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五霸七雄
  作者:诸葛青云
  江湖有五霸,武林出七雄。只是七雄已定,五霸未出,好事之徒,心有不甘!于是在女金刚萧克英发起之下,订在“霸天大会”中,或全武林一桩美名传。孰料……
  风云突变,肘生腋下。江湖新近崛起的“尊天会”
  罗致一干凶徒,竟欲争霸武林,号令天下,一统八荒。
  而其少会主司马玉人则是玉树临风,武功高绝之辈,令年轻正直的“干干圣手,四海游龙”柳延昭在除魔卫道时颇感头痛。思忖如何对敌之间,柳氏又不禁身中巨毒,却有一位神秘“玉姑娘”留书示警,又由另一位丰神如玉的“玉姑娘”赠药。事有凑巧,最终解毒,去蒙第三块美“玉”。于是乎,这一柳三玉之间的关系似乎越发微妙……
  而静极必动,江湖必有波澜,在奸恶宵小辈出的年代,柳延昭最终携二位义弟与三位美“玉”共御大敌,成就正道!
  第一章 八方风雨会 争逐五霸天
  第二章 金刚混元气 气震毙一煞
  第三章 相见似相识 不知是玉人
  第四章 承受大恩惠 灵药赠良朋
  第五章 玲珑俏娇娃 原是天魔女
  第六章 蓦见女金刚 自愿作冰人
  第七章 人急惊艳色 侠女遭暗算
  第八章 崂山求神医 药到即毒除
  第九章 醉乡赋比翼 榆关觅连理
  第十章 真情颤义父私自己嫁人
  第十一章 众邪商防务 侠女等情郎
  第十二章 三个玉屏风 两个在一起
  第十三章 真假钱太真 宝库露原形
  第十四章 还我真面目 疑是姊姊花
  第十五章 一泓寒潭水 淹没女须眉
  第十六章 玉娇遭暗算 挟持回总坛
  第十七章 芙蓉初出水 凶星又到来
  第十八章 三幅玉屏风 围着一条龙
  第十九章 巨人拼巨人 矮子斗矮子
  第二十章 群凶已尽歼 双珠还合浦
第一章 八方风雨会 争逐五霸天
  五霸,七雄。
  这是春秋人物,和战国国号?
  不是,这是一些威震江湖,响当当的武林人物,但其中有相当的巧合。
  所谓巧合,就是“七雄”——这是七位各有专长技艺的武林豪杰——的姓氏,恰好与历史上的“战国七雄”完全符合,也是齐、楚、燕、韩、赵、魏、秦。“五霸”呢?难道也叫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和楚庄王么?不是的,因为“五霸”是什么人?以及他们将建立什么霸号,如今尚不知道。江湖人多半好事,认为既有“七雄”威震天下,为何不再造成“五霸”,名满江湖?于是,由中州著名女杰“妙姹金刚”萧克英发起,在伏牛山紫云峰的“百丈坪”上,召开一次“霸天大会”。
  会期定于四月初一,凡是精于技艺的人,均可参与。
  会中自宜所拟“霸天”名号,有人不服,互相较技,若能连败十人,或技压群豪,便公认此一称谓。
  “霸天”以春秋之数为限,倘若全部超过五人,又须较量艺业,由弱者让贤。
  萧克英本人,并已定出极为响亮的“妙姹霸天”尊号,欢迎八荒四海的妙姹英雄们,翩然光降或各尽所能,务使争获这项荣誉之人,不是徒具虚名,拥有实际光彩。
  伏牛山,地属河南。河南,地属中州,如今要“八方风雨会中州”了。
  三月半才过,期望一举成名的英雄豪杰,便均挟技群来,从南北东西的不同道路,向伏牛山紫云峰的“百丈坪”
  上集结,其中,当然更有不少的妙姹英雄,红妆高手。
  XXX“断魂坡”!
  由伏牛山的北面来,要上“紫云峰百丈坪”,必须先登“排云壁”,其中最难走的一段,便是“断魂坡”!
  “排云壁”高有八九十丈,几乎完全壁立,毫无樵猎小径,或滕蔓草树,以供攀援,尤其近壁顶的十三四丈,更是一削如砥,被命名为“断魂坡”,、除大量身负绝顶轻功之人,或许还可勉强纵跃登上,功力稍差一点,只有望坡兴叹,黯然断魂而已!
  “断魂坡”下,有方圆丈许的一片倾斜略缓之处,行人至此,因已攀纵七八十丈,精力甚疲,便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也非在此静坐调息,俟疲劳除祛以后,方能继续登高。
  当然,要去“百丈坪”,并不一定非翻越这一“排云壁”
  不可,也有别的路儿,但别的路儿,却需绕过不少峰崖洞壑,要远上四五十里,何况照样登高窜矮,不太好走。
  三月底的黄昏。
  “排云壁”上,突闻人语……
  “大小子,我快爬不动了!”
  “小小子,你怎这样没用,连段山壁都爬不动,还去争什么‘霸天’了?”“不是我没用,是整整一天没吃饭了,我不像你有酒就行,我从小就不能够挨饿!”“加点劲,咬住牙,我还不是一天一夜,没有喝酒?到了‘百丈坪’,便有得吃喝, ‘妙姹金刚’箫克英这次大请客,对所有赴会群豪,都一律管醉管饱!”
  “哼,大小子,我也不想争取什么‘霸天’称号,只想能捉住那偷我们银子的贼,恶狠狠的揍他一个半死!”
  “那可不成,没有你这小小子的配合,我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等两招绝学,如何施展?怎能夺得威震江湖的‘金刚霸天’……”话音顿处,一阵牛吼般的喘息,从“断魂坡”前那片稍为平缓之处以下,慢慢爬上两人。
  这两人相映成趣,一个高约七尺四五,傻大黑粗,头如麦斗,眼似铜铃,但由于满面天真的神色,年龄似不甚大。
  另一个则身高不及五尺,骨瘦如柴,看去十分文弱。
  大汉才上平坡,便用鼻连嗅,怪叫一声,说道:“大小子,我怎么闻到了烧鸡香味?”
  身高不及五尺之人也道:“小小子,我也闻得酒香!”
  这时,那大小子,和小小子的四道目光,集于一点。
  “断魂坡”下的削壁之前,盘膝坐着一个黄衣老妇,老妇身旁,有根凤头铁杖,一只酒袋,和吃剩下的半只烧鸡。
  老妇满脸皱纹,看去总有六七十岁,当然不具什么诱人容光,凤头铁杖,也系女人兵刃,不会引起男子兴趣,只是
  那一袋美酒,半只烧鸡,引得七尺巨汉和五尺侏儒,有点馋涎欲滴!
  魁伟大汉见黄衣老妇正在垂睑调气,便向那五尺侏儒说道:“大小子,看来这位老婆婆已吃饱喝足,正在调息凝神,准备登坡,我们可不可以向她……”
  话方至此,一声冷笑,黄衣老妇突然睁开双目。
  笑声已冷,目光更冷,但最最冷酷的,还是她的动作。
  首先,她打开酒袋,把袋中尚存大半的奇香美酒,完全淋洒在地。
  酒香飘来,被称为“大小子”的五尺侏儒,喉结连动,“咕咕咕”地,咽下了几口馋涎!手又再扬,烧鸡又飞!
  身高足有七尺四五的“小小子”几乎把两只铜铃巨眼,瞪出眶来,但也毫无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半只烧鸡,飞坠排云壁下!
  看着这两个小子的馋相,黄衣老妇又笑了,笑声森冷中,又加上几分哂薄得意意味!
  然后,黄衣飘处,铁杖丁丁,施展出极惊人的轻功方法,直上“断魂坡”顶!
  大小子和小小子,对鸡、对酒馋不馋?对人,恨不恨?
  当然馋,当然恨,他们在这“断魂坡”下,真是馋得断魂,恨得断魂!但再馋,再恨,却说不出半句来!
  因为,他们是正人侠士,不是不认理的江湖歹徒,假如不顾礼义,他们在盘缠被妙手神偷,偷得精光之后,何至于挨饿;可以再去转偷别人,白吃白喝,甚至于倚仗一身绝艺,来个动手硬抢!
  如今,黄衣老妇的动作,虽然冷酷刻薄,但人家是倒自己的酒,丢自己的鸡,有何不对之处。
  故而,他们的恨“人”,不是恨黄衣老妇,只恨在途中把他们偷得精光的一位妙手神偷,不然凭他们孟赞、焦良二人,怎会饿得头昏眼花地,在“断魂坡”下,惨遭如此折辱。
  大小子孟赞,比较深沉,钢牙一咬,使眼泪往腹中流了下去……
  小小子焦良,却生性天真豪迈,忍受不了这等屈辱,在黄衣老妇身形上了“断魂坡”后,便大嘴一咧,哭了起来。
  但才哭半声,便满面通红地,伸手捂住嘴儿,别过头去。
  因为,“排云壁”下,又有人来。
  白影如云,飘然而上,这来人太漂亮了!’这是一位长眉人云,目若朗星,鼻如悬胆,英俊得不能再英俊的白衣少年,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作书生打扮,右手提着一只包裹,左手则拿着适才黄衣老妇所抛的半支烧鸡。
  白衣书生目光一扫孟赞、焦良二人,含笑问道:“两位为何抛去烧鸡?这件垂空飞落的别致暗器,几乎把小弟打得翻下‘排云壁’去了!”
  这时,焦良已悄悄擦去眼泪,回过脸来,噘着一张大嘴说道: “我们已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饿得头昏眼花,谁还舍得丢甚烧鸡……”’孟赞喝道:“小小子……”
  焦良道:“大小子,你别瞪眼,说说大实话,却有何妨?
  我们盘缠被小贼偷光,却不肯白吃白喝,豪夺强抢,才饿了一天一夜,并不是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欺心暗室之事?
  ……”
  白衣书生见了二人模样;又听了他们所作称呼,不禁有点忍俊不禁,勉强绷着脸儿,抱拳笑问道:“两位仁兄的上姓高名,怎样称谓?”焦良道:“他叫我小小子,其实我叫焦良;我叫他大小子,其实他叫孟赞。”
  白衣书生笑道:“原来是焦孟二位,小弟柳延昭……”
  话方至此,手中烧鸡又飞,但这是自那人包裹里,边自含笑说道:“二位既已枵腹一日一夜之久,便先让柳延昭来做个小东……”
  焦良先是瞪了眼,后是直了眼!
  瞪眼之故,是那半只馋煞人的烧鸡,第二次又飞往“排云壁”下,直眼之故,是柳延照的包裹之中,现出了更好吃的薰鸭、酱肘、卤肉!
  孟赞的喉中,也是在“咕咕”作响!
  因为柳延昭的包裹中,除了这些好菜之外,还有一大瓶酒。
  直等柳延昭说出了“做个小东”四字,焦良方带着满脸希冀,而又有点不敢相信的神情,嗫嚅问道: “柳……柳朋友,你……你要请客?”
  柳延昭把那些原是粗菜的,但此时此地,却无异珍肴的酒肉等,堆在石上,向焦良孟赞伸手笑道:“不成敬意!”
  焦良瞪着一双牛眼,对孟赞问道: “大小子,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咱们对柳朋友的东西,能不能吃?”
  孟赞生平嗜酒如命,在一天一夜,未能解馋之下,而对那只酒瓶,委实无法忍耐得住,遂一面抓起瓶儿,就口猛饮,一面狂笑答道:“小小子拚命吃吧,我们只要记得柳朋友的这一饭之恩,将来把他当作‘漂母’,效法历史上的‘三齐王’韩信,以千金为报就是!”
  焦良一阵狼吞虎咽,已先把那整只酱肘,吃下肚去,突似触动灵机,向孟赞挑眉知道:“好,在小子,你提起了历史,倒使我想出了一桩主意……”
  语音顿处,转面向柳延昭问道:“柳朋友,大名是延昭二字?”
  柳延昭点头笑道:“对,延年益寿的‘延’,昭昭天日的‘昭’……”
  焦良又伸手抓了一条鸭腿,连啃两口,轩眉笑道:“大小子,平时你有学问,今天恐不及我,像柳朋友这等人物,他会希罕你的千金为报么?”
  孟赞已喝一半瓶酒儿,撕了一块油鸡在手,愕然问道:“小小子,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报答办法吗?……”
  焦良狂笑道:“恩师教我们单日习文,双日习武时,不是常说要‘以史为鉴’么?我如今便想出一个遵从历史的传统方法!”
  这回,不单使孟赞觉得诧异,连柳延照也向这位外表憨厚,其实却隐藏着绝顶聪明的高大猛汉含笑注目。
  焦良嚼完那条鸭腿,摸摸肚皮,含笑说道:“我记得我们的爹娘,因饮佩宋代三关猛将孟良焦赞,才在生下你我之后,便以这‘良’‘赞’二字为名……”
  孟赞点点头:“正是如此……”
  焦良又接着说道:“孟良焦赞,是三关元帅杨延昭帐下大将,而柳朋友却叫柳延昭, ‘延昭’两个了,分毫不差,‘杨’与‘柳’,也无太大差别,具有相当关系……”
  孟赞恍然道:“小小子,你是打算和我作柳朋友手下的焦孟二将?”
