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弹剑江湖
  作者:诸葛青云
  新雨后的“天姥山”。松间照明月,石上流清泉。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一座高峰峰脚的溪流下游,有条人影,凌波飞渡,到了峰脚,像一朵淡云般冉冉上升!假如真是一朵云,则这朵云的上升速度,并不太快,约过了顿饭光阴才到达高峰腰际.
  峰腰怪石嵯峨,山势极陡,这人影一声清啸,突屉神奇身法,跃起四丈来高,伸手捞住绝壁之间的倒垂藤蔓!双手倒抓十来把后,这人影已立足在一块长有两株奇形矮松、人迹难到的突石之上。
  这人影对四周景物,略一顾盼,喃喃自语说道:“我终于前来践约了,但愿能够一雪三年之耻!”
  一阵风来,云开月朗,中秋团圆月的圣洁光辉,照清了这条人影的身材容貌。他是位英俊潇洒无比,年才二十四五的白衣书生。白衣书生仰头望月,略计天时,俊目双张,神光电射,又复引吭长啸!啸声清亮高亢,历久不绝;但等四山回响,渐渐消失以后,却仍然是一片沉寂,毫无异状!白衣书生剑眉双挑,愕然说道: “对方那等人物,怎会失……”
  怎会失约的“约”字尚未出口,乌云蔽月,天地一暗,随即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就在电闪雷鸣之下,插天绝壁,旬然中开,在白衣少年身右八尺处,突地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白衣书生略吃一惊,眉宇间的疑惑之色顿除,带着满面傲然淡笑,徽闪身形,窜进黑洞。
  由明人暗,自然难免有点伸手不见五指之感,但白衣书生略一撬神,扪壁缓行,经过了两重转折,却已瞥见前面有五色光华,微微闪烁。
  人到近前,方知洞顶倒垂无数钟乳。而钟乳之间,又有不少与外相通的小小玲珑孔穴。
  月光矗孔而人,再经钟乳加以反射,遂形成光怪陆离的五颜六色。
  走完这个黑洞,出口处竟是一片小小山谷。
  第一章 销魂约触目牵心
  第二章 结金兰智入鬼府
  第三章 云梦争奇遭惊变
  第四章 赠奇宝芳侠报李
  第五章 翠媚妖女道风流
  第六章 二度梦渐销魂约
  第七章 冰女离垢同弹剑
  第八章 三度销魂情歹切
  第九章 龙女逝垢生蒙冤
  第十章 雪蒙冤龙女逆反
  第十一章 公主出山入魔窟
  第十二章 嫫姆拔惊走公主
  第十三章 月弹剑谈入古洞
  第十四章 东海侠女夜放火
  第十五章 云雾隐约显仙子
  第十六章 划地断交绝金兰
  第十七章 云雾霁庐山显嵘
第一章 销魂约触目牵心
  新雨后的“天姥山”。松间照明月,石上流清泉。
  当月上中天的时候,一座高峰峰脚的溪流下游,有条人影,凌波飞渡,到了峰脚,像一朵淡云般冉冉上升!假如真是一朵云,则这朵云的上升速度,并不太快,约过了顿饭光阴才到达高峰腰际。
  峰腰怪石嵯峨,山势极陡,这人影一声清啸,突屉神奇身法,跃起四丈来高,伸手捞住绝壁之间的倒垂藤蔓!双手倒抓十来把后,这人影已立足在一块长有两株奇形矮松、人迹难到的突石之上。
  这人影对四周景物,略一顾盼,喃喃自语说道:“我终于前来践约了,但愿能够一雪三年之耻!”
  一阵风来,云开月朗,中秋团圆月的圣洁光辉,照清了这条人影的身材容貌。他是位英俊潇洒无比,年才二十四五的白衣书生。白衣书生仰头望月,略计天时,俊目双张,神光电射,又复引吭长啸!啸声清亮高亢,历久不绝;但等四山回响,渐渐消失以后,却仍然是一片沉寂,毫无异状!白衣书生剑眉双挑,愕然说道: “对方那等人物,怎会失……”
  怎会失约的“约”字尚未出口,乌云蔽月,天地一暗,随即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就在电闪雷鸣之下,插天绝壁,旬然中开,在白衣少年身右八尺处,突地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白衣书生略吃一惊,眉宇间的疑惑之色顿除,带着满面傲然淡笑,徽闪身形,窜进黑洞。
  由明人暗,自然难免有点伸手不见五指之感,但白衣书生略一撬神,扪壁缓行,经过了两重转折,却已瞥见前面有五色光华,微微闪烁。
  人到近前,方知洞顶倒垂无数钟乳。而钟乳之间,又有不少与外相通的小小玲珑孔穴。
  月光矗孔而人,再经钟乳加以反射,遂形成光怪陆离的五颜六色。
  走完这个黑洞,出口处竟是一片小小山谷。
  迎面的石壁上,镌着两行字迹,写的是:“君诚信人,恕我因事失迎,壁间凿有三洞,请自行量力而入!”
  白衣书生摇头冷笑,略一扬目,果见陡立如削、光滑如镜的石壁上,在离地三丈来高,四丈来高,及五丈来高之处,各自凿有一个洞穴。
  白衣书生自恃绝顶轻功,一式“潜龙腾壑”转化“紫燕穿帘”,便即向那离地足有五丈三四,最高的一个恫穴之中窜进!洞口仅可容身,洞内则漆黑一片,白衣书.生略运神功,举手徽挥,从自己所发罡气的回旋排荡之中,觉出此洞异常宽大,但却并不深邃。
  白衣书生试出洞势,刚一举步之间,忽闻洞中大起异声,如龙岭、如熊咆、如狼嗥、如虎啸、如蛇虫啮尸、如山鬼夜哭!乍闻之下,白衣书生不禁微吃一惊,但随即依旧傲然举步,心中暗忖:任凭对方埋伏下刀山剑树,猛虎毒蛇,自己也甘冒险,誓践此约!正忖思间,洞内忽然大放光明,光源来自洞顶,是以一粒奇大夜明珠,嵌镶石中,适才不知用何物遮蔽,使之不露光滑,如今也不知是由何人把遮蔽之物取去。
  黑暗暖除,那令人魂摇心悸的各种异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周围死寂之中,白衣书生看清自己立身所在,不应称为石洞,却是一间石室。
  石室极为宽敞,四壁光滑如镜,雕刻着不少武功招式的人像图解。右壁有张石榻,榻头挂了一柄古剑,榻旁长方石桌之上,则放着一张焦尾七弦琴,及一具奇异书匣!
  书匣是用通体晶莹的整块冷玉雕成,隐隐之中可见匣中盛有三卷小书!白衣书生缓步走到石桌之前,目光微瞥,不由心头一阵怦怦乱跳!原来玉匣之中,正是武林人物梦寐难求的三卷“无为真经”,也是他仗以自诩“三阳神功”的大大克星!这等异宝当前,周围已毫无人迹,白衣书生忍不住伸手欲取! 但手指尚未触及玉匣,便即惴然缩回,一身冷扦地,暗自责道:“我‘离垢书生’司马彦,是磊落丈夫,三年前即在武林中获有‘堂堂君子,巍巍出尘’之誉!怎可见利忘义地,妄取他人之物?何况今夜是为践约而来,此书主人亦即与我订约之人,难道我在指望一雪耻辱的三年以后,还要自取其辱再受他二度讪笑?”
  义札一明,天君自朗。“离垢书生”司马彦瞥见“无为真经”的晶匣之下,压了一角纸条!抽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君诚能人,竟入此室,特赠古剑一柄,并请更进一步!”
  字学羲之,秀劲无比,,显然这石室主人,除了武技之外,并颇精于文墨。 司马彦见字以后,暗忖:这石壁浑然,别无洞穴.却教自己如何“更进一步”?惑然莫解之下,只得走到石榻头前,遵照纸条所示,伸手取下对方赠送自己的那柄古剑。
  谁知剑才人手,便觉脚下一空,又复坠入了无边暗影以内。
  司马彦微凝真气,一手持剑,一手护胸,拿定主意,给它来个见怪不怪!
