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曹若冰 曹力群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6年)
百灵城
  作者:曹若冰
  第一章 青城奇事
  第二章 奇事奇人
  第三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第四章 八方风雨会晋南
  第五章 鬼医传人
  第六章 柳暗花明
  第七章 敌友难分
  第八章 貌合神离
  第九章 冤家路窄
  第十章 群魔乱舞
  第十一章 图穷匕现
  第十二章 尔虞我诈
  第十三章 各显神通
  第十四章 扫穴犁庭
第一章 青城奇事
  这是一座在历史上颇有地位,而又为兵家所必争之地的名城“太原城”。
  “太原城”,也是古今中外,所有名城中,最奇特的一个城,因为,它的街道,都是“丁”字形,找遍全城,也找不出一条十字交叉的街道来,像这样的构造,试问,古今中外,谁能找出同样的第二个城市来哩!
  这个奇特的城,因为由来已久,一般人已成习惯,尽管它这奇特的构造,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也隐含若无数人民的血和泪,但因大家都见怪不怪,也就没人觉得奇异,更没人研究其所以然的原因了。
  如今,这奇异的城门口,却因一张比这古城本身更奇异的告示,而引起一阵骚动。
  由晨至午,这种骚动,仍在有增无减之中。
  至于那张贴告示的城门口,那些围观的人们,更是密密麻麻地,如蚁附膻,连交通也阻断了。
  由于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钻动,个子矮一点的,垫起脚尖也没法看到,气力小一点的根本就别想挤进去,只能干瞪着眼,竖起耳朵,听前面的人,所发出的“啧啧”称奇之声:“真是天下奇闻……”
  “可惜你我都不知道地点,要不然,咱们去叨扰他一顿,开开眼界也好……”
  “嗨!老李,甚么奇闻啊?”
  “你自己不会看!”
  “我挤不进来呀,”
  “挤不进来,就用力呀……”
  后面有人叫嚷道:“大家快让开,巡逻的总爷来啦!”
  原来这些人盘集城门口,阻碍交通,维持秩序的官兵们,劝导无效之下,只好以武力驱散了。
  在一阵皮鞭与叫嚷声中,城门口引起片刻的混乱,但那些围在那奇异告示之前的闲人们,总算给驱散了。
  如今,那奇异的告示前,是四个全付戎装的兵勇,原先那些围观的闲人们,已退得远远地,但仍在指手划脚地,窃窃低语着。
  四个兵勇中,那位伍长装束的人,向着那奇异的告示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下之后,才扭头向他旁边的一个兵勇问道:“嗨!这上面说些甚么呀?”
  那兵勇正对那张告示,看得津津有味的,对他那顶头上司的话,竟然是听芳罔闻地,边笑边自语着:“妙!妙!真是妙极了!也绝极了!”
  那伍长瞪了他一眼道:“妈的巴子!老于问你话,你没听到!”
  那兵勇这才一依道:“伍座是……是在问我?”
  那伍长又灯了他一眼道:“不问你问谁!”
  那兵勇问道:“您……不是自已也在看么?”
  “妈的巴子!”伍长大人这回可更火了,口沫四溅地怒叱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几个人当中,除了你,谁都是斗大的字,都认不到一担……”
  那兵勇连忙哈腰陪笑道:“伍座请息雷霆,属下实在是被这告示上的奇妙事情弄迷糊了,才……才……才忘其所以地……”
  那伍长截口欲叱道:“少废话!快说!这上面究竟写些甚么?”
  那兵勇这才咽下一口口水,谄笑着接道:“伍座,这真是一件空前绝后的奇闻,空前绝后的奇闻……”
  那伍长蹙眉接道:“奶奶的!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那兵勇又哈腰陪笑道:“是是……伍座,这上面,是一个儿子为了母亲的婚礼,而大事铺张的,请客的告示。”
  那伍长楞了一楞之后,才说问道:“你是说,母亲嫁人,儿子发告示请客?”
  那兵勇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那伍长侧目一哂道:“你小子,大概也同我一样,认不到几个字吧?”
  那兵勇一怔道:“伍座是说我认错了字?”
  那伍长哼了一声道:“不是你认错字,天下会有这种奇闻么!女人家还没嫁人,又哪来的儿子!”
  那兵勇道:“那可能是再嫁夫人。”
  那伍长道:“再嫁夫人,也没有由儿子出面请客的道理!”
  那兵勇含笑接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件妙极了的事呀!”
  那伍长蹙眉沉思了一下之后,才注目问道:“在甚么地方?咱们瞧瞧去。”
  那兵勇苦笑道:“伍座,这告示上,既没地址,也没姓名,咱们去哪儿瞧呢?”
  那伍长又是一怔道:“那他这个客,如何请法?”
  那兵勇道:“这告示上具名的是‘百灵城’城主,显然是一个甚么江湖上的组织?”
  那伍长哼了一声道:“这事情,不但荒唐,也算是妖言惑众。”
  那兵勇嗫嚅地接道:“伍座,江湖上的事,无奇不有,您……”
  那伍长脸色一沉,截口喝道:“别废话,把它撕掉!”
  那兵勇骇然张目道:“不!不!撕不得!”
  那伍长注目问道:“为何撕不得?”
  那兵勇讷讷地道:“伍座,告示末尾上写得很明白,这告示。一定要贴足七天,七天之后,自然有人来收回去,在这时间之内,如果有人擅自撕下了,必遭横祸的……”
  那伍长冷笑一声道:“老子可不管甚么横祸,偏不信邪!”
  说着,大步而前,伸手向那张告示上撕去。
  这情形,可急得那兵勇高声喝道:“伍座使不得!”
  那伍长冷笑道:“我说使得!”