  焦良笑道:“正是如此,但不知柳朋……柳相公肯否收留?”
  柳延昭剑眉挑处,居然毫不推辞地点一点头,笑道:“好!好!既承错爱,我们兄弟三人,便对天一拜……”
  焦良慌忙摇手叫道:“柳……柳相公,你……你弄错了……” 柳延昭笑道:“没有错,两位读稗官野史,便该知道孟良焦赞虽在杨延昭帐下为将,其实却义结金兰,尤其我们江湖人物,只要肝胆相照,论甚尊卑地位?来来来,柳延昭素来敬爱孟兄焦兄这等血性汉子,我们且叙叙年庚……”
  焦良叫道:“我看我们不必叙甚年庚,大小子本比我大,你是柳老大,他是孟老二我就作个焦小三吧!”
  柳延照那里肯依,但一叙年庚,却仍然是他大了半岁,遂含笑说道:“二弟,三弟,我们便指美酒为凭,油鸡为证,在这‘断魂坡’下,来个生面别开的金兰结义!”
  三人一同拜倒,拜毕起身,孟赞向柳延照问道: “大哥不会无故攀登这片‘排云壁’,莫非也是打算前往‘百丈坪’,参与‘妙姹金刚’萧克英所召开的‘霸天大会’?”
  柳延昭笑道: “我虽是前去‘百丈坪’,参与‘妙姹金刚’所召开的大会,却不想争什么‘霸天’荣誉,只想多结识几位有肝胆,有血性,有抱负的英雄汉子,作位‘少史公’……”
  焦良向孟赞瞪眼道: “大小子,什么叫‘少史公’?
  ……”
  柳延昭接口笑道:“这也是焦三弟适才的历史方法,使我触动灵机, ‘太史公’司马迁的一册史记,流誉千秋,我若我搜获一些珍贵资料,我们岂不是也可以来个东施效颦,写上一部‘现代游侠列传’?”
  焦良笑道: “大哥的这种想法有趣,我们若能列入你的‘游侠传’中,岂不也是朱家,郭解一流人物?”
  孟赞对他瞪眼叫道:“小子,别再偷赖,该爬这‘断坡坡’了。”
  柳眼昭道: “二弟不谈,以三弟这巨灵神般的身材,能练出绝佳轻功,上得‘排云壁’,委实不是易事……”
  孟赞笑了笑道:“我们在轻功方面,只是可以说还过得去,但一身‘童子硬功’,却敢与天下英雄,互相比较!故而连爬坡登壁,都是用最原始最笨拙的硬爬方式,却也颇具实效,只要吃得饱喝得足,力气够用,连百丈削峰,也可以视为平地!”
  柳延昭目注焦良笑道: “焦三弟太以魁梧,刚才那些油鸡酱肘,恐怕还不够吃个半饱?”
  焦良摸摸肚皮,抹了抹嘴,怪笑说道: “马马虎虎,大哥,我和大小子先替你开路登坡,等到了‘妙姹金刚’萧克英的大寨之中,然后再吃饱喝足,好好找补找补!”
  语音落垂,一大一小两条人影,一跃便是四丈有余地,直年向“断魂坡”削壁去。
  等到去势一虚,孟赞焦良的四手齐伸,十指半隐石内!
  轻轻往下一拉,借力穿身,腾空如箭,一上又是丈许。
  不消多久,两人便已爬上了“断魂坡”顶。柳延昭看得好不欢喜,暗叹这两位盟弟,真是习武良材,以焦良那等巨灵,能练出这好轻功,以孟赞如此侏儒,能练出这强指力,委实是令人难信之事……
  自己身为大哥的,不能仅仗一饭之恩,倚靠一瓶美酒,几样卤菜,令人低头,总得拿出点真才实学,让这两位盟弟看一看。
  兴念动起,一式“潜龙升天”,身形笔直如箭,穿空七丈!
  就这一手,已令“断魂坡”顶的孟赞焦良,看得相互动容!
  柳延昭蓄意卖弄,施展既称“梯云纵”,又叫“海鹤钻云”的内家绝顶轻功,右脚左膝,左脚右膝,接连几踹,直如平步天梯般,蹑空廿丈有余!
  如今,他已在“断魂坡”上的七丈高空,掉头一扑,双手平分,像支苍鹰攫兔般,垂空疾降!
  眼看已到孟赞、焦良临头,方把双臂一抖,收煞住疾扑之势,点尘不惊,飘然落地。
  焦良一伸舌头,憨笑道:“我的哥,你是神仙?……”
  柳延昭摇头笑道:“凡胎肉体,怎说神仙?我不过在轻功暨剑术两样之上,稍有成就而已。”
  焦良瞪着两只大眼,对柳延昭上下打量有顷,惑然问道:“大哥,你既精剑术,你的剑呢?”
  柳延昭笑道:“剑在心中,无须随身佩带……”
  焦良方一惑然挠头,孟赞已向他大骂道: “小小子,你怎么这样愚蠢?大哥适才既能以梯云巧纵,允气游空,则内力玄功方面定已达摘花飞叶,均可伤人境界,根本不必在身边佩剑,只消一枝柔柳,甚至于三尺鲛绡,都可化为洞金穿石的前古神物!”’柳延照目注孟赞笑道:“孟二弟,你与三弟练的都全身刀枪不入的‘混元金刚气’这也都是上乘神功?”
  孟选笑道:“大哥法眼无差!”
  柳延昭道: “有‘混元金刚气’护身,自然再妙不过,但……但不知你们有无兄弟,是否均是独子?”
  孟赞懂得柳延昭问话之意,含笑答道:“我有两个哥哥,小小子却是独子,但传我们武功的恩师对我们自幼便服以圣药,曾说过他年纵娶老婆,破了童身,---也无大碍,只约莫会减去一二成功力而已!”
  柳延昭“哦’’了一声,目光微扫孟焦二人道:…‘你们以‘混元金刚气’防身,但攻敌方面呢?用的是什么兵刃?”
  焦良笑道:“恩师要我们专精一技,切莫博学分神,故而进攻方面,也与‘混元金刚气’有关的,我是大小子的兵刃,大小子也就是我的兵刃!”
  末后两句,把柳延昭听得一怔,剑眉微轩,诧然问道:“两位贤弟竟是互相以对方的身体,作为兵刃?”
  孟赞苦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他抓起我来,比较容易,我举起他来,比较费事,我遂吃了暗亏,被当作兵刃,和人硬干的机会,多了不少!”
  柳延昭顿觉新奇地,含笑说道:“这倒闻所未闻,颇有趣味,在‘霸天大会’上,若有机缘,我颇想看看你们的新鲜花样!”
  孟赞笑道: “趣味虽有,花样不多,因为我已说过,恩师授技之道,贵在精而不在博,我们两人加在一起,一共只有四招!”
  柳延照越听越觉得有趣的,目注孟赞焦良,急急问道:“来,来,来,二弟,三弟请快点说来听听,使我一开耳界?
  你们既只练四招,则必然威力无伦,是极为神妙的罕世招术!”
  孟赞一推焦良,笑道:“小小子,大哥要听我们的招术名称,你唱歌吧。”
  焦良果然一咧大嘴,满面天真憨厚笑容地,朗声唱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焦若离孟,魂魄皆消,孟若离焦,性命难逃……”
  柳延昭是绝顶聪明人物,听完焦良所作歌词,略一寻思,含笑问道:“孟二弟,你所会的是一招‘孟不离焦’和一招‘性命难逃’?”
  孟赞点点头道:“大哥说得对,小小子的两招则是‘焦不离孟’,和‘魂魄皆消’!”
  柳处昭皱眉道:“招式名称,极有趣味,只可惜……似乎有些语病?譬如‘孟若离焦,性命难逃’等语,基是连接着看来……”
  孟赞听出柳延昭所谓“语病”之意,接口笑道:“这不是‘语病’,这是恩师故意如此编造,旨在使我们弟兄情厚,莫起勃豁,纵在平时,也须互相亲爱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柳延昭肃然起敬地,挑左手拇指,点头赞道:“高!真高!我未想到这几句话儿,看似含有语病,其中反寓有玄机禅理,令师是那位高人?”
  孟赞与焦良,听柳延昭提到师傅,一齐神情恭敬地,肃 立抱拳,由孟选答道: “大哥的‘禅机’二字,又猜对了,我们的师傅是位爱喝烈酒,爱吃狗肉的出家人,连法号也从未示人,他老人家只自称‘邋遢和尚’——”柳延昭笑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名号起贪嗔,要它作什么……”孟良怪叫一声道:“咦!大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师傅口中常念的这几句话儿?……”柳延昭笑道:“我并不知道‘邋遢大师’经常以此作偈,只是揣测这位有道高僧,爱吃狗肉,爱喝烈酒,以及不用法号与措,是蕴藏了什么禅机而已。”
  焦良满面佩服神色,望着柳延昭,双挑拇指赞道:“大哥你真个是高明,连半个字儿,都未猜错!”
  语音微顿,又偏着他那麦斗似的大头,向孟赞叫道:“大小子,我们能跟着这样一位大哥,作他手下的焦孟二将,也算是颇有福气!”柳延站在这片“排云壁”顶,一看天光,遂含笑说道:“我们还要赶到‘紫云山百丈坪’呢,快点走吧,不要误了晚饭。”
  焦良一听“晚饭”二字,腹中登时又是一阵“咕噜噜”
  的雷鸣,二话不说,拔腿便跑!
  孟赞小眼一瞪,刚想讥笑焦良太以猴急,柳延昭已自笑道:“二弟莫骂三弟嘴馋,须知‘妙姹金刚’萧克英‘金刚大寨’中的独有美酒‘金刚倒’,几乎比萧克英手中一柄‘追魂扇’,和一支‘独脚铜剑’,还要来得名震中州!”
  咕!咕!
  常言道:“不见所欲,其心不乱”,孟赞如今只闻得“金刚倒”的酒名,便又咽下两口馋涎,脚下自然加快!XXX“妙姹金刚”萧克英是位绿林侠盗,年才双十,便威镇中原,在“伏牛山”上,建立了一座相当气派的“金刚大寨”。她这外号,毫无夸张,可以说是名副其实……
  “妙姹”二字,是指她长得美,“金刚”二宇,是指她长得高!近六尺的身材,虽然尚不能与“小小子”焦良的七尺四五相比,但是她已足够称为女人中的“金刚”!而她右手所用的“檀香追魂扇”,也颇为“妙姹”,左手所用的“独脚铜剑”,更相当于“金刚”!能同时施展这一重一轻,一长一短的两般绝不相配的兵刃,足见萧克英身怀绝艺,内外兼修,以年轻女娃,成为中原绿林道的一只鼎,并没有丝毫侥幸!“金刚大寨”占地不小,拨出了演武场边的几十间平房,充作临时的“宾馆”,这个倒也足够使用。对所有来宾,一视同仁,并没有划分什么“天”号“地”号,但用来待客的酒儿,却并非柳延昭所说,名气大得无比的“金刚倒”!由于“排云壁”到“百丈坪”尚有一段距离,柳延昭等走得虽快,但却也误了群雄共饮的晚宴时刻。‘宾馆原本两人一间,但明日便是大会,只有一夜光阴,又为了兄弟亲近,便索性三人同住,挤上一宿。绿林人物,天性豪爽,何况如此盛会,来的全属八方英俊,自然是以流水席招待,厨房几乎是通宵达旦,永不休息,柳延昭才略为盥洗,房中酒菜已备,四盘八碗,相当丰盛。
  孟赞酷嗜盏中之物,才一上桌便先端起酒儿,一倾而尽。
  用不着他发语,柳延昭一望孟赞双眉微皱的脸上神色,便侧顾一名侍应小童,含笑问道:“萧大寨主什么时候竟学得小气起来,舍不得用‘金刚倒’待客?”.侍应小童恭身答道:“一来‘金刚倒’存量有限,无法匆促赶酿,对众多贵宾,遂难普遍的供应,二来酒力太强,一醉三日,深恐宾客贪杯过量,会误了明日大会盛举,故而我家寨主有令,只以一般佳酿侍客,倘若有人指名索饮‘金刚倒’,则需寨主亲自批准!”
  柳延昭闻言,目注孟赞,向他含笑问道:“二弟,‘金刚倒’的酒性,确实强烈,后劲更足,你大概能.喝多少?”
  孟选毫不考虑地,挂着嘴角馋涎,应声答道:“十斤!”
  这“十斤”二字,着实把侍应小童,听得大吃一惊。
  柳延昭向小童笑道:“好,烦你为我们向你家寨主,请赐十斤‘金刚倒’美酒,并加上一支烧猪。”
  侍应小童又说道:“贵客可否赐份名贴?……”.柳延昭目光一扫,见室中设有书桌,并有文房四宝,遂取张纸儿,尽了笔墨十分简单,但是气韵极为生动的一枝垂柳,递交侍应,并笑道:“我从来不备名贴,你把这张画儿,交给箫寨主,或许她便会知晓我是何等人物。”
  侍应小童见过不少三山五岳人物,知道柳延昭此一做法,必有绝大来头,甚或还与寨主有深厚的交情,遂喏喏连声,接过书儿踅去。
  还未多久,有个豪爽刚亮的女儿语音,在门外响起,边行边说道:“这是那位江湖友好,在开玩笑?‘金刚倒’半斤之数,已足一醉如泥,他们共只三人,却要喝‘十斤’之多?……”
  说至此处,人已进门,顿使柳延昭猛赞焦良三人,同觉眼前一亮!