  他足下所立,是根可以上下升降的圆形石柱,等到石柱不再下降之时,蓦然一震,向右一摇,司马彦顺势飘身,进入另一石室之内。
  方才那座石洞,应该是间石室,如今这同石室却应该是座石洞。
  因为室是圆顶:颇为深邃转折,足下井系泥土,前面微见天光,也传来一种仿佛正在痛苦呻吟中的低低兽啸。
  “离垢书生”司马彦满腹好奇,连新获古剑都顾不得拨出观看,便自飘身往洞势转折之处赶去。
  眼前所呈现的,是一副奇诡无比的局面!一只在江浙一带,从来罕见的金毛狒狒,被人用链条倒吊洞顶,肩上钉着两枚狰狞万分的死人头骨!那两枚死人头骨,血肉淋漓,尚未腐尽,看去比白骨骷髅,更为可怖!四排利齿,深深啮入金毛狒狒双肩,遂使那只罕见异兽,不时自喉间进出一种极为痛苦的呻吟声息!听得司马彦的足声以后,那只金毛狒狒竟勉强挣扎地,昂起头来,投过一瞥乞怜眼色!司马彦目光注处,见金毛狒狒的颈项之间,竟悬有一块竹简!
  遂闪身近前,取下一看,简上字迹,虽系以锐物刻划,异于笔墨所书,但仍可看出法宗“兰亭”。正是自己的对头笔迹!
  这些字写的是:“堂堂君子,巍巍出尘,不欺暗室,不取奇珍!狒狒受刑,罪系天谴,救之有祸,慎莫行仁!”
  司马彦剑眉徽蹙,暗忖:根据沿途所见无不应验的对头留言,剐自己若救狒狒,可能真有奇祸?心中动念,目光却又与那金毛狒狒的乞怜眼色相触!人兽之间的目光再触,“离垢书生”司马彦的胸中,立即自然而然地,充满了一片恻隐之心!
  这片恻隐之心一起,司马彦那里还顾虑什么“救之有祸”?内劲暗凝,便向倒吊狒狒的锁链,一掌拂去!谁知一拂之下,狒狒惨哼连声,身形随着司马彦的掌势荡开,那条锁链竟未被他的内劲拂断!司马彦又惊又愧地,细一注目,方看出那条倒吊狒狒的锁链,非金非铁,竞是坚韧无比的“铁线蛇筋”所制。
  “离垢书生”见闻颇博,知道除了“昆仑”绝顶,特产的“帝王草”以外,只有自己所擅的“三阳神功”,方能把这“铁线蛇筋”炼化。
  这时他心灵深处,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地,响起了两种声音!第一种声音,便是适才所阅竹简留书上的“……狒狒受刑,罪系天谴,救之有祸,慎莫行仁!”
  第二种声音,则是流传武林,专门赞誉“离垢书生”司马彦的“三阳神功,盖世无匹,堂堂君子,巍巍出尘”等四句歌谣!这两种声音,起初是在司马彦的心头共鸣,但刹那之间,第一种声音便被第二种声音驱除得泯然无迹!司马彦满脸神光,哂然一笑地,自语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飞祸何惧?狒狒何辜?”
  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暗凝生平绝学“三阳神功”,双掌合处,接连几搓,便把那条“铁线蛇筋”,生生搓断,并顺手拍碎了钉在狒狒双肩的两枚死人头骨!那只狒狒得脱束缚以后,立即欢啸连声,跪在“离垢书生”司马彦的面前,向他膜拜不已!司马彦蔼然微笑、向狒狒摆手示意。一面心中充满戒惧,准备应付任何突变,一面缓步从容地,走向深洞之处。
  再经两个转折,便到洞口;但除了身后不时传来那只金毛狒砩的欢啸以外,毫无异状发生,平静得宛如一泓死水。
  司马彦心中雪亮,知道对头的这番布置,次概是在试验自己的侧隐之心?洞口被一块巨石封住,漏有尺许隙缝,为这条幽森古洞,略透星月之光。司马彦神功凝处,一足飞起,那巨石便告轰然倒下!外面早己云破月来,清光大朗,在蟾魄流辉,分外清明的中秋月光之下,看到巨石上,又复镌有字迹。
  字迹如前,清秀挺拔,铁划银钩。
  写的是:“君诚仁人,仁可昧智;前有花阵,不妨一试!”
  司马彦看完以后,全身机伶伶地,打了寒龋,心中惊悸不已!他惊悸之故,并非由于“仁可昧智”一语,而是石上字迹模糊,已为青苔所侵!司马彦本来认为自从自己践约入洞以后,对方必在暗中,倚仗这极为特殊的地理环境,操纵一切。
  但如今见了石上字迹,已长青苔之后,方知对方竟然是以一步步的精密推断,预料出自己的一切行动!司马彦万分惊悸之下,不由对这尚未与自己正式见过面的对头人,格外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钦佩之意。
  木然半响,驱散了心头讶异,鼻中却又闻到了阵阵幽香,司马彦抬头展目,霍然失惊,面前竟是一片四壁插天的谷形草原!循着阵阵飘来的桂子天香,瞥见草原上种有数百株奇古巨大桂树。
  司马彦尚未走到林口,便看出这座琉疏落落的桂林,居然还是按着日、月、星、辰的璇玑妙理布置!对于奇门生克,阴阳变化一道,司马彦向颇自诩,遂毫不迟疑地飘动儒衫,进入这幽香醉人的桂林阵法以内!司马彦文武兼资,雅人深致,一面按着“三循四避,七折周回”的天璇妙理,缓步前行,一面逸兴遄飞地,随口吟道:“绿袅枝敲玉,黄飘粟绽金,天香行处祷,月窟望中深……”
  一面缓步微吟,一面抬头望月,终于渐渐觉得桂花失色,星、月无辉,而进入一种浑然忘我之境!司马彦无我无物,无思无虑的缓步前行,竟自然而然地,忘记了“三循四避,七折周,回”的天璇妙理!这一来,眼前一花,不见去路,更不见来处地,便告陷身于千钟金粟,万斛天香以内!他懵懵懂懂地不知在花树之间周旋了多少路程,仿佛这片桂林居然无边无际?直到他在一株千年老树之下惑然止步,一轮明月正照当头。方自灵台之中略生警觉!他本是奇门生克的大行家,警觉一起,慧念立生,把面前花树细一观察,便在白衣飘拂,面含微笑之下走出了桂林花阵!面前一片湖水,湖不很大,但湖心有一小岛,岛上幽篁丛中灯光隐约。司马彦剑眉轩处,提聚了内家真气,踏波缓步走向湖心。
  这时,对方似又不再卖弄玄虚,湖面水波及岛上竹林,都是纯任自然,未加丝毫人工布置。
  丛林之中是一片空地,栽着不少秋间盛开的奇花异卉,并建有一幢洁净茅屋。
  司马彦俊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微笑,暗忖:“我三载苦学,竟成了赶考士人一般,乡试、会试、顽抗已侥幸通过,如今已到登堂入室的殿试面君之际!”
