲做师兄,知道吗?”
  无名,心中一骇,连忙恭敬地答道:“弟子遵谕。”
  怪人复又叹了口气,肃容缓缓地说道:“徒儿,你别小看了这几样东西,它们无一不是武林至宝,这二本小册子,乃武林罕世奇书《骄阳真经》,小玉瓶中的三粒火红药丸,名为骄阳丹,铁牌乃为师和你二师叔三师叔当年在江湖上的信物,旗名辟毒追魂旗,是你二师叔威震武林的兵刃,碧玉笛是你三师叔心爱之物,不但可作兵刃拒敌,吹奏一曲,笛韵可退千军万马,现在这些东西都属于你的了。”
  “呵!”无名听得心中惊异不止!他肃容说道:“承恩师垂爱,徒儿感德终身,不过这多至宝,徒儿恐无德消受,只求恩师随便赐给一样,于愿已足,何敢奢求。”
  怪人闻言,衷心赞佩地点头笑道:“你能如此不妄贪奢求,实在难得,不过,为师之意已决,你也不必多说,现在由你二师叔开始传你旗招,然后再请你三师叔授你笛招,及吹奏笛韵。”
  无名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便也就不再说什么,走到中间的那个怪人面前,跪请传授。
  第一天,他学会了旗招。
  第二天,他学会了笛招,也记熟了笛韵曲谱。
  第三天,他师父——那个为首的怪人,在石洞中命他在对面相隔两尺远的地上盘膝坐下,开始传授他运气行功吐纳口诀,然后拿起铁匣里的那只小玉瓶,倒出里面赤红如火的三粒骄阳丹,递给他说道:“服下这三粒骄阳丹,立即遵照为师所授的运气行功口诀,屏除杂念,凝神静息,运气行功,接引药力与你体内真气汇合,为师的当助你一臂之力。”
  无名依言,服下骄阳丹后,便即闭目垂帘,凝神静息,运气行功接引药力。
  他刚行功不久,顿觉着有一只手掌轻按在他头顶百会穴上,同时耳边响起师父的声音,低喝道:“注意,不可松懈分神。”
  喝声入耳,便有一股强大的热流,自百会穴缓缓地输入体内,直达丹田,复由丹田入关元,经气海、阴交,缓缓上升,走百穴,通行全身四肢百骸,周而复始,不休不止,源源不绝。
  渐渐,他便进入了神与天会、物我俱忘、浑然无觉、无知的境界。
  原来此际,三个怪人均已掌心互抵,各自潜运一生苦修真元,经由为首的那个怪人按在无名头顶百会上的那只手掌掌心,缓缓不停地传入无名的体内,立意要在短时间内将无名造成一个天下无敌的武林高手。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久的时间,他醒过来了,从那浑然无觉、无知的境界里醒了过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只觉得神智清朗,体力充沛无比。
  “呵!”睁开眼睛,他发出了一声悲叫,仆伏在他师父的身上哀恸至极地放声大哭了。
  “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这是……何苦呢?”
  他大声哭喊着,是那么沉痛、悲哀!在这荒山深壑之底,遍地磷磷白骨、阴森森的环境里,这哭声显得格外的凄惨。
  忽然,他师父缓缓地睁开了那只神光完全散失的独眼,望着他喘息着,无力地,声音颤抖地说道:“孩子,别……哭了。”
  无名连忙停止哭声,只听怪人继续说道:“现在你已是武林第一,天下无敌了,希望你不负为师与你两位师叔成全你,对你的期望……”
  无名静静地聆听着,怪人喘息了一下又道:“对面七八丈高处的崖壁间,有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石洞,那是此谷唯一的——条通路,你……走吧。”
  无名含泪说道:“恩师请放心吧,弟子决不会有负你老人家和两位师叔的期望的。”
  这个把一切都交给了他的怪人一他的师父,点了点头,闭上独眼,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丑脸上挂着一丝丝满足的笑意,安祥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另两个怪人——无名的师叔,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精枯力竭死了。
  “师父,师父……”无名又放声悲痛地哭了。
  哭了一阵,声音都嘶哑了,他这才慢慢地止住悲哭,抹去脸上的泪渍,将铁匣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揣进怀内,贴身放好,然后去搬了些石块来堆砌着,将洞口封闭起来。
  他肃立在封闭了的的石洞前面,对着新堆砌的石壁,低垂着头,默默地祷告着:“恩师,二位师叔,弟子就要走了,你们三位老人家放心地安息吧!他日弟子定将宋士龙生擒来谷中,将这恶徒手刃在三位老人家的灵前。”
  他默祷完毕,便即转头走到对面的崖壁下,仰头望了望七八丈高处的崖洞,猛吸一口真气,双足一蹬地面,身形便已平地拔起,毫不费力地跃立在石洞口。
  他不禁兴奋忘形地挥舞着双手,脱口大声狂喊着:“呵,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呵!”
  他转过身形,直往石洞中狂奔……
  从此,江湖杀劫开始了,红粉情海掀起了一片波澜,多少少女为情饮恨终生,多少少女为情……
  武林中被闹得天翻地覆,正邪两道都走上了厄运!
