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武林八修
  作者:诸葛青云
  第一章 浊世神仙
  第二章 安排香饵钓天狐
  第三章 义结金兰
  第四章 生面别开
  第五章 罗帕留情
  第六章 东南西北寻钟离
  第七章 高深莫测
  第八章 黄鹤楼头、仙踪再现
  第九章 冤家路狭
  第十章 选美风波
  第十一章 秘魔之门
  第十二章 晶砂之危
  第十三章 逢凶化吉
  第十四章 西施施毒手
  第十五章 黄河历险
  第十六章 义结金兰
  第十七章 无心铸大错 肝肠寸断
  第十八章 幻境困双
  第十九章 访国舅师徒 逢异事
  第二十章 分道寻魔窟
  第二十一章 妾意郎情 重温旧好
  第二十二章 现魔踪探石屋 惊闻商密约
  第二十三章 大破连环陷阱 分头却敌三魔气短
  第二十四章 寻灵药 分飞劳燕
  第二十五章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第二十六章 上得山多终遇虎
  第二十七章 魔心舍利
  第二十八章 一剑诛仇 顿寒魔胆
第一章 浊世神仙
  这是一座名楼!虽然有滕子京为之重修,杜子美为之吟诗,范仲淹为之作记,但使得这座名楼岳阳楼,之所以成为名楼的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一首七言绝句!“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这首诗儿看上去有些仙气,相传正是世称“八洞神仙”中的纯阳子吕洞宾所作! 吕洞宾的传世事迹颇多,有极为神奇的飞剑斩黄龙,有极为怪诞的度化梅精柳精,更有极为风流的三戏白牡丹!据说,他经常飘然一剑,游戏人间,但谁又曾当真看见这位金丹道就、黄鹤高飞的纯阳仙人呢? 前面那首七绝中的第三句说得好,“三醉岳阳人不识”,或许纯阳仙人如今正变化面目,在岳阳楼中买醉,只是一般人肉眼凡胎,认不出浊世神仙而已..来,我们把眼睛放得亮些,细看这岳阳楼的游客!时属秋晨,游客不多,数来共有六位! 这六人之中,有五人显然是极为凡俗的墨客骚人,只有一位好像气宇不同,有些仙风道骨、高朗出尘的模样!
  但这人如果真是游戏人间的浊世神仙,则他也不是吕纯阳,而是与吕纯阳同列八仙的后起之秀韩湘子!因为,他不仅一袭青衫,年少翩翩,风神绝世,手中并持着一管纯白的玉笛! 又有人上楼了,上楼的是位相貌凶恶、身材高大的披发头陀!除了持玉笛的青衫少年之外,其余五个游客一见这披发头陀走上楼来,便即面色微变,纷纷离去!
  青衫少年见状,剑眉双挑,冷笑说道:“通化大师,你这‘神环魔僧’的冬头,威风确不在小!”
  披发头陀目光一注青衫少年,怪笑说道:“韩施主真好胆气,居然是单人赴约?”
  青衫少年轩眉答道:“通化大师,你‘神环魔僧’之号虽然名震三湘!但我韩剑平的‘玉笛韩湘’四字,在当世武林之中,自忖也非弱者!”
  通化头陀点头笑道:“西上昆仑夸国舅,东游雁荡仰韩湘!就照这两句传诵武林的歌谣看来,韩施主‘玉笛韩湘’的盛名确不在我这‘神环魔僧’之下!”
  “玉笛韩湘”韩剑平俊眉双挑,傲然问道:“魔僧既来,魔道魔尼为何不见?”通化头陀纵声狂笑说道:“韩施主,难道你还想独斗三魔?”
  韩剑平以双目神光略注手中玉笛,忽然朗声吟道:“手持白玉笛,谈笑却千魔!”
  通化头陀拇指双翘,“哈哈”笑道:“韩施主真是豪情万丈,令人钦佩!可惜今日不仅‘神剑魔道’与‘神拂魔尼’不能来到岳阳,连我‘神环魔僧’也不想与韩施主切磋过手!”
  韩剑平闻言一愕,但立即摇头冷笑说道:“通化大师,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韩剑平由我雁荡蜗居远来践约,愿以一笛会三魔,难道你们这一向凶横霸道、傲视武林的‘方外三魔’竟怯阵不成?”
  通化头陀冷然答道:“韩施主,你这‘怯阵’二字,未免太藐视‘方外三魔’了?我只是想与你把这场约会改个时间地点而已!你若当真自视太高,贫僧便在这岳阳楼上请教几手神功绝艺,亦无不可!”
  韩剑平双眉连扬,冷冷问道:“你们想改在何时何地?”
  通化头陀应声答道:“明年重九,南海普陀!”
  韩剑平微觉一惊,讶然问道:“南海普陀,不是女海寇诸葛飞琼的巢穴所在么?”
  通化头陀点头笑道:“明年九九重阳,是诸葛飞琼的双十寿辰,一千武林友好,准备为她而大举称觞,并贺号‘魔铃公主’!我三妹与诸葛飞琼交情极厚,遂灵机一动,要贫僧来向韩施主改订时地,想把这场定然精彩绝伦的‘一笛斗三魔’作为给诸葛公主的别致寿礼!”
  韩剑平听得哑然失笑说道:“妙极,妙极!想不到我‘玉笛韩湘’韩剑平,竟被‘神拂魔尼’玉师太当作向什么‘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祝寿的别致礼物!”
  通化头陀伸手入怀,取出一张大红柬帖,向韩剑平晃了晃,怪笑说道:“韩施主,这是一份寿柬,你若肯接此柬,便把约期改到明年的九九重阳!你若不肯接柬,便由贫僧立即请教,或是下楼同往洞庭湖上一会!”
  韩剑平略一沉吟,通化头陀又复厉声笑道:“韩施主,你要知道,明年九九重阳,南海普陀群魔毕集,岂不正好合了你适才所吟的‘手持白玉笛,谈笑却干魔’两句壮语?”
  两句壮语,激发了韩剑平的百丈豪情,一招手中白玉笛,指着通化头陀,轩眉狂笑叫道:“大师,柬来!”
  通化头陀久闻韩剑平盛名,虽然改约时地,也想借机略试这位“玉笛韩湘”的内功气劲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故在闻言之下,暗凝真力,甩出手中的大红寿柬,并怪笑连声说道:“韩施主快人快语,请接此柬,贫僧于明年九九重阳在南海候教!”
  韩剑平看出对方是凝聚真力出手,使那大红寿柬化成一片飚轮电转,并微带破空锐啸的红云飞过来,便知这位名震三湘的“神环魔僧”要暗中称量称量自己的内家功力!他身怀绝艺,哪甘示弱?遂微扬手中玉笛,笑吟吟地.叫道:“大师,韩剑平遵命接柬,我们且等明岁重阳,在南海普陀好好比划比胡划!”
  说也奇怪,韩剑平这管玉笛好似具有绝大吸力,只向空中略举,便把那片急旋的红云吸住,粘在笛端,依然还原成了一张大红寿柬!
  通化头陀见状,知道“玉笛韩湘”韩剑平名不虚传,业已把“先天太乙真气”练到随意收发,并能转注外物的极为高明的地步!遂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含笑说道:“韩施主‘玉笛韩湘’之名果不虚传,贫僧就此告……”
  他就此“告别”的最后一个“别”字尚未出口,忽然听得有人怪笑说道:“见人吃饭肚子饿,听人饮酒馋瘾发!诸葛飞琼小妮子既在普陀称觞,那顿筵席必然山珍罗列,海味毕陈,极为豪华丰盛!和尚是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怀,何况又是慷他人之慨?你且把那寿柬也给我老花子来上一份如何?”
  这几句话儿,把:“神环魔僧”通化头陀及“玉笛韩湘”韩剑平都听得大吃一惊,心中真是惭愧极了! 因为以他们的武学修为、江湖身份,应该是金针落地,十丈可闻,为何有第三人在这岳阳楼上,竟会毫无所觉?他们正在相顾赧然之际,靠西面角上的桌椅之下,钻出一位乱发蓬飞、鹑衣百结的老年乞丐!
  这老乞丐刚一出现,便似猜透“玉笛韩湘”韩剑平的心意,向他“呵呵”笑道:“韩相公,你不要有脸红,我老花子喝多了酒,从昨夜便睡在这岳阳楼上,除非你真是八洞仙中的韩湘子,能掐会算,否则决猜不到会蓦然钻出个第三人来!”说到此处,转面又对“神环魔僧”通化头陀笑道:“大和尚,你看我老花子穷得以天为庐,终日衣不蔽体、食不糊口,够多可怜?能不能发发慈悲,给我一份寿柬,也好让我到时赶去,混上一顿饱吃饱喝!”通化头陀何等眼力?早就看出这老花子虽然周身褴褛、满面风尘,但骨相清奇,口气极大,分明是位江湖异人,遂淡然一笑,应声问道:“老花子何德何能?竟想参与南海普陀的重九称觞大会?”
  老花子搔了搔头,含笑答道:“大和尚,你这句‘何德何能’可真问得太以促狭,窘苦了我!老花子既不敢称魔,又不配称侠,更不是什么以两大十三小十五枚‘摄魂魔铃’威震东南的女海盗!我所有的德能,无非沿门托钵,打狗偷鸡,以及拍拍富贵人家的马屁,顺口唱上几段祝福颂寿的‘莲花落’!”
  通化头陀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就凭你会唱祝福颂寿的‘莲花落’一事,我给你一份重九寿柬便了!”
  说话之间便已探手入怀,等到话音了时,右掌微翻,一片电旋的红云,几乎比第一次掷向“玉笛韩湘”韩剑平其势更疾地对着老花子的胸前飞到!老花子见状,满面惊惶的神色,高声叫道:“乖乖!我的大和尚!你怎么要我老花子好看,在这寿柬之上施展称绝三湘的‘罗汉劲’、‘金刚力’呢?幸亏老花子有法宝随身,可以勉为其难,否则冒冒失失地伸手一接,不被震下岳阳楼去才怪?”
  话音刚落,寿柬所化红云业已带着破空微啸,飘到当头!
  通化头陀听这老花子既能叫出诸葛飞琼所使用的两大十三小十五枚“摄魂魔铃”,又能叫出自己用在寿柬上的“罗汉劲”、“金刚力”,更满口“乖乖大和尚”的乱占便宜,心头不禁又惊又怒,暗忖倒看对方有甚随身法宝?怎样接取这份颇为霸道的重九寿柬!
  谁知他念犹未了,那份重九寿柬,果然已被老花子施展随身法宝接在手中,他所用的出奇手法,使通化头陀更气,但也更惊,不愿再多纠缠,一声“阿弥陀佛”起处,人飘数丈,便在这岳阳楼上消失踪迹!
  原来那老花子见寿柬所化的急旋飞到,他不慌不忙地微一俯身,自腿上揭下一片好像还带有脓血的膏药,右手略扬,恰好把寿柬粘到!他这用腿上所贴的膏药当作随身法宝,粘取飞来寿柬之举,虽嫌刻薄气人!但身未摇,步未晃,却能把柬上所挟的“金刚力”、“罗汉劲”一齐卸诸无形,显然确是一位身怀绝艺的风尘异人,罕世高手!“神环魔僧”通化头陀凶狡知机,知道自己单独对付一位“玉笛韩湘”韩剑平业已难占便宜,如今再加上这位怪老花子,岂非形势更恶?还是及早抽身,走为上策!
  “玉笛韩湘”韩剑平面含微笑,冷眼旁观,见“神环魔僧”通化头陀一走,遂站起身形,向老花子长揖笑道:“老人家上姓高名?好高明的‘混元神功’,令韩剑平钦佩无比!”
  老化子取下重九寿柬,仍把那张膏药贴向腿上,目注韩剑平,笑嘻嘻地答道:“我的‘混元神功’未必能高于你的‘先天太乙真气’,韩老弟何必太谦?我们多年神交,你还要问我的姓名,岂不该打吗?”
  韩剑平听得愕然说道:“老人家,你这多年神交之语何来?莫非...韩剑平眼拙......”老花子不等韩剑平话完,便即“哈哈”笑道:“韩老弟,我们共度了千余春秋,还不能算是‘多年’?同列八仙之位,还不能算是‘神交’?只不过你的‘玉笛招牌’现在手中,我的‘酒葫芦’及‘铁拐’招牌,却还在那桌儿底下而已!”
  话完,立即在他方才现身的桌椅之下,取出一只朱红色的大酒葫芦及一根沉重的铁拐!韩剑平闻言,方知老花子把自己比做“八洞神仙”中的“韩湘子”,他则以“李铁拐”自居,不禁失笑说道;“老人家诙谐玩世,妙趣横生,但还望赐告姓名,才好称谓!”
  老花子怪笑说道:“天下巧事极多,你的外号叫做‘玉笛韩湘’,你就姓韩!而我的这副邋遢肮脏的形相有点像‘李铁拐’,我就姓李!”
  韩剑平笑道:“李老人家……”
  老花子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说道:“韩老弟,你这‘老人家’长,‘老人家’短的,真叫得我毛发悚然,仿佛有点随时都要两脚一伸、用葫芦埋身的不祥感觉!我得赶紧告诉你名字,我名叫李玄,号称太黑!”
  韩剑平听了他的名号,再看看对方那邋遢肮脏的一身黑皮黑肉,不由有点忍俊不禁!李玄拔开酒葫芦盖儿,喝了两口,砸砸嘴唇,又复说道:“我这‘玄’字是我父母所赐,‘太黑’两字,却是我自己所起!韩老弟文通武达,满腹经纶,大概总猜得出我为何以这‘太黑’为号之意?”
  韩剑平摇头笑道:“老人家妙理玄机,韩剑平昧愚难测!”
  李玄双睛一瞪,又似真怒又似佯怒地叫道:“韩老弟,我警告你,你以后叫我李玄,李太黑,或是李兄均可,就是不许再叫老人家,否则我便用我腿上的膏药当作暗器打你!”
  韩剑平蹙眉苦笑,长揖说道,“李兄,小弟知罪!”
  李玄扬眉笑道:“这就对了,告诉你,唐朝有位诗仙,姓李名白,又称太白!我则勉强可以算得上酒仙,姓李名玄,号称太黑!岂不使诗酒二仙,一白一黑,千古相映成趣?”韩剑平点头笑道:“李兄的这种设想确实有趣!”
  李玄见韩剑平夸赞自己,遂越发得意地“哈哈”笑道:“何况我天生一身黑皮黑肉,自号太黑,也免得再受旁人讥笑!但有桩事儿必须向韩老弟说明,就是李太黑人黑名黑,对付起奸邪之辈手下更黑!只有一颗心儿却保证赤红,绝对丝毫不黑!”
  韩剑平听得剑眉双举,目射神光,狂笑吟道:“当道豺狼多黑手,江湖豪侠有红心!李兄,就冲你这‘一心不黑’之语,韩剑平便当敬你三杯!”
  李玄摇头笑道:“韩老弟,你又说错了,我已经告诉你我是酒仙,三杯之数怎会过瘾?你应该好好请我喝上个三五十斤才对!”
  韩剑平深喜对方豪迈率真,极为风趣,遂点头笑道:“使得!使得!小弟命人准备百斤美酒,奉陪李兄同往湖中一醉!”