  六尺高的“女金刚”,居然高而不粗,豪中带秀,圆姿替月,玉靥如花,难怪江湖人物在“金刚”之上,又送了她“妙姹”二字……
  柳延昭看着萧克英在笑……
  萧克英却看着柳延昭在怔……
  她怔了好大一会儿,方似从震惊意外中,回醒过来,“呀”了一声说道:“我的天,柳爷,那支垂柳,原来是你?
  你这条神通广大的‘四海游龙’怎肯纡尊降贵,参与这江湖俗物之会?好,有你一来,什么‘五霸七雄’,大概统统完蛋……”
  柳延昭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截断萧克英的话头笑道:“萧大妹不要把我捧得高上云端踹下泥沼,我来‘百丈坪’,志在观光,不在争雄,最低限度总不会争夺你的‘妙姹霸天’……”
  萧克英嫣然一笑,这时目光才转向孟赞焦良二人身上望去,不禁又为焦良比她高大得多的金刚雄躯一震!
  柳延昭乘机为焦孟二人引见,剑眉微轩,含笑说道:“二弟、三弟,见个礼儿,这位就是当代武林的女中豪杰,‘妙姹金刚’萧大寨主……”
  又向萧克英笑道:“萧大妹,这是我金兰结义的二弟孟赞,三弟焦良……”萧克英一面与孟赞焦良互相见礼,一面向侍应小童说道:“快去关照厨下,撤换最上等的菜肴并准备十斤‘金刚倒’,柳爷是盖代英雄,自有罕世酒量,这位焦三爷,又具如此雄躯,十斤之数还不知道够不够他们喝呢?……”侍应小童才一转身,萧克英又想起一事,含笑叫道:“你们粗手粗脚,只能侍应一般客人,赶快叫我身边的小英小玉,侍候贵客……”杉蜒昭笑道:“萧大妹,你不要把这样把我待若上宾好么?倘若过份客气,那我便……”萧克英摇头微笑,一面肃客就坐,一面接口说道:“柳爷,我不是对你特别客气,而是藏有私心……”柳延昭听了这“藏有私心”四字,方觉气怔,萧克英又复笑道: “我叫小英小玉来此侍候柳爷那是她们天大造化,只要柳爷高兴,随意传授上个一招半式,她们便毕生受用不尽……”柳延昭失笑道: “我说萧大妹怎么今天对我特别客气,原来是想为你那两名爱婢,敲我一点竹杠!”萧克英嫣然道: “柳爷,少时你菜可多吃,酒却少饮,那‘金刚倒’的后劲之强,委实……”柳延昭目光微注孟选,剑眉双轩,接口笑道:“萧大妹放心,我和焦三弟,只是领略风味,浅尝便止,孟二弟才是豪量的杜康知音,那十斤‘金刚倒’,是他一人要的!”萧克英多半都是面对柳延照发话,偶然几次眼角流波,都是飘往那位比她还要高出一头,坐在椅上便如半截黑塔的小小子焦良,如今听了柳爷延昭所说十斤“金刚倒”全是孟赞一人想喝之语,才把头一低,以诧然目光盯在大小子孟赞脸上,正色说道:“孟爷,不是我舍不得酒,而是‘金刚倒’的劲头太凶……”
  孟赞笑道:“萧寨主放心,我懂得适可而止,不会喝得烂醉!”
  萧克英道:“平常时日,孟爷便在我寨中醉卧三日,又有何妨?但明日要与天下群豪,逞雄争霸,喝多了酒,纵令不醉,对功力也有影响,尤其那‘金刚倒’香味太醇,好酒之人,入口每难自制,孟赞千万记住,若是你一人独饮,有三斤酒儿,应已足够,萧克英直到今日,还没有见过两斤不倒的铁金刚呢!”
  孟赞自恃酒量,口中虽是唯唯称是,心中却颇为不服,决定少时定把十斤酒儿,一齐喝光,让这位“妙姹金刚”,见识见识!
  少时,首先换上了极名贵的精致酒菜,跟着香风闪处,两名十六、七岁,一着红衣,一着白衣的绝美少女,抢步走进宾馆,红衣少女手中还提了一只形式古雅的陶质酒坛。
  萧克英伸手指着柳延昭,向那两名少女,含笑地叫道:“小英,小玉,先见过柳爷,柳爷就是上次在‘芒凉山’中,赤手空拳,独斩八寇四大凶,帮过我大忙,也等于是救过我性命的‘乾坤圣手四海游龙’!”
  两名少女,面露钦佩之色,一齐裣衽拜倒!
  萧克英又指着孟选焦良笑道: “这是柳爷的金兰义弟,小个子的是孟二爷,大个子的是焦三爷……”
  小英小玉行礼参见之际,四道聪明伶俐的目光,少不得又在小小子焦良的雄健虎躯以上,多盯几眼!
  萧克英等她们行完了礼,方对柳延昭等,含笑说道:“这两个丫头,倒还聪明,穿红的叫小英,而穿白叫小玉,只可惜未遇名家指点,只是随我学了一些笨拙把式……”
  语音顿处,偏过头儿,向那红放少女小英,笑声说道:“小英,开坛献客,孟二爷是海量,替他换只大一点的杯儿。”
  小英似乎极少遇见喝“金刚倒”要用大杯之人,闻言神情略怔,但仍恭身遵命,在袍柜中,寻了只中号酒杯,向孟赞双手奉上。
  小玉则动手打开了坛口泥封,立有一股极为浓冽诱人的奇异酒香,弥漫在这间并不太大的宾馆之内。
  孟赞“呀”了一声,目闪神光,向萧克英含笑说道:“萧寨主……”
  三字才出,便被萧克英伸手拦住摇头笑道:“孟爷,别叫我萧寨主,应该跟着柳爷,叫我萧大妹,我以后也沾点光儿,对你们三位,改称柳大哥、孟二哥,和焦三哥了!”
  孟赞目光微侧,见柳延照含笑点头,遂立即改口笑道:“萧大妹酿得好酒,我喝过三十年的窖藏‘茅台’,香味还没有这‘金刚倒’来得浓冽!”
  萧克英道:“酒不是我自己酿的,我寨中有位酿酒师傅,据他自诩,是此道之中的当世第一高手……”
  柳延昭道:“这位酿酒名师是谁?此道最难得的,便是经验火候,以及取材酌量的恰到好处,故而他既有此造诣,年龄方面便决不在小。”
  萧克英颔首道:“柳大哥猜得对了,这位酿酒师傅,是个白发道人,从来不告人名姓,并因长年均在醉乡,遂自号‘酡醉道士’。”
  柳延昭目注孟赞、焦良,扬眉笑道:“二弟,三弟,世上的巧事真多,既有从不示人法号的‘邋遢和尚’,又有从不告人姓名的‘酡醉道士’……”
  萧克英立即便问道:“谁是‘邋遢和尚’?”
  柳延昭笑道:“是位世外高人,也是我孟二弟焦三弟的授业恩师,故而那位擅于酿酒的‘酡醉道士’,可能也是位假借杜康,高蹈自隐的异人奇客,大妹千万不可对他怠慢才是!”
  萧克英连连点头,嫣然笑道:“有此可能,因为这‘酡醉道士’,时常会在醉言醉语中,微露玄机,十分奥妙,好在我对她颇为尊敬,一向称为‘师傅’……”
  柳延昭接口道:“萧大妹有此名师,酒量方面,定也惊人的了!”
  萧克英摇头笑道:“我爱喝几杯,量地不宏,对这‘金刚倒’,最多能喝一斤,超过则不胜酒力!”
  说至此处,一双妩媚大眼之中,已闪射出惊异的神色!
  原来就在她与柳延昭说话之间,孟赞已接连饮干了四杯酒儿。
  虽然,小英顾虑酒性太烈,未用巨觥,只替孟赞造了支中号杯儿,但杯中若是斟满,也足容六两美酒。
  换句话说,就这数语光阴,孟赞已把萧克英难禁一斤酒力的“金刚倒”,喝了斤半人腹。
  柳延昭见那酒儿,斟在杯中,业已高出杯口分许,犹未外溢,遂举起酒杯来,尝了一口,笑笑道:“不单酒好,连水质也好……”
  萧克英笑道:“柳大哥真是行家,‘酡醉师傅’便为了爱这‘紫云峰’的泉水,适于酿酒,才不忍离去,否则,凭前两任寨主,和我的一些薄面,那里留得住这等方外奇客?
  ……”
  萧克英说话至此,孟赞又是口到酒干的三杯下肚。
  连站在桌边,替他斟酒的俏婢小英,都有点看得傻了。
  柳延昭剑眉微蹙,目光凝注孟赞,含笑叫道: “二弟,你是不是一路馋过头了?如此烈酒,怎么这样喝法?”
  孟赞又是一杯倾尽,轩眉笑道:“好酒,好酒,人世间最最可贵之事,便一是知音难得,二是好酒难逢,大哥请容我干上十杯,过过酒瘾,然后再陪你和萧大妹浅斟低酌如何?”
  语音才落,第九杯“金刚倒”,又已见了底儿!
  柳延昭轩眉笑道:“好,小英,再替孟二爷斟上第十杯……”
  孟赞饮完这杯,起身向萧克英一抱以拳,怪笑说道:“萧大妹,多谢,多谢,我孟赞自出娘胎以来,第一次喝得如此痛快,这份恩情,太以令人感激,今后,萧大妹任何差遣,汤火不辞,甚至于连你的终身大事,都包在我的身上!”
  说到末后两语,目光扫及恰好坐在萧克英身边的小小子焦良身上,引得小英小玉二婢,掩唇娇笑,连那位一向洒脱的“妙姹金刚”萧大寨主,也有两片红霞,飞上玉颊!
  柳延昭亦发出会心微笑,只有浑金璞玉般的小小子焦良,尚茫无所觉,只顾大嚼罗列满席的精美菜肴。
  柳延昭生恐羞了萧克英,遂岔开话头向她笑道:“萧大妹,孟二弟的十杯已足,我们暂时按下酒儿,应该谈谈人了。”
  萧克英脸上又是烘的一热,红霞益添,嗫嚅问道:“谈……谈什么人?……”
  柳延照知她会错了意,微微一笑,扬眉说道:“当然是问问萧大妹,这次参与大会,争夺‘五大霸天’荣号的,有些什么人物?”
  萧克英听柳延昭问起此事,立即秀眉微蹙,正色答道:“这次来的意外人物多呢,又均异常扎手,若不是有柳大哥赶来为我壮胆把场,小妹说不定会弄得丢人现眼!”
  柳延昭诧道:“萧大妹何出此言?”
  萧克英道: “这次大会的起因,便是有二三好事友人,认为当世武林中,既有‘七雄’,应该再添‘五霸’,想为我争取一个江湖公认的‘妙姹霸天’……”
  延昭笑道:“其实这项荣号,无须争夺,萧大妹应该是实至名归……”
  萧克英饮了一口酒儿,放下酒,杯,截断柳延昭的话头说道:“柳大哥,这回你料错了,至少已有三位武林英雄,想争夺这‘妙姹霸天’四字!”
  柳延昭“哦”了一声,又举杯微啜了一口“金刚倒”,目注萧克英道: “萧大妹说来听听,谁是你的争夺‘霸天’的对手?”
  萧克英道: “柳大哥知不知道在湖南湖北一带,有个‘云梦世家’?”柳延昭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 ‘云梦世家’的掌门家主,便是‘七雄’中的‘银枪之雄’楚仲胥嘛。”
  萧克英点头道:“对,楚仲胥的妹子楚仲琳,人称‘女温候’,善使两柄短短银戟,她便对‘妙姹霸天’荣号,颇有兴趣,已然到了‘百丈坪’,住入宾馆。”柳延照笑了一笑道:“萧大妹的一身功力,较之‘银枪之雄’楚仲胥,也不会多让,何况他妹子‘女温侯,楚仲琳呢,第二位对手是谁?”萧克英道:“桐柏山飞鹰堡的堡主,‘黄衣罗刹’罗艳秋……”
  柳延昭微觉动容道: “这到是名劲敌,但‘黄衣罗刹’罗艳秋早年心狠手辣,凶名久满江湖,但如今已是花甲许人,难道竟仍有争名之欲?”一声“黄衣罗刹”,和一句“花甲许人”,使孟赞、焦良二人,想起了“断魂坡”前,所受的“泼酒飞鸡”之辱!小小子焦良虽然食量过人,但这一阵埋头大嚼之后,也已过足馋瘾,闻言以下,抬起头来,从如铃大眼内,射出了炯炯神光,向萧克英问道:“萧大姊,你所说的‘黄衣罗刹’罗艳秋,是不是用一根看去当沉重的凤头铁拐,作为兵刃?”说也奇怪,萧克英是女中豪杰,对任何人都倜傥萧洒,侃侃陈言,但对于焦良,却未语脸先红地,略一扭怩,方始答道:“罗艳秋年轻时用‘仙人杖’,年老后方筹了一根九九八十一斤的精钢风头铁拐,也改称罗三娘,焦三哥会过她么?”焦良向柳延昭道:“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几乎把你打下‘排云壁’去的半只烧鸡?”柳延昭已听孟赞、焦良说过此事,遂“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她,想不到罗艳秋业已改称黑三娘,上了年纪之后,仍这般刻薄冷酷……”
  萧克英问起情由,柳延昭说明经过,孟赞并在一旁笑道:“这位‘黄衣罗刹’,不单泼去余酒丢掉烧鸡,脸上神情,与目内寒光,更是冷酷刻薄已极,小小子被她气得立即落泪,誓称必雪此辱,如今既知她来历身份,应该有机会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却悄悄在桌下踢了焦良一脚!