  在贺兰山中,他沿着山道一路大步飞奔,此际,他一身汇集了三个当代绝世高手苦修数十年的内家功力真元,功力身手之高,已臻达罕世无匹的超凡绝境。
  月正中天,他一路大步飞奔,只见他身形恍如奔马,在月影下,快得成了一条黑线。
  他奔驰得兴起,忽然身形略停,仰天发出一声清啸。
  声如龙吟凤鸣,响彻云霄,震荡长空,山谷回音绕耳,历久方绝。
  啸声中,他猛提一口丹田真气,双足用力一点地面,向前跃去,身形直如脱弦箭矢,耳畔风响呼呼,恍似驭风飞行,朝前飞驰,直飞出十七八丈远去,身形方始力尽落地。
  身形甫落,足尖略一点地,便又二次腾身向前跃去,竟又是十七八丈远近。
  他突然获得如是绝顶的功力身手,心中兴奋如狂,更极感有趣好玩,便不住地腾身纵跃。
  他这样不住地腾身纵跃,何消多时,便已出了贺兰山口,出了贺兰山口,他这才停住身形,不再纵跃。
  时值四更左右,月影偏西之际,他停身站立在贺兰山的出口地方,心中在作着何去何从的思忖:我现在应该先去哪里呢?找宋士龙?这恶徒在哪里,怎么找他呢?而且我又不曾见过他,就是面对面碰上了,也不认识呵。
  那么还是先去天心庄。找卓庄主问问他我的身世吧。
  他踌躇,犹豫了一会,自语道:“对!先回天心庄,看卓君杰他们还能再欺侮我吗!只要他们敢骂我一句,我便给他们颜色看……还有小燕,呵,小燕她知道我已经学成了一身惊人的武功,她一定会很高兴,非常欢喜的。”
  于是,他就这样开始向他从小生长大的地方——河南鲁山县西南,名震江湖的天心庄进发了。
  江湖、武林,都在暗中开始摇撼了,暴风雨般杀劫的序幕,慢慢地将要展开了。
  无名,这个身世似谜,隐藏着无限杀机,身怀武林至宝的孩子,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已经跨出了宁夏,踏进了陕西省内,不久穿越过陕西进入河南省境。
  说真的,他此去天心庄,以他血液中潜伏着的坚毅强傲的性格,追风剑客卓玉塑一个应付不好,天心庄便得惨遭血劫。
  这天夜晚,他走在陕西黄陵附近,时正二更刚过,他正行之间,忽闻寒风中隐隐传来一个女人的娇叱声与男人的朗喝声。
  他内功已臻上乘化境,耳目之灵聪无人能及,稍一凝神谛听,便即知道这喝叱的声音远在南方十里左右。
  他一时不禁好奇心起,暗道:“这是什么人在这深夜中动手打斗?我何不去看看呢。”
  心念一动,立即跃起身形,直朝南方扑去。
  十里左右的路程,在他的脚下,还不是转瞬间即可到达,那消半盏茶的时辰,便已抵达现场。
  他目光一扫斗场,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和一个年约四十多岁,体高精壮的中年大汉动手激斗。
  那女孩子年约十四五岁,脑后垂着两条尺许多长的发辫,手中使的是一柄一尺四五寸长,寒光夺目的短剑,娇小的身躯,纵跃腾挪,避招还攻,身法颇为伶俐活泼,敏捷不凡。
  脑后的两条发辫,随着她的身形纵跃腾挪,不住地晃动,有时在她突然腾跃的刹那,便荡起老高,煞是好看。
  那男孩子的年岁与自己相仿佛,手中使的是一柄三尺青钢剑,看他身法剑招,似曾得过高明指点,变化颇为巧妙,惜因火候欠差,沉稳不够。
  至于那中年精壮大汉,他手中使的是一对怪形兵刃,无名不认识它叫什么名字,不过,他却看得出那汉子的功力不弱,兵刃招式不但很是奇诡,而且势沉力猛,非常狠毒,每招每式均指向男女两小孩的身上要害。
  无名毫无江湖经验阅历,他也不知道掩蔽身形,一抵达当场,便两手叉在腰间,往旁边一站,坐山观虎斗。
  只听那小女孩一边动手,口中一边娇声骂道:“你这恶贼真不要脸,竟想以大欺小,欺负我和哥哥,今夜我要不叫你跪下磕头求饶,也就……”
  女小孩的骂声未完,中年大汉猛地一声怒喝道:“住口,鬼丫头,你那老鬼父亲,五年前打了大爷一掌,今夜要在你们这两个小畜牲身上讨还一点利息,然后再去找你们那老鬼父亲算账,讨还本钱。”
  无名一听,心中不禁觉得甚是有趣,暗自好笑道:这算是什么话,五年前挨了人家一掌,五年后就找人家儿女的晦气,算是利息,这是什么账?
  无名心中暗笑了一会,忽然朝动手的三人喊道:“喂!你们暂且停停手,我有话说!”
  动手的三人闻喊,心中不由齐都一惊,连忙各自收招停手,跃身后退,六道眼神均皆惊异非常地投视在无名的身上。
  他们除了惊异外,更觉得奇怪,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衣服褴褛、肮脏不堪的小要饭,是什么时候来的。
  中年大汉忽地双睛遽瞪,精光灼灼地望着无名喝问道:“小化子,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话要说?”
  无名一见中年大汉气势汹汹,恶狠狠的样子,心中便不禁很是不悦,感觉得这中年汉子有点讨厌。
  人对人之喜恶,本生于一念之间。无名这个绝世高手,他在江湖上,也就由于他心底的喜与恶这一念之间,不知道造下了多少杀孽!多少江湖高手,在他看得不顺眼的厌恶下,断送了性命!