  司马彦哑然失笑,一面缓步走过花圃,到了茅屋之前,举手轻叩。 手方及门,门便自启,司马彦遂朗声报出姓名,求见主人,以践三年之约。茅屋中寂然如死,久无回音,司马彦只得不请自入地走进室内。
  室中玳瑁装书,珊瑚架笔,琅环古翠,翰墨奇香,布置虽颇高雅脱俗,但却令人觉得略有闺阁气氛!于是,深铭在司马彦心头的记忆,遂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三年前的一个黎明,司马彦为了维护江湖正义,在安徽“小孤山”上,独歼穷凶极恶、罪行擢发难数的“皖北十三狼”,并重刨了“黄山四虎”。
  司马彦因“黄山四虎”出道未久,虽与“皖北十三狼”同流合污,但恶迹尚不甚著,遂想本与人为善之心,将其训斥一顿,便即放走。
  谁知他正在滔滔不绝,向“黄山四虎”晓以大义之际,身后树梢,却有人出声冷笑!司马彦闻声惊顾,只见一条电掣人影,遁往扛边!司马彦当时年少气盛,豪情万丈,自然尾随疾追。但追到江边,人影早渺,所见到的只是不知淘尽多少英雄的东流扛水!三年前,司马彦便自诩轻功绝世,居然把人追失,弱了一筹,那得不惭愧万分?怅然若失之下,目光一扫扛边,发现礁石之上,留有字迹。
  留字语气,极为狂傲,竟讥称司马彦此时功力过弱,不屑与较,可再若练三年以后,再于中秋之夜,到“天姥山削成崖”腰,一分胜负!司马彦看完留字,一阵仰天狂笑,果然费了旦夕不懈的三年光阴,把自己的“三阳神功”,练到炉火纯青地步!三年一满,身与心驰,赶到了此间赴约!往事如烟,电逝心头,司马彦从记忆中回复到现实境界以内。
  他目注颇含闺阁气味的室中陈设,不由大大惊心!暗忖,莫非这激使自己绝迹江湖三年,埋头苦学的茅屋主人,竟是一位巾帼奇女?司马彦微抑心头的疑惑惆怅,缓步走到书桌之前,忽然见桌上的镇纸玉尺以下,压着一封书信。移开镇纸玉尺,信封上赫然写着:“留交‘离垢书生’司马彦。”
  司马彦见字,心中又不免困惑万分,暗忖这“留交”一语是何意义,难道这茅屋主人,业已离此他去?一面蹙眉思索,一面拆开信封,只见淡绎色的“薛涛笺”
  上,写着密密麻麻,但却端正异常,宛如美女簪花般的“灵飞经”体小字。
  这封书信,写得好缠绵,好悱侧,几乎把位一向多情的“离垢书生”司马彦看得呆了!信上写的是:“你能见到这封信,应该是位智、仁、勇兼备的盖代英雄。
  我在钦佩之余,深表遗憾!遗憾的是,来人是你,不是他!但你若竟是他时,我却将更为遗憾!五年前,我和他在此合籍双修,共参武林妙诀,方期神仙岁月,自在逍遥,谁知好景不常?变生肘腋!他受了‘翠眉妖女’的肉欲所诱,而改变了对我的纯洁爱情,但我却不甘心,我要天涯追踪!
  天涯莽莽,海角茫茫,踏破铁鞋,毫无觅处!我三数年来,万里奔波,南北东西,足迹几遍宇内,但却找不到负心人的半丝踪迹。回忆前情,只像是作了一场婆娑春梦!小孤山之夜,见你独斩‘皖北十三狼’,重创‘黄山四虎’,不禁把我惊得呆了!我不是为你的武学吃惊,因为你当时功力太弱,不值一笑;而是为了你的容貌,神情,身材等等,除了心地襟怀以外,都与我遍寻不得的那位负心人,长得完全一样!人总是人,情不自禁,我在一种微妙感情之下,把你褥到扛边,定下了今夜之约,因为这样可以激得你夙夜匪懈,力求精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又怎会知道我竟不及与你相见?但我总算勉尽心力,留下了一些布置!
  前二洞,是试你轻功。三年小别,发奋田强,你在轻功方面,果然进步得已可与他互相颉颇!但如果是他?石室中的‘无为真经’,必被取走,因为这正是他梦寐以求之物,而他也非一介不取之士!当然,如果你的品性和他一样,取走‘无为真经’,则洞中埋伏,你也将随同那册武林奇书,一齐埋葬!
  我真希望你是他,一颗虚伪狠毒之心,和我万斛真情,在这‘天姥山’中,同归于尽!但我更希望估能改邪归正,变得不仅与你只是形貌相似!洞中悬吊金狒,是我守洞神兽,固杀害两名误人此洞俗人,才处刑示惩,并盼那条‘铁线蛇筋’,能够吊断金狒的天生恶骨,使它能够从此向善,修成正果!你若是他?定然掉头不顾!但你毕竟心地仁慈,对我所留警告,置若罔闻!你知不知道?假如你不起这种仁人侠士的恻隐之心,先把那条‘铁线蛇筋’弄断,则在走过狒狒身傍不远之际,便有另一条‘铁线蛇筋’,会套住你的咽喉,把你高高吊起!我真希望来者是他,则我骨化成灰,灰飞上天,变成满天星星,便可终夜张开眼地透视着他被吊在洞顶的那副旧情嘴脸,看他在即将与龌龊红尘永别之际,心中想的是我?还是那翠眉妖女?‘天香丹桂阵法’,是在他负我而去以后,我才无意中从一位隐土之处学来。
  这种绝传已久的阵法,极为神妙,能够阵随意转。来人功力愈高,触动阵法时的威力,也就愈大!你居然能够履利通过。天呵,你的智慧真太像他,所区别的只是一正一邪而已!直到如今,我在恨他人骨之下,仍然对他难免颇为所思,委实略觉腼腆。但这也正表示了‘自古男儿多薄悻,由来红粉最痴情!’他负了我,你未识我,冥冥上苍,委实弄人太甚!为什么不让他在未识我之前,先认识翠眉妖女?而让你在五年三十月之前,和我……
  我们在我死后结交,固然使你感觉惆怅;但人间天上,两意相通,我知道你定会极为珍惜这‘销魂之约’!
  最后,我有一样务必请称做到的特殊请求:就是放把火儿,将我的躯壳焚化。因为我不愿意使我的绝代红颜,腐烂成一堆骷髅白骨!”
  在这封长信之末,并未落款。
  故而司马彦在信内所说的“我、你;他”之中,只知道“你”是自己,对“我”对“他”却均茫无所识! 他读完校信以后,滑然泪落,湿透衣襟!这一片英雄泪迹之中,包含了为人为我两种情思!
  为人的情思,是悼惜茅屋主人,空负绝代才华,而遇人不淑,以致收插结果,如此凄恻!
  为己的情思,用是睥睨天下的“离垢书生”,居然败在一位女人,尤其是一位业已死去的女人之手!