  “撕”地一声,那张奇异的告示,已被他撕了下来,三把两把地,刹那之间,化为片片。
  那兵勇叮得脸无人色之时,那伍长却缓步走了回来,得意地笑道:“我已经把它撕掉了,可并不会发生甚么横……”
  说来也真是作怪,那伍长口中的“横祸”二字,只说出一半,人却已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这情形,不但使其余的三个兵勇,一齐脸色大变,连那些围得远远地,看热闹的闲人们,也为之噤若寒蝉。
  另一个兵勇连忙俯身去探视他们的顶头上司,他的手,才向那伍长的鼻端一摸,立即骇然惧诧道:“不好了,伍长死啦……”
  这,对于旁观的闲人们而言,等于是一声晴天霹雳,一时之间,都被震惧得呆住。
  本来嘛,人命关天,何况死的又是官府中人,如果查不出凶手,追究起责任来,他们这些人,都会脱不了关系,为了一时好奇,看看热关而吃上密枉官司,那可不划算啊!
  就当这些人心中打鼓,两腿筛糠,想开溜而又走不动之瞬间,另一声“晴天霹雳”又响了。
  原来那位探视那伍长的兵勇,刚刚直起腰来,也是一个踉跄,就地倒了下去。
  这一来,可使得旁观的人,更傻眼啦!
  人赛中,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走呀……”
  “走啊……”
  真说得上是一呼百喏,刹时之间,那些旁观的闲人们,都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两个还活着的兵勇,还僵立在原地,望着同伴的尸体,呆呆地出神。
  XXX片刻之后,一位捕头装束的灰衣汉子,匆匆赶上一位正在迈着方步的青衫文士,他一手搭上青衫文士的肩头,沉声说道:“朋友,咱们借一步说几句话。”
  青衫文士扭头笑问道:“阁下是‘太原府’的方捕头?”
  灰衣汉子点点头道:“不错。”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方捕头有何指教,在这儿说也一样。”
  灰次汉子沉声说道:“朋友,过去,我也是江湖中人,所以,对于江湖中人的规矩,我也懂得。”
  青衫文士侧目问道:“你懂不懂得江湖规矩,与我何干?”
  灰衣汉子脸色一沉道,“朋友别装蒜了!方才,你擅杀无辜官兵,不但犯了国法,也犯了江湖中人不侵犯官府的规矩。”
  青衫文士仍然是侧目问道:“方捕头好像懂得很多?”
  灰衣汉子道:“方才,我已说过,过去,我也是江湖中人。”
  青衫文士笑问道:“方才,你也在人群中?”
  灰衣汉子道:“如果方才我不在人群中,又怎会知道你杀了官差的!”
  “有理!”青衫文士含笑接道:“方捕头眼光很锐利嘛!”
  灰衣汉子道:“多承谬奖…”
  青衫文士截口接道:“方捕头既然也会是江湖中人,当也知道‘百灵城’的来历?”
  灰衣汉子点点头道:“不错。”
  青衫文士含笑反问道:“知道‘百灵城’的来历,还敢找我?”
  灰衣汉子正容说道:“在下职责攸关,可顾不了那许多!”
  青衫文士这才冷笑一声道:“你很尽职,那么,我就成全你吧!”
  话没说完,塌肩转身,抖落灰衣汉子搭在他肩头的右掌,顺势并指如戟,向灰衣汉子胸前的“七坎”、与“将令”重穴点之,身法与手法,既奇异而又快速,俨然是名家风范。
  那灰衣汉子,身为“太原府”的捕头,身手也颇不平凡。
  当那青衫文士突起发难的同时,他的左手已飞快地亮出一柄铁尺,横里下击,右手却一式“追云逐月”,迳袭对方双眸,以攻还攻,一点也不含糊。
  更妙的是,一般人使用兵叉,都是右手,而目前这位方捕头,却一反常规地,以左手施展铁尺。
  也许是灰衣汉子的身手,高明得出于青衫文士的意外,也可能是他那左手的铁尺,使得青衫文士大为惊奇,因而双方一交上手,青衫文士却发出一声惊“咦”道:“想不到在八扇门中,还有此种高人!”
  说话之间,两人已龙腾虎跃地,交换了三招。
  三招硬拼,可算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不过,青衫文士是以徒手对灰衣汉子的左手铁尺,所以,严格说来,纵然那青衫文士并未藏私,即以目前的情况来说,他的身手,还是高于灰衣人的。
  目前,这两位恶斗之处,正是“太原城”中,最热闹之处的南大街,这两位,在这种场合一交上手,自然会立即引来不少观众,何况,两个当事人之一,还是“太原城”中鼎鼎大名的方捕头哩!
  因此,不消多久,这南大街的交通,又为之阻塞住了,两人交手十招之后,那青衫文士沉声说道:“方捕头,我已经手下留了情,你可得识相一点。”
  方捕头显然是在等自己的帮手到来,他,尽管心中明知对方所说是实情,但诚如他自己所说,“职责所在”,而不得不冒险绑住对方,并也沉声说道:“朋友真要是体谅我,就请陪我跑一趟府里,使我能在知府大人面前,有所交代。”
  青衫文士冷笑一声道:“朋友,打得好如意的算盘,可惜我没有这一份闲情。”
  灰衣汉子也冷笑道:“那就只好在艺业上分一个强存弱亡了。”
  紧接着,又扬声喝道:“赵大,到了几个?”
  人群中,传出一个雄浑语声道:“回捕头,来了四个……”
  那青衫文士抢先说道:“叫他们四个一起上吧!”
  方捕头(那灰衣汉子)也沉声喝道:“对!一起上。”
  “是!”
  “是”字声道,人群中飞射出四个短装汉子,刀剑齐挥地加入战圈。
  那四个短装汉子,两个使刀,两个使剑,身手虽然比不上方补头,但在公门中,却也算是很难得的高手了。
  可惜的是,他们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尽管是五对一,还是设法挽回颓势,而且,那青衫文士,依然是以一双空手对他们五个使兵又的人,并连声冷笑道:“方捕头,十招之内,我一定教你们五个溅血横尸!”
  方捕头只是拼命抢攻,没接腔。
  那青衫文士又冷笑道:“还剩三招,躺下!”