  这大概是天意如此吧,才会造成他这么一个江湖杀星。
  他望了那中年大汉一眼,缓步朝前走了两步,冷冷地问道:“你说谁是小化子?”
  那中年大汉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不是你还是你大爷不成。”
  “我?”无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
  中年大汉点点头道:“当然是你。”
  忽然旁边响起一声轻笑,无名听觉何等灵敏,已知道是那小女孩在笑他,他斜睨那小女孩一眼,便望着中年汉子冷冷地说道:“好吧,你说我是小化子,我就是小化子吧。”
  中年汉子一声冷笑,喝道:“小化子,大爷可不耐和你废话,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话快说吧。”
  无名依旧冷冷地说道:“我是走路的,正从这里走过,听你刚才说的几句话,感觉得甚是好笑,想问问你,所以才喊你们暂时停手。”
  中年汉子不禁一怔,问道:“什么话?”
  无名笑说道:“你刚才说五年前挨了他们父亲的一掌,五年后的今夜,你要先向他们讨点利息,然后再去找他们的父亲算账,要还本钱。我有点弄不清楚,不懂你这笔账的利息是怎么个算法的!你告诉我好吗?”
  中年汉子一听,脸色不禁勃然一变,旋即哈哈一声大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好吧,小化子,你先站在一边等着,待大爷向这两个小鬼讨过利息后,再告诉你是怎么算法的!”
  无名望了那站在丈外的两上男女小孩一眼,点点头说道:“好吧,我等着你。”
  那男孩望了无名一眼,说道:“小兄弟,你别站在这里等他了,你走你的路吧。”
  无名没有说话,只朝他摇摇头,微微一笑。
  那女小孩见状,忽地噘了噘小嘴,望了无名一眼,完全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娇声低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骂着,便即转向那男小孩道:“哥呵,你管他呢。”
  中年大汉嘿嘿一声冷笑,自语地说道:“泥菩萨过河,自身尚且难保,还要管别人……”
  中年大汉自语着,忽地朝无名狞笑了笑,便即转向男女两小孩,一摆手中兵刃喝道:“两个小鬼动手纳命吧。”
  中年壮汉的喝声甫落,朗喝娇叱之声也就立即齐起;男小孩震腕抖剑,剑走龙蛇,欺身进招,寒光一闪,直挑壮汉肩井穴。
  男小孩剑势才发,女小孩手中短剑也已划起一道弧形寒光,娇躯一晃,疾似流星般扎向壮汉腰肋。
  壮汉嘿嘿一声冷笑,脚下倒踩子午,偏肩井,避腰肋,双手怪兵刃招演野马分鬃,分攻男女两小孩身上要害。
  他身材高大精壮,出招快捷诡异,对付两个小孩自有他的优势。这招野马分鬃狠毒异常,眼看将要得手,但见眼前一花,那男孩的三尺青钢剑封挡住自身重穴要害,女孩却跳跃轻挪,灵巧地转到了他的身后,短剑直取期门穴。
  中年汉子大惊,当下一声怪叫,纵起丈余,在空中避过这背后一击。他双腿倒踢女孩的头顶百会,两手连发怪招,兵刃直取小男孩的门面。这一连串的动作俱在瞬间完成,足见他的武学功底深厚无比。
  说来也怪,两个孩子似乎早料到那汉子的这一手,当时身子微斜,闪避进招,两剑随着汉子下落的身子,前后夹击而至。
  那汉子斗得一时性起,陡将真力提至九成,展开师门绝学,双手齐发,将那对怪兵刃舞得如风火轮一般。他闪过身后小女孩的剑刺,侧身直扑男孩而去,两手兵刃一左一右,当头直劈而下。
  这是极其狠辣的绝学,那精壮汉子平时斗敌向不多用,今日与两个小儿对阵,数十招未见胜败,他因恨而发,带着凶猛的外家内力,霸道非常。但见空中银光闪闪,幻影连现,似有七八件兵刃劈向那男孩,一时间分不清哪件是真,哪件为幻,情况紧急非常。
  无名在旁观阵了许久,觉着这两个小孩勇敢可爱,他们配合默契,剑法招式如出一家,身法步式亦轻捷诡异。只是灵巧有余,沉稳不足,与那汉子斗上数十合,真力自然不济,因此渐露败象,守多攻少。先前他们一攻一守,或前或后,靠着诡异的身法,颇能分散那中年汉子的注意力。但时间一久,那汉子渐瞧出小孩的破绽,集中一面,打开缺口。眼前这形势便是男孩闪避不及,欲左不能,欲右也难,只有用剑硬接汉子的一对怪兵刃。
  大凡练武之人都知道,兵刃厚重不同,力道就大不相等,对敌进招最讲究扬长避短。长剑属于轻兵器,功在灵巧劈刺,而持外门兵器者,多横练有一身硬功,硬接硬打,靠得是武学功力,小男孩显然因一时忙乱而犯了武学大忌。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哨的一声,无名看时,小男孩的长剑已然飞向半空,男孩暴退六尺,跌坐当地。这一切均发生在瞬间,那女孩欲上前救援,已是不及,眼见精壮汉子的左手兵刃已劈向男孩的脑门。蓦地,猛听一声怒吼:“住手!”