  俗语说得好:“行家—伸手,便知有没有?”功力到了司马彦这等地步,甚至不必伸手,也可从其他方面,分辨出链此强弱!今夜,司马彦自到此践约开始,无事不落人茅屋主人的预先推断之中,虽然连过数关,得进茅屋,但仍不能不承认对方确比自己高明不少!悼惜万分,颓伤不已之下,这位“离垢书生”司马彦,突然一举衫袖,拭去满面泪痕,并从俊目之中,闪射出了炯炯芒彩!因为他疑心大动,不相信茅屋主人真会业已死亡,也许是对方故弄狡狯,戏弄自己?甚或正在自己满面泪痕,自作多情之际,竟从茅屋内室突然走出一位虬髯大汉,来上一阵搏擒大笑,却令自己置身何地?但司马彦疑念方起,却又渐渐平息。
  因为他目光一触桌上香笺,觉得这样一个悱恻缠绵的动人故事,似乎决非凭空捏造得出。
  而那香笺上的簪花小字,也绝对是位女子手笔。
  “疑心”二字,具有无比的引诱力量,司马彦就在这种引诱力量之下,伸手推开了内室房门,并把门内竹帘,轻轻挑起。
  未揭竹帘之前,鼻中先闻得一片淡淡幽香,不由认定确是留书女子的香闺乡阁。
  但揭帘以后,不觉失惊,因为室中设一灵帏,帏前索幔高悬,供桌上的两枝素烛,则早已烧残成只剩两滩烛泪!司马彦双眉一蹙,举步近前,把帏前素幔,伸手揭起!但素幔才揭,司马彦立即飘身后退数尺,满面不悦神色地,抱拳说道:“‘离垢书生’司马彦来践三年之约,请主人不必再弄狡狯!”原来司马彦揭幔所见的,乃是一幅美人春睡图!图中人儿,清面绝俗,香肩上散披着乌云般的秀发,玉颊上现着笑意凄清的两个梨涡!她分明是好梦方酣,司马彦更敏感地似已听见她怔徽而均匀的香息,以及闻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雅而高华的芬芳!故而他才略带着一份被捉弄的轻微愤怒,飘身后退,抱拳发话!司马彦的这两句话,虽非运用“狮子吼”,或“传音入密”,但含怒发言,语音颇重,仍使室内风生,连供桌上的一盏万年油灯,也灯焰摇摇,几乎熄灭?灯颤复明,素幔以后,毫无反应!司马彦心中一凛,运起丁内家绝学“天聪神功”!这种“天聪神功”,可使耳音之强,无微不察!但索幔后的酣睡佳人,却是毫无呼吸之声传出!司马彦倾听好久,这才确定对方果已玉殂香消,遂再度缓步向前,揭开索幔!此番,他不仅看清了榻上躺着的人,也瞥见田在珊瑚枕旁的一张纸笺!不忖可知,这张纸笺,定然又是留给自己阅看!司马彦略为踌躇,缓缓伸手,把纸笺取到手内! 笺上字迹虽仍透劲,但比外间所见,却潦草不少,可能是榻上女子在芳魂欲绝的弥留之际所书。
  司马彦凭借灯光,辨认字迹,只见笺上写着:“端午之夜,峨嵋归来;独对良辰,寂寞难耐!我咬牙关,咬得累了,嚼相思,嚼得厌了,突萌死志,想向这龌龊尘寰告别!死,本来是一了百了,但我却不能毫无牵挂地说死就死,因为我还与你订有中秋之约!于是,我忍死十日,利用此间的天然环境.为你作了几件安排!女子几乎都万分重视自己的风姿容貌,尤其是长得比较秀逸妩媚的所谓美女!我既与你有约,彼此总该见上一面!我怎肯使你见第一面的印象,竟是一具狰狞可怖的丑恶尸体!故面,我服食了‘冬心九毒草’,这是当世最毒之物,但据说却可保持尸体百日不腐!你兼具智、仁、勇、信,委实是位人间罕见的奇男子.大丈夫。我愿意把我那卷‘无为真经’相赠! 怎样取得‘无为真经’才不发生危险呢?我来不及写明了,因为‘冬心九毒草’的药力已发,我手颤头晕……
  最后,我榻下堆满干柴,请你持灯……”
  这封信,尚差少许,井未完成,显然正居榻上女子的最后绝笔!司马彦看完信后,双眉一挑,目中也射出了兴奋光芒,因为他倚仗自己的渊博学识,知道榻上女子并未全死,她还有一线生机;不过这生机大渺茫了,渺茫得几乎等于绝望而已!没有人死后数月,既未入棺,又未埋葬,而能把尸体保存过炎热夏季,竟仍栩栩如生?这只是那种罕见毒药“冬心九毒草”之力!服食“冬心九毒草”后,人即宛如蛇虫之类,进入冬眠般,长睡不醒,假死百日!但一过百日,仍未解毒,则将由假死变成真死,尸体也立即开始腐化!司马彦一计时日,榻上女子是在端午之后突萌死志,并因布置这场约会,忍死十日,才服食“冬心九毒草”!五月十月,到这中秋之夜,恰好是三十月的时光!
  三十月,两个月小,一个月大,共计过了八十八日!换句话说,只要能在十二日之内,替榻上女子,解去“冬心九毒草”的药力,便能使她返魂复活!这样说来,榻上女子那里是生机渺茫?岂不尚有极大生机,未曾泯灭!但司马彦目光凝注榻上那位暂时被奇草之力,停止呼吸的绝代佳人,却剑眉深蹙,连连搓手,暗恨自己虽然为她续命有心,怎奈返魂无药? 原来,普天下能解“冬心九毒草”毒的神奇药物,只有“大还丹”!“大还丹”是百年前空门奇侠百善掸师费尽心血所炼。据说如今只剩一颗传世,但谁知道这仅有的一厩“大还丹”,现在何处?假如榻上女子,真正死去,司马彦可能会遵照她的遗志,在惆怅一番以后,便即移灯点火。 但如今他怎忍心剥夺对方的最后十二日生机,而把这位绝代佳人付诸一炬?司马彦又向榻上女子,细看两眼,轻轻放下素幔,退出内室。
  当他带好内室室门以后,心中只盘算着两种问题:第一种问题是当世中绝无仅有的一粒“大还丹”,是否尚存?属于何人所有?此人现在何处?第二种问题是榻上女子是谁?对她负心而去的那位薄悻男子,又复是谁?盘算良久以后,司马彦对于这两种问题之中的五项疑问,连一项解答,郡来获得!惆帐,惋惜的情绪交集之下,司马彦摇头一叹,缓缓拔出对方赠送自己的那柄古剑。
  由于剑上砭骨森肌的夺目芒彩,这柄剑儿,显然是断玉切金的前古神物。司马彦目注古剑,遂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册也由对方许赠自己的“无为真经”。
  “天姥山”赴约,获得一册武林秘芨,及一柄古神剑,任是谁也深觉喜悦! 司马彦何独不然,但他的喜悦心情,却被一种悼惜怅惘情怀,完全冲淡!因为那相上女子,太系人思!论姿色,她倾国倾城,羞花闭月!论武学,在三年前,便远胜自己,高深英测!
  论文才,那一笔“灵飞经”小字,及羲之行书,业已深得钟王三昧!论机智,她在八十八日以前,便把自己今夜所为,推断得一丝不误!如此佳人,如此遭遇,怎不把一位向来倜傥多情的“离垢书生”司马彦,伤感得热泪狂流,儒衫尽湿?暗室昏灯,灵帏素幔,护花无计,唯觉魂消!就在这种极为悲凉,极为静极的境界之中,蓦然传来一声凄厉兽啸!啸声楹熟,分明就是那只金毛狒狒。
  司马彦听出兽啸过于凄厉,情知有变,遂闪身出得茅屋,凝目扫视。
  小岛寂然,溺水干静,不见丝毫异状。
  第二声兽啸又起,啸声更悲!这回听得清楚,仿佛是在湖水对岸,那片布有“天香丹桂阵法”的桂林之中发出!
  司马彦提气踏波,赶往桂林,立意察看究竟?林中所见的,又是一桩凄惨景象!那只金毛狒狒,瞻在地下,合掌当胸,似正膜拜?但它天灵盖上,却被击出一道深深伤痕,业已身遭惨祸地,倚树裂脑而死!司马彦见状,不禁大感意外,剑眉双轩,目光一扫四周朗声说道:“来者何人?请出一会!”
  桂林寂寂,那有应声?但林外远处,却仿佛听得衣襟带风疾驰步履。
  司马彦勃然震怒,循声急迫,但一直追到最外层的那间石室之中,也未见有丝毫人影!石室以内,珠光依旧,二切如常,只是贮放在冷玉书匣中的那册武林秘芨“无为真经“,却已被人取走!司马彦怒极之下,不顾一切地,展尽身法,向前穷追!业已追出来时峭壁黑洞,除了松简明月,石上清泉以外仍是一无所见!就在他满怀惊怒,无法排泄之际,一阵隆隆巨响起处,身后峭壁黑洞,竟告自行闭死!这一来,司马彦的满怀惊怒,顿时化作了满腹辛酸,因为他已无法再到那座神秘悲凉得令人消魂蚀骨的茅屋之中,与那位与自己人间天上两意微通的绝代佳人见上一面!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自己这趟“天姥山”之行,委实扑朔迷离,玄奇若梦?但事实又告诉了司马彦,适才所经的只是似梦而非梦,因为他手中已比进洞之前,多了一柄绝世古剑!司马彦掣剑出鞘,一阵龙吟,对着剑身夺目精芒,不禁又复想起洞中的奇幻消魂境界!就在他对剑沉思之际,有三线银芒,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下两丈开外的一株老松枝叶之中发出,仰射司马彦的丹田小腹!司马彦的“离垢书生”四字,饮誉江湖甚久。经这三年苦练,进境更高,故而那三线银芒,虽然悄无声息,但射到离身丈许之处,也就被他发觉!冷笑起处,微一振手中长剑,一式“鲤跃龙门”, “叮叮叮”三声脆响,便把三线银芒,磕下了千寻绝壑!这时,从那毫松的虬枝密叶之中,腾起一条人影,矫捷无估地,又复逸去。
  司马彦突见敌踪,那里肯舍?舌尖暴绽春雷,“朋友慢走”!竟自施展“天龙身法”,在这悬崖峭壁之间,甘冒奇险地,往斜下方,凌空扑去!