  一声惨号,使剑的短装汉子中,已有一个被一剑穿胸而死。
  更令人气结的是,那穿胸一剑的剑,还本来是他自已的。
  那青衫文士夺下对方的长剑,将对方一剑穿胸之后,顺势长剑斜挥,又杀了一个使刀的。
  紧接着,寒芒连闪,另一个使刀的和使剑的的人头,也滚落一旁。
  “姓方的,这是最后一招了。”
  青衫文士冷笑声中,方捕头的右臂已被削断。
  这位方捕头,也的确够狠,在右臂被削断的情况之下,他左手中的铁尺,依然奋战不懈。
  青衫文士怒叱一声:“匹夫躺下!”
  就当方捕头生死一发之间,只见人影一闪,青衫文士的长剑被一位青衫老者用两根指头夹住,并沈叱一声:“你杀的人还不够多!”
  那青衫老儿约莫五旬左右年纪,仪表不俗,而且不怒自威。
  他,是才由现场旁的一家客栈中走出,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年约弱冠的白衫书生。
  那白衫书生长得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这时,正卓立客栈前的台阶上,显得既潇酒、又飘逸地,有如玉树临风。
  那青衫文士倒不愧是“识时务的俊杰”,一见自己的长剑居然被对方的两根手指夹住,脸色一变之下,二话不说,立即掉头疾奔而去。
  那青衫老而仍然以手指夹着剑尖,没说话,也好像没有追赶的打算。
  方捕头却向他躬身施礼道:“多谢老丈义伸援手!”
  青衫老者蹙眉说道:“你还是赶快回去裹伤吧!”
  “是……”
  方捕头又是躬身一礼,才匆匆离去。
  方捕头才走,另一队巡城的兵勇又赶了来。
  试问,遍地尸骸中,一个手持沾上血清的长剑老人在蹙眉苦笑着,会有怎样的后果呢?
  那位领队的伍长,沉喝一声:“擒下!”
  “是!”
  暴喏声中,四个如狼似虎的兵勇,立即向青衫老者围了起来。
  青衫老者大袖一挥,一股无形潜劲,将那四个兵勇逼得跟随地退了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地上,呲牙咧嘴地半天爬不起来,并同声嚷叫道:“伍座,这老家伙会使妖法……”
  那青衫老者却发笑着摇摇头、道:“简直是一群混球。”
  不远处,有急骤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人群中有人嚷叫道:“好啦!知府大人,与守备大人都来了……”
  不错,这“太原城”中,一文一武两个最大的地方首长都在前护后拥的情形之下,赶了来。
  这一来,那些围观的闲人们,又自动地退远了些,那位伍长,自然是一半儿轻松,也一半儿紧张地,将目前情况,向知府大人与守备大人,一五一十的报告着。
  那位知府大人,端坐马上,听完报告之后,手摸着八字胡子,一面打着蓝青官话:“既然妖人就在这儿,为何还不拿下?”
  那伍长哈腰恭禀道:“回大人,那妖人武功高强,小的们逮他不住。”
  “是么!”知府大人漫应着,扭头向一旁的守备大人笑了笑道:“看情形,只好有请王大人亲自出手了。”
  守备大人满脸堆笑地,欠身说道:“卑职自当效劳……”
  说着,已飘身下马,装模作样地,沉声喝道:“取本官的大刀来!”
  一个小兵,应声送上一把大砍刀来,那把大砍刀,估计当在五十斤以上,看来这位守备大人,倒还真有几斤蛮力。
  守备大人一刀在手,似乎胆子也壮了许多,他,目注那青衫老者,沉声喝道:“呔!那妖人,还不转过身来领死!”
  原来那位青衫老者,竟然一直是以背部对着两位官大人。这情形,固已令人啼笑皆非,而更令人气煞的是,守备大人已经在沉声说话了,而青衫老者却仍然是听若罔闻地,背立如故。守备大人只好向知府大人投过一个苦笑,知府大人哼了一声道:“先给他一刀!”
  还是知府大人有办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使得那青衫老者霍然转过身来,冷笑一声道:“你,好威风呀!”
  这一来,可使这位知府大人傻了眼了,脸色一变之下,慌不送地,滚下马来。
  可是,那位守备大人,根本没看到知府大人的表清,一见青衫老者转过身来,立即呵呵一笑道:“本官不由背后杀人,妖人你吃我一刀……”
  寒芒一闪,一刀横扫而出。
  不错!这一刀,委实是给青衫老者“吃”住了,不过,“吃”住那把重逾五十斤的钢刀的,却是青衫老者右手的两根指头。
  守备大人的钢刀被对方两根指头“吃”住之后,自然是心头大惊,而本能地挣一挣,却有若蜻蜓撼石柱,纹风未动。
  这时,那位知府大人,已算是回过神来,脱口叫道:“使不得!快放手!”
  知府大人这句话,是向守备大人说的,但因慌不择言,而说得含含糊糊,使得守备大人不明所以地,又向知府大人投过困惑的一瞥。
  知府大人顾不得再加解释,连忙向着青衫老者抱拳长揖道:“父亲大人,请恕孩儿官服在身,未使全体拜见。”
  人群中,有人长吁一声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一来,守备大人的钢刀,已不自觉地“抽”了回去,一旁的兵勇们,也悄然退得远远地,噤若寒蝉。
  青衫老者这才冷笑一声道:“你还认识我这个父亲大人?”
  知府大人躬身苦笑道:“父亲大人言重了……”
  青衫老者冷然接道:“在你这位官大人身前.我的话,委实是大以言重了。”
  知府大人惶恐地道:“父亲大人,孩儿一向秉承庭训,为官数载,自信守正不阿,俯仰无作……”
  青衫老者道:“方才那‘先给他一刀’的话,也是‘秉承庭训’而来!”
  知府大人讷讷地道:“这个……”
  青衫老者扭头向白衫书生沉声说道:“叫小二将你的马匹牵出来,咱们立即起程。”
  “是!”
  白衫书生恭应一声,飞奔入店而去。
  知府大人蹙眉说道:“父亲大人,您老远赶来,为何不……”
  青衫老者截口冷哼一声道:“我老远赶来,不是来看你这种官僚嘴脸的!”