  就见两团黑影分左右,直奔汉子的肩井、关元穴。那汉子一惊,急忙撤招封挡。但听哗的一声,两团泥土应声四散。那汉子正要破口大骂,只见眼前人影一晃,金光四起,一条漂亮的弧线自他眼前划过。他呼然倒地,黑暗随即降临到他的头上。
  原来这无名观阵多时,早替两个孩子捏了一把汗。他暗中抓了两把黄土,揉捏成团,以备不测。无名先前就对那精壮汉子的狂傲无理、以大欺小表示不满,这时见汉子突施杀手,情急之下,两团黄土迅即出手。随后无名纵身掠起,在空中取出师门的辟毒追魂宝旗,一招春风化雨,加之他缺少临敌经验,一上来便使上十成功力,那汉子岂是对手?倒地之前,汉子看到了一弧漂亮的金光,他做梦也想不到猜不透,这就是致他死命的一击。
  且不说汉子如何,这时那小女孩已在惊呼之下,奔到男孩身旁,一手扶起男孩:“哥哥,你没事吧?”满脸俱是关切之情。
  “没事。”男孩长身而立。
  兄妹俩这才看清眼前的这个小叫化原来是个身负绝学的武林中人,他们朝无名拱手一抱拳:“小兄弟,多谢搭救!我们兄妹没齿不忘。”
  无名正为自己的武功感到惊异,想不到自己离开天心庄两个月后,竟然学成了这手神奇武功。他见人家向他称谢,忙学天心庄上江湖人士的模样,拱手抱拳道:“些些小事,两位不必客气。”
  他一身又臭又脏,这副江湖豪举,顿时引得那小女孩一阵格格娇笑。她朝无名轻施一礼,道:“喂,小哥哥,刚才小妹言语冲撞,你不要见笑呀。”说时,又是嫣然一笑。
  无名先时观战,看那女孩生动活泼的身影,对她印象颇佳。至于言语冲撞,他亦浑不在意。此时他听女孩这番赔罪,心中早已释然。
  三个少年草草掩埋了那汉子的尸首,一路说笑同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看看前途两条岔道,那男孩朝无名一拱手道:“我与妹妹要回山西家中,吴兄此去河南,可走右边这条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前途珍重!”
第二章 身手小试
  告别了那对兄妹,无名一人独自踽踽前行,往河南进发。
  又走了一个时辰,他因一路奔驰,微感疲乏,想找一处住房略事休息。这时他见前方三十丈外有一座破败山神庙,便奔那庙而去。看看将近那山神庙,忽闻唏聿聿一声马嘶,从左近传来。在这静寂的夜中,这马叫显得格外清晰。
  无名转头一望,见庙旁一株大松下,拴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在月色下显得异常神骏,正警惕地望着无名。它前蹄不时踏地,得得声响,传扬数十丈外。
  无名正感到惊奇,忽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喘息声。他此时身具当世三大绝顶高手的真力,听风辨色,具有超绝的能力。
  无名倏地转身,就见一丈开外的月色下,站着一位身着对襟红衫,青色罗裙的绝色少女。
  她长发披肩,年约十七八岁。
  “喂,朋友,瞧姑娘的马作甚?”少女问。
  无名因见这少女长得颇为不俗,顿时心生好感,他微一抱拳,道:“我叫无名,要往天心庄,路过此地,打扰姑娘,请勿介意。”
  “咦。你也去天心庄?喂,吴明,你去天心庄做啥?”她错把“无名”听作“吴明”,见这化子装束的少年,要赶往天心庄打擂,心中甚感奇怪。
  “找一个人。”
  “谁?”
  “卓玉堃。”
  “你们认识?”
  “认识。”
  “唔。吴明,姑娘正欲往天心庄看个热闹,我们可巧同行。”
  无名从谈话中知道,这少女叫吴娟娟,乃雪山神尼的高足,此次奉师命下山历练,第一站便奔赴天下闻名的天心庄。
  “姑娘好一匹神骏的马。”无名赞道。
  吴娟娟见无名赞她马好,心中快乐。她陡地自背上抽出一把宝剑,神光湛湛,夺人眼目。
  “这是家师的雷音神剑。吴明,你看这剑比那神驹又如何呢?”吴娟娟问。
  “端的一把好剑。”无名点头称赞。
  吴娟娟收起雷音神剑,俏脸含笑,问无名:“你找卓大侠何事?”
  “查问一件公案。”说到此处,无名蓦地停口。他自怀中取出那面辟毒追魂宝旗,顺风展开,霎时金光灿烂,光芒四射。
  正在此时,就听庙后一阵阴森怪笑,笑声甫落,转出一位玄衣老者。只见他背插双剑,双目精光灼灼,盯视着无名手中的宝旗。
  “什么人?”无名喝问。
  “小娃儿,可曾听过阴阳双剑覃子超的大名?”玄衣老者贪婪地望着无名手中的辟毒追魂宝旗。
  无名艺成出山,他江湖经验全无,不知成名二十余年的阴阳双剑为何人。他有点茫然地望着覃子超。
  覃子超见无名不语,以为这小叫化为自己的威名所震慑,乃沉声喝道:“小娃儿,把你手中的宝旗给老夫留下。”
  “为什么?”