  焦良有时聪明绝顶,有时却如璞玉浑金,傻得可爱,他虽不明孟赞为何暗暗踢了自己一脚,却自动自地,向柳延昭说道:“大哥,我有办法让那‘黄衣罗刹’罗三娘,不向萧大妹争夺‘妙姹金刚’荣号!”
  柳延昭笑道:“三弟有何妙计?”
  焦良不答柳延昭所问,却向萧克英抱拳笑道:“萧大妹,在我尚未说出办法之前,必须先向你告借一件宝贵东西!”萧克英道:“是什么宝贵东西?只要我寨中现有,焦三哥可以随意取用。”焦良笑道: “是两个字,就是萧大妹美号‘妙姹金刚’中的‘金刚’两字。”柳延照触动灵机,“咦”了一声,接口含笑说道:“三弟何必再求?萧大妹适才不已允许,只要是她所有,你可以随意取用么?何况只是两个字儿,许字,许字,一定许字!”这“许字”二字,语涉双关,听得萧克英玉额益酡,孟赞与小英、小玉均面带会心微笑。只有从来不会涉及情场的小小子焦良,仍独无所觉,神采飞扬地,轩眉笑道:“明日我和在小子先行出阵,声明要夺‘金刚霸天’,并指名邀约八九十斤凤头铁拐作为兵刃的‘黄衣罗刹’罗三娘,作为第一阵的争夺对手!”萧克英此间闻言一惊,颇为关切地,目注焦良,正色说道:“焦三哥,那‘黄衣罗刹’,名非幸致,艺业极高,尤其那根重达八十一斤的风头钢拐,力能开山劈石,变化甚多,焦三哥似乎空身前来,未带惯用兵刃,倘若临时取我寨中所备的鞭槊锤棍,或独脚铜剑等物,能趁手么?”女也因焦良身高边边有七尺四五,宛如巨灵,遂以为他平常所用的定是鞭槊锤棍,或独脚铜剑等重型兵刃。焦良笑道:“萧大妹不必替我担心,我已带来一件最奇妙的兵刃!”
  萧克英认定焦良决不会用甚软剑、软鞭、连环索、点穴镢等小巧兵刃,故而目光不看焦良身上而在屋中四下扫视。柳延昭笑道:“萧大妹不用找了,我焦三弟的得意兵刃,就坐在你的对面,他已连干了十大杯‘金刚倒’,还假装还不大过瘾呢?……”这样一说,萧克英自然目注孟赞,一双大眼中,流露出惊疑意;孟赞只顾笑嘻嘻地,品尝美酒佳肴,根本不加理会。
  柳延昭含笑道:“萧大妹,我孟二弟与焦三弟所炼功力,自成一家,别具威力,他们是互以对方身躯,作为兵刃,招式更十分有趣,叫做‘焦不离孟’,和‘孟不离焦’!”萧克英嫣然一笑道: “互以对方身躯,作为兵刃之举,真是闻所未闻的江湖奇事……”话方至此,双眉忽蹙,向正在不停举杯的孟赞问道:“孟二哥,罗三娘的‘凤头铁拐’,是百炼精铜所练,你却是血肉之躯……”柳延昭笑道:“萧大妹,我二弟三弟均有极上乘的‘混元金刚气’护身,让他们打个头阵也好, ‘黄衣罗刹’罗三娘若败在那招奇绝妙绝的‘焦不离孟’之下,必然贻笑当场,那里还有脸面,再和你争夺‘妙姹霸天’,你便少了一名劲敌!”萧克英苦笑道: “那‘女温侯’楚仲琳,我自己可以应付,‘黄衣罗刹’罗三娘又有孟二哥焦三哥的美意豪情,代为打发,但不有第三位对手,也是最厉害的一位对手,她若明日赶到,只怕‘妙姹霸天’,非她莫属!”柳延昭知晓萧克英心高气傲,素来不大服人,如今听她把这第三位对手,形容得那等厉害,不禁急急问道:“这位对手是谁?”萧克英笑道:“秦文玉!”
  虽然只有区区“秦文玉”三字,着实把柳延昭听得一惊,他目中电闪神光,双眉微蹙问道:“‘秦文玉’?是不是那个被江湖人物形容她功参造化,胸罗万万,业已名列‘七雄’的‘巾帼之雄’?”萧克英点头道:“正是她,我虽未会过秦文玉,但从所闯江湖中的种种传说,加以推断,已知必非其敌!”柳延昭道:“秦文玉既属高人,不应贪得无厌,她已名列‘七雄’,何必还要来争夺‘五霸’之位作甚?”萧克英道:“我起初也有柳大哥这种想法,但一转念间,又觉得可能秦文玉认为‘妙姹霸天’名号,与她‘巾帼之雄’有了冲突,遂传出她要来与会之语。”柳延昭端起怀儿,饮了一口“金刚倒”,突然说道:“我对秦文玉闻名已久,惜无较量机会,她若不来,我不出手,她若真要想‘雄’、 ‘霸’兼得,我便有明日会上,斗一斗她!”
  萧克英深知柳延昭一身绝学,冠冕当今,闻言方自一喜,孟赞却以微有两三分酒意的.目光,看着柳延昭道:“大哥,你怎样斗秦文玉呢?是争她的‘巾帼之雄’?还是夺她的‘妙姹霸天’?”
  一句话儿,把柳延昭与萧克英二人,双双问住!
  因为不论是“由帼之雄”或是“妙姹霸天”,参与争夺之人,均应为红粉英豪,不能是须眉男子汉的。
  就在柳延昭被问得发怔之际,焦良怪笑说道: “大哥,大小子既然这样说法,他必是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柳延昭闻得焦良之言,目注孟赞,含笑问道: “二弟,江湖传言, ‘巾帼之雄’秦文玉,目空一切,心雄万丈,一身功夫,也委实罕绝无俦,你是否有甚让她自愿和我相斗的锦囊妙计?”孟赞的酒量确实惊人,一仰脖子,又是半大杯“金刚倒”下喉,双眉微扬,笑声说道:“大哥如今秦文玉只是据闻要来,人并未到,明日她若不来,自然万事皆休,倘她果然与会,并欲与萧大妹互争妙姹魁首,则我和三弟只消拥护大哥,充任‘文武霸天’,则这四字尊号,既极响亮,又不限男女,必将转移秦文玉的注意力,会主动要和你一分上下的!”萧克英抚掌赞道:“好这‘文武霸天’四字,委实既极响亮,又极妩媚,当代武林中,除了柳大哥’这等允文允武的大侠士、大英雄,有谁当得?依我之见,不论秦文玉来或不来?都应该在明日大会之上,为柳大哥争取这桩荣号。”
  柳延昭笑道: “萧大妹,你千万不要胡闹,我这次只凑热闹,全无名心……”
  话方至此,突有一名壮汉,抢步人室,向萧克英恭身禀道:“启禀寨主,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九爪鹰王’戚九渊,前来与会,并因寨主未曾相迎,已有不悦神色……”
  萧克英皱眉道:“‘百丈坪’虽称山寨,其实从未作过绿林勾当,根本与黑道群豪,不相隶属的, ‘九爪鹰王’戚九渊,却摆他总瓢把子的什么谱儿?……”
  柳延昭听她说至此处,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萧大妹,不管怎样,做主人的,总不宜待客傲慢,你且去迎接戚九渊一下,我们浅斟低酌,等你回来,再彼此细密计议!”
  萧克英知道柳延昭不会对自己虚伪客气,说的全是肺腑之言,遂点头笑道:“好,我就接他一下,并看看与戚九渊同来的,还有些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萧克英出室后,柳延昭向孟选看了一眼,含笑道: “二弟,这‘金刚倒’后劲惊人,你最……最好留点量儿,不要过份勉强!”
  孟赞一仰脖儿,喝干盏内余酒,扬眉笑道: “大哥,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见好就收,就此打住……”
  孟赞虽嗜酒如命,却能说话算话,在干了这半大杯“金刚倒”后,便未再举盏,点滴不饮。
  即此一举,便可看出孟赞十分深沉冷静,具有高度智慧,可以控制自己,不是鲁莽冲动一时的人物。
  又过立刻,萧克英回到宾馆,柳延昭才向她看了一眼,便颇为吃惊地,“咦”了一声问道:“萧大妹,你……你是为了何事,心中竟满蕴忿怒?”
  萧克英双颊之上,起了一阵绯红,赧然笑道:“我真是个草包,心中藏不得半点事儿?……”
  柳延昭指着孟选、焦良,向萧克英含笑说道:“孟二弟、和焦三弟,已与我义结金兰,萧大妹无须顾忌,有甚事儿,尽管说出,大小子也可替你命个主意!”
  萧克英似乎余怒未息,先端起自己盏儿,把余酒一倾而尽,方双挑秀眉,神色忿然说道:“戚九渊率众前来,除了参与大会之外,另有两件事儿,第一件便是为他独子戚如山,向我求婚……”
  柳延昭想不到有此一着,“呀”了一声,摇头笑道:“这件事可得由萧大妹自己衡量,我们无法替你作主!那……那戚如山人品如何,萧大妹可见过么?”
  孟赞突然插口道:“戚如山身材高大么?他比我们这位小小子焦老三如何?”
  萧克英趁机向焦良大大方方地,看了两眼,摇头答道:“戚如山不过比我略高,但却恐怕比焦三哥要矮了半个头儿……”
  孟赞“拍”的一巴掌,拍在焦良腰背之间,怪笑说道:“小小子记住,在明日争夺‘金刚霸天’的对手中,要加上戚如山一个,你并必非使他们败不可……”
  柳延照生恐孟赞说话露骨,羞了正在气恼中的萧克英,遂一面向萧克英斟酒,一面含笑问道:“适才萧大妹的话尾有个‘但……’字,显然意有未尽。”
  萧克英道:“我是说戚如山虽然颇有英武之名,但人品却不端,残狠暴燥,并好色如命,有‘花花太岁’外号!”
  柳延昭失笑道:“就冲这四个字儿,便知不单其人可鄙,其行更必可诛,癞蛤蟆还想吃得天到鹅肉么?……”
  语音略顿,目注萧克英又道: “萧大妹说戚九渊此来,除了赴会,另有两件事儿……”
  萧克英不等柳延昭再往下问,便眉腾怒气,接口说道:“另一件事便是戚九渊要我把‘百丈坪金刚寨’,归人北六省绿林道内,换句话说,也就是要我臣服,听他管辖节制!”
  柳延昭本在浅啜,听完话后,却停盏不饮,望空出神!
  箫克英:“柳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呀?”
  柳延昭俊目之中,微闪精芒,向箫克英正色问道: “萧大妹,我没会过‘九爪鹰王’戚九渊,你可知道此人究竟有多艺业?”
  箫克英道:“我也不在大深悉此人,但照常情推断,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只是黑道之尊,手底下当然颇过得去,但也不至于强到什么惊世骇俗地步?”
  柳延昭颔首道:“我的推断,与萧大妹相同,故而奇怪这‘九爪鹰王’戚九渊,是凭借北六省的绿林总魁头衔?敢于上门欺人,对萧大妹面提威胁也就等于要夺取‘金刚寨’,这片基业?”
  箫克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柳大哥是为此思索,但你全猜错了,戚九渊一非凭借艺业,二非凭借衔头,他是凭借他的身后靠山!”
  柳延昭颇感意外道: “他本人已是北六省的绿林盗魁,身后竟还有靠山么?”
  箫克英冷笑道:“戚九渊不是不知道我箫克英天生傲骨,是绝不肯低头忍气之人,他若是另无靠山,又怎敢如此狂妄跋扈?”
  焦良旁问道:“萧大妹知不知道那戚九渊的身后靠山是谁?”
  箫克英道: “戚九渊虽未明言,只是业已猜得出来,多半是‘尊天会’……”柳延昭一怔,问道: “这是个什么组织?我怎么从没听 说过‘尊天会’是由何人……”他的话犹未了,箫克英便接口笑道:“柳大哥的侠踪多在江南一带,以致未闻得新近北地之事。”柳延昭道:“萧大妹这样说法,莫非所谓‘尊天会’是新近崛起?”