  知府大人痛苦地道:“父亲大人,孩儿可以对天盟誓自为官以来,绝对不会作过一件亏心的事!”
  青衫老者笑问道:“你能保证你的手下人,也没作过亏心事么?”
  知府大人一楞道:“这个……”
  青衫老者脸色一整,长叹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官场是一个大染缸,时间一久,再好的人,也会变坏。”
  知府大人坚决地道:“孩儿绝对没变坏!”
  青衫老者正容接道:“可是,你不能保证你的手下,不作坏事,也不能使你的上司,不暗示或强迫你去作坏事,纵然你能挺得住,你的同僚们,也绝对不会容许你独善其身,你说,是也不是?”
  知府大人痛苦地叫道:“爹!”
  他,情急忘形之下,连官话也忘记说了,而情不自禁地,脱了口叫了一声“爹”。
  青衫老者脸色一沉道:“你,如果还承认是我的儿子,就一该立部挂冠辞职,告老还乡,也算是给我吴家,多保留一点阴德……”
  白衫书生已由客栈的侧门中,牵着马匹,走了出来,并扬声说道:“吴爷爷,我已准备好啦!”
  青衫老者话锋一转道:“准备好就走。”
  说完,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青衫老者与白衫书生,已在通往“清源”的官道上疾驰着。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孩子,你问的话,可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回答的,咱们就在前面那株大树下面,歇一会吧!”
  白衫书生笑问道:“吴爷爷,已经天黑了,方才,您为何不愿在‘太原城’过夜呢?”
  青衫老者轻叹一声道:“你没看出吴爷爷,是看不惯那些官僚嘴脸。”
  白衫书生点首轻叹道:“我知道……”
  谈话问,两人已来到那株大树之下,双双下马,就地坐了下来。
  青衫老者脸色一整地,注目问道:“少彬,方才,你说的那张‘百灵城’一的奇异告示,是否亲眼看到?”
  白衣书生点点头道:“是的。”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告示上面,有没有请人家吃喜酒的日期?”
  白衫书生含笑答道:“有日期,那是八月十五。”
  青衫老者笑道:“天上月圆,人间喜庆,那真是好日子!”
  白衫书生一蹙剑眉道:“可是,那告示上面,没有地址哩!”
  青衫老者拈须笑道:“傻孩子,同吴爷爷在一起,还怕找不到‘百灵城’么?”
  白衫书生一怔道:“您知道那‘百灵城’的地址?”
  青衫老者含笑点首道:“当然知道,否则,我们此行又是所为何来。”
  白衫书生又是一怔道:“您不是说:这趟山西之行,是带我游览‘恒山’与‘五台山’的胜景的么,怎会又扯到‘百灵城’去了呢?”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百灵城’就在‘恒山’与‘五台山’之间的万山丛中,咱们既然要游‘恒山’与‘五台山’,自然也该顺道一游‘百灵城’呀!”
  白衫书生笑道:“这是说,到时候,我们也去叨扰他们一顿喜酒?”青衫老者“唔”了一声道:“且到时候再说吧:好在目前距中秋节,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哩!”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吴爷爷,听说‘百灵城’是一个很奇怪的所在,您知道它怪在何处么?”
  青衫老者含笑反问道:“吴爷爷名为吴伯同,你知道,为甚么江湖中人,都叫我‘无不通’么?”
  白衫书生笑道:“那是因为您无所不通,所以才……”
  青衫老者讪然一笑道:“吴爷爷既然被称为无所不通,自然对那‘百灵城’,也不致于一无所知的了,不过……”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尴尬地一笑道:“吴爷爷很惭愧,尽管对各方面,都算是懂得一点,但严格说来,却是似通非通,博而不精……”
  白衫书生截口笑道:“老人家怎么在我面前,也谦虚起来?”
  青衫老者笑了笑道:“你小子不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接着,又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现在,我倒是想起一个证明来了。”
  白衫书生注目问道:“甚么证明啊?”
  吴伯同(青衫老者)拈须微笑道:“就以我那宝贝儿子来说吧!就因为我这点三脚猫的武功,没法使其大成,才叫他弃武就文,可是,结果是读书学剑两不成,你看他今天那付德性,也就可想见我这个作父亲的,肚子里有多少东西啦!”
  白衫书生“唔”了一声道:“这理由,好像有点像是一种理由,但仔细想想,都根本不成为理由。”
  “你小子,老气横秋的,”吴伯同忍不住地,“噗唏”一笑道:“好!我现在说第二个理由,就是有关这个‘百灵城’的事迹,虽然知道一点,却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白衫书生神秘地一笑道:“吴爷爷,我肚子里还有一些足以驳倒您那‘博而不精’的证据,但目前,我却要暂时保留,先听您那‘一知半解’的‘百灵城’的故事。”
  吴伯同向白衫书生投过深深的一瞥之后,才佯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嘴皮子是犀利得多了,只是,不知功夫方面,是否也有进境?”
  白衫书生含笑接道:“我敢保证,绝对不会比嘴皮子的进境差就是。”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白衫书生注目笑问道:“吴爷爷,那‘百灵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城啊?”吴伯同神色一整道:“少彬,你知道这‘百灵城’三个字的由来么?”
  白衫书生苦笑道:“我要知道这些,也就不会向您请教啦!”
  吴伯同正容如故地道:“其实,这‘百灵城’三字,并非‘百灵城’城主自己的命名,而系一般江湖朋友叫出来的。”
  白衫书生接问道:“一般江湖朋友.为何要叫它为‘百灵城’呢?”
  吴伯同:“那是因为它本身是一个奇特的城堡,而一般江湖朋友,凡是对其有所于求的,莫不有求必应,于是,有些好事的同道,就戏称为‘百灵城’,久而久之,就成为它的招牌了。”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那‘百灵城’,真能对武林同道都有求必应?”
  吴伯同正容接道:“这可一点都不假,不过,那是附有特别条件的。”
  白衫书生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会有今天这种荒谬而又残酷……”
  吴伯同脸色微变地,截口叱道:“噤声……!”