  “小娃儿,老夫且问你,你这宝旗何来?”
  “偷来的。”无名随口回答,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覃子超又道:“你既是偷来的非分之物,老夫当然也可以自你手中将它留下,何况老夫此举对你还有益无害。”
  “有什么益处?”
  覃子超煞有介事肃容正色说道:“小娃儿,宝旗有辟百毒之功,乃武林人人欲得之物,你带在身边,武林黑白两道人物,必然闻风而至,群起出手抢夺,那时,你不但保不住宝旗,连性命亦必难保,是以老夫要你留下宝旗,实在是一番好意。”
  “哦!”无名看样子意似稍动,在沉吟考虑。
  其实,这怎么可能呢?别说宝旗乃武林至宝,就是不是,他焉能将师叔当年威震武林的兵刃交给别人呢?
  当然,他是故意做柞,故意在吊覃子超的胃口。
  覃子超怎会知道他的心意呢,见状便即接着说道:“只要你把宝旗留给老夫,在你去斗天心庄主卓大侠时,老夫必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哦!”无名心中在暗地骂道:“不要脸的老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他心里在暗笑,脸上依旧神色丝毫不露,装着怀疑地望着覃子超问道:“我把宝旗留给你,就没有人敢抢夺了吗?”
  覃子超道:“还是有人要抢夺的。”
  无名道:“那你还不是一样的保不住它吗?”
  覃子超略一沉吟道:“老夫另有妙策,足可保全它不被他人夺去。”
  “是什么妙策?”
  覃子超微微一笑道:“俗语云:天机不可泄漏,只要你把宝旗留给老夫,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也别问了。”
  无名忽地摇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留给你。”
  “为什么?”
  “那会害了你的。”
  覃子超哈哈一笑道:“小娃儿,你心地不坏,不过,你放心好了,决害不了老夫的,你要是把它留给老夫,老夫并且还有好处给你。”
  这阴阳双剑覃子超,真是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他竟然施展了威胁利诱的手段,梦想使无名将辟毒追魂旗交给他。
  无名虽是初出江湖,对江湖上的狡滑险诈,尚还一窍不通,但他生性聪明过人,怎会受覃子超威胁利诱,就范上当!
  “什么好处?”无名问。
  覃子超笑道:“老夫可以传你几手绝学剑招掌法。”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吴娟娟,此际忽然插嘴说道:“喂,吴明,这老头儿他想骗你宝旗,看来决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别答应他。”
  阴阳双剑覃子超闻言喝道:“丫头何人?也敢出言无状。”
  吴娟娟秀目一瞪,娇喝道:“姑娘名叫吴娟娟,怎样?”
  覃子超望了姑娘一眼,忽地哈哈一声大笑道:“丫头,念你年轻无知,老夫也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着,便即望着无名说道:“小娃儿,你以为老夫的意思怎样?”
  无名摇摇头道:“办不到。”
  覃子超喝道:“你真的不肯。”
  无名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肯。”
  覃子超寒着面孔,沉声说道:“小娃儿!老夫完全是一番好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无名口中一声冷哼,冷冷地说道:“你配吗?”
  覃子超见威胁利诱,均皆无效,心中不禁大怒,喝道:“小鬼,你有多大火候功力,敢说老夫不配。”
  无名剑眉双挑,一声冷笑,喝道:“老鬼,你知道宝旗来历,见过宝旗的招式没有?”
  覃子超心中不由一愕,望着无名问道:“你会旗招?”
  无名冷冷地点着头,说道:“知道几招。”
  说着,忽地脸色一沉,朗声喝道:“老鬼,只要你能胜得我手中的旗招,我便把宝旗交给你。”
  无名这种口气,实在有点太狂了。吴娟娟在旁闻听,芳心不由有点发急,意欲阻止,连忙娇喊道:“喂……”
  吴娟娟附喂了一声,无名便已经明白她心意,向她微微一笑道:“你别担心,他还不至于胜得我手中这枝宝旗的招式。”
  他话声甫落,便听得覃子超喝道:“小子,话出如风,可不准反悔。”
  无名一声冷哼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您尽管发招动手吧。”说罢,神定气闲,岳峙渊淳般卓立。
  覃子超哈哈一声大笑道:“好,一言为定。小鬼,你就接招吧。”
  声未落,一青一白,阴阳双剑一挥,身随剑走,踏洪门,走中宫,欺身上步,寒光耀眼,左剑疾点无名颚下喉结穴,右剑削腕,扎腰肋。
  踏洪门,走中宫,乃是轻视欺人的招式,这阴阳双剑覃子超也实在狂妄,显然,他是没有把无名放在眼下。
  无名剑眉陡地双剔,口中一声冷喝道:“老鬼,大胆!”