  李玄微笑说道:“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如今自然是遨游洞庭湖的最好季节!但我要与韩老弟商量一下,我们可否先在这岳阳楼上小饮?等过了正午,再往湖中尽兴!”韩剑平问道:“李兄莫非有约?”
  李玄微微一笑,摇头答道:“我并非有约,只是晓得有个人儿要来,倘能和他见面?谈得投机,好处却真不小呢?”韩剑平听出兴趣,继续问道:“李兄,此人是谁?”
  李玄双眼一翻,看着韩剑平,以一种神秘的神情,含笑说道:“此人先是我们的‘多年神交’,与这岳阳楼颇有关系,名气好像比你我更大一些!但到底是他使这岳阳楼出名?还是这岳阳楼使他出名,我就弄不十分清楚了!”
  韩剑平失笑问道:“李兄,你莫非是在等那位‘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的纯阳仙人吕洞宾么?”
  李玄点了点头,“呵呵”笑道:“韩老弟猜对了,常言道‘物以类聚’,你是韩湘子,我是李铁拐,我们不等吕纯阳,难道要等他的只有白牡丹么?”
  韩剑平笑道:“李玄咳唾之间,均是妙趣!”
  李玄摇头晃脑地怪笑说道:“不是妙趣,只是我们的目光比常人看得远彻一点而已!就拿老弟适才所念的‘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这两句诗儿来说,常人都道意境旷达,诗有仙气,我却看出其中含蕴无穷的抑郁!”
  韩剑平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这两句诗中有何抑郁之处?李兄定然又有高论,韩剑平愿闻其详!”
  李玄喝了几口酒儿,含笑说道:“抑郁之处,全在‘人不识’三字!要知道神仙对于神仙,互相平等,不会有所奉承倾慕?只有凡人对于神仙,才觉得高不可攀,伟大无比!吕纯阳驾临岳阳楼,倘若被人认出他是神仙,则生意无疑立即兴隆,一般凡人必然顶礼膜拜,求他画符念咒,降妖捉鬼,炼丹赐药,却病延年,够有多么得意?多么神气?谁知他连来三趟,无人能识,只把他当作一个跑江湖卖假药的穷道士,冷冷清清,不加理会,却又够有多么失意?多么丧气?常言说得好,酒入愁肠愁更愁,他若不是借酒烧愁,越喝越觉窝囊,越喝越觉蹙扭,请想既是仙人,饮些凡酒如何会醉?总算他是位怀才不遇的仙人,胸襟比较旷达,下面一句才写成‘朗吟飞过洞庭湖’,倘若换了位怀才不遇的凡人,一想不开难免会变作绝命诗,要写成‘长号跳入洞庭湖’了!”
  韩剑平举起酒杯一倾而尽,轩眉大笑道:“李兄,除了你这等绝世奇人之外,怎会有如此绝世奇论?韩剑平闻所未闻,钦服无比!”
  李玄怪笑说道:“故而古往今来对于岳阳楼的歌咏虽多,能博得我这怪老花子赞赏的,不是杜子美的五言绝唱,也不是范希文的两字关心,而只是一幅白描联语!”
  韩剑平含笑说道:“什么联语?李兄不妨念来,让小弟欣赏欣赏!”
  李玄摇摇葫芦,喝了两口,浓眉一挑,朗声吟道:“吕道人,太无聊,八百里大湖,飞过去,飞过来,一个神仙谁在眼? 范秀才,真多事,数十年光景,什么先?什么后?万方忧乐独关心!”
  韩剑平听得拍案赞道:“此联高超洒脱,确是白描圣品,应当为之浮一大白!”李玄苦笑说道:“韩老弟,你还要浮一大白?我这葫芦之中都快没有酒了!”
  韩剑平正待命人替他在葫芦之中灌满美酒,李玄忽然微一侧身,摇手笑道:“韩老弟,你少时再替我买酒,如今吕纯阳已到,快上岳阳楼了!”
  韩剑平因知李玄喜爱诙谐,遂含笑问道:“李兄,你等吕纯阳来则甚?是要请他画符念咒,还是要请他降妖捉鬼?”李玄摇头笑道:“都不对,我是穷极无聊,想学他一桩绝技!”
  韩剑平笑道:“李兄想学什么绝技?是他‘飞过洞庭湖’的身法?还是‘剑斩黄龙’的剑法?”李玄怪笑说道:“他度洞庭的身法、斩黄龙的剑法以及三戏白牡丹的风流解数,虽均极为高明,但学会之后,却对于我这一身褴褛之人,毫无帮助!”
  韩剑平听出对方语意,恍然笑道:“李兄是想学他的‘点石成金’手段?”
  李玄连连点头,纵声狂笑说道:“世人结交重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我若学会了吕纯阳的‘点石成金’手段,岂不可大摇大摆,吐气扬眉?不至于只有你这‘玉笛韩湘’才肯青眼独垂,不嫌我穷老肮脏,和我交友,请我吃酒!”说到此处,果自岳阳楼下缓步走上一位青袍道士。
  韩剑平闪目打量,只见这位道士神情潇洒出群,肩露剑柄,手持拂尘,五绺须飘动胸前,果然是一副传说中的纯阳仙人打扮!这青袍道士才一登楼,李玄便用铁拐点地,一瘸一跛地走过去,伸出一只污黑的右掌,陪笑说道:“道长,你发发慈悲,布施我老花子几个酒钱好么?”
  青袍道长目光在李玄的全身上下微一打量,伸手入怀,取了一锭黄金递过!韩剑平见那锭黄金足有十两,不禁含笑说道:“好大方的道长,好造化的花郎!” 李玄双眼一瞪,回头看了韩剑平一眼,怒声叫道:“你们这种酸秀才懂得什么?不要眼红!这锭金子分明是一文不值的假货!”
  青袍道士闻言一愕,手中拂尘微摆,向李玄扬眉问道:“老花儿,你怎知道这锭黄金是一文不值的假货?”
  李玄拄拐卓立,目注青袍道士,“哈哈”怪笑说道:“你看你这身打扮,既然想学吕纯阳,则定把真的黄金留着去嫖白牡丹,哪会如此慷慨大方地送给我老花子买酒喝?”
  青袍道士听得双眉方蹙,李玄又复叫道:“你不要皱眉头,瞪眼睛,李铁拐得道在先,总比吕纯阳的神通来得大些!我算得出你手中拂尘有多少马尾?你却猜不透我葫芦之内卖的什么?倘若不信,我便把这锭黄金弄开,揭破你的假仁假义!”
  话完,把那锭黄金脱手抛起,舒掌凌空微推,黄金便忽然变形,成了一团金球似的,向青袍道士当胸飞去!青袍道士接住金球,以一种奇异的眼光凝注李玄,冷然问道:“老花儿艺业不俗,你是不是‘蓝面魔君’呼延西手下的‘蛇丐’孙三?”
  李玄摇头笑道;“你猜错了,倘若按百家姓来排行,‘蛇丐’孙三应该是住在我的楼上!”
  青袍道士点头说道:“尊驾原来姓李!”
  李玄双目一瞪,指着手中的铁拐、酒葫芦,冷笑说道:“你是不是被白牡丹迷昏了头,怎么一到岳阳楼上便说醉话?冲我这几件随身法物,走遍天下,不用开口,谁也知道我应该姓李!”
  青袍道士目中神光微闪,哼了一声说道:“老花儿不必卖傻卖疯,你家道长看透你是‘蓝面魔君’呼延西的爪牙人物!”
  李玄点了点头,诡笑说道:“‘纯阳剑客’,算你识人,我家呼延魔君命我在此等候你来,代为传语,也请你于今夜三更去往君山附近的洞庭湖面一会!” 青袍道士扬眉朗笑说道:“请你回复你家魔君,就说任凭他摆下刀山剑树,安排了虎穴龙潭,我吕慕岩孤剑只身,三更赴约!”
  语音了处,道袍微飘,施展“移形换影”的上乘轻功,便自纵往岳阳楼下。
  韩剑平静观至此,方愕然发话问道:“李兄,你又在弄什么玄虚?我不相信以你这等人物,竟会是那‘蓝面魔君’呼延西的爪牙党羽?” 李玄“哈哈”笑道:“如今时已近午,这岳阳楼头即将游人如织,我们还是到洞庭湖上去作长谈的好!”
  韩剑平点头笑道:“小弟早想游湖,楼下并已雇好船只等待。”
  李玄怪笑说道:“韩老弟,你若想听我把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的故事讲得精彩一些,却须为我这条老酒虫多准备一些润喉助兴的美酒好菜!”
  韩剑平闻言一笑,两人下得岳阳楼,登上游船,容与在洞庭湖一碧连天的波光云影之内!李玄见舟中所备酒菜果极精美,遂手不离箸,杯不离口,旁若无人地一阵大吃大喝!韩剑平见他那副吃相委实太以难看,遂忍俊不禁地手持玉笛,转身凭栏远眺。
  李玄把杯中美酒饮完,怪笑问道:“韩老弟,你为何不饮酒了,是被我吃怕了么?” 韩剑平失笑说道:“舟中酒菜足够我们游湖三日所需,李兄尽管放量饮用!小弟是因这湖上景色太好,才暂时停杯展眺!”
  李玄目光一扫,扬眉问道:“老弟觉得这湖上景色有何好法?”
  韩剑平一扬手中玉笛,指着雄峙的岳阳楼影,隐约的君山黛色,以及湖上片片风帆,含笑说道:“胭脂三尺浪,螺黛一痕秋,船帆云外引,楼影浪中浮,这等景色,颇足开襟涤俗的呢!”
  李玄“哈哈”笑道:“韩老弟,你大概是初游洞庭,不知道要领略洞庭之美,必须夜游,尤其是有月的秋夜!我那古代同宗李太白便有一首诗儿,称扬这洞庭湖的秋夜景色!”
  韩剑平笑道:“是不是‘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李玄点头笑道:“落霞起蠡浦,凉月洞庭湖,烟迷云梦泽,晴望岳阳楼,确是此间绝情!老弟且等晚来欣赏,如今还是陪我喝些酒儿,听我讲故事吧!”
  韩剑平听得他要讲故事,遂回身就座,持壶先替李玄把杯中斟满,然后含笑问道:“李兄,你与九疑山白骨峡中那位‘蓝面魔君’呼延西,究竟有什么关系?”
  李玄一阵纵声狂笑,目注韩剑平,摇头说道:“韩老弟请放心,我与呼延老魔头毫无关系,这位‘蓝面魔君’倘若看见我老花子时,恐怕还要把眉峰皱上几皱?”
  韩剑平闻言笑道:“这样说来,李兄方才与那‘纯阳剑客’吕慕岩订约之事,只是—种开玩笑的性质罢了!”
  李玄摇手说道:“决非玩笑,我要准时赴约!”
  韩剑平被他弄得惑然不解地问道:“那‘蓝面魔君’呼延西来不来呢?” 李玄笑道:“呼延西哪里会来?我只是假借他的名义,骗骗那位冒牌的吕纯阳而已!”
  韩剑平扬眉问道:“李兄不会平白骗他,但不知此举含有什么深意?”
  李玄引杯就唇,一倾而尽,又挟了一块“东安鸡”,嚼得口沫四飞,怪声笑道:“李铁拐与吕纯阳同列八仙,我不忍看他堕落,才想略显神通,挽救他脱离苦海!”
  韩剑平失惊问道:“李兄这‘堕落’二字应作何解?”
  李玄微笑说道:“蓝面魔君’呼延西有位宠姬,名叫白牡丹,外号人称‘美人狐’!”韩剑平皱眉说道:“从这‘美人狐’的外号之上,便知此女极为淫媚可怕!”
  李玄笑道:“美人狐’之号虽然可怕,但白牡丹之名却极为可爱!尤其世俗间更流传着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一段故事,遂使那位‘纯阳剑客’吕慕岩几乎坠入无边孽海?”
  韩剑平失声问道:“莫非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竟与‘美人狐’白牡丹发生了暖昧?” 李玄又饮了半杯酒儿,摇头笑道:“暖昧倒还未曾发生,只是两人之间业已有了相当的感情!”
  韩剑平听得眉峰微聚,讶然说道:“小弟在岳阳楼头见那‘纯阳剑客’吕慕岩分明是位气宇轩昂的武林奇侠,怎会看得上‘美人狐’日牡丹那等淫娃荡妇?”
  孪玄微叹道:“我对这桩事儿曾经下过一番功夫,故而知道有三大原因!”韩剑平举杯笑道:“夜来之约尚早,小弟愿闻其详!”
  李玄面色一正,缓缓说道:“第一点原因是‘蓝面魔君’呼延西人既老丑凶暴,又有一妻二妾,‘美人狐’白牡丹对他难免有雨露不匀、牛粪鲜花之感?一旦遇见‘纯阳剑客’吕慕岩那样一位潇洒的英雄加以关注,自然容易动情!”
  韩剑平点头说道:“李兄分析入微,这第一点原因恐怕便是病源所在?”
  李玄伸手拈了一块熏鸡送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含笑说道:“第二点原因是那‘美人狐’白牡丹因性喜穿白,又复丽质天生,一向不施脂粉,尽管性情极为淫荡,但外表看去却宛如圣女,决无妖媚之气……”
  韩剑平俊目闪光,插口说道:“这叫心如蛇蝎,貌似莲花,是最可怕的一种女子!”
  李玄摇头笑道:“老弟说得不错,更可怕的是这‘美人狐’白牡丹久历情场,深娴擒纵韬略,知道对付‘纯阳剑客’吕慕岩这等侠士,欲速不达,只能用情,不能用媚,故而他们之间虽然见面四到五次,每次却均只若有情若无情的淡淡数语,决未有淫荡举措,但利用眼角眉梢所吐露出来的无穷哀怨,业已化成一面万丈情网,准备选择适当时机,把‘纯阳剑客’吕慕岩一网而获!”
  韩剑平摇头叹道:“这位‘美人狐’的攻心擒纵之术,着实厉害!”
  李玄目光微扫四外,继续说道:“第三点原因是世俗间相传古仙人吕纯阳曾经三戏白牡丹,加以度化!吕慕岩精‘纯阳剑法’,号‘纯阳剑客’,向以‘今世纯阳’自命,恰巧又遇上这位白牡丹,遂勾起豪兴,想试试自己有无效法古仙人从淤泥之内拔擢青莲的度世手段?”
  韩剑平听清经过,微起疑云,向李玄问道:“李兄,请恕小弟多疑,你对此事分析得如此精细,足见曾费苦心!但小弟在岳阳楼上却发现你与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竟系陌不相识!” 李玄“哈哈”笑道:“韩老弟,我虽与吕慕岩陌不相识,却已找了他好久,故而对他之事不得不特别关心!”
  韩剑平扬眉问道:“李兄要找‘纯阳剑客’吕慕岩作甚?”
  李玄翻着一双怪眼,目光炯炯地凝视韩剑平,以一种神秘的神情含笑说道:“韩老弟,我要找‘纯阳剑客’吕慕岩之故与你有关!”