  “凡是背后批评‘百灵城’者,莫不惨遭横祸,少彬,由现在起,你可得特别当心,切莫信口开河,以免遭遇不测。”
第二章 奇事奇人
  白衫书生不禁脸色微变地,低声问道:“他们的神通,竟然如此广大?”
  吴伯同正容接道:“不管那些传说可靠不可靠,总而言之,咱们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白衫书生苦笑道:“好,请继续说下去。”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约莫是十年以前吧!江湖上,也同今天一样,出现一张奇异的告示。”
  白衫书生截口问道:“莫非也是替乃母办喜事的……”
  吴伯同瞪了他一眼道:“少自作聪明!你再要半途打岔,我就不说了。”
  白衫书生连忙接道:“好好……我不再打岔就是。”
  吴伯同这才娓娓地接道:“那奇特的告示上,大意是说,凡是武林同道,不论有其么困难,只要是人力所能办得到的事情,他都能帮忙解决,有意者,可将所须帮忙事情,以简略书面说明,投于太原城中,‘太原客栈’门前所设置的铁箱之中,十天之内,一定有人前来接洽,除了须要履行特定的条件之外,对所请求协办事件,不收任何费用,也不接受报酬。”
  白衫书生笑道:“这倒是一个完全尽义务的慈善组织,只是不知他那特定条件,又是些其么?”
  吴伯同道:“据事后传出消息,那特定条件,第一项就是保守一切秘密,如果不遵守这一项条件的,必遭受横祸。”
  “那么。”白衫书生注目接问道:“那告示所说的,是否都完全真实呢?”
  吴伯同点点头道:“是的,完全真实,可是那些证实这告示上所说,完全真实的人,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白衫书生一怔道:“那是为甚么呢?”
  吴伯同凄然一笑道:“因为,那些人不会履行保密的条件。”
  白衫书生接道:“那是说,他们都惨遭横祸了?”
  “是的”吴伯同点首说道:“如今,一般武林同道,在江湖上所传说的,有关百灵城的点点滴滴,也就是那些人,以生命换来的。”
  白衫书生蹙眉问道:“那位百灵城城主,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吴伯同道:“这一点,传说中也没人提到,很可能那些曾经付出生命代价的人,也不会见到过。”
  白衫书生道:“那么,最先那张奇异的告示,是如何具名的呢?”
  吴伯同笑了笑道:“那告示上根本没具名,只在末尾画了一座颇为奇异的城堡。”
  白衫书生注目问道:“吴爷爷,您见过那百灵城么?”
  吴伯同苦笑道:“也算是见过,不过,那只是在晴朗的天气之下,遥眺青山翠谷之中的一角红墙而已。”
  白衫书生笑问道:“为何不走近去瞧瞧呢?”
  吴伯同道:“那峡谷的入口处,有人以‘金刚指’力,写成四个很大的大字:‘擅入者死’,吴爷爷我还没活够,也还有心愿未了,怎会以身试险哩!”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这倒委实是一个奇异的所在,只是,不知是否有人试行硬闯过?”
  吴伯同笑了笑道:“这个,倒不会听说过,我想,世间同自己过不去的人,毕竟不会多的。”
  白衫书生笑问道:“那么,这回,百灵城正式要请客了,吴爷爷是否真要去叨扰他们一顿?”
  吴伯同正容点首道:“当然要去,也许不必等到八月十五,最近十天之内,就可成行哩!”
  白衫书生一怔道:“难道方才您已经在客栈门口……”
  吴伯同正容接道:“是的,方才,我已将事先写好的申请书,投入那客栈门口的铁箱中去了。”
  白衫书生讶问道:“吴爷爷您……究竟有甚么事情,需要那些人帮忙的?”
  吴伯同道:“就是我那久藏心中,一直不肯告诉你的未了的心愿。”
  白衫书生不禁色然而喜道:“现在,您愿意告诉我了?”
  吴伯同摇头苦笑:“不!目前,还不到让你知道的时候。”
  白衫书生蹙眉接道:“吴爷爷,您也和那位神秘的百灵城主一样的奇怪。”
  “是么!”吴伯同笑了笑道:“可是,人家俨然是江湖上的主宰,而吴爷爷我,却不过是一个落拓无依的孤独老人。”
  白衫书生又是神秘地一笑道:“但我却不是这么想法。”
  吴伯同目光深注地,哼了一声道:“人小鬼大!”
  白衫书生向他扮了一个鬼脸道:“吴爷爷过奖了!”
  吴伯同注目如故地问道:“你有何所见,而有这种不同的想法?”
  白衫书生笑道:“这个,我还得暂时保留。”
  接着,又含笑问道:“吴爷爷,方才您说过,那位百灵城主的第一张告示,是出在约莫十年之前?”
  “不错。”吴伯同讶问道:“你忽然问起这些干吗?”
  白衫书生沉思着接道:“我是在想,推算起来,那位百灵城主的年纪,可能不会太小了吧?”
  吴伯同忍不住笑道:“人家年纪大小,与你何干?”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人家的年纪大小,委实与我无关,我不过是在想,他那位母亲,怎么说也该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太婆了,却为何还要再嫁?并还要大事铺张地命儿子大贴其告示呢?”
  吴伯同蹙眉接道:“江湖上的事,说得上是无奇不有,你还是少用点脑筋,等到八月十五那天,就一切真相大白啦!”
  白衫书生苦笑道:“吴爷爷说得是,看来只好再闷上一个半月之后,再打破这闷葫芦了。”
  吴伯同接问道:“少彬,你是几时到达太原城的?”
  白衫书生道,“我是前天中午到达的,一个人呆在客栈中,可真不是味道,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到处瞎跑。”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这两天中,我发现这太原城,有一个不同于其他城市的地方。”
  吴伯同笑问道:“是否是走遍全城,看不到一个十字街口。”
  白衫书生道:“是啊!到处都是‘丁’字路,走起来,真是蹙扭得很。”
  吴伯同长叹一声道:“你,不过是觉得这些‘丁’字路,走起来不方便,却不知道这‘丁’字路的形成,会经包含着多少太原人的血泪……”
  白衫书生不禁讶问道:“难道此中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不成?”