  他身形不移不晃,左手食中二指一松旗尖,右手震旗杆,三角小旗挥处,一招白云出岫,霍地金光暴闪,旗身带起一片呼呼劲风,封双剑,三角旗尖猛然斜点阴阳双剑覃子超期门穴。
  覃子超心头猛地一震,闪身避期门,挫腕撤双剑,变招再攻。
  书中交待,旗招名为旋风八式,虽然总共只有八招,但却是妙绝天下武林的奇学,不但威力无俦,而且每一招式间,均皆暗蕴着无穷尽的变化,莫测高深的玄奥,招招相连,式式不断,真有神鬼难测之机。
  当年武林三绝中的第二绝裘天庆,凭着这套旋风八式旗招,纵横天下武林,名满江湖,不仅未曾碰到一个敌手,就连能够接得下他这套旗招五招的人,也未遇上一个,因此,乃赢得旗绝的美号。
  阴阳双剑覃子超,虽是成名江湖二十多年,功力深湛的当代高手,剑术造诣颇高,但怎是博大精深、奥妙绝伦的旋风八式旗招之敌。
  刚走了三招,陡闻哨的一声暴响,寒光一闪,覃子超的右手剑已在无名的一招春风化雨下震脱出手,直飞半天。
  剑被震脱出手,右臂酸麻,虎口剧疼,鲜血涔涔,虎口已被震裂。
  覃子超心中不禁骇然大惊,急忙飘身暴退,铁青着脸色,楞然望着无名发愕,心中暗道:“怪不得这小鬼口气恁狂,旗招果然得有真传,而且内力雄浑深厚无比……”
  无名一招得胜,便即豪情万丈一声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尊驾有多大的功力,口气那么狂傲,夜郎自大,原来竟是连旋风八式三招都接不住的货色,也敢妄生贪念,想夺我手中宝旗……”
  说罢,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笑声响彻云霄,震人耳鼓嗡嗡。
  阴阳双剑覃子超在无名手下,只走了三招,右手剑即被震脱出手,落败当场,不但脸色铁青,心中也已难过到了极点。
  可是无名口中的旋风八式四字,却使他入耳心惊,懔骇至极!猛地目注着无名问道:“你使的旗招是旋风八式?”
  无名冷傲地点点头道:“怎样?”
  “那么,你是……”是什么?覃子超虽然没有问出来,但无名已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朗然一笑,冷冷地说道:“宝旗乃我二师叔之物,旗招系我二师叔亲授。”
  “呵!”覃子超满脸惊愕之色地说道:“这样说来,你是三绝中第一绝剑绝的传人了。”
  “嗯!”
  “他三位还活在人世?”
  无名点点头,忽又摇摇头,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说道:
  “三位老人家在将一身功力武学传授我后,便即仙逝了。”
  “哦!”
  阴阳双剑覃子超口中轻“哦”了一声,忽地望着无名问道:“你与天心庄主卓大侠有仇?”
  无名略一沉吟道:“也许没有。”
  “那你为何要斗他?”
  “当然有道理。”
  “什么道理?”
  无名望了他一眼,忽然反问道:“你为何要问得那么清楚?
  你与卓玉堃是朋友?”
  阴阳双剑覃子超陡地哈哈一声大笑道:“天心庄主一身武学渊深精湛,高深莫测,乃武林当代大侠,交游极广,友好遍江湖,岂止我覃子超与卓大侠是朋友,当今武林九大门派中人,江湖高手,多半与卓大侠有所交往!”
  无名哂然一笑,冷冷地道:“听尊驾这口气,对卓玉堃好像极为钦佩敬仰嘛。”
  阴阳双剑覃子超微微一笑道:“江湖武林,黑白两道,提起追风剑客卓大侠的名号,谁不钦佩十分,何独我覃子超一人对他钦佩。”
  无名冷哼了一声道:“尊驾以为卓玉堃真是个值得如此敬佩的大侠吗?”
  阴阳双剑覃子超不由微微一怔,说道:“怎么不是,卓大侠一生行侠仗义,救困扶危,侠骨仁心,待人诚厚,正直不阿,侠名驰扬……”
  “够了,够了。”无名不待覃子超说完,便拦断他的话说道:“卓玉堃是当代大侠,尊驾与他是朋友,想必也是一位大侠了。”
  阴阳双剑覃子超闻言,忽然敞声大笑道:“阴阳双剑覃子超虽也薄有微名,跻身侠义道之列,怎能与卓大侠媲美,相提并论。”
  无名微微一笑道:“尊驾倒是很诚实,蛮谦虚的嘛。”
  覃子超道:“岂敢,岂敢。”
  无名忽地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关于卓玉堃的为人,究竟如何!在事实真相未揭穿之前,在下不愿妄言是非,但在下相信,不久的未来,天下武林当可明白他的真正为人。”
  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朝覃子超沉声喝道:“尊驾既与他是朋友,就请尊驾替在下带个口信给他,就说在下第十天的夜晚二更,必定前往,找他查问一件公案。”
  覃子超道:“查问什么公案?覃某能够预闻吗?”
  无名微微一笑道:“他日尊驾自会知道,现在何必多问。”
  无名说着,卷起辟毒追魂旗,掖入怀中放好,朝覃子超一挥手道:“尊驾请吧。”
  阴阳双剑覃子超知道对方既然不肯说,多问也是自讨无趣,于是便朝无名拱拱手,说道:“好,我们天心庄见!”
  说罢,转身走去捡起地上的阳剑,插入背后鞘内,一纵身形,一缕轻烟般疾驰而去。
  接连几个起落,已出去数十丈以外,转眼间,便已隐没在暗夜之中。
  阴阳双剑覃子超走后,无名望了吴娟娟一眼,缓缓地说道:“吴姑娘,你也走吧。”
  吴娟娟不禁微微一怔,诧异地望着无名问道:“咦!你不和我一起去天心庄吗?”