  箫克英道:“这神秘组织,尚未到对外公开,只知是位武功高绝之人,欲为举世黑白两道的总盟主,遂自号‘黑白天尊’,秘密组织‘尊天会’,着实业已啸聚了不少奇才异能之士,实力强于当世武林的任何门派!……”孟赞听至此处,诧然问道:“‘尊天会’既有如此实力,何不明目张胆的开宗立派?”箫克英道:“据说那位‘黑白天尊’顾忌四位久已不见侠踪的武林奇士,要等确实访查这四位奇士,是隐?是仙?并蓄够应付实力,才万无一失地开宗称霸!”
  焦良听得颇觉有趣,含笑问道:“萧大妹,你知不知道被‘黑白天尊’视为大忌的四位奇士是谁?”箫克英摇头道:“我是听我一位加入‘尊天会’的要好朋友所说,但他却不知道那四位奇人姓名,只知是三男一女,被‘黑白天尊’称为‘一仙三绝’!”孟赞向柳延昭笑道:“大哥学究天人,可知所谓‘一仙三绝’究竟是谁么?”柳延昭笑道:“这与学识无关,若论起江湖耳目的灵通方面,我因喜爱黄山匡庐,天台雁荡之胜,游踪多在江南,真只谓所闻者少,那里会知道‘一仙三绝’是何许人物?……”
  说至此处,目注箫克英,剑眉一轩,含笑问道: “萧大妹,据你所谓,那‘黑白天尊’即创立‘尊天会’,欲为当世武林的黑白两道总盟主,则他对于这次群雄共争的‘五大尊天’荣衔,必不肯轻轻放过!”箫克英娇笑道:“大哥完全猜对,‘黑白天尊’已派他心爱弟子带领三名好手,与‘九爪鹰王’戚九渊回来,似乎想将‘五大霸天’一起收为他们‘尊天会’的光耀门面之物。”柳延昭“哦”了一声,从嘴角间浮起一丝哂笑道: “这‘黑白天尊’的雄心着实不小,他那心爱的弟子是个怎样的山粗海怪脚色?”箫克英笑道:“柳大哥这次完全猜错,‘黑白天尊’的心爱弟子,不是什么山精海怪模样,而是一位风神绝世的年少白衣书生。”柳延昭道: “他率来三名高手中,有什么样的红妆俊杰?”
  箫克英摇头道: “没有,所来五人,全是男的,没有一名妇女。”
  柳延昭饮了一小口酒儿,看着箫克英,含笑说道:“如此说来,‘尊天会’对萧大妹青眼独垂居然不想争夺你的‘妙姹霸天’。”
第二章 金刚混元气 气震毙一煞
  箫克英也被柳延昭提醒,觉得有点奇怪,方自眉尖双蹙,欲得寻思。
  柳延昭又目交神光笑道:“我明白了‘尊天会’可能以为萧大妹会答应‘九爪鹰王’戚九渊,为他独子戚如山求婚之事,而把你当作自己人了!
  ”箫克英脸一红,怒声道:“狂妄之辈,太以可恶,我拚着与北六省整个绿林道结怨,甚至使‘金刚寨’瓦解冰消,明日也要在大会之上,当着举世群豪,把他们教训一顿!”
  柳延昭平素十分谦逊安和,如今可能是有了几分酒意,竟豪情勃发地,狂笑说道:“想令‘金刚寨’瓦解冰消,谈何容易?不是柳延昭夸句大话,萧大妹的秘酿美酒,虽名‘金刚倒’,我却能力扫群邪,保你‘金刚不倒’!”
  话方至此!脸色忽变!柳延昭变色之故,是瞥见从窗间飞进的一片白光!这片白光,毫无破空声息,又仅寸许来宽,两三寸长的小小一片,却仍未能逃过柳延昭的觉察能力。他正举箸想挟一片豪油鲍脯,如今便手儿微抬,把飞来白光,用牙箸挟住。
  箫克英见状,大吃一惊!因为这间宾馆,是在一排房屋尽头,窗外空地,毫无人影,虽有几竿翠竹,傍崖摇曳,却远在六丈外。
  柳延昭用牙箸挟住之物,软搭搭,轻飘飘地,分明是方绸布,发出人若藏在竹内崖上,怎能发出这远?功力岂不到了惊世骇俗地步?
  她站起身形,正待出室察看,柳延昭已含笑叫道: “萧大妹少追了,来人若肯和我们见面,又何必飞书?”
  箫克英惊道: “飞书?这方白绫,似是临进所撕衣襟,上面还有字么?”
  柳延昭笑道:“飞书之人,定然又是巾帼英雄,因为她用的是措眉黛笔!”说话中,展开白绫,果是临时所撕衣角,上面写着:“久闻风采,本拟于明日会中,一亲文武,奈忽有急事,致稽此缘,鹰王阴损,玉人技高,铁杵藏凶.蜂尾剧毒,盼君慎之,秦文玉。”
  柳延昭看完上所书的字迹,双眉一轩,含笑说道:“原来是她,难怪她竟有如此高明的内家功力了!”
  箫克英道:“柳大哥,是谁?”,柳延昭递过手中那角白绫衣襟,面含微笑答道: “秦文玉,就是可能来与萧大妹互争‘妙姹霸天’的‘巾帼之雄’!”
  箫克英接过白绫,把绫上的字迹,仔细看完,娇笑说道:“柳大哥,秦文玉对你蛮不错呢,又是‘久慕风采’,又是‘盼君慎之’,看来这位‘巾帼之雄’,业已起了‘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之意……”
  柳延昭笑道: “萧大妹不要拿我开胃、我要向你请教绫上所书的‘鹰王’二字,自然是指‘九爪鹰王’戚九渊,但‘玉人’却是谁呢?”
  箫克英眉头微蹙地,略一思索,苦笑摇头说道: “这‘玉人’二字极为陌生,不知是名?是号?似乎从未听得江湖人物谈过,但‘巾帼之雄’秦文玉,偏又指出‘玉人技高’……”
  柳延昭道: “萧大妹既然不知,便无须若想,你对于‘铁杵藏凶,蜂尾剧毒’二语,可有什么意见?”
  箫克英应声说道:“蜂尾之来意不明,但那个‘花花太岁’戚如山的惯用兵刃,却是一枝降魔铁杵。”
  这时,孟赞焦良二人,均已看过那角白绫。焦良突向箫克英问道:“萧大妹,你方和是不是说那‘黑白天尊’的心爱弟子,是位风神绝世的年少产生么?”箫克英点头道:“正是,焦三哥突然问此则甚?”焦良笑道:“我认为‘鹰王’ ‘铁杵’,既反映戚九渊戚如山父子,则‘玉人’‘蜂尾’,可能也是他同来人物,那年少白衣书生,既然风神绝世,岂不可称‘玉人’?“
  箫克英听至此处,“呀”了一声,向焦良投送过相当妩媚的赞许眼神,点头接口说道: “对,焦三哥,你说得对……”
  柳延昭也自主道: “三弟浑金玉璞玉,内蕴绝顶聪明,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黑白天尊’既派他心爱弟子,主持争夺‘五大霸天’之事,当然其技极高,看来秦文玉飞书之言,乃是实情善意,那么我们在明日大会之上,不单对那白衣书生,不许轻敌,也要切记‘铁杵藏凶,蜂尾剧毒’二语。”
  语至此处,侧顾箫克英笑道: “萧大妹,夜色已深,你是明日大会主人,定极辛劳,早点去歇息吧,一切事儿,均等明日临场,方易定夺,好在我和孟二弟、焦三弟,定尽全力帮你,不让那‘妙姹霸天’四字落到别人身上!”
  箫克英站起身形,嫣然笑道:“由于这次大会,得见久违渴念的柳大哥,又结识了孟二哥,焦三哥,委实心愿已足,对于‘妙姹霸天’得失,小姐示倒毫不萦怀,无须着力争夺……”语香微顿,目光一扫,又道:“这宾馆是临地改建,难免简陋,不宜款待佳客,柳大哥等请随我来,去换个宽敞雅致地方……”
  柳延昭连摇双手笑道: “不必,不必,一宿之间,何须过份讲究,萧大妹请歇息吧,莫要再劳神了……,”箫克英也知对于这等江湖奇侠,无须太过客气,遂娇笑说道:“既然如此,三位大哥晚安,小妹暂且告别,那‘金刚倒’的后劲极强,我命厨下作一锅颇具灵效的上等醒酒汤来!”
  话完,带着小英、小玉二女,便向柳延昭等告别。不久过后,厨下果然送了一锅醒酒汤来,柳延昭亲手盛了一碗,递向孟赞,含笑说道:“二弟你酒量虽豪,但在自己人面前,不必逞强,这醒酒汤,清香扑鼻,想必风味绝佳,喝一碗吧!”孟赞不便违拗,接过碗来,刚刚喝了一口,便失惊赞道:“萧大妹真会享福,不单有酿酒名师,厨下更有易牙高手,这醒酒汤,作得比任何蛇汤、鱼汤,都要鲜美,是我从未吃过的无上极品呀!”话完,汤尽,又自行添了一碗。焦良被孟赞说得馋涎大动,急忙也自取杓盛汤,但宾馆门外,突又起了‘剥夺’之声。
  柳延昭注目门外,问道:“那位?请进。”房门“呀”然推进,走进了一位身裁矮胖臃肿,毫不起眼,四十来岁的短衣汉子,但两道目光却神气十足地,盯在柳延昭身上,抱拳陪笑问道:“这位相公可是被江南武林人物,尊为‘乾坤圣手四海游龙’的柳大侠么?”
  柳延昭素性谦和,绝不因神貌狼狈,轻视对方,站起身形来,抱拳还礼地,点头答道:“在下正是柳延昭,江湖微名,不敢当尊驾如此盛赞,但柳延昭眼拙,似觉与尊驾素昧生平,不知……”那短衣汉子接口笑道:“在下尉迟巧,确实尚无缘结识柳大侠,但家兄尉迟叔宝,昔日在穷途潦倒,伤病交集之际,曾受柳大侠活命深恩……”柳延昭听至此处,“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阁下尉兄就是名震大汉南北的‘妙手’……”
  柳延昭似乎有疑难,倏然截口——但尉迟巧却毫不在意地,点头笑道:“柳大侠说得对,我是极不成材的鸡呜狗盗之徒,江湖中被我偷过之人,不计其数,遂送了‘妙手空空’四字!”孟赞一听面前来的,竟是当代江湖中第一神偷,遂急忙一抱拳,含笑叫道:“尉迟兄,你是当世中第一神偷,小弟孟赞想拜托一事……”他话犹未了,尉迟巧便白面含微笑地,接口问道:“孟二侠是否想查你与焦三侠,在途中失窃之事?”
  孟赞怪笑一声,诧然说道:“尉迟兄怎知此事?莫非你们……你们这一行中,组织严密……”
  尉迟巧不等孟赞再往下问,便即接口笑道:“不是我们这一行中,有甚严密组织,而是这桩荒唐事儿,就是我尉迟巧亲手所为……”
  焦良“哇”的一声怪叫,刚瞪起两支大眼,尉迟巧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双手捧上,笑嘻嘻的说道:“焦三侠不必动怒,你与孟二侠所失金珠,全数在此,分文未少,尉迟巧完璧归赵!”
  柳延昭笑道:“尉迟兄为何既施肢箧之技于前,又自动送还于后………”
  尉迟巧赧然道:“见财手痒,是穿窬肢箧之徒通病,但在下既知孟焦二位,是柳大侠柳恩公的金兰至好,又怎敢不惶悚已极地,立即归还原物呢?”孟赞奇道:“尉迟兄,你是怎样知道我们与柳大哥的关系?”
  尉迟巧正待答话,柳延照已微微一笑,接口说道: “孟二弟有所不知,尉迟兄挟一身妙技,大概是想在赴会群雄间,大大作票生意,他在萧大妹未到之前,便已隐身屋上,潜伏了不少工夫的了!”尉迟巧听得满面佩服神色,目注柳延昭含笑问道:“柳大侠原来早知人在屋顶,但你怎的未曾出手,对我这等客气?”
  柳延昭笑道:“来意不明,怎可操切,何况尉迟兄于听得箫克英大妹向她爱婢小英小玉,说出我的名号时,曾不自觉的,身形一震,这动作代表了非友即仇,与我必有深厚关系,猝然出手,伤了仇人,还有可说,万一误伤了好朋友,后悔便来不及了!”
  尉迟巧见自己在屋顶上一点极些微的不自觉动作,都逃不过柳延昭的极聪耳力,明确判断,不由对这位“乾坤圣手四海游龙”,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孟赞笑道:“尉迟兄虽未逃过我柳大哥的明察,却使我孟赞、焦良以及大会主人‘妙姹金刚’萧大妹等,一齐毫无所觉,可见得轻功极俊”
  尉迟巧苦笑道:“干这偷儿一行,非在小巧之技上,下些苦功不可,尉巧平素对轻身功力,颇有自信,今夜方知仍极浅薄,不然,也不会才到屋上,便被柳大侠有所发觉……”
  话方至此,孟赞突然把面色一沉,向尉迟巧板着脸儿说道:“尉迟兄,你虽看在柳大哥对你兄长有恩份上,把所失金珠,还了我们,但却害得我和小小子焦良,唯中无酒,腹内无食,饿得头昏眼花,几乎四肢无力,爬不上悬崖,死在‘排云壁’下!”尉迟巧想不到在自己主动送还金珠,双方已把话叫开之下,孟赞仍会旧事重提,加以责询,不由为之呆住?