  吴伯同道:“这不仅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应该说是一篇真实的血泪史诗。”
  白衫书生连忙接道:“吴爷爷,怏说给我听听?”
  吴伯同轻轻一叹道:“目前,我实在没心情对你说故事,且等改天再说吧!”
  白衫书生笑道:“不嘛!还是现在说,说过故事之后,心情也就会开朗的了。”
  吴伯同摇摇头道:“怎么说,咱们也不能在这儿说下去,因为,这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完的,何况,我们还得赶快赶到前面不远处的‘大王庄’去。”
  白衫书生接问道:“去‘大王庄’干吗啊?”
  吴伯同正容接道:“方才,我已对你说过,我已经向百灵城投过书面申请了,我的联络地点,就是‘大王庄’预租的一家店房中,所以……”
  白衫书生笑问道:“所以,必须快点赶去,以备人家随时联络?”
  吴伯同点点头道:“正是。”
  说着,人已站了起来,白衫书生也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一面走向坐骑,一面笑道:
  “原来您根本没打算住在太原城中,所谓看不惯您那位官大人儿子的嘴脸,不过是一个籍口罢了。”
  两人已双双飘身上马,吴伯同已当先循官道向前驰去,一面漫应道:“也可以这么说。”
  白衫书生笑了笑道:“可是,如果到达‘大王庄’后,那百灵城的人还没来时,您一定要先说故事啊,”
  吴伯同呵呵一笑道:“少彬,也不想想,你已有多大了,却还像七八岁的小娃儿一样,一心只想听故事。”
  白衫书生涎脸笑道:“在吴爷爷您面前,少彬永远是小娃儿啊!”
  也不知是为了其么,吴伯同忽然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白衫书生一怔道:“吴爷爷,少彬又引起您的心事了?”
  吴伯同回答的,又是一声幽幽长叹。
  白衫书上眉举一蹙之间,后面銮铃大作,一阵急骤蹄声,疾驰而来。
  吴伯同与白衫书生二人,因“大王庄”不过四五里路程,所以并没策马疾驰,而仅仅是以普通速度行进。
  此刻,一听那急骤蹄声,由后面追了上来,连忙将坐骑约过道旁,以便后面的人马通过。
  一阵挟着滚滚黄尘的疾风过处,后面的那骑人马,是由一旁通过了,但通过的同时,却发出一声惊“咦”道:“你们……”
  话没说完,一串“唏哗哗”的长嘶声中,那疾驰着的健马已被他勒住了,紧接着,沉声问道:“二位是由太原城来?”
  发话的人,是一位脸色腊黄,显然戴着人皮面具的劲装汉子。
  吴伯同微微点首道:“不错。”
  那劲装汉子注目问道:“尊驾是名震江湖,有‘无不通’之称的吴伯同大侠?”
  “不敢。”吴伯同正容接道:“在下正是吴伯同。”
  劲装汉子目光移注白衫书生道:“那么,这位少侠,就是杜少彬杜少侠了?”
  白衫书生点点头道:“不错,区区就是杜少彬。”
  吴伯同精目一转,含笑问道:“如果在下猜想不错,阁下当是百灵城中的专使了?”
  劲装汉子笑了笑道:“吴大侠只猜对了一半,我并非专使,只不过是一个送信的而已。”
  不等吴伯同接腔,又立即接道:“二位运气很不错,申请书送达时,刚好本城的神机堂堂主赶到,所以,毋须多等,最迟明天午前,就可获得约见。”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是说,马上可以去百灵城?”
  劲装汉子摇首笑道:“不!二位还是去原先约定地址等,本城神机堂主当亲自拜访……”
  吴伯同连忙接道:“那怎么敢当!”
  劲装汉子笑道:“换一个人,可委实是不敢当,但对你吴大侠,却应该例外。”
  紧接着,又正容说道:“不瞒吴大侠说,自本城开始接受同道的申请以来,神机堂主亲自拜访委托人的人,这还算是被天荒第一遭哩!”
  吴伯同连忙谦笑道:“在下深感荣幸,只是贵城神机堂堂主的来历,能否请先行赐示一二,以免……”
  劲装汉子含笑接道:“这个,请恕在下有辱尊命,好在最迟明天午前,吴大侠就可知道他是谁了。”
  吴伯同注目问道:“那么,阁下此行是……?”
  劲装汉子接道:“在下此行,是奉命通知吴大侠和杜少侠,明天午前,不要离开约定地点。”
  吴伯同点首接道:“好的……”
  劲装汉子抱拳一拱道:“在下就此告辞!”
  一个冰冷的语声,突然接道:“慢着!”
  随着这话声,一道幽灵似的人影,晃悠悠地的飘落他们三人身旁,出现一个身裁高大,神态威猛的银衫老者,一双精目,尽在吴伯同、杜少彬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后,并连连冷笑不已。
  本待即将离走的劲装汉子,注目问道:“尊驾是谁?”
  银衫老者哼了一声道:“连我都不认识,也配在江湖上闯荡!”
  那劲装汉子的涵养,倒还不错,脸色微微一变之后,居然含笑接道:“在下末学后进,本来就是孤陋寡闻,现在敬谨请教,该行了吧?”
  银衫老者笑了笑道:“这才像句人话。”
  接着,又正容说道:“老夫东方明,也许你还难得听到这名字,但‘千手太岁’这个绰号……”
  劲装汉子身躯一震地“哦”了一声道:“原来阁下就是‘碧云山庄’的银衫令主,‘千手太岁’东方大侠,真是久仰、久仰……”
  东方明冷笑一声道:“在老夫面前,少来这一套!”
  劲装汉子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似乎也火了,立即以牙还牙地,也是一声冷笑道:
  “真是不识抬举!”