  韩剑平莫名其妙,惑然瞠目问道:“李兄越说越发奇妙,怎会又与小弟有关了呢?” 李玄浓眉高挑,目光仰视长天,豪气如云地纵声狂笑答道:“因为我有一桩奇妙的设想,企图促成一桩古罕今无的武林盛事!”
  韩剑平被这“古罕今无的武林盛事”一语引起了莫大的兴趣,目注李玄,含笑问道:“李兄,你有什么奇妙的设想?韩剑平愿闻究竟!”
  李玄怪笑说道:“韩老弟,在我回答你这项问题之前,却想先问你两项问题!”
  韩剑平扬眉笑道:“李兄有何事见问?”
  李玄一面饮酒,一面笑道:“韩老弟请仔细想想,当世武林的黑道人物之内,以‘魔’为号的共有几人?”
  韩剑平屈指计道:“我们由‘方外三魔’算起,他们是‘神环魔僧’通化头陀,‘神剑魔道’顾凌霄,‘神拂魔尼’玉师太,加上眼前谈到的‘蓝面魔君’呼延西,以及明岁重阳在南海普陀称觞作寿的‘魔铃公主’诸葛飞琼,已经有五位之多!”
  李玄笑道:“韩老弟再想想看!”
  韩剑平微一寻思,含笑点头说道:“小弟想起来了,山东崂山的‘秘魔庄’中还有一位‘魔心秀士’古玉奇!”
  李玄点头笑道:“古玉奇确是一位难缠难惹的大魔头,但除此以外,似乎还有人以‘魔’为号?”
  韩剑平哦了一声,举杯微饮,并持箸挟了两枚“酥炸桃仁”,一面咀嚼,一面思索。
  李玄见他一时想不出来,遂微笑说道:“韩老弟,你曾否听说贵州苗岭火龙峒中,有一位胁生肉翼的怪人号称‘飞魔峒主’么?”
  韩剑平恍然笑道:“小弟曾经听说这位‘飞魔峒主’天生异禀,神力无穷,尤其那一双肉翼,不仅可助长轻功,凌空变化,翼上并藏有十二根霸道无伦的‘火龙毒羽’!”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忽又微一寻思,继续向李玄笑道:“李兄,提到这位‘飞魔峒主’,却使小弟又复想起一位与这凶苗颇有关系的以‘魔’为号之人尸!”
  李玄会意笑道:“韩老弟是否想起了那位‘逆天魔医’施不施?”’韩剑平蹙眉说道:“这施不施的医道之精,真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但他专爱逆天行事,不肯救治善人!据说‘飞魔峒主’的左胁肉翅曾为毒所伤,百药难医,性命呼吸,最后终以一斛明珠的代价求来这位‘逆天魔医’,果然名不虚传,着手回春,保全了‘飞魔峒主’性命,以及他双胁肉翅的天生异禀!”
  李玄听到此处,怪笑说道:“当世以‘魔’为号之人,大概已被我们说尽,前五后三,一共有八个人!”
  韩剑平微叹说道:“这八位魔头,个个功参造化,人人艺有专长,以致闹得武林之中无论南北东西,到处都一片混乱;弥漫着血腥气息!”
  李玄怪眼双翻,神光如电,轩眉笑道:“韩老弟,既然这八魔为患,我们应不应该设法降魔?”
  韩剑平笑道:“当然应该,李兄这样说法,大概对此已有锦囊妙计!” 李玄得意笑道:“我的想法,倘若能够实现?便是适才想说的成了一桩古罕今无的武林盛事!”
  韩剑平失笑说道:“李兄,请不要卖关子了,小弟急欲得知你有什么奇妙想法?”
  李玄怪笑说道:“我想以八仙降八魔!”
  韩剑平讶然问道:“八仙?”
  李玄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西上昆仑夸国舅,东游雁荡仰韩湘,加上我这‘铁拐酒仙’李太黑,不是已有现成的‘三仙’了么?倘若再能找到‘五仙’,凑成‘八仙会八魔’,岂不极为有趣?”
  韩剑平恍然笑道:“原来‘纯阳剑客’吕慕岩是李兄所找到的第四仙,难怪你对他这等关切?” 李玄摇头叹道:“我有了这种奇想以后,便东西南北到处奔波,但找到如今,却距离‘八仙’之数还差一半!”
  韩剑平想起一事,含笑说道:“李兄这种设想确有奇趣,小弟亦愿尽力相助!因为倘能如愿,则明岁九九重阳,前往普陀山参与‘群魔大会’之际,恰成了‘八仙过海’,不仅是古罕今无的武林盛事,也足为传誉千秋的武林佳话呢!”
  李玄苦笑说道:“八仙过海,固然有趣,但还差一位倒骑驴的张果老,一位千娇百媚的何仙姑,一位文秀俊逸的蓝采和,一位挺着大肚皮、手挥芭蕉扇的钟离权,却往哪里去找?” 韩剑平灵机一动,扬眉笑道:“李兄,我帮你想出一位来了!”
  李玄大喜问道:“韩老弟快说,我猜你如此风神俊逸,所交侠女必多,大概是想出何仙姑了吧?”韩剑平俊脸微红,摇头笑道:“李兄不要调侃小弟,我是想起这三湘地面有位武林奇人,姓张名太和,外号‘衡山隐叟’!”李玄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衡山隐叟’张太和不论武功身份均是适当人选,但听说他淡于世事,从不出山,何况又非镇日价手持渔鼓,倒骑青驴,并不太像世俗传说八仙中的张果老呢?”韩剑平失笑说道:“李兄怎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只要‘衡山隐叟’张太和应允共参盛举,我们便替他购置一副渔鼓简板,再买上一头青驴,不就可以把他改造得颇像一位张果老了么?” 李玄听得高兴万分,狂笑说道:“韩老弟,你真是旷代奇才,怎么想得出这改造妙法?我们今夜洞庭事了,便同上衡山回雁峰去设法改造张果老!此举若能成功,将来对于钟离权、蓝采和及何仙姑的人选,也就可以如法炮制!”
  韩剑平仿佛胸有成竹,含笑说道:“李兄,倘据小弟所料,那位‘衡山隐叟’张太和虽淡于世事,也必无甚困难便会被我们说动!”
  李玄问道;“韩老弟打算怎样对他动以说词?”
  韩剑平摇头笑道:“根本不必动以说词,因为李兄这桩设想极具奇趣,‘衡山隐叟’张太和听清我们的来意以后,定会见猎心喜,惠然首肯!”
  李玄闻言,想了一想,点头怪笑说道:“韩老弟这种推测极具见地,我们在同上衡山之际,索性备妥渔鼓简板及一头长耳公,先送给张太和,使他来个哭笑不得!”
  韩剑平微笑说道:“关于改造‘衡山隐叟’张太和一节便如此决定,但今夜李兄约那‘纯阳剑客’吕慕岩在君山左近的洞庭湖面相见,却打算怎样向他劝导?”
  李玄饮了半杯美酒,目光凝注在韩剑平那风神秀逸、翩翩奕世的脸庞之上,现出神秘的笑容说道:“韩老弟,在我与你于岳阳楼上不期而遇以前,我是想对那‘纯阳剑客’吕慕岩说明‘美人狐’白牡丹的淫荡本性,向他竭诚劝解,但如今既与你相遇,我却又变了主意!”
  韩剑平目光微扫湖上,见余霞散绮,暮霭微烘,时光已是黄昏,遂向舟子嘱咐缓缓转驶君山,并对那正在据案大嚼的“铁拐酒仙”
  李太黑含笑问道:“李兄,你改变了什么主意!”
  李玄怪笑答道:“我觉得言教不如身教,韩老弟以为如何?”
  韩剑平点头笑道:“身教当然要比言教来得切实多多,容易使对方深刻领悟,但韩剑平却弄不懂李兄为何在与小弟相遇之后方改变主意,并不知你打算怎样对那已被‘美人狐’白牡丹情丝所缚的‘纯阳剑客’吕慕岩加以身教?”
  李玄举起破袖,胡乱拭去嘴边酒痕菜汁,双扬浓眉,怪笑说道:“韩老弟,对于你这两项问题,我恰好可以并作一项答复!”
  韩剑平见他那副滑稽邋遢的神情,不由暗想这位“铁拐酒仙”
  委实可称风尘一绝!他一面有点忍俊不禁,一面向李玄含笑说道:“李兄请讲,小弟愿闻究竟?”
  李玄指着韩剑平,颇为得意地“哈哈”狂笑说道:“韩老弟,我是想用你作为对那‘纯阳剑客’吕慕岩的身教教材!”
  韩剑平愕然问道:“李兄又在说笑话了,韩剑平怎能作为身教教材?” 李玄狂笑答道:“韩老弟请想,我们今夜向‘纯阳剑客’吕慕岩说明‘美人狐’白牡丹是恶性重大的荡妇淫娃,无法使其变成浊水青莲,目慕岩肯不肯信?” 韩剑平微一沉吟,摇头说道:“吕慕岩一来先入为主,对‘美人狐’白牡丹有了良好印象,二来彼此生情,我们可能白费唇舌?”
  李玄点头笑道:“今夜不是可能白费唇舌,而是必定徒劳无功,但我们若能设法使吕慕岩亲眼看见白牡丹的妖淫本性,则根本无须多言,他也会从情海波涛之中,幡然自拔!”
  韩剑平听得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含笑说道:“李兄此计绝佳,但恐不太容易实现而已!”
  李玄纵声大笑说道:“容易,容易,只须准备神仙饵,哪怕鳌鱼不上钩!” 韩剑平恍若有觉,苦笑叫道:“李兄……”
  李玄根本不等他发话,便自得意笑道:“韩老弟,你如今大概业已明白我所说要把你作为对吕慕岩的身教教材之意,像你这般品貌风神,若再略加狡狯,扮成花花公子模样,与‘美人狐’白牡丹设法交结,她不原形毕露、要把你生吞活剥才怪!” 韩剑平剑眉深蹙,连摇双手,李玄又复笑道:“韩老弟,我不许你推托,韩湘子昔年曾经‘九度文公十度妻’,你这‘玉笛韩湘’,难道就不肯救那‘纯阳剑客’一救?”
  李玄说得冠冕堂皇,韩剑平无法推托,只好苦着脸儿笑道:“李兄,韩剑平不是不肯合作,也深知李兄此计确是拯救那‘纯阳剑客’吕慕岩脱出‘美人狐’白牡丹所张情网的极好良谋,但小弟一向颇惜羽毛,若叫我和那荡妇淫娃无限度地鬼混……”
  李玄“哈哈”太笑说道:“韩老弟放心,我怎会要你无限度地与那‘美人狐’白牡丹抵死缠绵?”
  韩剑平扬眉接口问道:“李兄要小弟作到什么程度?”
  李玄怪笑说道:“我只要老弟引逗得那‘美人狐’白牡丹情难自禁,欲与你同入罗帏,便可使一旁偷窥的‘纯阳剑客’吕慕岩噩梦立醒,决不要你们襄王神女,行雨行云,让李铁拐和吕洞宾大看风流秘戏!”
  韩剑平闻言,无可奈何地点头说道:“李兄既然有此限度,小弟为了拯救吕慕岩,及实现你那桩‘聚八仙斗八魔’的武林盛事,只好试入地狱,甘冒以身喂虎之险,而勉为其难的了!”
  李玄大喜笑道:“如今船近君山,时也入夜,韩老弟既已慨允,我们且到船头上看看那吕慕岩来了没有?”
  韩剑平含笑起立,与李玄走到船头,只见满湖月色,云波相映,一片空明,但除了自己所乘的这只游船之外,君山左近的湖面竟无其他船影?李玄咦了一声,皱眉说道:“吕慕岩向来不轻然诺,如今时虽未到三更,他也应该驾舟在这君山左近,容与徘徊才对!”
  韩剑平扬起手中玉笛,遥指水烟浓处,含笑说道:“也许吕慕岩的船在水烟之内,小弟且吹奏一曲‘迎宾引’,把他引来便了!”
  李玄抚掌笑道:“韩老弟欲以‘迎宾引’来接引吕洞宾,委实妙极,并使我这镇日只想喝酒吃肉、俗不可耐的老花子,也附庸风雅一番,听听老弟所奏的仙音法曲!”
  韩剑平微微一笑,便横笛就口,卓立船头,在明月清风之下,吹了一阙“迎宾引”!他素有“玉笛韩湘”之号,除了内功精纯,饮誉江湖之外,对于乐律一道自也颇擅风流,把这一阙“迎宾引”吹得如龙吟水,如雁叫云般,极为美妙悦耳!一阙“迎宾引”吹到尾声,笛音尚在若有若无、虚浮飘渺之际,果然自水烟之内冲出一叶扁舟,那位“纯阳剑客”吕慕岩在舟中站起身形,含笑赞道:“碧玉谁家奏,红桥有客停,清风吹一曲,明月悟三生!好高妙的笛韵仙音,但不知奏者何人,能许贫道拜识尊颜,一亲謦咳么?” 李玄闻言,发出一阵“哈哈”怪笑,扬声叫道:“吕牛鼻子,你掉什么文?发什么酸?你日间不是已在岳阳楼上见过我老花子了么?”
  “纯阳剑客”吕慕岩咦了一声,一式“孤鹤冲云”,身形高拔数丈,半空中张臂折腰,掉头下扑,宛如绝世飞仙从天而降般,轻飘飘地落足在李玄与韩剑平所乘的大船之上!吕慕岩目光微扫,瞥见韩剑平手中玉笛,遂冷笑一声,向李玄哂然说道:“老花子,你何必借人家的法曲仙音来装点自己的门面,我早就看出你是‘蓝面魔君’呼延西的心腹党羽,满脸横肉,一身俗气似的,哪里会有临风弄笛的这等雅骨?”
  李玄微皱眉头,苦笑说道:“吕牛鼻子,你可把我老花子骂得一文不值……”
  吕慕岩哼了一声,冷然接口说道:“你们这等为虎作伥的魑魅魍魉,本来就毫无价值,还不赶快叫那呼延西出来见我!”
  韩剑平看出吕慕岩风骨高峻,深恐李玄对他戏弄过份,少时不好下台,遂长揖为礼,含笑说道:“吕道长暂息雷霆,在下有礼!”
  吕慕岩单掌当胸,一打稽首,目光并炯然略注韩剑平,扬眉问道:“尊驾器宇翩翩,神采绝俗,难道也与这‘蓝面魔君’呼延西手下的老头儿会是一丘之貉?”
  韩剑平微笑问道:“道长怎知这位李兄是‘蓝面魔君’呼延西的手下?”
  吕慕岩脸上微红,皱眉答道:“他在一桩有关‘蓝面魔君’呼延西的事情之上,屡次对我暗暗跟踪形影,并于岳阳楼头自吐身份......” 韩剑平不等吕慕岩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吕道长莫要误会,这位李兄是位性好诙谐的风尘奇侠,他极为鄙视呼延西那等邪恶魔头,却对道长万分钦慕!”
  吕慕岩闻言,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略注李玄,再复转面向韩剑平问道:“贫道请教兄台的尊名上姓?”
  韩剑平微扬手中玉笛,含笑答道:“小弟韩剑平,蜗居雁阳,武林赠号‘玉笛韩湘’!”