  谁知身形刚刚扑过古松,方似瞥见松叶之中,还坐着一位身材窈窕的绿衣人!司马彦自知中了对方的诱敌之计,不由心内一惊,暗叫“不妙”!绿衣人一声轻笑,屈指连弹,又弹出三线银色精芒,向司马彦的后背射去!司马彦自知无法避开,只得把一身神功,齐贯右臂,极力勉强地,一侧身形,使三线银芒,完全打中右上臂的肉厚之处!若是寻常镖箭,司马彦并不足惧,因为他功力一凝之下,整条右臂,业已坚如铁铸!但这三线银芒,不知是何暗器?体积虽小,却无坚不摧,根根打中司马彦右臂上端,贯肉而入!司马彦陡觉臂上一凉,跟着又是微微一麻,便知对方暗器,喂有剧毒!
  首先右臂劲力全失,五指一软,掌中新得古剑,便自一坠百丈地,落向绝壑!
  继而人也立觉心神迷惑,全身发软,倦然欲眠!司马彦仗恃深厚功力,强静心神,在峭壁间滑落十来丈后,便已无法支持,脑际眩继,双眼金花乱转,知道一条性命,多半难保!但人越到危机间不容发之际,求生意念,也就越为旺盛!司马彦在由略感昏迷,进入完全昏迷的一刹那间,朦艨胧脆地,瞥见峭壁缝中有根赤色藤蔓!他那肯放过这唯一机缘?自然顺手把那根赤红蛆火的藤蔓抓住!藤蔓才一入手,司马彦便告完全丧失神智,不知人事!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听得有天风松涛之声!司马彦猛睁双眼,顿觉一阵晕眩,不得不重又闭目!
  在这一瞥之间,他已隐约看出,自己是身卧一间洁净茅屋的竹榻之上,榻旁井坐着一位黄衣老叟!果然在他双目重闭以后,耳边响起一个温和口音,笑说道:“老弟九死一生,所受伤毒太重,如今刚刚恢复神智,最忌烦怒冲动,纵有天大冤仇,也须暂置度外!常言道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役柴烧!’老弟暂勿睁目开口,且先服我一杯‘九转益元玉露’,然后再叙述经过便了!”
  语音了后,司马彦立觉有根竹管,送入自己口内,遂含住一吸,顿时满口清芳,精神长了不少!
  黄衣老叟等他吸完一大杯灵药,又复伸手替司马彦在胸腹之间,一阵按摩。
  司马彦只觉得对方掌热如火,按摩在骨节穴道之间,舒泰已极!约莫过了两盏热茶时分,黄衣老叟停手微笑说道:“老弟,如今可以缓缓睁目说话了!”
  司马彦如言睁目,见自己卧身之处,果然是间宽敞洁净茅屋,屋内丹床药炉,四壁琴书,屋外瀑响如雷,松风如啸!面含微笑,坐在自己身畔的那位黄衣龙叟,看去约莫五十来岁;貌相清奇,神情爽朗!司马彦先在枕上叩首谢过救命之恩,然后问道:“老人家上姓高名,此处是什么所在?”黄衣老叟微笑说道:“此处是‘天台山华顶峰’。”
  “天台山华顶峰”六字,与适才所服的“九转益元玉露”,使司马彦发生联想,恍然顿悟地,“呀”了一声,接口问道:“老人家莫非就是号称当世第一名医的‘青囊神叟’诸葛前辈?”
  黄衣老叟微笑说道:“老朽正是诸葛仁,生性爱习歧黄,略通医道, ‘青囊神叟’四字,已属浪得虚名;至于“当世第一名医”之称,更是不敢承当!老弟与我既无宗派渊源,彼此大可忘年论交,不必称我前辈!”
  司马彦含笑说道:“老人家妙术仁心,举重当世,何必对后生下辈,过份谦和?”
  诸葛仁笑道:“老弟既然执意如此,我也只好略为托大.尚未请教老弟的姓名来历?”
  司马彦含笑答道:“晚辈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彦字!”
  诸葛仁“哦”了声,又复打量司马彦两眼,面含微笑,缓缓说道: “三阳神功,盖世无匹,堂堂君子,巍巍出尘!幸会,幸会。司马老弟原来竟是名驰八表的‘离垢书生’!”
  司马彦俊脸徽红;愧然笑道:“诸葛老前辈莫要过誉,司马彦若非前辈搭救,早就身为异物的了!”
  诸葛仁问道:“司马老弟,你这次是中了何人暗算?”
  司马彦茫然摇头,诸葛仁又复问道:“老弟不知中了谁的暗算,总该知道是中了什么暗器?”
  司马彦惭愧的满脸发烧地,再度摇头。
  诺葛仁见状毫不为异,只是微微一叹,说道:“老弟这种答复,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你所中暗器,是在武林内绝迹将近三十年的‘阎王刺’!”
  “阎王刺”三字着实把司马彦听得大吃一惊,愕然目注坐在榻前的“青囊神叟”诸葛仁,问道:“老前辈,‘阎王刺’是不是三十年前红粉阎王姬玉霞的独门暗器?”
  诸葛仁点头道;“老弟说得不错!”
  司马彦惊奇万分地,惑然又道:“据说‘阎王刺’是经‘红粉阎王’姬玉霞,采集十三种奇毒药物练成,为数并不大多,连她本身都无解药!只要一丝见血,便告逐渐失去知觉地,茫然死去!”
  诸葛仁叹道:“这种暗器,委实太厉害!假如单凭我所习医道,及所炼灵丹,仍无法解除它的奇异毒力!”
  司马彦奇道:“老前辈这样说法,司马彦又怎会侥幸无恙?”
  诸葛仁微笑说道:“此次解毒奏功,一半是靠了我的歧黄之术,另一半则是靠了老弟手中那截‘琥珀万灵藤’!”
  司马彦讶然同道:“什么叫‘琥珀万灵藤’?”诸葛仁‘咦’了一声说道:“琥珀万灵藤,是‘天姥山’中特产奇药,功能治疗一切伤毒,但因性已通灵,踪迹隐现不定,故极为难寻。我履游‘天姥’,均无所获,不知老弟是怎样到手一截?倘若整根弄来,真足生死人而肉白骨了!”
  司马彦灵机一动,觉得自己伤毒已愈,遂复缓坐起,向这位号称当世第一名医的“青囊神叟”诸葛仁,把自己中了“阎王刺”后,人剑同坠,在神智尚未完全昏迷之前,曾经顺手捞住一根赤红如血的奇形山藤之事,说了一遍。
  诺葛仁啧啧赞道:“司马老弟的缘遇真好。这赤红如血的奇形山藤,便是我适才所说教了你半条生命的‘琥珀万灵藤’!可惜它受了这次重大惊吓,又不知要到何时何地,才会出现的了?”
  司马彦含笑说道:“老前辈既有‘神医’之称,应该善识百草!”
  诸葛仁笑道:”我早就说过‘神医’之号,万不敢当!但对于药物知识方面或许腹中尚不甚少?”
  司马彦闻言笑道:“请教老前辈,‘冬心九毒草’的毒力如何?”