  柳延昭本想为之缓和,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两位盟弟,均是大智若拙,聪明绝顶之人,孟赞可能是有甚别的打算,才故意对尉迟巧发话责询。有了这种想法,柳延昭遂不加干涉,只是含笑旁观。
  孟赞见了尉迟巧的满面惭窘神色,方换了笑容说道:“尉迟兄你把我大小子孟赞和小小子焦良害得如此凄惨,究竟认打?还是认罚?”尉迟巧见孟赞收起铁板面孔,现出笑容,心中方自略宽,一抱双拳,苦笑说道:“认罪,认罚在下只会一些小巧之技,鸡肋委实难当尊拳,认不起打!”孟赞笑道:“认罚好办,罚则共有两样,第一样便是罚尉迟兄干上一杯‘金刚倒’!”说完,便用自己面前那只中号酒杯,替尉迟巧斟上满满一杯“金刚倒”美酒。
  尉迟巧大笑道: “我对这‘金刚倒’美酒,垂涎已久,只可惜‘妙姹金刚’萧大寨主,不舍得用以款待一般宾客,孟二侠竟以此作罚,尉迟巧真是恨不得你罚我三杯才好!”
  语音了处,举起杯儿,一倾而尺,但却被“金刚倒”的香烈酒劲,呛得咳嗽一声。孟赞笑道:“尉迟兄不必嘴馋,只要你认完第二点罚则,我负责向‘妙姹金刚’萧大妹,再讨十斤‘金刚倒’来,与你放怀一醉!”
  尉迟巧大喜道: “孟二侠快说,第二点你是打算怎样罚我?”孟赞伸手向房上一指,含笑说道:“我要请尉迟兄再上房梁,重为冯妇……”尉迟巧耳根一热,目注孟赞问道:“孟二侠的目的是谁?你要我为你去偷什么东西?”
  孟赞尚未答言,焦良已在一旁怪笑说道: “尉迟兄,大小子不是要你去偷东西,大概是要你去探听一些消息?
  尉迟巧目注孟赞问道: “孟二侠有什么需知机密,要我为你探听?”
  孟赞侧顾焦良道:“小小子,你既卖弄聪明,猜我心思,便由你说,但倘若说得不对,我便请尉迟兄再把你钱包偷走,饿你几日。”
  焦良笑吟吟地说道:“鹰王、玉人、铁杵、蜂尾……”这八个字儿,自得骊珠,猜对了盂赞心思,但却使尉迟巧莫名其妙,如坠云山雾沼!
  柳延昭笑道:“尉迟兄,事情是这样的……”当下遂把“九爪鹰王”戚九渊为子求婚,并与“尊天会”勾结,偕“黑白天尊”的爱徒与会,企图囊括“五大霸天”荣号,进而统一黑白两道,称尊武林,以及“巾帼之雄”秦文玉飞襟传书,衣襟上写有“……鹰王阴损,玉人技高,铁杵藏凶,蜂尾剧毒……”等语之事,向尉迟巧重复的说了一遍。
  孟赞静等柳延昭说完,又向尉迟巧笑道:“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柳大哥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对什么‘玉人技高’,毫不足畏,但鹰王如何损阴?铁杵怎样藏凶?以及那剧毒蜂尾,究竟是什么东西?若能早知身妙,洞悉敌情,定有不少好处!”
  尉迟巧恍然笑道:“孟二侠是要我到‘九爪鹰王’戚九渊等所居的宾馆房上,去作窃听工作?”
  孟赞点头笑道:“尉迟兄小巧之技,盖世无俦,这桩工作,自然非你不能胜任!假如尉迟兄惠然肯任,则刚才那杯‘金刚倒’,便并非罚酒,而是孟赞虔意相敬的了”尉迟巧双眉一轩,“哈哈”笑道:“孟二侠何必绕了这个圈子说话,柳大侠既对家兄有天高地厚之恩,又是尉迟巧素所钦佩大爷,渴欲一亲侠义的领袖,只要有他一句话,尉迟巧赴汤蹈火既万死不辞,三位且低斟浅酌,请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语音才落,身形已腾,恍疑一缕轻烟,飞出宾馆,动作果灵妙已极!孟赞道:“大哥,你认为‘妙手空空’尉迟巧,此去有收获么?”说完,未闻柳延昭答话,偏头看去,不觉一惊!因为柳延昭剑眉深锁,满面都是忧虑神色!孟赞惊道:“大哥怎的面带忧容?莫非你认为尉迟巧此去有险?”
  柳延昭“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皱眉说道:“有险无险,尚自难论,但我总觉得二弟作错了一件事儿!”孟赞惑然道:“我作错了什么事儿?大哥请尽管指点……”柳延昭叹道:“世上事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弟尽管尚懵然无知,焦三弟大概已心头雪亮的了……”
  孟赞闻言大惑不悦,心中有点不信地,侧顾焦良,发问道:“小小子,我有什么事儿,作得不对?……”
  焦良咧开大嘴,向柳延昭笑了一笑,缓缓答道:“大哥,你是不是认为大小子不该让‘妙手空空’尉迟巧兄,干了那杯‘金刚倒’酒儿?”柳延昭对于焦良,确极喜爱,闻言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三弟猜得一点不错,果然是浑金璞玉,绝顶聪明!”
  孟赞闻言之下,苦笑说道:“我真是当局者迷,弄不懂敬他一杯酒儿,算是什么错误?”
  焦良笑嘻嘻地说道: “武功之道,若遇低于自己之人,稍有疏虑,或可弥补,若遇强于自己,尤其是绝世高手一流,委实出不得半点差错.巾帼之雄’秦文既特意飞襟示警,说明‘玉人技高’,则那‘黑白天尊’的心爱徒儿白衣书生的一身功力,纵或是比不上柳大哥,但也不致相距过远!……”
  孟赞笑道: “小小子居然还会推理,我承认你说得不错!”焦良又道:“适才,尉迟巧兄人在屋上,只为听到柳大哥之名,心中略与惊喜,遂被柳大哥有所觉,此去‘九爪鹰王’戚如渊等所在宾馆,不露痕迹便罢,万一功亏一篑,事败垂成,定是那杯‘金刚倒’之罪……”孟赞摇头道:“这倒不见得吧,区区一杯酒儿,何至于……”
  柳延昭一旁笑道:“二弟别忘了,刚才尉迟巧兄被你逼得干了那杯‘金刚倒’时,可曾呛得咳嗽么?……”焦良道:“由此可见,尉迟巧兄的酒量不豪,而‘金刚倒’却性又过烈,在你说来,或许独饮十斤,尚不过瘾,但在他说来,却只消略有酒意,足下稍重,便可能糊里糊涂,败露行迹,甚至于遭人毒手进入枉死城内!”
  孟赞听得一头冷汗地,“哎呀”一声,惶然说道:“真这道理,千万不要由我这无心之举,害了尉迟兄,我去为他打个接应!”他刚刚神色惶急地,站起身形,柳延昭便摇手笑道:“二弟不要过份着急,我所作推断,虽有可能,并非绝对,好在尉迟兄有个‘神偷’身份,足资掩护,不至于暴露真正目的,故而由他单独暗探;最多有险无凶,弄得灰头土脸而已,你若一加接应,反而会弄巧成拙,把事儿越闹越大!”
  孟赞双眉愁皱;叹了一口气儿,苦笑说道:“如今我后悔不该出这主意,万一迟兄,有甚重大差错,岂不叫我无法悔恨,终生难安!”柳延昭伸过手儿,一面替孟赞斟酒,一面含笑慰道:“二弟宽心,刚才我曾特别注意尉迟兄的气色,发现他晦纹不显,印堂不暗,日内并无甚巨灾大祸,否则,我也便早加阻拦,不会让他去了!……”
  话虽如此,但孟赞终不放心,那等爱酒如命之人,拿着一杯“金刚倒”,竟自喝不下去!
  一更…….二更……三更……夜已三更,未见尉迟巧转回报讯,但寂寞宾馆中,也未闻得有什么事变喧哗!柳延昭虽说曾注意尉迟巧面无晦色,仍不免有点为他担心,但又无法探听,只好向孟赞,焦良笑道:“二弟,三弟、不必焦急,我们且静坐调息,好在天光亮后,五霸争雄大会,便将开始,那时尉迟巧兄的吉凶祸福,也就知晓的了!
  孟赞道:“倘若尉巧兄有任何不测,小弟誓尽全力,必报此仇,否则,他被我随口一语,断送性命,便令孟赞终身难安……”焦良笑道:“大小子,你要尽说丧气话儿,尉迟兄与对方并无前仇,踪迹纵被发现,最多受些调侃奚落,那有伤他性命之理?何况‘黑白天尊’志在创设‘尊天会’,称霸武林,正须招兵买马,用人其段,或许会看上妙手神偷的肢箧绝技,给尉迟兄弄个‘空空堂主’名位,过过隐呢!”柳延昭“咦”了一声,目注焦良,点头说道:“三弟朴实寡言,但每一发话,都还颇合妙理,二弟适才把‘金刚倒’烈酒,着实饮了不少!且运气调功,周行百穴,把酒意驱散驱散!因为今日大会之上,你与三弟的一身‘金刚混元神功’,和‘孟不离焦’奇招,必将大放异采,名震天下,也应该略作准备充本固元才好!”
  孟赞,焦良也知明日会上群豪毕集,好戏连场,遂不敢再为尉迟巧之事忧心,双双盘膝静坐,一心向上,一意朝元,暂时把那位“妙手空空”置诸度外。柳延昭本人也毫不大意地,神与天会,用起内家妙诀!
  XXX
  天色才明,一声声的悠扬钟韵,惊醒了梦中群雄。享用过“妙姹金刚”箫克英准备待客的丰富早点之后,大会便告开始。‘会场,是设在广大而平坦的演武场中,上百座位的两旁,摆设了兵器架,十八般软硬兵器,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外门兵刃,几乎应有尽有,供群豪随兴取用。柳延昭等三人的座位,经过安排,是在主座左边,以便箫克英遇上伤脑筋的场面之际,好与她这位敬若神明的柳大哥,有所讨教,互定大计。
  除了这特殊安排外,其余群雄,都是先到先坐。
  柳延昭目光如电,不住注视群雄,并向肩右的“妙姹金刚”箫克英,悄然问道: “萧大妹,谁是‘黑白天尊’的心爱弟子?我怎样未发现群雄中,有什么特殊扎眼人物?……”箫克英道:“他们一行共有五人,此刻尚未进场……”话方至此,目光一亮道: “他们来了,怎么突然又多了一个?”这时,又有六人从宾馆方面,走进演武场,是一个鹰鼻虎目的雄健老者,一个白衣如云的潇洒秀美书生,一个身高将近七尺的魁梧壮汉,和两个面貌酷似的黑衣老叟,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黄衣中年汉!由于“九爪鹰王”戚九渊,是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故而,他一现身,便有不少绿林人物在座位上起身抱拳,显得极具声势!那鹰鼻虎目老者,便是戚九渊,他向对他施礼的绿林群豪,略一含笑挥手,便随意在空位之上落座。但落座时,他却谦恭有礼的,含笑伸手,先让白衣书生。白衣书生摇了摇头,戚九渊才微带惶恐神色首先坐了下去。由这点动作看来,他们表面上虽由戚九渊为首,实际上大概是由那白衣书生,指挥全局。
  这六人现身以后,柳延昭与孟选焦良,不禁发怔。因为他们一听箫克英说对方多出一人时,均认定是“妙手空空尉迟巧”与戚九渊等,套上关系,参与了对方阵营,以刺探更多机密!柳延昭心中正在暗骂这老偷儿为何不设法送个信儿,致使自己弟兄,为他耽了半夜心事……但等六人出现后,帑见其中并无慰迟巧大内,柳延昭不禁惊诧欲绝,弄不懂尉迟巧为何突然失踪?究竟有何吉凶祸福?
  孟赞已沉不住气地,低低向柳延昭叫了一声:“大哥”!