  吕慕岩哦了一声,改容笑道:“西上昆仑夸国舅,东游雁荡仰韩湘!韩兄清名绝技,一代的大侠,贫道果未失眼!”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转身指着李玄,扬眉笑道:“老花子,常言道‘物以类聚’,又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能与韩剑平兄同舟游湖,贫道也不再怀疑你是呼延西的手下党羽了!”
  李玄闻言,赶紧向韩剑平深深一揖,苦着脸儿叫道:“韩相公,多谢你了,我这满脸横肉、一身俗气的肮脏老花子,总算是沾光不少!”
  韩剑平听得忍俊不禁,一面含笑请吕慕岩进舱饮酒,一面指着李玄说道:“吕道长,这位李兄,姓李名玄字太黑,江湖人称‘铁拐酒仙’!” “铁拐酒仙”四字,把正在用索系住小船的“纯阳剑客”吕慕岩听得大吃一惊,目注李玄,皱眉问道:“老花子,有位业已道成解脱的‘邋遢神丐’顾云章是你何人?”
  李玄怪笑说道:”邋遢神丐’顾云章是我师兄,故而我也有些邋里邋遢!”
  “纯阳剑客”吕慕岩苦笑说道:“先师‘一剑真人’昔年与‘邋遢神丐’顾云章顾老前辈是道义至交,情如兄弟,这样一来,我岂不还要叫你一声师叔么?” 李玄怪笑道:“吕牛鼻子,你不要怕会矮了一辈,我们各交各的,老花子借花献佛,先敬你三杯美酒!”这时三人业已进舱落坐,吕慕岩饮完李玄斟给自己的三杯敬酒,含笑叫道:“李师叔……”
  李玄怪眼双翻,接口说道:“我已说过各交各的,不许你再有这种称呼,你若看得起我老花子,便请与韩老弟般叫我一声李兄,否则,我就要拿出一些师叔的威风,赶你下船,任凭你去和那‘蓝面魔君’呼延西的宠姬‘美人狐’白牡丹鬼混,不再费尽苦心地想救你了!”
  吕慕岩无可奈何,只好红着脸儿,改口问道:“李……李兄想要救我?不知吕慕岩有何危机?” 李玄瞪眼说道:“你怎么没有危机?你已被狐狸精迷住,但等大欲一逞,元阳一失,多年苦修的:一些微薄道行便将归诸乌有!”
  吕慕岩苦笑说道,“李兄,你是不了解白牡丹姑娘的为人,才会有这等想法!” 李玄点头笑道:“你既这样说法,定对那‘美人狐’白牡丹已有相当了解,我愿意听听你对她的了解程度?”
  吕慕岩双眉一挑,目射神光说道:“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浊水青莲,昔年因中迷药,才被‘蓝面魔君’呼延西霸占,但此身虽辱,此志仍清,时时均盼望能有机缘逃出呼延西的魔掌之外!”
  李玄摇头说道:“吕老弟,我的看法与你不同!”
  吕慕岩问道:“何处不同?”
  李玄冷然答道:“不是何处不同,而是截然相反,我认为那‘美人狐’白牡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芙蓉其面,蛇蝎其心的淫娃荡妇!” 吕慕岩勃然色变说道:“李兄,你不应该毫无凭据地对她如此诬蔑!” 李玄笑道:“我怎么毫无凭据,前两次我亲眼见她刚刚与你分手,便又去找其他面首握雨携云,胡天胡地!”
  吕慕岩摇头说道:“我不能相信李兄这种片面之词,因为白牡丹每次与我见面,慢说不曾有过丝毫淫秽之行,也不曾有过丝毫淫秽之语!”
  李玄正色点头道:“这就叫‘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也正是白牡丹善于擒纵各种男子的厉害之处!”
  说完,饮了一杯美酒,又向吕慕岩正色说道:“我知道白牡丹由于外表上毫无妖淫气息,再复工于心计,可能使你对她印象极深,不会轻易听信我的逆耳忠言,故而想和你打个赌儿!”
  吕慕岩扬眉问道:“什么赌题?什么赌注?”
  李玄笑道:“你我及韩剑平老弟三人同赴九疑山,或是明闯,或是暗入‘蓝面魔君’呼延西的魔宫,设法求证‘美人狐’白牡丹的品格,看她究竟是有心自拔的武林奇女?抑是伪作清高的淫娃荡妇?”
  吕慕岩目闪神光,赞同说道:“这个法儿极好,我早就想闯‘九疑魔宫’,但嫌一剑孤身,形势太弱,如今三人同去,简直再妙不过,我赌白牡丹是众浊独清、洁身自好的武林奇女!”
  李玄笑道:“你赌她是武林奇女,我自然赌她是淫娃荡妇!”
  吕慕岩脸上充满一种自信的神色,向李玄问道:“赌题已定,我们拿什么作为赌注?” 李玄纵声笑道:“倘若是你获胜,我和韩剑平老弟便合力帮你扫荡‘九疑魔宫’,诛除‘蓝面魔君’呼延西,援救白牡丹脱离苦海,使你们得趁心愿!”
  吕慕岩大喜说道;“妙极,妙极,倘若白牡丹真如李兄所说,是行为秽恶的荡妇淫娃,我便把她一剑诛却!”
  李玄摇手笑道:“不必如此,白牡丹纵有淫行,并无死罪!”
  吕慕岩目注李玄问道:“李兄要我怎样?”
  李玄笑道:“我们既有此行,若不能诛除呼延西,也要把他那藏污纳垢、久为湘南武林大害的‘九疑魔宫’闹个天翻地覆,关于白牡丹方面,她若原形毕现,我并不要你杀她,只要你识透真情,跳出孽网,从此把她撇开,和我们共同实现一桩武林盛事!”
  吕慕岩含笑问道:“什么武林盛事?”
  李玄遂把自己所设想的“聚八仙斗八魔”之事,向这位“纯阳剑客”细说一遍,吕慕岩听得也自眉飞色舞,鼓掌大笑说道:“李兄真是妙想天开,这‘聚八仙斗八魔’之事,着实有趣,只不过‘八魔’已属现成,‘八仙’却还要煞费苦心,慢慢寻找!”
  韩剑平呷了一口美酒,含笑说道:“八仙已差不多了,李铁拐、吕纯阳、曹国舅、韩湘子早就现成的,张果老亦已有了着落,只差钟离权、蓝采和及何仙姑了!”
  吕慕岩闻言,向韩剑平微笑说道:“韩老弟,我有桩事儿一直久所悬疑,如今正好向你请教请教一些问题如何!”
  韩剑平笑道:“吕兄有何事见问?不必如此客气!”
  吕慕岩扬眉笑道:“昆仑处士”曹长吉并非当朝皇亲,怎会有‘国舅’之号?韩老弟是‘雁荡韩湘’,向与这位‘昆仑国舅’齐名,知不知道其中究竟?”
  韩剑乎点头笑道:“曹长吉与小弟私交颇笃,其人极有风趣,他这‘国舅’之称倒是半丝不假、名副其实!”
  吕慕岩哦了一声,诧然问道:“难道‘昆仑处士’曹长吉当真有姊妹是天子后妃?”
  韩剑平忍俊不禁地失笑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曹长吉只有一位姊姊嫁给西昆仑山中的陶姓隐士,生下一子,起名‘国器’,他遂自称‘国舅’!”
  李玄听得纵声怪笑说道:“这位‘昆仑处士’曹长吉确实风趣可爱,若非韩老弟加以解释,我也决想不到他誉满武林的‘国舅’二字的来历,只是‘陶国器的舅舅’之意而已!”
  韩剑平目光微瞥船外的湖中月色及天上蟾华,向李玄笑道:“李兄,我们既欲探‘九疑魔宫’,最好立即动身,因为倘若想在‘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的双十芳辰大宴之际给她来个‘八仙上寿’的礼仪,还必须要于明年九九重阳以前改造好张果老,以及寻着钟离权、蓝采和及何仙姑!”
  李玄狂笑说道:“韩老弟,我们立刻就走,你且早作准备,把道心坚强一些,才好去往‘脂粉地狱’之中闯荡一番!”
  吕慕岩讶然问道:“李兄,我们不是要去‘蓝面魔君’呼延西的‘九疑魔宫’,你为何又请韩老弟准备闯荡什么‘脂粉地狱’?”
  李玄怪眼双翻,诡笑说道:“吕老弟,你还要问,韩老弟就是为了你才奋发无畏精神,拼着以身啖魔,甘心下地狱的呢!” 韩剑平俊脸发烧,吕慕岩却越发听得莫明其妙?李玄又是一阵“哈哈”狂笑,把要借重韩剑平的翩翩风采,作为对“美人狐”白牡丹的“试金石”之计说出!吕慕岩听完,虽对李玄、韩剑平等两位武林奇侠的盛意情深觉感激,但仍不肯相信自己认为圣女似的白牡丹竟会如李玄所说的那般淫荡无耻!三人计议既定,遂离开洞庭,结伴而行,直奔三湘武林人物视如鬼域的“九疑魔宫”而去。
  由洞庭湖至九疑山虽有数百里路途,但在“铁拐酒仙”李玄等如此身负绝艺的武林高手看来,却根本宛如户庭之地,毫不足道!他们是选在一个黄昏时分抵达九疑山,恰巧遇上“蓝面魔君”
  呼延西在大张盛宴,为他另外一个宠妾“毒手西施”施小萍庆贺生子弥月之喜!呼延西之妻及“美人狐”白牡丹均无所出,如今“毒手西施”施小萍居然替他生了一个白胖儿子,怎不把这位“蓝面魔君”高兴得喜心翻倒,摆设盛大的弥月喜酒,开放“九疑魔宫”,柬邀三湘左近的黑白两道人物赴宴称贺!李玄发现“九疑魔宫”之中笙歌如沸,灯光如海,自然微觉诧异,但细一探听得知就里以后,不禁向韩剑平、吕慕岩怪笑说道:“两位老弟,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既撞上老魔头为他儿子请客,则不仅可以毫不费事地进入‘九疑魔宫’,并可大快朵颐,猛吃猛喝一顿!”
  韩剑平失笑说道:“李兄委实馋得可怜,一见有吃有喝,便大为高兴!”
  李玄双眼一瞪,扬眉叫道:“这是当然之理,我身为穷要饭的,镇日餐风宿露,忍渴熬饥,怎能比得上你这裘马翩翩、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
  韩剑平摇头笑道:“李兄,你不要光想白吃白喝,我们若赴‘蓝面魔君’呼延西之子的弥月之喜,还得送份礼呢?”
  李玄目光凝注在韩剑平的俊脸之上,神情诡异地“哈哈”大笑说道:“韩老弟不要发愁,我们有不必破费半文,即可赠送给‘蓝面魔君’呼延西的一份绝世礼物!”
  韩剑乎向以聪明自负,但如今却猜不出李玄语意所指,微一思忖,含笑问道:“李兄想送呼延西什么礼物?”
  李玄指着自己那副滑稽脸庞,怪笑说道:“韩老弟,我如此一表人材,配送礼么?这名礼差,只有由你来做了!”
  吕慕岩也听得讶然问道:“李兄,你究竟想送呼延老魔头一件什么礼物?小弟从来不曾听说过送礼的礼差还非要一表人材不可!”
  李玄目注韩剑平,微笑说道:“韩老弟,假如我们所料不错,那。
  ‘美人狐’白牡丹若想吞吃你这钓鳌香饵之际,便不妨将计就计,以假成真,送一项绿帽子给‘蓝面魔君’呼延西戴戴,岂不是不费半文钱的绝佳贺礼!”
  韩剑平皱眉说道:“李兄满口胡说,真正该打!”
  李玄怪眼一翻,狂笑说道:“怎么该打!韩老弟与吕老弟不妨想想,若在‘蓝面魔君’呼延西那副尊容之上再戴上一顶绿帽子,够有多么受看?何况韩老弟功力湛深,极可能一箭铭勋,蓝田种玉,则明年此日,我们岂不是还可依样葫芦地再来‘九疑魔宫’,叨扰呼延西一席向韩老弟的酬功盛宴么?”
  这位“铁拐酒仙”李太黑,滑稽突梯,妙语如珠,简直把“玉笛韩湘”韩剑平调侃得俊脸通红,连连摇头,苦笑不止!慕岩见韩剑平委实太窘,遂设法岔开话头,替他解围,并自身边取出一副人皮面具,含笑说道:“李兄与韩老弟无妨以本来面目进入‘九疑魔宫’,但吕慕岩却要借重这副人皮面具,方较稳妥!”
  李玄应声大笑说道:“当然,当然,你吕老弟的身份特殊,可以算是‘美人狐’白牡丹的准姘头,倘若不掩本相,大摇大摆地入席,则不仅使白牡丹有所避忌,不便对韩老弟施展勾魂伎俩、使她现出狐狸尾巴!万一机关浅漏,还要提防那‘蓝面魔君’呼延西会准备一锅滚醋,把你和白牡丹浸在锅中,煮成一对‘醋溜鸳鸯’呢!”
  吕慕岩知道李玄诙谐成性,词锋犀利,令人无法招架,遂装作未闻地戴上人皮面具!他虽未改换道装,但面具一戴,已非先前那等仙风道骨的出尘风神,而变成一位浓眉紫面的粗豪道士! 李玄见状笑道:“吕老弟形貌既变,‘纯阳剑客’吕慕岩七字,自然也应暂时藏起,要换上一个名号才好!”
  韩剑平笑道:“名号必须适合身份,匆促之间倒还不太容易想呢!”
  李玄双眉一轩,“哈哈”笑道:“容易,容易,我已经有了腹稿,吕老弟可以暂时叫做‘紫面天尊’逍遥子!”
  韩剑平看了吕慕岩一眼,微笑说道:“吕兄如今这副形相,‘紫面天尊’四字倒是名副其实,也可与‘蓝面魔君’辉映成趣!但‘逍遥子’是何含意,却非韩剑平可测高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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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安排香饵钓天狐
  李玄怪笑道:“韩老弟,亏你还是满腹经纶,文通武达,竟连我为吕老弟命名‘逍遥子’三字的意义都猜测不透么?”
  韩剑平摇手笑道:“井蛙不足窥天象,一管安能识豹斑?韩剑平道行还很浅,猜不透李兄的袖内神机,腹中妙旨!”
  李玄’哈哈”笑道:“我又不是真的八洞神仙中的李铁拐,有什么神机妙旨?这替吕老弟临时命名‘逍遥子’三字之意,只是自尊武林豪侠品格,表示明人不作暗事而已!”
  吕慕岩长叹一声说道:“李兄,我看你的举措言行简直比真正的李铁拐更富仙机,令人无法捉摸!”
  李玄的怪笑问道:“吕老弟,你难道忘了我们在洞庭湖上所立赌约?‘美人狐’白牡丹不是所料的淫娃荡妇,则我们是否是援救她脱离‘蓝面魔君’呼延西掌握,与你互谐素愿?”
  吕慕岩觉得不便答复,只是点了点头!李玄扬眉笑道:“这就对了,‘逍遥子’三字是采花大盗的惯用名称,等于告知‘蓝面魔魔君’呼延西,你进入‘九疑魔宫’之意,是要逾其东墙,搂其爱妻!倘若他再蠢然如牛,不加戒备,则将来发现红拂已随李靖去,绿冠留赠丑魔君之际,定必恍然顿悟,只好怪他自己糊涂,不能再怪我们明人作了暗事的了!”