  东方明方自脸色一沉之间,劲装汉子又冷然接道:“你知道我来自何处么?”
  东方明披唇一哂道:“鬼鬼祟祟的百灵城,老夫还没把它看在眼中!”
  劲装汉子也披唇一哂道:“别以为你们‘碧云山庄’,夜郎自大地,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在百灵城的人眼中看来,不过是一群徒拥虚名的酒囊饭袋而已。”
  这时,又有两个彪形大汉,飘落东方明身边。
  东方明反而笑了笑道:“好!好!不愧是百灵城出来的人的口吻!”
  接着,又脸色一沉道:“知道老夫叫你慢走的原因么?”
  劲装汉子漫应道:“木来我是想请教的,但现在,已没兴趣了!”
  兜转马头,即待离去。
  东方明身形微闪,已拦在劲装汉子马前,淡淡地一笑道:“本来,老夫不过是叫你带一个口信的,现在,却无此必要了。”
  劲装汉子怒喝一声:“闪开!”
  喝声中,“唏哗哗”地一声长嘶过处,连人带马,已腾拔而起,越过东方明的头顶上空,冲了过去。
  东方明怒叱一声:“躺下!”
  一串悲嘶声中,那匹冲过他头顶上空的骏马,竟被他抓住两条后腿,顺势一个车转,甩落五丈之外。
  那劲装汉子的身手,也自不凡,虽然,目前这情况,算得上是变出意外,但他却临危不乱地,于自己坐骑被人家抓住后腿的瞬间,人已拔剑飞身而起,凌空半区,一式“天河倒泻”,连人带剑地,向东方明疾射而下。
  东方明身形一闪,避过正面,一掌击向对方左肩,口中并呵呵一笑道:“百灵城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老夫居然会看走了眼,还以为你真是一个送信的哩!”
  就这谈话之间,两人已疾如电掣地,交换了三招。
  那劲装汉子,固然是剑势如虹,势沉劲猛而又奇诡莫测,但东方明的身法和掌法,却更是神奇无比地,令人莫测高深。
  他以一双肉掌,对付那劲装汉子的长剑,竟然是轻松暇豫得不当一回事地含笑道:“老夫言出必践,叫你躺下,就不许你站着……”
  劲装汉子一面绝招连施,一面冷笑道:“大爷我不是还好好的站着么!”
  东方明呵呵大笑道:“那是因为老夫还要对你说话,等老夫的话说完时,你就不会站着的了。”
  这时,杜少彬向吴伯同悄声问道:“吴爷爷,我们该帮哪一边啊?”
  吴伯同笑了笑道:“你说呢?”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我想,暂时谁也不帮……”
  吴伯同方自赞许地,点了点头,只听那劲装汉子怒声叱道:“有屁快放!否则,大爷少陪了!”
  东方明笑道:“现在,且由你嘴皮子上狠一狠,听着,吴伯同大侠的这笔生意,已由‘碧云山庄’接下了,不须你们百灵城费神。”
  这几句话,不但使那劲装汉子,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连一旁的吴伯同、杜少彬二人,也不禁为之一怔。吴伯同于一怔之后,并含笑接道:“东方大侠,在下可没向贵庄主请求什么啊!”
  东方明扬声笑道:“吴大侠,咱们之间,待会再谈。”
  这同时,那劲装汉子却呵呵大笑道:“真是狗捉耗子,多管闲事,人家当事人,可并不领情哩!”
  东方明哼了一声道:“那与你不相干,老夫话已说完躺下!”
  那劲装汉子也真听话,东方明口中那“躺下”二字的尾音一落,他已“砰”地一声,摔倒当场。
  东方明一脚踹在那劲装汉子的胸膛,冷冷地一笑道:“本来,我只要你带一句口信,但你既敢顶撞老夫,并且还辱骂老夫,如非是还要留若你这个活口,替老夫送信,老夫真该一脚踹出你的五脏六腑来!”
  那劲装汉子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敢!”
  东方明笑道:“就算我是不敢吧!”
  话声中,只见他身形一纵又起,一声凄厉惨号过处,那劲装汉子的一条右臂,已被他生生地,齐肩拉断下来,痛得昏死过去。
  东方明若无其事地,将手中那条断臂,向那被他摔死的马尸旁一扔,然后,扭头向那随后赶来的两个彪形大汉,沉声说道:“你们两个,腾出一匹马来,将这厮绑上去,送回太原城去。”
  “是!”
  两个劲装汉子,同声恭应声中,东方明转身向吴伯同抱拳一拱道:“吴大侠,在下这厢有礼了。”
  吴伯同冷然接道:“不敢当!不知东方大侠有何见教?”
  东方明诡秘地一笑道:“吴大侠,咱们免除一切客套,干脆一点,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吴伯同漠然地接道:“我正听着。”
  东方明又笑了笑道:“阁下被人尊称为‘无不通’,以一个无所不通的人,居然会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而要走向百灵城请求协助,岂非是天下奇闻!”
  吴伯同漠然如故地接道:“如果尊驾仅仅是为了要说这些废话,那我吴某人可要少陪了。”
  东方明连忙接道:“吴大侠请稍安勿躁……”
  吴伯同截口接道:“那么!说话就爽快一点!”
  “是,是。”东方明注目接道:“请问吴大侠,这位杜少侠,与吴大侠你是何渊源?”
  吴伯同冷然反问道:“你没听到他叫我‘吴爷爷’了。”
  东方明漫应道:“这个,倒是听到过。”
  吴伯同又反问道:“既然听到了,难道对这么极普通的称呼,还要另加解释?”
  东方明点点头道:“是的,就是因为这称呼,太以普通了,所以在下才请吴大侠你,加以解释。”
  吴伯同哼了一声道:“凭甚么!”
  东方明笑了笑道:“吴大侠请莫想歪了,在下不愿打着‘碧云山庄’的招牌吓人,同时,还得郑重声明,此行对二位而言,完全是一番好意。”
  吴伯同披唇一哂道:“如此说来,倒是我不识抬举啦!”