  柳延昭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悄悄发话说道:“事情确实有点怪异,但二弟暂勿冲动,乱了大局,一切都等我设法弄清尉迟兄的吉凶下落再说。”孟赞目闪神光,正待再言,却因箫克英已在主位起立,向群豪交待大会主人的场面话,遂不便扰乱地,又复踅了回去。箫克英所说,无非是些招待不周的客气话,并请群雄尽施展绝学,争夺“五大霸天”荣号,以期“五霸七雄”,光耀江湖,为当代武林,添点光彩!她话完之后,才一坐落,便有一条雄赳赳的汉子,闪身而出,到了演武场中。他双拳一抱,当胸环揖,报了姓名,是河北沧州通天堡的堡主“金沙手”韩丰,想与赴会群豪中,精一掌力之人,共同争夺“铁掌霸天”荣号。这位“金沙手”韩丰,在掌力上的修为,果甚深厚,经他这一挑战,已先后有三名武林豪杰下场,两较掌力,一较掌法,均败在韩丰的“金沙手”,和“罗公八一式”的威猛掌招之下。
  孟赞登时双眉微皱,向柳延昭耳边,低声发话问道:“大哥,这‘金沙手’韩丰,不过是个中上级的货色,若由他得了‘铁掌霸天’之名,当代武林中,未免也太……”
  柳延昭以一声低笑,截断了孟赞话头,扬眉说道:“二弟忘了萧大妹所说, ‘尊天会’想囊括‘五大霸天’荣号的雄心大志么?戚九渊等,尚未出手,好戏在后面呢……”话方至此,
  “金沙手”韩丰因连胜三阵,未免有点趾高气扬,加上久未见人下场,遂轩眉狂笑道:“怎的没有别位武林同道赐教?难道这‘铁掌霸天’荣号,便由我韩丰……”一声森厉冷笑,截断了“金沙手”韩丰的洋洋自得之词。
  焦良笑道:“大哥说得不错,‘尊天会’的朋友,沉不住气,要出手了……”果然,白衣书生微一颔首示意之下,两名黑衣老叟之一,此间却从座中站起身形,缓步走到场中,向“金沙手”韩丰异常轻蔑地,看了一眼,冷然问道: “韩朋友想当威震江湖的‘五大霸天’之一?……”韩丰因觉来人气势慑人,出语冷峭,不禁皱眉道: “韩某以武会友,切磋掌上所学,万一承江湖朋友相让,能获一份荣衔,也是相当高兴之事!”黑衣老叟冷冷一笑,向孙丰竖起了右手食指。
  韩丰不解其意,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情,诧声问道:“朋友这竖起一指之意,是……”黑衣老叟道:“这是代表一掌,或是一招,你若能接得住我一掌,或是躲得过我一招,多半便可称心如愿,获得‘铁掌霸天’荣号!”话儿并十分难听,但骨子里的含意,却太骄太傲!韩丰心中有气,目闪神光,向黑衣老叟问道: “朋友怎样称谓?”
  黑衣老叟道: “冷公武,早年曾闯荡关东,中原的武林人物,可能对我不大熟悉?”韩丰心内一惊,暗吸了一口冷气,目注对方问道: “冷朋友是‘长白双煞’之一?”冷公武点头道: “韩朋友居然对关东人物,并不陌生,我哥哥冷公文是‘长白剑煞’,我是‘长白掌煞’!”韩丰知道“长白双煞”是关东绿林道的出类拔萃凶人,不禁有点心中忐忑,头皮发炸……但当着群雄之面,那有耀武扬威半天,被人家一报字号便号吓了回去之理,只得硬着头皮,抱拳笑道:“冷朋友是对掌法掌力,均极有造诣的先进人物,肯加指点,韩丰十分荣幸!”冷公武道:“韩朋友是想接我一掌,或是一招……”他一再卖狂,未免也激起韩丰的心头傲火,双眉一挑,朗声答道:“韩某浸淫‘金沙手’,暨‘罗公八一式’三十余年,纵再驽钝,也未必一掌便败,我先接冷朋友十掌,然后再奉陪百合!”
  冷公武冷冷道:“你提足内劲,接我一式‘玄阴掌’,只要能马步不退,身形不晃,冷某立回辽东长白,再练绝艺!”这话儿委实狂得恼人,韩丰怒在心头,却一语不发地,静气凝神,抱元守一。
  冷公武并不急迫,静等韩丰站稳架式后,方一掌当胸,缓缓推出!孟赞眼力极强,在冷公武举地,发现他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都微呈黑色,遂“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玄阴掌’,韩丰恐怕要糟……”话犹未了,韩丰右掌挥处,已以苦练三十年的“金沙掌”力和冷公武硬接一记!“蓬”的一声,并不十分清脆,但韩丰却全身一震,“腾腾腾”地,连退三步,然后便半语不发地,倒了下去!冷人武哂然一笑,目光电捂全场,大迈迈地说道:“韩朋友的五行功力实在太差,遇上强过他的人,一掌便将脏腑震碎,身遭惨死,还有那位具有真才实学的掌法名家,不吝赐教?”
  孟赞在座中,向柳延昭略一抱拳,低声说道:“柳大哥,这‘长白掌煞’冷公武,太以阴险狠毒,手下太黑,必然一身血腥,小弟请命一战,诛除此贼!”
  柳延昭尚未答言,大会主人“妙姹金刚”箫克英,已听见孟赞之语,立对柳延昭笑道: “冷公武这厮,目无余子,竟不点到为止,随意杀人,柳大哥且让孟二哥一展绝学,挫挫‘九爪鹰王’戚九渊同来诸人的锐气也好!”
  柳延昭点了点头,目注孟赞,悄加嘱咐说道:“二弟已看出对方掌力来历,下场无妨,但出手轻重之间,不妨稍作斟酌,且看冷公武是否凶心不泯,自召祸福便了!”这时,冷公武因“金沙手”韩丰一掌毕命之事,业已镇住群雄,久久无人应声,遂更志得意满场,狂笑说道:“倘若无人愿下场赐教,则冷公武便将忝颜自居‘五大霸天’之一的‘铁掌霸天’了……”一语方毕,霹雳当空,有人宛若春雷震耳地,良声喝道:“冷公武休狂,有人会你!”发话的,是小小子焦良,站起身形,步入场中的,却是大小子孟赞!冷公武从话声中,觉出对方真气太足,有点皱眉,但目光注处,就不禁面带苦笑!因为他看见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自己的,竟是个身高不满五尺的形若侏儒之人!孟赞到了场中,两道目光,森如冷电地,盯在冷公武脸上问道: “冷朋友,你刚才将‘金沙手’韩丰,一掌击毙,委实太以惊人,那是什么样的武林绝学?”
  冷公武道:“长白山’冰天雪地,终年白头,老夫占据地利,利用天时,炼的是能冻人骨髓的‘玄阴掌’力!”
  孟赞冷笑道:“玄阴掌’只是掌心微青,但是尊驾为何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均一齐发黑何解?……”冷公武心中暗惊对方眼力锐利,但面上却若无其事,略为打量孟赞两眼,淡淡一笑问道:“尊驾竟看得这样清楚么?你认为这是什么掌力?”孟赞道:“掌心暨五指指尖一齐略略发黑,是武林中曾悬为禁例,不许妄炼过份阴险狠辣的‘五毒手’!”“五毒手”三字一出,全场武林豪雄,均惊得一片肃静。那“黑白天尊”的爱徒白衣书生,向身旁的“九爪鹰王”戚九渊,压低语声,悄然发话问道:“戚总堂主,这形若侏儒之人,是何来历,怎会有这高见识,把冷二堂主的秘炼奇功,能够一口叫破?”戚九渊摇摇头,说道:“四少会主,属下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高见识,把冷二堂主的秘炼奇功,一口叫破?”这位北六省的绿林魁首,不单对白衣书生,尊称“少会主”,自居属下,连神情语气,也均十分恭谨。这时,演武场发出一阵声发裂石的震天狂笑!狂笑是“长白掌煞”冷公武在听完孟赞话后,仰天所发!孟赞不悦道:“你笑些什么?我难道判断错误,说得不对?”
  冷公武狂笑一收,傲气十足地,轩眉朗声说道:“老夫是笑天下虽然有人认得出失传已久的‘五毒手’,却恐怕没有人能禁得住我这掌力一击?”孟赞道:“冷朋友知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冷公武接口道: “老夫不单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也知道人上有人,但山虽然易见,天外已极难睹,至于人上人则更是……”孟赞道:“不难,不难,常言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冷公武又是一阵狂笑,斜睨了孟赞一眼,白脸上流露轻蔑神色,嘴解微披说道:“尊驾自以为就是能禁得起老夫‘五毒手’掌力的‘人上人’么?我看尊驾身高不满五尺,猥猥琐琐,宛若侏儒的,就是个‘人上人’,到还名副其实……”
  柳延昭在座上听得喟然一叹,侧顾箫克英道:“萧大妹,常言道:‘人之将死,必先狂悖’,又道是‘善恶有报,劫数难逃’,孟二弟纵对冷公武下甚绝情辣手,也是对方自取奇祸了!”箫克英双眉微蹙,面带忧容,目注场中,低声说道:“‘五毒手’除了掌力戚厉之外,还有剧毒阴风,透入脏腑,孟二哥……”焦良一旁笑道: “萧大妹不必担心,大小子人矮功高,他的‘金刚混元气’,炼得比我还要强上半筹……”
  焦良话方至此,孟赞已说出了震惊全场之语!
  他虽听得冷公武狂傲之言,却毫不动怒,只是淡淡笑道:“冷朋友说得对,孟赞身高不足五尺,是个‘人下之人’但‘人下人’对付起‘奴下奴’来,却容易得很,大概今回也是用不了第二掌!”冷公武怒吼道:“侏儒匹夫,你说什么?”孟赞笑道:“我说你空白炼了江湖中悬为禁学的‘五毒手’,却禁不起我一掌,孟赞也学你刚才一样,发句狂言,你若逃得出我一掌之下,孟赞便在举世英豪面前,掌震天灵,当场自绝!”这几句话儿,说得着实惊人!冷公武想不到这看来毫不起眼,不单有极高明的眼力见识,竟还说出如此比自己更狂更傲之说话来。那地位高出“九爪鹰王”戚九渊之上的白衣书生,突在座上发话说道:“冷二堂主,本会威名为重,对敌之前,不许躁急大意!”冷公武原本双眉已挑,两眼已瞪,闻言之下,竟立将激动心气,压制平息下来,对孟赞细看几眼,缓缓说道: “孟朋友,请准备,冷公武若败在你一掌之下,我也当场自绝!”四座群雄见到他们双方都叫上了劲,知道这一掌斗,必然石破天惊,精彩无比!
  孟赞存心气激这凶狠狂傲的“长白掌煞”,哂然笑道:“冷朋友请随时施展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五毒手’吧,对付你这等第三流的人物,和不人流的功夫,我用不着作甚准备!”冷公武刚刚压制下去的胸头恶气,又被孟赞激怒得狂升而起……但他久经大敌,又经白衣书生提醒,知晓对方既出狂语,定有实学!故而,他虽然激怒,却并不莽撞,要把满腔怒气,发挥在功力之上!冷公武缓缓举起右掌……先是掌心微黑,后是指尖发乌,最后连双手掌,都皮肉突然下陷,干硬得成了一支乌爪模样!箫克英看得一惊,面带忧容地,向柳延昭悄然道:“柳大哥,这‘长白掌煞’的‘五毒手’功力,已练到十一成左右火候,孟二哥要一掌挫敌,办得到么?”柳延昭深恐泄漏机密,索性嘴皮微动,用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功力,向箫克英耳边说道:“若是孟二弟先行攻击,一掌之限,决难挫敌,但冷公武想不到对方所练,竟是绝传罕见,最具护身作用,暨回元反震的佛门神功‘金刚混元气’,打得越重,反应越巨,等到上了大当,等到‘五毒手’劲力反震,毒气攻心之下,想逃出孟二弟的一掌回击,自然是难上难了!”
  密语之间, “长白掌煞”冷公武的“五毒手”的劲力已发!他见自己业已摆出一副慑人架式,提足功力,孟赞却仍毫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昂头天外,不禁气往上撞,厉啸一声,五指如钩,当胸拍去。
  孟赞仍佯如未见,不闪不架,把他那矮矮身躯,卓立得稳如山岳!白衣书生看得“咦”了一声,口中喃喃自语说道: “对方怎的如此沉稳,这等娇敌,对冷二堂主的‘五毒手’,毫无所惧?难道……”自浯至此,“蓬”的一声,孟赞胸前竟实胚胚地,挨了一记“五毒重手”!适才身躯雄伟,精于掌力的“金沙手”韩丰,在“五毒手”下,一掌硬接,尚且连退三步,倒地毙命,如今孟赞身若休儒,又是胸前受掌,岂不连人都震得要凌空飞了出去。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五毒手”如中败革,虽发“蓬”然巨响,孟赞却连不丁不八的足下马步,都未晃上一下!有晃动的,那是发掌打人的“长白掌煞”冷公武。冷公武一掌击中敌人,自己反而全身一震,足下连晃,脸上也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神色!’孟赞右掌拂处,一招才发,冷公武已如断线风筝,狂飞而出。一条人影,横空飘至。
  常言道: “上阵亲兄弟,打处父子兵”,来人自然是对“长白掌煞”冷公武最关心的“长白剑煞”冷公文。他在半空中接住冷公武的被震飞身躯,但人手便知兄弟已飞魂绝命,无法挽救了。冷公文双目之中,仇火顿喷,抱着冷公武的尸身,刚待扑向孟赞,那白衣书生突然叫道: “冷大堂主不要冲动,先回本座,让我看看冷二堂主还有救没有?”冷公文不敢反抗,一面转身走回,一面悲声答道:“启禀少会土,我兄弟脏腑已碎,大概是返魂无术的!”
  就在此时,孟赞突然朗声发话道:“有人要夺‘金刚霸天’荣号,彼此一斗内力,指定‘黄衣罗刹’罗三娘,与‘花花太岁’戚如山作为对手,先请罗三娘下场赐教!”