  吕慕岩听得无话可答,只好以一种尴尬透顶的神情,与韩剑平相视苦笑!
  李玄见他们这等神色,不禁一摸腹部,失笑说道:“两位老弟,我们不要在此地哕嗦了!倘若去得太迟,好东西被人吃光,岂不是令我老花子空咽馋液,终身抱憾?”话音方了,双肩略晃,便自宛若一只巨大神鹰般的冲天飞起数丈,直向“九疑魔宫”的宫门扑了过去!
  韩剑平、吕慕岩见李玄说走便走,也只好双双现身,随后赶去!
  “蓝面魔君”呼延西派在“九疑魔宫”之外接待宾客的人员,均是绿林健者,因见“铁拐酒仙”李玄虽然衣着褴褛,但身法来势却极矫捷惊人,遂依然不敢怠慢,由一位叫“万胜神刀”伍大辉的主持接待之人抢前几步,抱拳笑道:“尊驾是远道宠临,为我家呼延魔君庆贺得子弥月之喜的么?”
  李玄双眼一瞪,佯怒叫道:“你们这种小魔崽子,简直不懂规矩!既然知道我老人家是远道宠临,怎不快去叫那呼延西老魔头,亲自出来接我?”
  “万胜神刀”伍大辉久走江湖,眼光自然不弱,他从李玄的神情语气之上,看出这位老花子迥异凡俗,定然身怀绝学,大有来头!遂满脸陪笑地恭身说道:“我家呼延魔君正在‘龙虎堂’上接待宾客,尊驾请告以名号,伍大辉自当传禀魔君出迎!”
  原来,今日不仅三湘黑道中人几乎到齐,便连白道方面,因想借机略探“九疑魔宫”虚实,也来了两三位不俗好手.
  “蓝面魔君”呼延西遂分别设宴,一般人物,只由手下群豪加以款待,必须武功精强或是名头高大的特殊上客,才有资格被他延入“龙虎堂”内,与呼延西、白牡丹、施小萍等同席。
  如今,“铁拐酒仙”李玄见“万胜神刀”伍大辉询问自己的名号,遂指着随后走来的“纯阳剑客”吕慕岩、“玉笛韩湘”韩剑平,“哈哈”大笑答道:“伍当家的,你去告诉呼延西,就说‘紫面天尊’逍遥子、铁拐酒仙’李太黑及‘玉笛韩湘’韩剑平路过九疑山,闻知他老来得子,遂登门讨杯喜酒喝喝!”
  “万胜神刀”伍大辉对于逍遥子、李太黑虽觉陌生,却知“玉笛韩湘”韩剑平是名震当今的一流人物,遂赶紧一面恭身含笑,肃客入宫,一面派人飞报“蓝面魔君”呼延西知晓。哪消片刻,来人便即回报,魔君正陪生客,不便分身,由“美人狐”白姨娘代表魔君迎迓!
  韩剑平见“蓝面魔君”呼延西闻报自己的名号以后,仍未亲自出迎,不禁剑眉微轩,目射神光,暗恼这湘南巨憨态度方面委实太以狂妄!
  李玄见状,遂向韩剑平低声笑道:“韩老弟,常言说得好‘无巧不成书’,又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想钓鳌鱼,鳌鱼便来,你可得好好发挥你这香饵的威力!呼延西老魔头猖狂骄妄,非送顶绿帽子给他,压压他的气焰不可!”韩剑平尚未答话,前面一座高大玲珑的假山之后,便已传来一阵银铃似的脆笑,有个女子高声娇滴滴的说道:“西上昆仑夸国舅,东游雁荡仰韩湘!这是哪一阵风儿,居然能把浙东大侠吹降我这九疑山内?”语音方了,韩剑平便觉眼前一亮,自假山石后,莲步姗姗地转出一位风姿绝代的素衣佳人!这位“美人狐”白牡丹性爱穿白,今日“九疑魔宫”之内,虽然喜宴宏张,她却仍是一身素服,只在云鬓之上戴了一朵小红花,略表吉意!眉似远山山点翠,目如秋水水含情,修短适中娇滴滴,浓纤合度俏生生!确实不仅美拟天人,并不带半丝妖媚,恍如浊水青莲,瑶池玉女,真把初次与她见面的“玉笛韩湘”韩剑平看得暗暗称奇,几乎要与“纯阳剑客”吕慕岩的看法一致,把“铁拐酒仙”李玄的论调完全推翻! 白牡丹自然也为韩剑平的绝世风神所醉,为李玄的奇古貌相所惊,但她仍然对“纯阳剑客”吕慕岩特别注意地多看了几眼!因为吕慕岩虽然戴了一副紫面粗眉的人皮面具掩却本来形相,但身材举措,仍使“美人狐”白牡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韩剑平何等机警?见白牡丹对吕慕岩特别注意,深恐她看出破绽,赶紧设法打岔,抱拳长揖,含笑说道:“韩剑平等路过九疑山,得悉呼延魔君获麟弥月,遂来贺喜,何敢劳动夫人出迎?尚望见恕冒昧之罪!”
  白牡丹敛衽还礼,微笑说道:“韩大侠神功清誉,久震江湖,今日突然光临,实足使九疑山为之生色!我家魔君因有生客在座,特命贱妾代迎,并请韩大侠恕其失礼,这两位想是逍遥道长及铁拐酒仙,贱妾敬为引路,请到‘龙虎堂’中待酒!”话完,便即含笑转身,引领着韩剑平等绕过假山,向那巍峨高大、灯火辉煌的“龙虎堂”缓步走去。
  韩剑平心中暗想,这位“美人狐”白牡丹分明是位气质高华、谈吐大方、周旋中节的罕见佳人!“铁拐酒仙”李玄为何偏要认定她是位荒淫荡妇? 李玄见了韩剑平脸上的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暗以“蚁语传声”的功力向“纯阳剑客”吕慕岩耳边说道:“吕老弟,哪个姐儿不爱俏?那个哥儿不多情?这位‘美人狐’白牡丹天生媚骨,太会迷人了,从韩老弟的神情看来,显然对她的印象不坏!故而我忽有预感似觉今天之事要糟,准备金钩临大海,反被鳌鱼吞钓竿,不但你的靴腰子可能被割,连‘蓝面魔君’呼延西的那顶绿帽子也戴定了十之八九的呢?”吕慕岩真拿这位明是自己师叔身份、却硬要降低一辈的李大哥毫无办法,只好蹙眉苦笑!这时,业已走到“龙虎堂”阶下,只见堂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豹眼虬髯、面如蓝靛的黄袍老叟,老叟身后,侍立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劲装俊俏少年!不问可知,这位黄袍老叟定然便是“九疑魔宫”的主人、声势极大的湘南巨寇“蓝面魔君”呼延西!呼延西豹眼圆睁,目光如炬地一扫来人,向韩剑平微抱双拳,“哈哈”大笑说道:“韩大侠,呼延西真想不到以你这等人物,竟会宠降‘九疑魔宫’?呼延西因有客在座,还望见恕失迎欠礼之罪!”
  韩剑平见这“蓝面魔君”呼延西只向自己一人招呼,生恐李玄、吕慕岩二人心中不满,遂抱拳答礼,微笑说道:“呼延魔君,韩剑平等.....”话方至此,“铁拐酒仙”李玄便一阵“哼哼”怪笑,截断韩剑平的话头,冷然说道:“韩老弟请你把那个‘韩剑平等’的‘等’字取消,我们这种游方道士,讨饭花郎,根本不配与你这以‘玉笛韩湘’美号名满江湖的大侠并称,更根本不会被威震三湘、目高于顶的呼延魔君看在眼内!”这几句话儿,听得“蓝面魔君”呼延西那张丑怪的蓝脸之上立即神色略变!他变色之故,不是对李玄的言语讥讽生怒,而是对这“铁拐酒仙”的高明武学吃惊!原来,“铁拐酒仙”李玄知道倘想被“蓝面魔君”呼延西礼若上宾,好好享受一顿吃喝,便必须略显神通,先声夺人地给对方一些颜色看看!故而,他这几句话儿,是暗凝“先天罡气”说出,以“传音入密”的功力专向“蓝面魔君”呼延西施为!旁人听来,只觉语意讥嘲,词锋尖刻,呼延西则感受特异,宛如一连串的晴天霹雳暴响耳边,直震得自己有点魂魄摇摇,心神悸悸!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蓝面魔君”呼延西心惊对方的无形罡气之强,立即向“铁拐酒仙”李玄改容笑道:“呼延西因久仰‘玉笛韩湘’盛誉,才向韩兄先打招呼,以至冷落贵宾,有所失礼,尊驾及这位道长上姓高名?尚请赐教!”李玄“哈哈”一笑,正待答话时,那位“美人狐”白牡丹业已含笑答道:“这两位是‘铁拐酒仙’李玄及‘紫面天尊’逍遥子!”李玄因潜心绝艺,近年来才开始在江湖走动,吕慕岩又是化名,故使“蓝面魔君”呼延西觉得“铁拐酒仙”及“紫面天尊”之号,颇为陌生,似乎从未听过?但呼延西身为当世武林的一方霸王,知道这一丐一道既与“玉笛韩湘”韩剑平同来,又对自己炫技,必然也是身负奇学的江湖异人,遂连称“久仰”,把三位来客让进“龙虎堂”内!韩剑平一进“龙虎堂”,便见堂中一席盛筵之上已先坐有三人。
  一人面形如猿,身材又矮又瘦,但双目精芒却不时流射,显然内功颇佳,年龄约在五十上下?一人是五十来岁的青衫老叟,相貌清癯,风采不俗,只是嫌脸色死板板的毫无笑容,神情极为冷傲!另外一人,则是位蓝衣书生,鼻如悬胆,目如朗星,不仅英俊之处几乎不逊于“玉笛韩湘”,连年龄方面也似与他仿佛?“蓝面魔君”呼延西揖客入座,但却未为这先来三人及后来三人互相引介!其中蓝衣书生首先向韩剑平等点头含笑,猿形怪客也把嘴角微掀,只有那青衫老叟竟狂妄得连眼皮都不曾动上一动!“美人狐”白牡丹则周旋四座,谈笑风生,只是似有意似无意地特别向“玉笛韩湘”韩剑平及那蓝衣书生多敬了两杯美酒!
  “纯阳剑客”吕慕岩是特为视察她真实本性而来,见状之下,不禁心中一冷!李玄乘着“蓝面魔君”呼延西向自己举杯之际,“哈哈”怪笑说道:“呼延魔君,我们今日是特来贺你儿子弥月之喜,却为何不见那位定然天生蓝脸的小魔君呢?”呼延西业已领教过这“铁拐酒仙”的犀利词锋,遂不敢与他多缠,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李兄真爱说笑,我那儿子不像你我这样一副吓得煞人的尊容,他倒生得眉秀目清,粉妆玉琢!”说到此处,回头向侍立身后的劲装俊俏少年笑道;“柳英图,你去请你三师母把婴儿抱到这‘龙虎堂’中,拜见诸位嘉宾贵客!”那名叫柳英图的劲装俊俏少年闻言正待转身,忽听有人叫了一声:“且慢!”这声“且慢”,竟是出于那位神色极为冷傲的青衫老叟之口!
  柳英图居然对这青衫老叟极为恭谨,闻声止步,含笑问道:“师叔有何吩咐?”青衫老叟两道淡漠的目光略瞥“铁拐酒仙”李玄,向柳英图冷然说道:“柳英图,你先问问要见婴儿的武林宾客,有没有准备好给婴儿的见面礼物?”柳英图觉得这种问话有点不便启齿,不禁俊眉微蹙,向师傅“蓝面魔君”呼延西偷偷看了一眼!呼延西“哈哈”一笑,正待发话为爱徒解围,“铁拐酒仙”李玄业已指着韩剑平,向柳英图怪笑说:“柳老弟,你尽管放心前去,我老花子虽穷,拿不出什么至宝奇药,但我们这位公子哥儿却准备了一件有钱难买的极为高贵的礼物,送给你师傅呢!”柳英图如释重负,抱拳转身,便向后堂走去!呼延西对韩剑平一举手中酒杯,含笑说道:“韩大侠宠降九疑,已使小儿弥月之宴平添光彩,千万不必再赐礼物!”韩剑平方待答话,那位最爱诙谐玩世的“铁拐酒仙”李玄又自抢先开口,向那位“美人狐”白牡丹怪笑说道:“白夫人,你劝劝呼延魔君,不要推却我这位韩老弟的美意,并最好由你代收礼物!因为这件东西确极珍贵,说不定会使呼延魔君接受之余,高兴得明年再请我们照样吃上一顿!”
  李玄的话中隐意,除了“玉笛韩湘”韩剑平、“纯阳剑客”吕慕岩外,无人能够领悟!吕慕岩闻言之下,默默皱眉,韩剑平却向这当面损人的“铁拐酒仙”狠狠白了眼!这时,那位身材瘦削的猿形之人,忽对韩剑平扬眉笑道:“这件礼物既然如此珍贵,韩兄何不取出,让我们一同瞻仰瞻仰?”
  韩剑平奇窘难答,仍由李玄堆着满脸嘻嘻怪笑说道:“这件东西过份珍贵,决不能示诸外人!但尊驾若是有兴趣,却无妨猜上—猜!”猿形瘦人对于李玄之语颇感兴趣,应声笑道:“猜猜也好,但金玉奇珍、武林异宝及衣食所用等物,未免种类太多,总得有个范围才比较容易着想!”李玄点头笑道:“给你一个范围也好,这是一件能使收受人窝心透顶,并大张酒宴,向宾客夸耀之物!”韩剑平听得哭笑不得,真想凝气弹指,把这言语中越来越露骨的“铁拐酒仙”李玄点了哑穴,使他不再开口!”如今席上诸人,神情各异!“蓝面魔君”呼延西,猿形瘦人,甚至那位冷傲绝伦的青衫老叟,都对李玄所说惊奇莫解,暗自思索!“美人狐”白牡丹则先也眉头微聚,似在思忖?忽然神色一变眼角眉梢隐现春色,两道不时扫视韩剑平的秋波之中,也添了一种水汪汪的风情韵致!
  “纯阳剑客”吕慕岩则冷眼旁观,心神微震,他看出“美人狐”白牡丹似已猜透几分端倪?但她不仅不怒,反而暗向韩剑平眉目传情,正如李玄所料,是位骚在骨子里的淫娃荡妇的模样!这种微妙局面,突被一桩出人意料的趣事打破,跟着便在这酒席之间引起了一阵纷乱!这桩出人意料的趣事,是那位与青衫老叟邻座的蓝衣书生忽然忍俊不住,把刚刚才入口的一杯美酒狂笑喷出。青衫老者自然首先蒙受这无妄飞灾,除了头脸部位及时避开之外,全身上下,都被这一阵奇香酒雨喷了个淋漓尽致!猿形瘦人也沾着一些余光,目注那蓝衣书生,似乎既想发作,又有些不敢发作地紧皱双眉,连连苦笑!青衫老叟惊定怒生,勃然起立,正待发话叱责,那蓝衣书生却已赶紧取出一方丝巾,一面替青衫老叟及猿形瘦人拂拭,一面陪笑说道:“两位恕我失礼,蓝启明是因忽然触动灵机,猜出这位韩兄要送给呼延魔君的礼物是件什么东西?才奇趣难禁地有所得罪!”韩剑平闻言一惊,暗想李玄语中含意倘若真被这位蓝衣书生猜对说出,岂不要使“蓝面魔君”呼延西愤无可遏地立即拂案而起,反颜相向?