  无名摇摇头道:“你一个人先去吧。”
  吴娟娟道:“为什么呢?两个人一起走,一路上可以谈谈说说,还可以解除很多寂寞,不好吗?”
  无名道:“好是好,不过,我们两人去天心庄的目的各有不同,你是为着看热闹去的,而我却是为了找卓玉望查问一件重要的事情去的……”说到这里忽然顿口,沉吟地望着吴娟娟问道:“天心庄究竟有什么热闹好看?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打擂。”
  “打什么擂?”
  吴娟娟忽地朝他神秘地一笑道:“这件事情是你们男人的特权,告诉你,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也许吴娟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儿不妥当,男人的特权这种话,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随便说的吧,话未说完,粉脸上已经飞起了两片红晕,一张清丽美秀的娇靥,顿时显得娇艳欲滴。一副羞人答答的样子,慢慢地低垂下螓首。
  无名并没有注意到他娇羞的神情,闻言立即接着问道:“什么男人的特权,我又怎么会很高兴呢?”
  吴娟娟螓首微抬,含着无限羞态地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又低垂下了螓首。
  无名心念陡然一动,望着吴娟娟说道:“好吧!我们就一起走吧。”
  吴娟娟猛地抬起螓首,高兴地望着无名说道:“那么我们就走吧。”
  说罢,向无名天真地一笑,便即莲步珊珊朝她那匹白马走去。
  无名一眼瞥见她那匹白马,忽地眉头一皱,说道:“吴姑娘,还是你自己一个人单独去吧。”
  吴娟娟闻言,不由停步望着他娇嗔道:“为什么?你这人怎地这样三心二意。”
  无名道:“不是我三心二意,你骑着马,我走路,这怎么行。”
  吴娟娟一听,明眸转了转,说道:“这样好不好!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县城,我们现在紧赶一程,大概天亮的时候便可以赶到,赶到那里再买一匹马,不就解决了吗!”
  无名摇摇头道:“还是不行!”
  吴娟娟睁大着一双秀目,望着他奇怪地问道:“又为什么不行?”
  无名苦笑了笑道:“我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来钱去买马?”
  吴娟娟一听,这才明白他说不行的原因,不禁卟哧一笑道:“你这人也真傻得可以,你没有钱,难道我也和你一样没有钱吗,你放心吧,不要说买一匹马,就是买十匹马的钱我也有着呢!”
  无名仍旧摇摇头道:“可是,你有钱是你的呵!我怎么可以用呢。”
  吴娟娟娇嗔道:“什么你的我的,亏你还是武林中人呢,武林道中哪有把钱财分得那么清楚的,你这人究竟是怎么搞的,我真不懂!”
  无名望着她天真清秀的娇靥问道:“武林中人,对于钱财就应该不分彼此吗?”
  吴娟娟笑着点点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分得那么清楚何用!”
  “哦!”无名想了想道:“好吧!我便依你就是!”
  吴娟娟天真地笑了。
  吴娟娟娇躯轻纵,飘身上了马背,左手一抖缰辔,莲足一磕马腹,右手一扬马鞭,响起一阵划空急哨,啪的一声落在马股上,白马口中发出一声唏聿聿长嘶,前蹄陡扬,后蹄猛挫,往前猛地一窜,窜出两丈开外,落地急又跃起,荡开四蹄,快似脱弦箭矢,向前驰去。
  无名一见,立即微一提气,一跃数丈,赶上白马,展开身形,恍如行云流水,不疾不徐,竟与白马走了个并肩!
  吴娟娟见状,不禁由衷地赞佩道:“喂!你的身法真快呀!”
  无名闻听,不由豪性飞扬地答道:“我这还没有展开全力呢,展开全力还要快呢,你要看看吗!”
  说着,也不待吴娟娟答话,暗中猛提一口丹田真气,身形一晃,立即快似一缕轻烟般地向前驰去。
  吴娟娟见他身形陡然加快,疾逾电闪般朝前驰去,口中发出一串银铃划空般的格格娇笑,玉手连挥,马鞭儿疾扬,马股上响起一阵劈啪之声,白马顿时四蹄如飞,快得首尾成了一条直线向前赶去。
  白马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脚程超异常马,但在无名猛提丹田真气,一股劲飞驰前奔之下,竟然略见逊色,落后了十数丈远。
  一口气疾奔了一二十里,白马出尽了全力,虽然再未落后,但仍未能追上无名,依旧保持着十数丈的距离。
  无名的这种轻功身法实在太骇人了,武林中常有以疾逾奔马,来形容人的身法的快捷,但那也只不过是形容而已,岂真有比奔马还快捷的,纵有,亦只能在短距离间比马的脚程略快,时间一长,必然因体内真力不接,不如马能持久,渐次缓慢,终而落后无疑。
  可是无名,他竟然能奔驰一二十里后,仍保持着白马落后十多丈的距离,由此可见他此际内力之雄浑深厚,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少女吴娟娟乃一位隐迹空门圣尼的爱徒,一身武学已尽得圣尼真传,其功力之高,虽较无名差逊,但已是江湖一流高手。
  至于那位隐迹空门的圣尼,一身武学功力虽然已臻达上乘化境,但因为她从未涉足江湖,在江湖上不但籍籍无名,连知道她的人一个都没有。
  无名这种罕世的快捷身法,吴娟娟芳心里又是惊骇,又是高兴!