  请葛仁应声答道:“倘若误服‘冬心九毒草’,人即假死百日!百日之内,人如熟睡,尸髌不腐!但一满百日,毒力仍未解除,人便由假死变为真死。尸体也开始腐化!”
  司马彦继续问道:“是否除了‘大还丹’以外,无药能解‘冬心九毒草’的毒力?”
  诸葛仁摇头说道:“大还丹,太以渺茫难寻,风闻当世中仅余一粒,尚不知在谁手中?已否用去?除了‘大还丹’以外,整根的‘琥珀万灵藤’,大概也可解除,‘冬心九毒草’的毒力!”
  司马彦闻言大喜,心中暗道:“这样说来,她还未必无救?”
  诸葛仁含笑问道:“老弟莫非有甚友好,误服了‘冬心九毒草’么?”
  原来司马彦大喜之下,竟把心中之语,说出口外!诸葛仁既然动问,司马彦遂脸上微烧地接口说道:“司马彦有位知己,确曾误服‘冬心九毒草’!老前辈若能一施妙手,则晚辈有生之日,全属戴德之年!”
  诸葛仁摇头答道:“除了觅得‘大还丹’,或整根的‘琥珀万灵藤’外,我无法解除‘冬心九毒草’毒力!”
  司马彦一声长叹,面色立变,双目之中,泪光隐约!诸葛仁见状笑道:“老弟真是性情中人,但不必过份悲伤,令友也许还五行有救?”
  司马彦诧道:“老前辈方才说是无力解毒……”
  诸葛仁接口笑道:“我虽然无力解毒,但可使那‘冬心九毒草’的毒力,延长一些时日!”
  司马彦愕然不解,诸葛仁又复笑道:“我藏有一段‘千年荣莉根’,以之荆汁予贵友服下,便可长睡经年,静侍从容觅得‘大还丹’,或‘琥珀万灵藤’等药物,再加救活,不须拘泥于百日之限了。”
  司马彦大喜称谢,诸葛仁含笑问道:“司马老弟,令友现在何处?误服‘冬心九毒草’,已有多少时日?”
  司马彦答道:“敝友住在‘天姥山削成崖’中一座别有天地的秘洞之内。
  她是于五月十五日误服‘冬心九毒草’,距我中了‘阎王刺’,昏迷坠崖之际,已有八十八日;只胜十二日光阴,可以利用!”
  诸葛仁摇头说道: “天姥山削成崖,距此有两日路程,老弟在我这茅屋之中,又已昏卧三日,我们应该赶紧前去,因为到了削成崖后,百日之期,只胜下仅五日的了!”
  司马彦闻言,心内好生愁急,因“削虚崖”秘洞的门户已闭,必需要在五日之内,寻得出入路径,否则时限一过,秘洞主人便即玉殒香消,纵有“千年茉莉根”,或“大还丹”等灵药,也将返魂无术,此恨绵绵的了!诸葛仁见司马彦愁急异常,遂立即摒挡用物,并交还他那柄被自己拾得的坠崖古剑,离开“天台山华顶峰”,向“天姥山削成崖”赶去!途中,司马彦因感激对方救命深思,遂毫未隐瞒地,把此次经过,向“青囊神叟”诸葛仁详细叙述。
  诸葛仁听得也自嗟叹不已,讶然笑道:“我自信江湖见闻,尚不孤陋,怎的对老弟所说秘洞主人,及对她负心男子,甚至造成惨变的‘翠眉妖女’,均无所悉?此次若能勉尽棉薄,先仗‘千年茉莉根’之力,为秘洞主人,暂绾芳魂;再期来日机缘,获得‘大还丹’,或‘琥珀万灵藤’等罕世圣药,为龙弟实现这庄人间天上的奇绝交情,确可传千秋,流为武林佳话了!”司马彦听得兴奋不已,剑眉连轩,双目中也充满了希望光芒,但等他们赶到“天姥山削成崖”时,却又把满腹豪情,化作了一腔愁苦!原来司马彦、诸葛仁在这五日之间,越涧翻山,竭尽心力,也寻不见其他可以进入秘洞门户!时值八月二十七深夜,碧空五月,夜黑如烟!司马彦站在初次来时,曾经现出门户的峭壁之下,举袖拭泪,向诸葛仁悲声说道:“葛老前辈,冥冥天心难测,人定似乎亦难胜天?如今距离她吞服‘冬心九毒草’的五月十五日,整整一百天了!”
  诸葛仁也紧蹙双眉,以一种极为惋惜的神情,扼腕长叹说道:“假如这日期毫无错误,则只等曙光一透,秘洞主人便将消失她的绝代红颇,在刹那之间,化作一堆枯骨的了!”
  司马彦目中泪光一收,神光电射地,咬牙说道:“我还要继续努力,不到曙光透后,决不甘心!”
  说完,凝足内家真力,便向那片曾经现出过秘洞门户的峭壁之上,挥剑猛劈!人是绝代英雄,剑是千古神物,只见一块块散碎山石,应剑而落,电火星飞,形成一幅沉黑夜空中的灿烂画面!诸葛仁看在眼里,不觉黯然神伤,心中感触颇大。暗想,“离垢书生”司马彦,与秘洞主人的这份情感,委实奇妙已极!峭壁间被司马彦劈得满布斑驳剑痕,但仍未现出秘洞门户。
  司马彦渐渐有点力尽神疲,东方夜空之中,也渐渐现出了朦胧曙色:诸葛仁长叹一声,脱口叫道:“此情可待成追忆,碧海青天夜夜心!司马老弟不如停手,且把这庄无垢情缘,当作露电泡幻,或是一场婆娑春梦了吧!”
  司马彦见曙光已透,也知空劳心力,愿望成灰!遂废然一叹,把那柄新得古剑,脱手向空掷出,化成一道夺目精虹,深深投入山石,只胜剑柄在外。
  诸葛仁失声问道:“司马老弟为何掷剑?”司马彦一阵伤心,忍不住地把几滴英雄泪珠,洒落衣襟,目光凝注壁间剑柄,神色黯然地,缓缓说道:“芳魂难绾,缔梦成灰!我不愿再把这柄足以令人触目伤怀的剑儿,留在身畔,终日为它磨尽雄心,消沉壮志!”
  诸葛仁抚掌大笑说道:“对!对!我说件事儿给司马老弟听听,望你能把凄迷怅触的儿女情怀,暂时撇开,而振奋起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
  司马彦单袖一拭泪痕,目闪精光问道:“老前辈所说的是桩什么事儿?”
  诸葛仁含笑说道:“司马老弟应该知悉,近来崛起扛湖,声誉颇著的‘云梦三奇’!”
  司马彦点头说道:“我未曾会过他们,但听说‘云梦三奇’武功虽好,为人却不大正派!”
  诸葛仁笑道:“这三人说正不正,说邪不邪,他们久蛰无聊,不甘寂寞,竟订于今年年底在所居‘云梦泽梁子湖’中,举行一场‘云梦争奇大会’!”
  司马彦问道:“争奇二字,是否专指比斗武功?”
  诸葛仁摇头笑道:“倘若专指比斗武功,则也无甚趣味,他这‘云梦争奇大会’立有一条奇特规则,即是凡欲参与此会之人,必须先交出一件公认珍奇之物!”
  司马彦讶然问道:“参与此会,有何好处?”
  诸葛仁笑道:“云梦三奇,收集所有珍奇以后,标明主人,罗列台上,然后抽签较技,胜者一方便可争得负者一方所交出的珍奇之物!”
  司马彦轩眉笑道:“这个办法,确实有趣!只要真能功力出众,技冠全场,岂不可以赢得无数奇珍异宝?”
  诸葛仁点头说道:“武林人物多半自傲,也多半性贪,故而今年岁末期间,定然举世豪雄,齐集云梦!尤其‘云梦三奇,首先悬为争奇标的三件旷代奇珍,太富引诱力了!”