  那青衫老叟可能因对李玄所说不解,心中充满怀疑,急欲得知究竟?故而闻言之下,竟暂抑怒气,向那自称蓝启明的蓝衣书生扬眉问道:“蓝老弟,你猜着了吗?是件什么东西,竟具有如此特殊奇趣的地方?”蓝启明以两道精光炯炯的朗澈眼神略注韩剑平,失笑答道“施朋友,你也是当世武林中聪明绝顶的旷代奇客,只要你从此物不能示诸外人,及呼延魔君接受之余,说不定会高兴得明年再请我们照样吃上一顿等两点之上,试加参详,便不难获得骊珠,捧腹狂笑!”---韩剑平听蓝启明向青衫老叟如此一加提示,便知果已被他识透机密,遂赶紧向这蓝衣书生微施眼色,并在桌下轻轻对他的脚儿碰了两碰,表示请其莫加说破!蓝启明似乎会意地自俊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的笑容,看了韩剑平两眼,正欲扬眉发话,那“美人狐”白牡丹却已向“蓝面魔君”呼延西含笑说道:“魔君,你怎么不替同席诸位武林高朋引介一番?他们彼此不知姓氏,谈起话来颇有不便!”这两句话儿轻轻巧巧,便把当前窘迫的局面缓松,韩剑平心内一宽,就势对“铁拐酒仙”李玄以目示意,要他千万莫再乱开玩笑!
  “蓝面魔君”呼延西何尝不感觉到席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但却猜不透其中究竟,只好顺着“美人狐”白牡丹的话儿一阵“哈哈”大笑,首先手指那猿形瘦人,向李玄、吕慕岩、韩剑平等三人说道:“这位卫远谋兄,外号人称‘九剑猿公’,是岭南道上威震一方的武林豪客!”韩剑平听了“九剑猿公”卫远谋的名号,知道此人擅用雌雄短剑,另外练有七柄淬毒月牙刀,是百粤之间的成名巨寇!
  呼延西指着蓝衣书生,继续笑道:“这位蓝启明老弟,来历更属不凡,他是昔年‘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唯一衣钵传人!”李玄、吕慕岩及韩剑平三人,想不到这位名叫蓝启明、风神秀朗的蓝衣书生,竟是业已死去的一代凶人、“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门下弟子?
  呼延西再复指着青衫老叟,扬眉笑道:“这位施不施兄,与呼延西是郎舅至亲,‘逆天魔医’四个字,在当代武林之中是无人不晓,响当当的字号!”韩剑平等这才心头雪亮,原来同席而坐的这位神情狂傲的青衫老叟,就是“八魔”之中的“逆天魔医”施不施!呼延西与他既系郎舅,则“毒手西施”施小萍定然便是施不施的妹子!呼延西引介了先来三人,自然又把韩剑平等的名号向“逆天魔医”施不施等说了一遍。“逆天魔医”施不施果然性情极怪,狂傲无伦,连听了“玉笛韩湘”韩剑平这等大名,也不过只是把头微微一点,满面爱理不理的神色!引介既毕,“蓝面魔君”呼延西的那位心爱弟子柳英图便走入“龙虎堂”中,向他恭身报道:“三师母到!”“毒手西施”施小萍虽是妾侍身份,但一来生子为贵,二来她与“美人狐”白牡丹,均获“蓝面魔君”呼延西宠爱,两人协同掌管“九疑魔宫”,根本代替了呼延西那年岁已高、万事不问的原配夫人的地位,三来又有“逆天魔医”施不施这样一位哥哥,故而平素间便已树立阃威,致使呼延西对她有些低头,何况如今又是她爱子弥月的喜宴?呼延西自然在听得柳英图报告以后,便立即起身迎接。“美人狐”白牡丹微微一笑,目光略瞥韩剑平,也自盈盈起立,随同呼延西一齐迎接“毒手西施”施小萍,但韩剑平眼快心灵,却已看出她在笑意之中,隐隐含有一种薄愁幽怨!施小萍转出屏风,果然又是一位容光艳丽的美人胎子!但她眉目之间含有妖冶狠辣的神色,不像“美人狐”白牡丹那等有出尘的气质!她身边随着一名俊婢,俊婢手中则抱着那锦装玉裹的弥月婴儿!施小萍眼波流转,先向堂中宾客略为含笑点头,然后叫了一声“哥哥”,走到“逆天魔医”施不施的身侧!“逆天魔医”施不施暂时竟不与施小萍招呼,目光冷注“铁拐酒仙”李玄,沉声说道:“婴儿业已出堂见客,李朋友的见面礼呢?”李玄“哈哈”一笑,正待答话,那位身着蓝衫、风神潇洒的蓝启明,却已抢先向“蓝面魔君”呼延西含笑说道:“呼延魔君,你这‘九疑魔宫’之内,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定然并不希罕我们这些风尘游客的一点菲薄贺礼!不如由同席各位,每人显露一手功夫,留作纪念,才不失武林人物的本色!”“蓝面魔君”呼延西一阵“哈哈”大笑,点头说道:“蓝老弟快人快语,此议绝佳,但不知从那位开始先显绝技?”蓝启明笑道:“客人若是献技,主人也不能不陪,我先来点点人数!”
  说完,目光一扫,又复笑道:“巧极!巧极!呼延魔君,白夫人,施夫人、舅老爷、呼延魔君的得意高足柳英图老弟,属于主人一面,共是五位!蓝启明、‘玉笛韩湘’韩大侠、‘铁拐酒仙’李老先生与‘紫面天尊’逍遥道长及‘九剑猿公’卫当家的,属于客人一面,也是五位!恰好一主一客,可以用‘梅花间竹’之法,互献绝学!”
  韩剑平听得心中微诧,暗以“蚁语传声”向“铁拐酒仙”李玄的耳边说道:“李兄,我看这蓝启明有些怪道,他既是一代凶人‘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弟子,应该与呼延老魔等人同流合污,怎么在称呼方面反而隐隐流露出是与我们沆瀣一气?”“铁拐酒仙”李玄脸上闪现着一种笑容,也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韩剑平低低说道:“韩老弟,今天不可思议的妙事多呢?少时轮到我献技之际,定要使那目高于顶的‘逆天魔医’施不施心甘情愿地大出洋相,让你们惊奇一下!”韩剑平听李玄说得如此神秘,正欲再问,却已听见那“蓝面魔君”呼延西怪笑说道:“蓝老弟既已分清主客,我们便决定采用‘梅花间竹’之法,由呼延西的劣徒柳英图先行抛砖引玉便了!”柳英图闻言,便命人取来一根鸭卵粗细的齐眉铁棍,分执两端,微凝内劲,生生把这根铁棍弯曲成一个铁圈的模样!”“铁拐酒仙”李玄首先赞道:“好功夫,凝功曲棍本不甚难,但一曲成圈,毫不迟滞,两端并相吻合,却非具上乘功力不能办到!这位柳老弟必然是呼延魔君登堂入室的弟子了!” 柳英图听了李玄的赞美之语,忽然似有甚异感,俊脸微红,放下手中铁圈讪讪地回到“蓝面魔君”呼延西的身后!
  呼延西并未对李玄之言及柳英图的神色有所注意,只对蓝启明含笑问道:“蓝老弟,你既是这场群雄献技盛举的倡议之人,不妨就烦你兼任提调,如今该轮到哪一位了?”蓝启明目光一扫群雄,笑吟吟地似要发话,那位“九剑猿公”卫远谋却已极为知趣地自动站起身形,向蓝启明微笑说道:“卫远谋向提调令官请命献丑!”蓝启明一面点头同意,一面微笑说道:“卫当家的一身绝学驰誉岭南,自有妙技足观,但这‘龙虎堂’中安排有筵席,地势稍狭,恐怕不易施展你那‘九剑齐飞,回元归一’的神奇手法吧?”“九剑猿公”卫远谋起身离席,自地上拾起那枚由铁棍变成的铁圈,面含微笑说道:“我那庸俗的手法怎能入得诸位高明的法眼?还是使这铁棍还原,聊为塞责便了!”一面说话,一面微施暗劲,使那铁圈渐渐伸直,成为棍形,最后再凝足功力,双手一捋一拉,果又还原成了一根毫无弯曲的齐眉铁棍!蓝启明抚掌赞道:“曲棍成圈不易,还圈成棍自然更难,卫当家的可以交得差了!常言道‘娘亲舅大’,下一场我请身为舅老爷的施大神医施展一手惊人绝技!”
  “逆天魔医”施不施闻言,大迈迈地离席起立,走到“龙虎堂”的中央部位,微阖双目,卓立不动!群雄等了约莫两盏热茶时分,仍未见这神情狂傲的“逆天魔医”施不施有任何举措。除了三几位明眼高人以外,像“九剑猿公”卫远谋及柳英图等,便猜不出这“逆天魔医”弄的是什么玄虚花样?又是由那词锋刻薄的“铁拐酒仙”打破了静寂的场面,只听他纵声怪笑说道:“只有以舅老爷的身份,才敢施展这种功力,在主人呼延魔君好漂亮的‘龙虎堂’内弄上两个大洞!但身形不动,足下却能踏石成粉,内家真气确实高明,似乎有资格和我老花子较劲的了?”
  “逆天魔医”施不施目光凝注“铁拐酒仙”李玄,哼了一声,身形突矮两寸!果然“龙虎堂”内的坚硬石地上,已被“逆天魔医”施不施丝毫未动神色地暗运玄功,踏出了两只深约两寸的脚印!施不施离开自己所踏出的脚印,走到“铁拐酒仙”李玄身边,阴森森地笑了一笑问道;“方才是你说我似乎有资格和你较较劲了么?”“铁拐酒仙”李玄也换了一副傲慢神情,翻起眼皮,冷然答道:“你别听了我这话儿不大高兴,不是我老花子夸句海口,这席间够资格和我较劲之人,真还没有几个!”“逆天魔医”施不施哼了一声,冷然说道:“你既然如此自诩,这一阵便请你拿出一些绝学奇能,让我们开开眼界如何?” “铁拐酒仙”李玄翻着两只怪眼答道:“寨有寨主,令有令官;你虽然是身份显赫的舅老爷,却无权对我指挥,我要向那位由主人呼延魔君封为提调的蓝启明老弟请令!”“逆天魔医”施不施接连碰了李玄两个钉子,不禁气得眉间杀气腾腾,但因在自己外甥的弥月喜宴之上不便发作,只好咬牙归座!蓝启明一抱双拳,向“铁拐酒仙”李玄笑吟吟地问道:“李老人家,蓝启明请你出场,你打算显示什么神功绝艺?”李玄一面起立,一面“哈哈”笑道:“刚才那位身为舅老爷的施大神医要我拿出一些绝学奇能,如今我便打算遵命办理,施展一桩绝学及一桩奇能!”
  蓝启明哦了一声,含笑问道:“老人家,‘绝学’与‘奇能’二者有分别么?”李玄哈哈”一笑,点头说道:“有点分别,绝学只是一种高深武功,奇能却是一种包括武功以外,大多数人无法办得到的特殊本领!”蓝启明抱拳笑道:“承教,老人家请自施为,我等拭目静观老人家的盖代奇能,惊人绝学!”李玄点头微笑,蓦然凝气一吸,只见席间每人面前的酒杯之中,均飞起一道如线的酒泉,投入这“铁拐酒仙”口内!“逆天魔医”施不施见状,哂然冷笑说道:“‘吸酒成泉’算得了什么惊人绝学?无非是贪杯醉鬼借此解解馋瘾而已!但所吸的是人家吃剩的残酒,难道你就不嫌肮脏?……”话方至此,“铁拐酒仙”李玄便向这“逆天魔医”施不施怪笑说道:“施大神医,你不要看走了眼,我所谓的惊人绝学尚未表演完毕!‘吸酒成泉’之举当然不值识货者一笑,但下面这一手‘透体还原’,在座诸位豪雄之中又有几人办得到呢?”
  施不施听了“透体还原”四字,方自深吃一惊,李玄业已右手微伸,自指尖飞出一股浓冽的酒泉,注向桌上一只已空的巨碗之内!这种功力太以惊人,看得“逆天魔医”施不施及“蓝面魔君”呼延西等两大魔头均自对看一眼,眉峰暗蹙!蓝启明拇指双翘,大笑赞道:“李老人家这种‘透体还原’的妙技,委实称得上是惊人绝学,如今蓝启明再请你显示一桩盖代奇能!”李玄闻言,双目中精芒突射,电扫同席诸人,终于又凝注在那位神情最傲的“逆天魔医”施不施的脸上,怪笑问道:“施大神医,你方才是不是认为我老花子所吸的吃剩残酒有些肮脏?”施不施虽已看出李玄等人有些寻衅的意味,但仍双睛一瞪,傲然冷笑答道:“是又怎样?”李玄“哈哈”一笑,忽然神色立变,沉着脸儿说道:“照你所说,这酒儿既已肮脏,再经过老花子口中一吸,自然更为不堪饮用!”施不施哼了一声说道:“除了猪狗之类,大概有点人味的,都决不会再复略为沾唇!” 李玄点头一笑,指着桌上那碗酒儿,向蓝启明扬眉问道:“蓝老弟,假如我老花子能使名震八荒的‘逆天魔医’施不施把这碗认为极其肮脏、不堪沾唇的酒儿当众饮完,算不算得是‘盖代奇能’四字?” 这几句话听得席上诸人一齐愕然无声!施不施在极为愤怒之中力加按捺,寻思李玄何以如此狂言的用意?其余群豪,包括“玉笛韩湘”韩剑平及“纯阳剑客”吕慕岩在内,均不相信“铁拐酒仙”能做到这等绝无可能之事!蓝启明因李玄是向自己发问,故而不能不答,遂微笑说道:"李老人家,你这个题目似乎出得过份玄虚?但倘若真能作到,却足以流传为百世武林佳话!”李玄听蓝启明这样说法,遂回过头来,对“逆天魔医”施不施笑嘻嘻地说道:“施大神医,你听见蓝启明老弟的话儿没有?常言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你若能委屈一些,捏着鼻子饮完这碗肮脏美酒,则岂不成了蓝老弟所说的足以流传为百世武林佳话中的一位主角?”