  东方明阴阴地一笑道:“吴大侠,这回说废话的,可不是在下呀!”
  吴伯同笑道:“这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好了,‘天窗’早已打开,该说你的‘亮话’啦!”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事情很简单,就是在下方才向百灵城那厮所说的话,吴大侠的这笔生意,由‘碧云山庄’接下了。”
  吴伯同笑了一笑道:“我也不妨再说一句,我并没向‘碧云山庄’请求过些其么。”
  东方明笑道:“这是生意上的竞争,可以不须要当事人的申请,同时,‘碧云山庄’替同道们作事,也不收任何费用,更不附任何条件。”
  吴伯同淡然一笑道:“那么,贵庄此举,又是所为何来?”
  东方明正容说道:“第一:自然是为了替武林同道解除困难,因为‘碧云山庄’是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司令塔,有义务替同道们解决问题。”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这理由,倒是够堂皇的。”
  东方明笑道:“这本来是实情。”
  吴伯同接问道:“第二呢?”
  东方明神色一整道:“第二:就是要显点颜色给百灵城瞧瞧。”
  吴伯同笑问道:“方才阁下毁掉那百灵城信差的一只手臂,也是基于此一理由?”
  东方明点点头道:“不错。”
  吴伯同注目问道:“有此必要么?”
  东方明正容接道:“自然有此必要,本庄庄主,也是武林同道所公认的盟主,有义务维护武林同道的安全……”
  吴伯同含笑接道:“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量吴某人不感兴趣,现在,我不妨正告阁下,你们有竞争生意的自由,区区也有选择交易对象的自由。”
  东方明不由脸色微变道:“这是说,东方明的这一记马屁,是拍到马腿上去了?”
  吴伯同微微一笑道:“东方大令主,我这个人,一向不大愿意替别人着想,所以,你如何想法,我管不着,但对我自己而言,却不能不慎重地考虑一下。”
  东方明接问道:“阁下要考虑多久呢?”
  吴伯同沉思着接道:“我想:明天这个时侯,就可以答覆你了。”
  接着,又笑了笑道:“必要时,我可以两方面都委托进行。”
  东方明点点头:“好!这事情,就暂时这么决定,明天黄昏后,在下当前来‘大王庄’拜访,不过……”
  目光一掠旁立的杜少彬,含笑接道:“看到这位杜少侠,使我联想到一位失踪已久的前辈奇人,不知杜少侠的身世,是否和那位前辈奇人,有甚关连?”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我想,这才是贵庄要同百灵城抢生意的主要原因吧?”
  东方明笑道:“吴大侠先莫存成见,江湖上的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可难说得很。”
  吴伯同冷然接道:“先说你的联想吧!”
  东方明目注杜少彬,沉思着标道:“十九年前,位列当今八大门派之首的‘无极派’,吴大侠当还记得吧?”
  吴伯同“唔”了一声道:“当然还记得。”
  东方明接道:“当时的‘无极派’掌门人,是否同这位杜少侠,外表上有很多……”
  吴伯同含笑接道:“有很多近似之处,是也不是?”
  东方明笑道:“正是,正是。”
  吴伯同似笑非笑地接道:“而且,那位掌门人,也刚好姓杜?”
  东方明连连点首道:“是的,是的……”
  吴伯同脸色一沉道:“所以,阁下就联想到,杜掌门人与少彬之间,必然有甚么渊源?”
  东方明又点点头道:“在下正是此意。”
  “那么,”吴伯同冷然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这一联想,可算是完全猜对了。”
  东方明色然而喜道:“难道说,杜少侠真是杜掌门人的后人.”
  吴伯同道:“不错,少彬就是杜掌门人的嫡系长孙。”
  东方明精目中异彩连问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吴伯同脸色一沉,冷笑一声道:“在下替你设想,知道得多了,可并非一件好事!”
  东方明一怔道:“吴大夫此话怎讲?”
  吴伯同仰脸漫应道:“那是说,除非你能说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否则……”
  一顿话锋,目射精芒地凝注对方,冷然接道:“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东方明哈哈一笑道:“吴大侠,没这么严重吧!”
  吴伯同沉声说道:“老夫没工夫跟你瞎缠,快说,你打听这些干吗?”
  东方明淡然一笑道:“吴大侠,在下问出这些来,自然有原因,也自然会说出来,不过,有一点,我必须事先声明,在下可并非是因为你的威胁才说的。”
  吴伯同冷冷地一笑道:“只要你说出真实理由来就行。”
  东方明又笑了笑道:“首先,我要告诉吴大侠,凡是‘碧云山庄’的人,每一个都奉有命令,随时随地,注意杜掌门人一家大小的消息。”
  吴伯同注目问道:“你们是奉谁的命令?”
  东方明道:“自然是奉庄主的命令啦!”
  吴伯同注目如故地,接问道:“那是为了甚么?”
  东方明道:“据在下所知,当年‘无极派’的冰消瓦解,是武林中近百年来的一大疑案……”
  吴伯同截口接道:“我不须要听故事。”
  东方明笑道:“吴大侠真够性急,说甚么事情,都总得有个头呀!”
  吴伯同蹙眉接道:“最好是简洁一点!”
  “是是!”东方明含笑接道:“吴大侠,凡是你我这等年龄的人,大都知道,当年杜掌门人的一家子,都是神秘失踪的,这就是说,他们这一家人,至少还应该有人活着。”
  吴伯同冷哼一声道:“现在,你已经证实还有人活着了。”
  东方明笑道:“是的,所以我感到非常高兴。”
  吴伯同冷然接道:“还有么?”
  东方明咽了一口口水道:“现在,我得兼程赶返‘碧云山庄’,向庄主报告此一佳音。”
  吴伯同冷笑一声道:“很好!现在,我也毋须向百灵城申请帮忙了,因为,我已找到了我所需要找的人。”
  东方明一怔道:“吴大侠已找到了甚么人啊?”
  吴伯同漫应道:“就是那十九年前,使得‘无极派’瓦解冰消的人。”
  东方明怔了一怔之后,才讶问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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