  她芳心在暗想:恩师训谕果然不假,武学一道,真是博大渊深,无尽无止,武林中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确实不可恃技骄狂呢……
  白马一口气疾奔二三十里,口中已开始喷吐白气,马身已微见汗湿,于是她便即望着前面无名的背影大声娇喊道:“喂!吴明,你等一等好吗,马儿已经不行了呢!”
  无名闻声停步,回过身子,站在路中央等着她。
  她轻轻一收马缰,让白马奔势稍稍减慢,走近无名立处,勒马停步,明眸水汪汪地望着无名倩笑,娇声赞佩道:“吴明,你的轻功脚程真好,真快!”
  无名望着她那绝美而又天真稚气的娇靥微微一笑,朝白马略望了一眼,又望着她问道:“你说马儿怎么不行了?”
  吴娟娟娇声说道:“不是不行,这一阵子急奔,它已经出尽全力,累极啦!再要这样子急奔下去,它一定得累坏啦!你不看它已经在口喷白气,浑身都出了汗了吗?”
  说着,她爱惜地伸玉手轻轻地拍了拍马头。
  无名又望了白马一眼,说道:“那么我们就慢慢走吧!”
  吴娟娟点点头道:“好!我也下马步行好了。”说着,娇躯微扭,飘身下了马背,向无名娇柔地一笑道:“我们慢慢走吧!”
  无名问道:“你不要马了吗?”
  吴娟娟笑道:“不要紧!它会跟着我们后面走的。”
  于是,二人便并着肩,脚下不疾不徐地向前行走。白马四蹄起落,得得的蹄声,敲破了深夜的寂籁,在后面跟着。
  此际,无名身上那股肮脏的气味,她已渐渐地习惯,不觉着太难闻,使她恶心了,而无名对她的态度,也再不似先前那般冷冰冰的了。
  二人一路走着,一路说笑着。
  东方透露出了鱼肚白色,天,渐渐地亮了。
  前面的一座县城,已经遥遥在望,不足十里的路程了。
  太阳刚从海底升起,露出它的娇靥的时候,二人已经踏入了这座城市——黄陵县。
  街道上冷清清的,尤其是在这严冬腊月的季节,比平常的季节更显得分外的冷清,整条街道上,除了一两家做早市的小食店,和几间客店已经开了门外,其他什么店铺的门,也都还关得紧紧的。
  街道上已渐渐地有了行人车马,当然,这些行人车马,不是赶路的,便是一些做小生意赶早市的。
  两个衣着、人品,均有着天壤之别的少年男女,女的衣着一种极其高贵的质料,人又生得秀丽绝俗,娇美如花,明艳照人,真似九天仙女降凡,令人注目艳羡!男的穿着布衣布裤,肮脏褴褛不堪,非但已经没法看得出他这身衣裤布料原来的颜色,并且令人掩鼻!在街道上并肩而行,尤其是在这天刚亮不久的一清早上,当然免不了要引起很多路人的侧目注视,心中感觉得很是奇怪诧异,不知道这两个极不配称的少年男女,是何路道?干什么的?
  走在一家兼营早市生意的客店门口,吴娟娟停住脚步,向无名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买了马再走好吗?”
  说时秀目凝注着无名,语音娇柔。
  无名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微点了点头。
  吴娟娟向他一笑,便朝店内喊道:“喂!店家!”
  一个店伙计应声走出店来,弯着腰向吴娟娟阿谀笑着说道:“姑娘要住店?”
  “嗯。”吴娟娟点点头道:“给我们一间清净上房。”
  “好!”店伙计应着,目光瞥了姑娘身旁的无名一眼道:“姑娘和他一起?”
  “嗯。”
  店伙计微微一皱眉,掩着鼻子道:“他这样……”
  吴娟娟是何等聪明的姑娘,一见店伙计皱眉掩鼻的样子,芳心立即明白店伙计狗眼看人低的心意,她风目陡地一瞪,娇喝道:“他这样怎样?不可以住店吗?还是怕不给你钱!”
  姑娘凤目一瞪,两只水汪汪的明眸里,顿时有如冷电激射,光芒灼灼,店伙计心中不禁一骇,暗道:“这小妞儿的目光好怕人,好凶!”
  那年头儿里,化子住店投宿,本来不鲜,不过却没有无名这样褴楼肮脏的!
  店伙计心中虽然很不愿接待这样肮脏褴褛的化子客人,但被吴娟娟这样威仪慑人地一娇喝,他可无话可说,不愿意也不行,只得连忙陪笑应道:“是,是!姑娘请别生气,小的这就在前带路!”
  吴娟娟又喝道:“还有我的马,你得替我好好地上料!回头走的时候,我一定重重赏你!”
  店伙计闻听,便又忙不迭地应“是”。
  二人走进上房,无名忽然感触万端地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投过宿,住过店,好好地吃过一餐饭了。”
  吴娟娟望着他娇笑地问道:“那么这一两个月你是怎样过的呢?”
  无名道:“有时除了碰着有人家的地方,讨一点饭食充饥之外,山中的野果,便是我唯一的美味食粮。”
  “睡呢?”
  “破庙、岩洞,皆是我休息的处所。”
  “哦!”吴娟娟无限同情地说道:“你真可怜。”
  “可怜?谁说我可怜的?”
  无名陡地跳起来,大声说:“我无名乃顶天立地奇男子,岂能要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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