  “逆天魔医”施不施沉声叱道广李老花子,你究竟是酒后胡言?还是在做白日梦?” 李玄失笑说道:“我老花子既有‘酒仙’之称,自然干杯不醉!同席群雄众目睽睽之下,更决非幻梦之中,只是和你商量商量,想彼此合作,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留段佳话!”施不施怒极而笑,转过头来,向“蓝面魔君”呼延西扬眉问道:“呼延妹夫,我真不懂你为何会允许这种疯疯癫癫的肮脏花儿成为‘龙虎堂’中的座上之客?”蓝面魔君”呼延西因在“龙虎堂”外及筵席之上两度领略了铁拐酒仙”李玄的绝世神功,知道在此人来意未明之前,不宜加以得罪!闻言之下,正想不出应该怎样向自己的舅老爷答话?李玄却已脸色一变,手指施不施沉声说道:“施不施,你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莫非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施不施满腔杀气全聚眉端,冷冷说道:“老花子你猜对了,施不施生平专门爱吃罚酒!但不知这杯罚酒却是怎样吃法?”李玄轩眉狂笑说道:“我要显一种奇能,逼得你非吃不可!”
  施不施哪里肯信李玄会有如此奇能?遂冷笑扬眉叫道:“老花子,我不相信当世之中有任何人能逼我施不施饮下这碗肮脏剩酒?假如你能做到,我愿意再送你一件莫大便宜!”李玄大喜问道:“什么便宜?先请你说来使我高兴一下!因为我老花子委实穷疯了心,听见‘便宜’二字,便有点眉飞色舞!”李玄说话之时口沫四溅的那副滑稽突梯的神情及极有把握的语气,使得韩剑平、吕慕岩、蓝启明等又觉好奇,又觉好笑!连“美人狐”白牡丹也觚犀微露,有点忍俊不禁!施不施此时确实也被“铁拐酒仙”李玄的神秘态度引得狐疑万分,亟于赶快明白究竟?遂应声答道:“倘若你真能逼得我饮下这碗剩酒,我答应对你指定之人施展医术,治一次病!”李玄知道“逆天魔医”施不施医术之精,确可生死人而肉白骨,但吝技自珍,向不肯济人救世!遂在听完此话后,摇头怪笑说道:“我不相信,因为我若逼你饮尽剩酒,等于是使你大庭广众之间露丑出乖,丢人现眼,彼此必成不世深仇]你怎么还会听从仇家之言,施展医术,替我指定的人物治病?”施不施扬眉答道:“结仇是一回事,践约却是另外一回事!你无妨问问认识‘逆天魔医’的所有豪雄,我施不施生平是否决不虚言?言出必践!”
  李玄听他这样说,遂点头笑道:“好!我老花子愿意接受这件便宜,立即开始用盖世奇能逼你饮尽那碗不堪沾唇的肮脏剩酒!”说到此处,忽向“蓝面魔君”呼延西笑道:“呼延魔君,老花子要得罪你这位了不起的倔强的舅老爷子,希望你借两样东西给我用用!” 呼延西以为李玄是要用兵刃,遂微笑道:“李兄要用何物?这‘龙虎堂’侧便是兵器库,除了过份特殊的独门兵刃以外,可说一应俱全.....” 李玄不等呼延西话完,便即摇手怪笑说道:“我不是要用兵刃,只是想向呼延魔君权借纸和笔一用!”这两句话儿又听得在座群豪越发莫测高深,弄不懂“铁拐酒仙”怎能在纸笔之上,逼迫“逆天魔医”施不施饮尽碗中剩酒?如今好奇最甚、最亟欲得知究竟之人,竟然是“逆天魔医”施不施自己,他双眉深蹙,向“蓝面魔君”呼延西说道:“呼延妹夫,你快命人把纸笔取来,我偏要看看这老花子到底有些什么神通与本领呢?”呼延西招手命人取来纸笔,“铁拐酒仙”李玄遂极为神秘地走过一旁,不知在纸上是书是画地写些什么?写完以后,俟墨迹稍干,把纸折好,递与“逆天魔医”施不施;并怪笑连声说道:“施大神医,我老花子就用这张纸儿命令你把碗中剩酒饮尽!至于遵不遵从,则完全在你自己!”施不施冷冷一笑,正待打开纸儿观看,李玄却又向他摇手笑道:“施大神医,这是件事关几条性命的重大秘密,我希望你走过一旁,背人观看!”施不施真被这位“铁拐酒仙”李玄弄得疑云似海,索性听从他的话儿,走过一旁,背人开阅.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竟看得“逆天魔医”施不施先是惊叫一声,并立即飘身回席,双目凝光,遍扫在座群雄,连对妹子“毒手西施”施小萍怀中所抱的婴儿,也仔细盯了几眼!群雄均被施不施目中所含的那种奇异神色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一齐怀疑“铁拐酒仙”李玄弄的什么玄虚?果然能使“逆天魔医”施不施看了那张纸儿以后,情绪上立起莫大变化!施不施从婴儿脸上收回目光,忽把那张纸儿揉成一团,吞入腹中,颓然跌坐椅间,出声长叹!李玄怪笑叫道:“施大神医,我看你那副神情,大概是肯饮酒的了?”
  施不施钢牙紧咬,伸手端起桌上那碗曾被他认为不堪沾唇的肮脏剩酒,向李玄厉声说道:“李老花子,我愿意饮酒,但在饮酒之前,却有几句话儿必须向你说明!”李玄得意笑道:“请讲,请讲,是不是你想取消方才答应送给我的那件便宜?”施不施脸色狞厉慑人地摇头说道:“施不施生平极重然诺,酒也必饮,便宜也照样如言送你,他日尽管寻我践约!但我对你这贼老花子却仇深一天二地,恨积四海三江,立誓终必把你剥皮抽筋,熬干血肉!”
  李玄大笑说道;“你尽管发狠就是,他日胜利之人或许是你,但今日胜利之人却业已是我!你话已说完,应该喝酒了吧!”施不施厉声一笑,果然把碗中剩酒饮得干干净净,然后向“蓝面魔君”呼延西冷冷说道:“我要先行告辞!”呼延西虽然不知“逆天魔医”施不施为何甘心对“铁拐酒仙”李玄如此服从?但知他性情高傲,向来不曾丢过如此大的人,心中必极难堪,无颜再留,遂只好起身笑道:“我送……”施不施双眼一翻,向“蓝面魔君”呼延西摇手说道:“我不要你送,你叫柳英图把我送出‘九疑魔宫’便了!”
  “毒手西施”施小萍忽似有甚警觉?尖声叫道:“哥哥……”
  “逆天魔君”施不施冷然叱道:“萍妹不许多话,你在半月以后回趟施家堡!”说完,便与“蓝面魔君”呼延西的心爱弟子柳英图一同走出"龙虎堂".呼延西如今觉得“铁拐酒仙”李玄等人显然另有来意,遂脸色微变,沉声问道;“李兄、韩兄及这位逍遥道长,你们今日宠降‘九疑魔宫’,恐怕不只是为了祝贺小儿的弥月之喜吧?” 韩剑平知道已到摊牌阶段,遂站起身形,含笑说道:“呼延魔君,韩剑平等此来,除了贺喜以外,还有几句逆耳之言,想向呼延魔君奉告!”呼延西扬声笑道:“苦口之药利于病,逆耳之言利于行,呼延西愿闻究竟。” 韩剑平俊目之中神光电闪,朗然说道:“常言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满帆能收,才是俊杰!呼延魔君雄据湘南已久,‘九疑魔宫’之中金银珠宝虽然堆如山积,但难免有些血腥气味J韩剑平等想为三湘一带的黎庶请命,请呼延魔君解散手下,毁去魔宫,携同宝眷,洗手绿林,安度逍遥岁月!”这番话儿说得极为得体,在婉转之中兼具严厉,听得“铁拐酒仙”李玄及“纯阳剑客”吕慕岩均自暗暗点头,静看这位湘南绿巨擘、手下能人颇多的“蓝面魔君”呼延西如何答复? 蓝启明一直都在含笑旁观,“九剑猿公”卫远谋则认为“蓝面魔君”呼延西定会勃然震怒,双方翻脸动手! 谁知平素性如烈火的“蓝面魔君”呼延西在听完韩剑平的话后,居然毫不动怒,只是淡淡一笑,扬眉说道:“韩大侠的金玉良言,呼延西愿意深加考虑!但不知韩大侠是允许我缓期答复,还是要逼我立即决定?"韩剑平微笑说道:“呼延魔君多年基业,是否一旦轻抛,自然需要相当的考虑时间,韩剑平等怎会丝毫不近人情地逼你立即答复?我们且俟三日之后再来请教如何?”
  呼延西点头笑道:“承情,承情,呼延西于三日后的黄昏时分,在‘九疑魔宫’之外恭迎侠驾!”话既至此,韩剑平等自然立即告辞."蓝面魔君"呼延西居然还气度甚佳地率同“美人狐”白牡丹、“毒手西施”施小萍等两位宠姬送出“龙虎堂”外。出得"龙虎堂",双方一笑为别,呼延西等回转堂中,韩剑平等则由执事人员陪同,往"九疑魔宫"之外走去!谁知"九疑魔宫"之外如今正一片纷乱!韩剑平等走到近前,只见“蓝面魔君”呼延西那位容貌俊秀、武功不弱的心爱弟子柳英图,如今竟被人击碎头颅,面目全非地尸横血泊!韩剑平因柳英图是刚刚陪送"逆天魔医"施不施走出,竟然身遭惨死,不由心中颇为惊疑!他虽不便询问,但却略为缓步慢行,倾听围绕在柳英图尸畔的那群"九疑魔宫"侍役的嘈杂语音!听清究竟,更使韩剑平好不愕然!原来柳英图刚把“逆天魔医”施不施送出“九疑魔宫”,便被施不施冷笑连声,用了一招“五鬼抓魂”,把他头颅抓烂,死于非命!这时候,"九疑魔宫"之内又传来鼎沸人声,显然是"蓝面魔君"呼延西等闻报噩耗,赶出来查询!"铁拐酒仙"李玄不耐烦再与这干魔头多作纠缠,遂一声狂啸,拉同"纯阳剑客"吕慕岩,"玉笛韩湘"韩剑平电掣驰去!直等翻越过两座峰头,方始止步,"纯阳剑客"吕慕岩伸手除去脸上那副人皮面具,向李玄及韩剑平摇头叹道:“李兄,韩老弟,下次千万莫把这种买卖招呼吕慕岩了!这席喜酒若是再吃下去,我非闷死不可!”
  李玄怪笑问道:“吕老弟,你有美酒可饮,佳肴可吃,还有精彩节目可看,怎会觉得闷呢?”吕慕岩笑笑答道:“我虽戴了人皮面具,但仍恐被‘美人狐'白牡丹听出语音,故而尽量耐着性子避免说话,闷得难过无比!”李玄闻言失笑,但目光一闪,忽然又向韩剑平问道:“韩老弟,提起‘美人狐’白牡丹来,我又该询问你了!你和她眉来眼去,似乎业已心意微通,到底定了约会没有?"韩剑平俊脸一红,愧然答道:“白牡丹临送客时,曾用'蚁语传声’约我于今夜三更,在‘九疑魔宫’正西方五里左右的一座松林之中相会!”“纯阳剑客”吕慕岩适才冷眼旁观之下,本已看出一些端倪,如今再听“美人狐”白牡丹邀约韩剑平到松林幽会,不禁气得厉啸一声,挥手把身前一方巨石击成粉碎!李玄摇手笑道:“吕老弟,你且慢生气,‘美人狐’白牡丹约韩老弟于今夜三更到松林相会,并不一定非做越检逾闲的无耻之事可?”吕慕岩愤然说道:“她与韩老弟萍水初逢,便即忝颜相约,岂不……” 李玄“哈哈”笑道:“吕老弟,你怎不讲理?‘美人狐’白牡丹倘若有甚事儿意欲寻人倾诉,自然是约风神秀绝的韩老弟,总不会约你这个紫面粗豪的道士,或是我这个肮脏不堪的老花子吧?”吕慕岩皱眉说道;“李兄,你先向我揭发‘美人狐’白牡丹淫荡,如今怎又替她开脱?寡女孤男,夤夜密约,其心还不显然可见么?"李玄摇头笑道:“吕老弟,我们怀疑别人之际,无妨尽量凭空设想,但到了真正认定"美人狐"白牡丹情性之际,却必须获得确切凭证,方可避免使她含冤负屈,故而今夜料来极为精彩的风流戏,你我还是非看不可!”韩剑平俊脸飞红地听到此处,连忙岔开话头,向李玄含笑问道:“李兄不要再调侃了,我有话想要问你!”李玄怪笑说道:“韩老弟,我早知道你要问我什么话儿,吕老弟必也有同样想法,你们是不是要问我何以能使那位性情显然狂傲绝伦的‘逆天魔医’施不施听我指挥,乖乖饮尽碗中剩酒?”吕慕岩点头说道:“吕兄猜得不错,这件事儿你做得确实极为神妙,并神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李玄“哈哈”大笑说道:“两位老弟均属高明法眼,怎会不曾看出丝毫端倪?这件事儿哪里称得上什么神妙,只是我老花子的观察能力比你们精细一些而已!”韩剑平失惊问道:“李兄是说你只仗着一种精细的观察能力,便使‘逆天魔医’施不施完全就范,慑服听命么?”李玄眉梢微现得意神色,点头笑道:“我在‘毒手西施’施小萍率同侍女婴儿进入‘龙虎堂’后,突然触发了一项灵机!”韩剑平含笑说道:“小弟弄不懂‘毒手西施’施小萍会使李兄触发什么---.....”
  李玄不等韩剑平说完,便自摇手笑道:“韩老弟又弄错了,我不是从‘毒手西施’施小萍身上触动灵机,是从她所生的那个弥月婴儿身上有了奇妙的发现!”韩剑平与吕慕岩越听越觉糊涂,不禁相视苦笑!李玄笑道:“两位老弟大概未曾注意到这种细微之处,我发现这婴儿的貌相与‘蓝面魔君’呼延西那位俊俏弟子柳英图长得异常相似,右耳下垂的近腮部位并均有一颗红色小痣!”吕慕岩听到此处,方自恍然笑道:“这样说来,‘蓝面魔君’呼延西的生子宴客之举,只是挂了一块虚有其名的硬壳招牌,实则‘有事弟子服其劳’,那弥月婴儿是‘毒手西施’施小萍与柳英图的合作产品!”
  李玄拔开酒葫芦塞,饮了一大口美酒,怪笑说道:“对了,对了,倘若吕老弟像真正的纯阳仙人那样风流,与‘美人狐’白牡丹不是干亲热,而是湿交情,则‘蓝面魔君’呼延西可能还可获得一个手执斩妖剑、身披八卦袍,并会点石成金的宝贝儿子,他就大可收拾‘九疑魔宫’,不用作强盗的了!”
  吕慕岩耳根发热,苦笑说道:“李兄,你这张嘴巴太以缺德,要从腿上撕下一帖膏药来,把它贴起才好!”李玄把眼一瞪,佯嗔叱道:“胡说!倘若封起我这张嘴巴,谁还能替你们这两个未通人道的小老弟做媒,找上一位韩湘夫人,一位纯阳道侣?”