  “黄衣罗刹”罗三娘此时已认出这掌一震“长白掌煞”,威镇群雄的形若侏儒之人,正是自己在“好汉坡”前,飞鸡洒酒的侮辱对象,遂手持她那根九九八十一斤的钝钢凤头钢拐,走到场中,冷然说道: “孟朋友虽然掌力可谓惊人,但老身已上了年纪,向来对敌,只用兵刃,懒得磨拳擦掌……”孟赞笑道:“‘金刚霸天’虽然重在斗力,但技巧表现,也有莫大关系,孟赞正想会会罗三娘威震‘桐柏山’的九九八十一斤纯钢凤拐!”
  罗三娘目光闪动,向孟赞全身上下略一打量道: “孟朋友用的是什么兵刃?”孟赞道:“我自己就是兵刃!”这句话儿,把“黄衣罗刹”罗三娘听得一怔,诧声问道:“‘金刚霸天’既重斗技斗力,禅朋友却向我打的什么机?”孟赞脸儿一转,向柳延昭身边的焦良高声大叫道: “小小子,你在‘好汉坡’前,曾被这罗三娘用半支烧鸡,一些残酒,气得哭了起来,如今该你下场,漏漏脸了!”焦良虽浑厚憨直,但对柳延昭倒发自内心的十分尊敬,闻得孟赞这样一叫,不敢擅自出场,先向柳延昭笑道: “大哥,我……”柳延昭笑道:“三弟去吧,用用你那招‘焦不离孟’,替萧大妹先退一名劲敌,出出‘好汉坡’前的那口恶气,也让我开开眼界!”
  有了柳延昭这几句吩咐,焦良才对箫克英笑了一笑,起身下场。他一站起身形,七尺来高的躯干,真恍疑半截铁塔!
  “黄衣罗刹”罗三娘自恃掌中重达八十一斤的凤头钢拐,威力惊人,仍未把焦良放在心上,冷瞥洒然说道: “在‘好汉坡’前,我以为你们只是饿得发昏,馋得发慌的乞食之流,谁知你们居然还是来争‘霸天’身份的武林人物?……”焦良虽内蕴绝顶聪明,但人极憨厚,不惯用甚刻薄言词,笑嘻嘻地,对罗三娘把手一拱,笑说道:“老婆婆,争霸天是要比力气,斗功夫,不是耍嘴皮子,我们动家伙吧!”“黄衣罗刹”罗三娘右手钢拐微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冷然说道:“我的家伙在此,你的家伙呢?你是用独脚铜刘?还是降魔巨杵?”不单罗三娘如此问,除了柳延昭、箫克英以外的满座群雄,也如此想,认为像焦良这等威猛巨人,用的必是重型兵刃!焦良嘻嘻笑道:“老婆婆,你错猜了一点点,我的兵刃,不是‘降魔巨杵’,而是‘降魔童子’,也就是铁‘降魔二哥’!”“降魔童子”已属罕闻,又称“降魔二哥”,更令举座皆怔!
  焦良目注孟赞,憨然笑道:“大小子,你掌震‘长白掌煞’业已十分风光,人前漏脸,如今该略为委屈,受受罪了,请由‘大小子’变成我的‘降魔二哥’!”孟赞闻言,便一伸双手,在头上合十,然后真气微提,双腿合并的,身形凌空飞起!焦良一伸他宛如芭蕉扇般的巨灵之掌,抓住孟赞的一支足踝,像朝天一炷香似地,把孟赞举在手内。孟赞双手在头顶上合十,双足紧硬,全身坚硬,论形象,绝似一具门兵刃“独脚铜刘”,但却只是血肉之躯不是铜浇铁筹!焦良目注“黄衣罗刹”罗三娘,笑嘻嘻的说道: “老婆婆,请用你的凤头钢拐,会会我的‘降魔二哥’,大小子生得矮,骨头又轻,只有八十斤不到,但他如今身上带了一些银子,大概便和你八十一斤的铁拐重量,差不多了!”孟赞衔前所说,“我就是兵刃”之语,被罗三娘视为禅机。如今目睹之下,才知并大量空幻禅机,而是一点不错的,眼前真实之事!包括柳延昭在内,谁也没有见过这等奇人奇事,故而整个演武场,立告鸦雀无声,一齐静看这场罕见武林韵事!罗三娘心中虽觉惊奇,但暗忖自己的精钢凤拐,威力足能劈石开山,何况拐中还藏有剧烈毒汁还可以从凤嘴之中,随时喷出伤敌,倒看对方血肉之躯,是如何抵挡?故看焦良这等模样之人,分明是像一力降十会,且先叫他尝尝自己的千钧力,把他手中的所谓“降魔二哥”砸个骨断筋折也好!
  心念动处,冷然叫道: “傻小子,你站好了,我也不用我威震江湖的‘凤落歧山’拐法,只给你一记俗而又俗的‘五丁开山’,大概便足够打发!”
  语音才了,真力业已凝足,抡圆了凤头钢拐,带着呼然动响,便向焦良当头猛砸而下!罗三娘在当世武林中,成名已久, “黄衣罗刹”四字,列为一流高手,照说对付焦良这等年轻后辈,不应先行出手。但罗三娘经验老到,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对方以人体作为兵刃,事情太怪,自己不必过矜身份,且先抢占先机,掂掂对方究竟有多大份量再说。故而,她不单抢先出手,并毫不轻敌地,在这招“五丁开山”之上,凝足了十一成左右真力。焦良呵呵一笑,把举作“朝天一炷香”姿态的孟赞自躯横转,一式“架海金梁”,飞迎而上!在场群雄,半数以上均惊得“啊”了一声,认为孟赞在九九八十一斤的凤头刚拐,拦腰猛砸之下,绝对难以禁受,定将身遭惨死!连箫克英都看得大吃一惊,秀眉紧蹙地,失声说道:“哎呀,焦三哥怎么硬干,孟二哥,吃得消么?”
  柳延昭目中微闪智慧光芒,点了点头;扬眉笑道: “我懂得他们这种奇招的妙处何在了?‘黄衣罗刹’罗三娘难免要大上恶当,吃定苦头!”
  这时,罗三娘见焦良居然敢以血肉之躯,对付纯钢凤拐,来个硬接硬打,遂双眉挑处,尽发保留余劲,使凤头钢拐落势更速的,全力击下!孟赞本是双手在顶合十,被焦良举以横迎,但在凤头钢拐即将及身的刹那之间,却腰肢一弯,身形折转!不单身形折转,双手也突然一分,把当头疾落的凤头钢拐,紧紧接住!就这一接,已使全力下击的“黄衣罗刹”罗三娘,右手虎口,硬被震裂,而告涔涔出血!孟赞接住对方的“纯钢凤拐”后,以左手攒住拐头,右掌猛举,电疾般落向钢拐中腰……
  “当啷”一声,脆响起处,那根粗逾鸭卵,重达九九八十一斤的纯钢凤头拐,竟被孟赞生生击得断成两段。前半截拐头,是在孟赞手中,后半截拐尾则在原主人“黄衣罗刹”罗三娘的手内!但罗三娘的左手虎口,因早被震裂,如今再受震击,疼得把手连甩,连那后半截拐尾,也把持不住,任它跌落在地。钢拐一断,孟赞方发现其中还藏有毒汁!他遂洒去毒汁,向“黄衣罗刹”罗三娘,扬眉叫道:“罗三娘,这是不是有点像你在‘好汉坡’前洒酒?……”然后又掷去手中断拐,冷然笑道:“这也有点像是‘排云壁’上的半支飞掷烧鸡……”罗三娘把张老脸,胀得血红,目注孟赞,焦良二人,流露出惊震,愤怒交进的恨毒神色!双方胜负既分,焦良把手一松,孟赞身形落地,继续冷笑道:“罗三娘,你请回吧,我知道少时你就要与我‘妙姹金刚’箫克英大妹,争夺‘妙姹’荣衔,赶快敷敷,歇息歇息。”
  这位“黄衣罗刹”,当着天下群豪,一招受挫,纵然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此处,遂哼了一声,恨恨说道:“孟赞,焦良听着,只要我罗艳秋尸不化水,骨不成恢,便誓报今日被你们当众戏弄之辱。”话完,连向大会主人箫克英也不再招呼,便顿足飘身而去。箫克英向柳延昭低声说道:“柳大哥,孟二哥在掌力上的造诣,委实太以惊人,竟能把那粗那重的纯钢凤拐,震得断成两截。”
  柳延昭笑道: “孟二弟与焦三弟资质极好,本身修为,已颇深厚,这一联手,自更惊人,但孟二弟若被人在平地,单独施展,却未必震得断那粗钢拐?”
  箫克英听出柳延昭话外有话,细一体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焦三哥表面虽抓起孟二哥,当作兵刃,其实却隔体传功,把他所炼的‘金刚混元气’,与孟二哥合而为一,便宜运用。”
  柳延昭点头道:“这是极聪明的办法,也是最唬人的绝招,真亏他们的师傅,想得出来,由此可见,那位邋遢禅师,必有莫大来历!”他话方至此,孟赞又目光遥注“九爪鹰主”戚九渊等所坐之处,朗声说道:“‘黄衣罗刹’罗三娘一招断拐,已告败阵,如今请北六省绿林总魁戚寨主的令公子‘花花太岁’戚如山,准备下场一会。”孟选心思既快,口舌又刁,他认为“黄衣罗刹”罗三娘败得太快太惨,可能使“花花太岁”戚如山,惊心怵胆,悸于出阵,遂先叫他父亲戚九渊的北六省绿林总魁招牌,令戚如山无法推托!果然,他语音才落,戚如山虎吼一声,便欲扑出。但“九爪鹰王”戚九渊着实老辣,一伸手拉住爱子,向那白衣书生正色说道:“少会主,冷二堂主一招殒身,本会锐气已挫,根据对方的神奇表现,戚如山出而应敌,必然又是自取其辱……”
  白衣书生闻言,目光烂如冷电地,向戚九渊看了一眼,扬眉问道:“戚总堂主,你认为戚堂主不是这孟赞焦良两个怪人之敌,莫非你想亲自出手,为本会争取荣誉?”
  戚九渊目光厉芒一闪,从嘴角浮起阴森森的狞笑说道:“少会主认为属下新近炼成的‘墨点散花蜂’,能不能给这两个怪人一点苦头吃吃!”白衣书生似被这位“九抓鹰王”,一言提醒,点头说道:“对,用戚总堂主的‘墨点散花蜂’这或可为冷二堂主报仇雪恨……”他的话犹未了,“长白剑煞”冷公文突在一旁说道:“戚总堂主出手,自无不胜之理,但那名叫孟赞的侏儒怪人,若是死在你‘墨点散花蜂’下,却将令冷公文,愧对舍弟的了!”戚九渊目注这满眼仇火,须发欲张的“长白剑煞”,“哦”了一声问道:“冷大堂主莫非要我先让你一阵?”冷公文一抱双拳道:“冷公文不敢争功,但愿有机会能一尽手足之情,使舍弟九泉无憾,含笑瞑目……”这题目是“为弟报仇”,相当冠冕堂皇,弄得那位身为北六省绿林总魁的“九爪鹰王”戚九渊不敢擅专,向白衣书生递过一瞥询问眼色。
  白衣书生秀眉双蹙,方自寻思,冷公文又复抱双拳恭身道:“启禀少会主,属下认为那名叫孟赞的侏儒矮人,虽然不畏‘五毒手’,但再厉害的护身神功,也挡不住属下的‘青芒长剑’和犀角短匕!”
  白衣书生沉声道:“冷大堂主话虽不错……”冷公文挑眉道:“少会主放心,属下有必胜之念,也抱必死之心,我若不能搏杀对方,为舍弟报仇,并挽回本会荣誉,便自刎场中,不再回座!”他已这样血淋淋地,作了表示,白衣书生也只好点头,冷公文遂带着满面煞气,起身下场。白衣书生目注戚九渊,突以“蚁语传声”功力问道:“戚总堂主,我们的杀手锏,准备功夫情况如何?……”
  戚九渊道: “少会主放心,属下为此,早作安排,已有十成十的把握。”白衣书生听了这样答覆,脸上流露出一片阴森的笑意!这时,箫克英见下场之人,不是“花花太岁”戚如山, 而是“长白剑煞”冷公文,不禁向柳延昭皱眉说道:“柳大哥,根据武林传闻,这冷公文是关外数一数二好手,艺业高出乃弟颇多,身边有长短二剑,长剑绝毒,短剑绝利,孟二哥和焦三哥的护身神功,恐怕……”柳延昭双眉微挑,“哦”了一声,目光盯在举步走向场中的冷公文,点了点头说道:“这冷公文定必痛于杀弟之仇,宋找孟二弟的晦气!”
  箫克英不单关心孟赞,更关心焦良,双眉紧紧说道:“此人长剑见血封唯,短剑洞金截铁,加上更精于‘天杀十三招’的凌厉剑法,才有‘长白剑煞’之称,孟二哥及焦三哥的护身神功,可受重击,难抗实刃,只要稍不小心,便难免埋恨当场的了!”柳延昭低低“哼”了一声,箫克英又向她娇笑说道:“大哥的剑之精,超绝尘宇,如今又遇上以剑称豪的‘长白剑煞’冷公文,你是否亲自下场,让小妹等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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