  司马彦问道:“他们足以什么珍奇之物,悬为争奇标的?”
  诸葛仁微笑答道:“眇目仙翁岑大化是悬出一件入水不沉,入火不焚,能禁任何刀、剑、掌力的‘天蚕软甲’!”
  司马彦点头说道:“这确是一件久为江湖人物梦寐思求的武林异宝!”
  葛诸仁继续笑道:“长脚仙人康醉天是悬出一只高才数寸,能施展一套‘嵩阳六九手’的通灵墨猴!”
  司马彦失笑说道:“墨猴已是珍兽,倘若真会施展‘嵩阳大九高手’?确属罕世奇物,值得一争的了!”
  葛诸仁看了司马彦一眼,含笑说道:“天蚕软甲,通灵墨猴虽已足称珍奇,但仍不及‘云梦三奇,中另一位‘大头仙子’纪西屏所悬出的争奇标的,更为引人注目!”司马彦已深深听出兴趣,闻言接口问道:“这位‘大头仙子’纪西屏所悬何物?”
  葛诸仁缓缓说道:“她所悬出的是一粒能使百岁童颜,青春不老的‘万妙驻颜丹’!”
  司马彦听得皱眉自语说道:“奇怪?奇怪?”
  葛诸仁见状讶然问道;“司马老弟觉得何事奇怪?”
  司马彦道:“自古英雄皆怕老,女儿谁不惜红颜?纪西屏现有这粒罕世难求的‘万妙驻颜丹’,为何不自行服用?”
  葛诸仁哈哈笑道:“司马老弟真所谓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嫫母无颜,何须惜貌?南威西子,才重红妆!仅从纪西屏的‘大头仙子’外号看来,其人之丑,已可想见,她自然企图用那粒对她毫无价值的‘万妙驻颜丹’,博取其他异宝!”
  司马彦恍然失笑,向葛诸仁问道:“老前辈告知我‘云梦争奇大会’之事,是否叫司马彦也届时参与?”
  诸葛仁点头一笑,谁知司马彦却摇头叹道:“一来司马彦经过这场‘销魂之约,以后,雄心已淡;二来我又无甚足称珍奇之物,故而我不想参与这场‘云梦争奇大会’的了!”
  葛诸仁似乎对他这种答话,早在意中,听完便即微笑说道:“司马老弟,我要你参与‘云梦争奇大会’,是含有双重用意!”
  司马彦愕然相视,葛诸仁又复笑道:“第一点用意是,老弟置身举世群雄之中,叱咤风云,当能以百丈豪情,冲淡胸怀郁闷!”
  司马彦凄然一笑,摇头示意!葛诸仁继续笑道:“第二点用意是,既然举世豪雄,皆聚云梦,则那位与老弟相貌神似,而对秘洞主人负心的人,可能也在其内!”
  这几句话儿,听得司马彦精神一振,俊目闪光!葛诸仁知他已被打动,遂微笑一笑,又道:“尤其那粒‘万妙驻颜丹’,定然引得那个什么‘翠眉妖女’?也来与会!”
  司马彦听到此处,轩眉叫道:“老前辈设想极高,我确实应该参与这场……”
  葛诸仁不等司马彦说完,便即接口笑道:“至于与会必须的珍奇之物,我也早为司马老弟,准备好了!”
  一面说话,一面自身傍取出一只紫檀锦盒,向司马彦递去!司马彦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见盒中是只口、耳、眼、鼻皆具的成形何首乌,不禁惶然说道:“老前辈,这……”
  葛诸仁摇手笑道:“这何首乌的灵气,早就被我采尽,配炼了其他药物!如今虽然看去不凡,其实已无价值!老弟拿去骗骗那些对此无知的‘云梦三奇’便了,也许还能化腐朽为神奇地,仗以赢回无数有用之物呢?”
  司马彦听他这样说法,方称谢收下。葛诸仁又取出一具制作极精的人皮面具,递与司马彦,含笑说道:“司马老弟,由于你身中‘阎王刺’之事,便可推测出定有绝世凶人,对你企图不利!故而我再送你一具精制人皮面具,你可改变容貌,参与‘云梦争奇大会’;甚至连‘离垢书生’司马彦之名,也索性不用,才便于在暗中刺探有关‘翠眉妖女’,及与你同貌的负心男子情形,设法为秘洞主人报仇雪恨!”
  司马彦听得连连点头。收起那盒灵气已失的成形何首乌,再戴上人皮面具,便变成了年岁更轻,仿佛只有二十一二的另一俊美男子!易容以后,司马彦向葛诸仁问道:“诸葛老前辈,你参不参与这场‘云梦争奇大会’?”
  葛诸仁笑道:“我国一炉灵丹,火候正紧,不能久离‘天台山华顶峰’。
  故而能否参与,目前尚难断言!但只要来得及时,定必赶去观光盛会!”
  司马彦被葛诸仁提醒;觉得那“翠眉妖女”,及与自己容貌相若之人,必会参与”云梦争奇大会”,遂不觉有点迫不及待地,向葛诸仁恭身苦笑说道:“既承老前辈指点,司马彦心急歼仇,如今便想前往:云梦’争奇……”
  诸葛仁失笑接口说道:“‘云梦争奇大会’之期,是在年底,如今才八月将尽,时间尽有余裕!但老弟早赴荆襄,沿途揽胜,也可借山川灵奇,略消积郁,我们就此分别了吧!”
  司马彦身受葛诸仁活命深思,自然万分感激地,向他称谢告别。
  葛诸仁笑道:“司马老弟,你准备用什么美号,代替你的‘离垢书生’四字?”
  司马彦叹一声,说道:“人生愁恨谁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我暂且叫做‘销魂客’罢!”
  葛诸仁也自微叹说道:“举世横行多魍魉,人间何处不销魂?老弟这‘销魂客’的外号,起得甚好!但姓名似乎也应预先报妥,我送你‘耿天心’三字如何?”
  司马彦剑眉双蹙,点头苦笑说道:“耿耿此心,可誓天日,这个名儿甚好!诸葛老前辈灵丹炼就,‘云梦’重逢之际,也许我已把‘销魂客’耿天心的名号,在江湖间闯出些微声望!”诸葛仁点头含笑说道:“老弟侠骨壮怀,必有成就!但在我们临别之前,葛诸仁还想奉赠两句话儿!”
  司马彦恭身问道:“老前辈有何金言?”
  葛诸仁缓缓笑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老弟着想达成愿望?千万莫提这场销魂之约,及你‘离垢书生’司马彦七字!”
  司马彦恭身受教。此时早已晨曦明朗,日起遥空,遂转身又对只露出一些剑柄,未见丝毫洞穴的销魂峭壁之上,看了几眼,带着满腹情愁,离开了“天姥山削成崖”下。
  由天姥山遄赴“云梦”,只要西行横穿皖南,便到湖北。
  但司马彦一来满腹情愁,无可排遣,二来在时间方面,大以从容,自然会如诸葛仁之言,到处登临,沿途揽胜。
  这样走法,他那里放得过五老巍峨,云蓊雾郁的庐山胜景!庐山万壑笼幽,千峰叠秀,高深奇大,景色绝佳,司马彦果然骋怀游目,心醉神迷,略减胸中愁苦!当他游览到“罗汉池”北之际,却遇上奇人,看见奇事!在一块形若人头,面额、鼻、口宛然的岩石之下,对坐着一位须眉全白的年老僧人,及一位身着蓝衫,约莫二十八九的英俊书生!老僧、书生,面对面地,坐在一块平坦青石之上。在两人身旁,却各堆着五只巨大酒瓮!
  司马彦除了一身绝顶武学以外,文采风流,也是杜康知己,故面放眼便看出那些巨瓮,每只足盛三十斤酒,如今仿佛瓮瓮成空?则这白发老僧,与那蓝杉少年,岂不成了酒仙酒怪?他心中惊疑,遂在一株满绽金粟,四溢天香的百年老桂之后,悄然驻足凝视!这时那白须老僧,微睁双目,向蓝衫儒生,含笑说道:“崔施主,你我对钦三日,十瓮成空,在互较酒量之上,又自胜负难分,可以一笑而止了吧?”