  韩剑平俊眉微蹙,摇头叫道:“李兄,你既然有此发现,莫非是用笔在纸上画了柳英图与婴儿貌相相同的特征,对‘逆天魔医’施不施加以威胁?” 李玄点头笑道:“两位老弟猜想,这桩见不得人的秘密倘若当场揭穿,‘蓝面魔君’呼延西背后乌龟好作,明面王八难当,必然羞怒若狂地摔死婴儿,击毙柳英图,并逼着‘毒手西施’施小萍立即自尽,‘逆天魔医’施不施这位舅老爷的脸面亦将羞惭无地,置往何处?”
  吕慕岩恍然叹道:“怪不得‘逆天魔医’施不施脸上的神情似乎恨不得要把李兄咬下几块肉来,却仍万分委屈地将那碗剩酒乖乖饮尽!”李玄失笑说道:“施不施今天真是吃足了想不到的窝囊苦头,终于把一腔恶气出到柳英图身上,把他那张能讨女人喜欢的小白脸生生抓烂而死!”韩剑乎笑道:“柳英图既被‘逆天魔医’施不施生生抓死,‘蓝面魔君’呼延西总应该对自己业已变成‘绿帽魔君’之事有些明白了吧?”
  李玄冷笑说道:“凡属这等武林枭雄,一方霸主,性情虽然多半比常人来得褊狭狠毒,但往往也会比常人来得格外宽宏,呼延西如今自然已知道头上戴了一顶高高的绿帽,但我料他决不会发作,要等与我们拼命一战,分了胜负之后,才会有所措置!”韩剑平抚掌笑道:“李兄此言,如见‘蓝面魔君’呼延西的肺腑肝肠,小弟认为你猜度得丝毫不会有所差错!”
  李玄目光一转,含笑问道:“韩老弟,你认为那在席上充任提调令官的蓝启明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韩剑平笑道,“此人极怪,照他是昔年一代凶人‘血手人屠’卜五先生之徒的身份看来,自属邪恶一流,但不仅毫无邪气,反而仿佛是一派豪情侠骨!”李玄笑道:“我的看法与韩老弟相同,并又触动灵机,发生了一桩奇想!”吕慕岩叹道:“李兄真是仙骨仙根,不然哪里来的这多灵机奇想?”
  李玄又复颇觉得意地“哈哈”怪笑说道:“我想把这蓝启明拉拢过来,替他打造一件外门兵刃‘聚宝万花篮’,不就是一位极合适的‘蓝采和’了么?”韩剑平大喜叫道:“妙极,妙极,这件事倘若真能做到,则‘八洞神仙’之中,只缺一位手摇芭蕉扇、腆着大肚皮的‘钟离权’及一位千娇百媚的‘何仙姑’了!”李玄看了韩剑平一眼,微笑说道:“韩老弟,这件事儿由你来办,你最好先替那蓝启明设计好‘聚宝万花篮’的图样,才好寻觅巧匠,着手打造,赶在‘八仙渡海’、为‘魔铃公主’诸葛飞琼祝寿之时使用!”
  韩剑平静静听完,含笑说道:“李兄,设计兵刃本非小弟擅长,精工巧匠更是一时难觅,但韩剑平却另有一策!”李玄问道:“韩老弟有何妙策?”
  韩剑平微笑答道:“小弟有一相识之人,名叫公冶龙,外号人称‘七巧玲珑醉鲁班’,生平最精于打造各种兵刃暗器,不如由小弟修书一封,请其代为设计,铸造一只‘聚宝万花篮’备用!”李玄大笑说道:“韩老弟既认识这等奇人,当然最好,但不知这位‘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住在何处?”韩剑平扬眉笑道:“巧极,巧极,这公冶龙住在舟山定海,正是我们前往普陀的必经之处,我们只要到时把报酬带去,便可取得这只‘聚宝万花篮’了!”
  吕慕岩在一旁问道:“韩老弟准备给那‘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什么报酬,这等奇人,未必爱财货呢?”韩剑平点头笑道:“公冶龙确实不爱财货,但他号称‘醉鲁班’,却嗜酒如命,小弟只要许他以罕世美酒为酬,公冶龙便会高兴万分,替我们设计打造好一只威力神妙的‘聚宝万花篮’了!”吕慕岩听得微笑说道:“韩老弟,‘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既是嗜酒如命之人,定曾尝尽杜康绝味,你所许他的罕世美酒,恐怕不易寻呢!” 韩剑平正等答言,李玄却已轩眉狂笑说道:“韩老弟,你尽管修书,这准备罕世美酒,给‘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作为报酬一事,由我负责!”
  吕慕岩看了这位明是自己师叔身份,却偏要彼此兄弟相称的怪老花子一眼,失笑说道;“李兄负责此事最好,你与‘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全是刘伶知己,杜康知音,定能投合对方脾胃!” 说到此处,忽又目注韩剑平,皱眉问道:“韩老弟,此去舟山路途不近,并须渡海,你却是如何向那‘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投书呢?”韩剑平微笑说道:“吕兄难道不曾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及‘世人但解重黄金’么?”李玄“哈哈”笑道:“韩老弟是公子哥儿,腰缠万贯,啸傲江湖,自然可以仗着孔方兄之力,支使我们这等穷人替你跑腿!”
  韩剑平深知李玄无事不加诙谐的滑稽性情,自然微微一笑,不加辩承,当时便寻了一家山民,写好书信,以五两黄金为酬,请那山民把书信送到舟山定海,交与“七巧玲珑醉鲁班”公冶龙收取。这件事儿办完,天已入夜,李玄怪眼微翻,向韩剑平含笑说道:“韩老弟,我们该去松林了吧,不要耽误了你与‘美人狐’白牡丹的三更密约!” 韩剑平见时光确已不早,遂一面驰向松林,一面向吕慕岩说道:“吕兄,今夜‘美人狐’白牡丹若不露妖淫本相便罢,倘若真如李兄所料……”
  吕慕岩不等韩剑平说完,便接口冷然说道:“倘若真如李兄所料,便请韩老弟断然下手,把她除掉就是!”韩剑平摇头笑道:“吕兄,白牡丹与群魔相处,妖淫乃在意中,高洁才是意外,我们怀抱悲天悯世之心游侠江湖,与人为善,对她应该略加宽恕,善言劝导,以观后效,似不必立时加以诛戮!”李玄听完韩剑平这几句话,抚掌大笑说道:“韩老弟,你的心胸见识,确实要比吕老弟高明些!”
  吕慕岩脸上一红,李玄又复笑道:“吕老弟,你何必脸红,我老花子说的是公平之语,不仅眼前之事,韩老弟的想法比你宽仁,就在一般世俗传说之内,你也比不上他那等至诚至笃!”吕慕岩苦笑说道:“李兄,你又想起了什么世俗传说?”
  李玄“哈哈”笑道:“我们既以今之‘八仙’自居,所谓世俗传说,自然是有关‘八洞神仙’方面,韩湘子曾经‘九度文公十度妻’,而吕纯阳只不过‘三度白牡丹’而已!”吕慕岩叹息一声说道:“李兄与韩老弟既均如此宽仁,我们对于‘美人狐’白牡丹,也效法前辈神仙,以度她三次为限如何?”韩剑平点头笑道:“三度白牡丹’本系吕纯阳之事,我韩湘子郑重说明,像今夜这等越俎代庖之事只此一遭,下不为例!”
  李玄接口笑道:“韩老弟不要着慌,第一次由你出马,第二次我老花子接个后阵,第三次则由吕老弟自行收场,倒看这‘美人狐’白牡丹有无几分灵心慧质,究竟是能跳出魔巢、归诸正果,还是沉迷欲海、不肯回头,终于死在吕老弟的‘纯阳剑’下?”韩剑平叹道:“倘若以貌取人,这‘美人狐’白牡丹似乎确比一般欲海妖姬多了一种灵气,但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究竟是毒蕊?是奇葩?就要看她今夜的表现了!”三人谈笑之间,业已进入“美人狐”白牡丹与韩剑平所约会的松林之内,天光也到二更时分!
  李玄指着一株枝叶特别茂密的巨大古松,向韩剑平低声怪笑说道:“韩老弟,我与吕老弟在这古松上藏身,你就在这下面应付‘美人狐’白牡丹的勾魂伎俩,但在意荡神迷之际,千万别忘了有人正在居高临下,一览无遗,俾免与白牡丹表演得过份热烈,使吕老弟妒火中烧,情难自已地重施他‘飞剑斩黄龙’的故伎,来个‘飞剑斩韩湘’,则这桩风流血案便非惊动玉皇大帝不可!”
  韩剑平听得连连摇头,向吕慕岩苦笑叫道:“吕兄,你赶快把这位‘铁拐酒仙’拉上树去,用酒葫芦堵住他的舌头,或是索性如你所言,在他腿上揭张膏药下来,把他的嘴巴封起!”说到此处,仿佛听得松林之后已有了步履之声,“铁拐酒仙”李玄遂向韩剑平扮了一个鬼脸,与“纯阳剑客”吕慕岩双双纵上古松,把身形藏好。果然不到片刻,香风微动,那位“美人狐”白牡丹窈窕的娇躯便已闪入林内!韩剑平虽是一代大侠,但对于这种寡女孤男幽林密约之事还是初经,故而一见“美人狐”白牡丹,便不禁俊脸微烧,抱拳笑道:“白夫人,韩剑平遵命候驾,但不知夫人是为了何事相约?”
  “美人狐”白牡丹妙目闪光,向韩剑平微笑说道:“韩大侠,你那两位朋友‘铁拐酒仙’李玄与‘紫面天尊.’逍遥子呢?”韩剑平笑道:“他们在离此十来里处相互畅饮,我是单独来践夫人之约!”白牡丹听说他是单人践约,遂立白脸上浮现一种幽怨的神情,柳眉微颦,低低叹息一声说道;“韩大侠,请你莫再用这‘夫人’二字如何,像你这等盖代侠士,决不会把‘蓝面魔君’呼延西看在眼中,又何必定要对我加上这足令人愧生心底、红上腮边的‘夫人’称谓?”
  韩剑平闻言心中暗叹,怪不得“纯阳剑客”吕慕岩竟被白牡丹的情丝所系,这位“美人狐”的谈吐手腕果然不同流俗,才一开始,便令自己对她有点心生怜惜!白牡丹见他神色踌躇,遂又复春山送意、秋水含情地凝望着韩剑平英俊的面庞,幽幽问道:“韩大侠为何踌躇,难道不肯去掉你口中的‘夫人’称谓,非把我认作‘九疑魔宫’中魔君侍妾不可?”韩剑平摇头笑道:“韩剑平决无此意,白……”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因为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名称代替那“夫人”二字才妥? ”臼牡丹玲珑剔透,善窥人意,见状之下,笑靥微开,柔声说道:“既承韩大侠盛情见允,无妨直呼贱名,或是叫我一声‘白姑娘’、‘白家妹子’均可!”韩剑平觉得直呼“白牡丹”之名似乎太不客气,若改称“白家妹子”又似太过亲热,遂采取合乎中庸的“姑娘”之称,含笑说道“白姑娘,听你言中之意,竟对呼延魔君有些……”
  白牡丹不等他话完,便目中泪光浮动,盈盈欲泣,接口悲声说道:“韩大侠,我昔年是被呼延西用药酒迷奸,强迫霸占,一直都在等着机缘,逃出他的魔掌之外!” 藏在古松虬枝密叶之中的“铁拐酒仙”李玄听到此处,用“蚁语传声”向吕慕岩耳边怪笑问道:“吕老弟,白牡丹从前对你所说的话儿是否与如今对韩老弟所说完全相同?”吕慕岩也用“蚁语传声”功力苦笑说道:“不但话儿完全一样,连神情举措也和与我第一次约会时整个相同!”
  李玄笑道:“这样说来,白牡丹是又把韩老弟的性情品格看透,准备如对吕老弟一样,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手段,不是贪图眼前欢乐,则今日这场节目恐怕不会有过份火热的精彩之处了!”吕慕岩向李玄微微摇手,示意他莫再多话,且静观树下韩剑平与白牡丹的言谈举动! 韩剑平听完白牡丹所说之话,含笑问道:“白姑娘,你大概业已看出我与‘铁拐酒仙’李玄、‘紫面天尊’逍遥子等是想扫荡‘九疑魔宫’!”
  白牡丹嫣然一笑,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更深知虽然‘逆天魔医’施不施业已气走,柳英图业已丧失性命,但‘九疑魔宫’中能手仍多,似乎不是仅仗你们三人之力所能摧毁,甚或将飞蛾扑火,难免失挫,故而特邀韩大侠松林一晤,告知虚实,使你可以量敌行事?”
  韩剑平委实不知“九疑魔宫”之中还有什么出奇的高手,闻言之下,遂向白牡丹含笑问道:“白姑娘如此美意,韩剑平极为感激,但不知所谓‘九疑魔宫’中的好手是指哪些人物?” 白牡丹屈指计道:“本宫人物之中,‘蓝面魔君’呼延西、‘毒手西施’施小萍,‘蛇丐’孙三,‘活阎王’吴明等四人均系一流身手,尤其是‘蛇丐’孙三养有两种罕见毒物,极为厉害,几非人力能制服,至于来客之内,亦有三位佼佼不群之人,是南海普陀诸葛飞琼手下,名震东海一带的‘玉女金童、双奇一怪’五大好手中的‘鬼爪奇婆’孟瑜、山东崂山秘魔庄‘魔心秀士’古玉奇手下‘秘魔四煞’中的‘三眼煞神’杨九思,以及‘蓝面魔君’呼延西的一位多年好友,名叫‘神棍震天’孙化石!”
  韩剑平一听敌我之间果然众寡悬殊,不禁剑眉微蹙,苦笑问道:“这‘鬼爪奇婆’孟瑜,‘三眼煞神’杨九思以及‘神棍震天’孙化石等三人是何时来到‘九疑魔宫’,日间怎么未与我们一同入席?”白牡丹含笑回道:“你们走后他们才来,呼延西见声势大壮,遂决心于三日后,在‘九疑魔宫’前与你们放手一搏!”韩剑平想了一想,又复问道:“‘九剑猿公’卫远谋及那‘血手人屠’卜五先生的弟子蓝启明呢?他们是不是也为呼延西助阵?”白牡丹摇头笑道:“那‘九剑猿公’卫谋远是百粤之间的独行大盗,技弱胆怯,不愿卷入漩涡,业已离去,蓝启明则因事向呼延西暂时告别,声明俟约会之日再赶来相助!”韩剑平摇头微叹说道:“照白姑娘所说,呼延西等委实声势极强,但武林人物重然诺,轻生死,韩剑平与我两位好友仍将不避艰危,准时赴约!”白牡丹对韩剑平投以一瞥钦佩的眼色,微笑说道:“韩大侠这等侠士胸襟及无畏精神,委实令人敬佩,白牡丹愿对此举略为效劳!”韩剑平含笑问道:“白姑娘打算如何鼎助?”
  白牡丹柳眉双挑,目光中深含情思地看着韩剑平,缓缓笑道:“我有两种效劳方式,第一种比较温和,是替你们设法安排退路,使你们在万一众寡难敌、无望摧毁‘九疑魔宫’之时,可以全身而退,第二种则比较激烈,是在你们难操胜算,露出败象之际,出其不意地刺死‘蓝面魔君’呼延西及‘毒手西施’施小萍,令‘九疑魔宫’之中群凶无主,纷纷大乱,或许可以扭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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