  司马彦闻言,方知二人业已对饮甚久,每日五十斤佳酿人腹,接连三日,神思未醉,也可算得上是酒中之豪?但听老僧言内,似有弦外之音?莫非……
  念犹未了,那蓝衫少年也自双目一睁,神光电射地,傲然笑道:“老禅师,既欲彼此一笑而止,是否肯把那件东西,送给我了?”
  白须老僧摇头叹道:“老僧跳出红尘,淡于世情,崔施主又何必一定要使我重新忆及那些血腥往事?”
  蓝衫少年冷笑说道:“老掸师,你也知道,你昔年杀人杀得太多了么?”
  白须老僧点头头答道:“老僧昔日横行四梅,委实杀人无数,流血成河!”
  蓝衫少年双目一翻,语气咄咄逼人地,冷然问道:“老禅师,佛家最重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兽恶之报,如影随形!你既知一身杀孽,两手血腥,则岂是遁入禅门,闲翻贝叶,静礼空王,便能忏悔得了的吗?”
  司马彦听到此处,不由暗觉这姓崔的蓝衫少年,风采谈吐,两皆不俗!这时,那白须老僧目中也自微闪精光,以一种异样神情,看着蓝衫少年,谈笑说道:“崔施主,听你言中之意,莫非除了向我索取‘万劫金莲’以外,还要……”
  蓝衫少年摇手截断老僧话头,含笑说道:“老禅师如肯将‘万劫金莲’割爱相赠,则你一身血债,全由我崔明桂代为承当!否则我便要为那死在你手上的无效冤魂,索点公道的了!”
  司马彦听他们两度提到“万劫金莲”,也觉得名称好热,但仔细想时,却又想不出是何人所有?及在何处听过?白须老僧静待崔明桂说完,神色平和地,含笑说道:“崔施主自信有此把握,能代死在老僧手下的无数冤魂索命吗?”
  崔明桂剑眉一挑,傲然答道:“不信你就试试!”
  白须老僧哈哈大笑,说道:“崔施主,你我对饮三日之间,曾较十技,双方各胜五场,足见虽然后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但我这块老姜,也还不能算是不辣!”
  崔明桂闻言,目中方自又射精光,白须老僧却自怀中取出一朵大如碗口的短柄金色莲花,长叹一声,说道:“这朵‘万劫金莲’,曾经名列天下‘七大凶器’之一,照说在我忏悔前孽,削发空门之际,便当毁却,但因系费尽心血所造,始终舍它不得,谁知今日仍然怀璧招灾,为我又添烦恼!”
  白须老僧话中的“七大凶器之一”一语,听得司马彦暗自吃惊,心中疑云更密!莲”,忽然换了一付笑脸说道:“老禅师这有何难,既称凶器自应远离佛门,你舍不得毁掉,不如赠送给我,何必为它添烦恼?”
  初出语时,神情沉郁,说到末后崔明桂见对方业已取出“万劫金莲”却变得豪气干云。
  一面含笑发话一面缓缓伸手向前,意欲接取!白须老惜见崔明桂伸手向前,遂把那朵短柄金莲,往后微撤,摇头说道:“崔施主……”
  三字方出,崔明桂面容忽冷,五指一弹,一蓬五色细芒飞处,立把白须老僧全身罩住!这时司马彦也已想出“万劫金莲”的来历,惊异万分地,闪身走出!白须老僧想不到崔明桂发难这快,又是对面而坐,前胸、面门等处,那里闪躲得及,自然被那蓬五色细芒,打中不少!这五色细芒,不知是何暗器?居然厉害无比,打得那白须老僧一语未发的,便自倒身气绝!
  崔明桂一击得手,蓦然狂笑飘身,便向老僧手中抢取那朵“万劫金莲”,似恐被突地现身的司马彦,捷是先得!谁知手才触及“万劫金莲”,金莲便即成了一片碎粉,从那已死老僧的手中,飘落满地!这种情况,显然是那白须老僧在垂死之际,甚或是在伸手入怀摸取“万劫金莲”之时,便潜以内力,存心把这“七大凶器”之一的武林异宝毁去!崔明桂见”万劫金莲”已毁,脸上神色由悼惜转为惊痛,再由惊痛转为愤恨,双目厉芒,闪处,蓦然右手微推.向那业已气绝的白须老僧,凌空一按!司马彦想不到崔明桂会向死尸下手,阻已无及!也未见甚疾风劲气?那白须老僧的头颅,便为无形罡力所碎,鲜血狂喷,脑浆四溢!司马彦看得面色微沉,向崔明桂冷然说道:“崔朋友,何必对尸体如此残酷?尤其对方是一尘不染,四大皆空的出家人!”
  崔明桂缓缓回身,用一种令人难测喜怒的炯炯眼神,打量了司马彦几眼,突然仰视云天,纵声狂笑!司马彦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剑眉双盛,愕然问道:“崔兄何以如此发笑?难道小弟有甚话儿讲错了吗?”
  崔明桂双一翻,傲笑答道:“兄台话儿虽未说错,但在不知详情之前,便向我如此责备,未免有点略嫌鲁莽了吧?”司马彦觉得脸上一热,抱拳窘然笑道:“详情如何,崔兄可否见告?”
  崔明桂笑道:“兄台应该知道,古人有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司马彦“哦”了一声,继续问道:“这位出家人,是乱臣?还是贼子?”
  崔明桂双眉一轩,狂笑答道:“他是个大贼子!兄台说他四大皆空,实则他是满身孽债!兄台说他一尘不染,实则他是两手血腥!”
  司马彦似有所悟,指着那一地黄色碎粉说道:“听崔兄如此说法,这‘万劫金莲’,定是当世武林七大凶器之中的‘万汇朝宗度厄花’了?”
  崔明桂点头笑道:“兄台说得不错,‘七大凶器’,除了本名以外,均有一个好听别名,这‘万劫金莲’,便是‘万汇朝宗度厄花’!”
  司马彦目光微注那惨死老僧,又复问道:“这样说来,这老僧竟是当年纵横四诲,杀人如麻的‘圣手人屠’哈少奇吗?”
  崔明桂大笑说道:“兄台见闻甚广,你既知他是‘圣手人屠,哈少奇,则崔明桂适才举措,不能算是心狠手辣了吧?”司马彦长揖谢罪,微笑说道:“圣手人屠哈少奇一身罪孽,擢发难数!因他为恶太多,武林中人,起了公愤,则想集众行诛,却被他获得秘讯,潜踪匿迹!崔兄今日,手诛巨恶,功德无量……”
  崔明桂不等司马彦说完,便即摇手笑道:“兄台英要夸赞,你大概还有点怪我不应对他下手暗袭,有欠光明吧?”
  司马彦摇头笑道:“天下事无一成不变之理,对方既是‘圣手人屠’哈少奇,则崔兄这种先发制人手段,正属极为机智的权宜举措!因为那朵号称‘万汇朝宗度厄花’的‘万劫金莲’太以厉害,倘若容他先按机括,任凭崔兄功力再商,也将难逃劫数,化作南柯一梦的了!”
  崔明桂听得抚掌大笑,说道:“明论,明论,兄台可称崔明桂的难逢知已!我小游庐山,巧遇‘圣手人屠’哈少奇,并看出对方真实身份以后,便想仗恃一身所学,除此武林巨憝!但真实功力,虽无所惧,对于那朵‘万劫金莲’,却深具戒心。遂一再设法相探,看看他这件杀人凶器,是否仍在身边?”
  司马彦恍然笑道:“怪不得崔兄与他对饮三日,连较十种功力!”
  崔明桂点头说道:“在这十种功力以内,有七阵确那种彼此平平;但其中三阵,我却大有胜机,唯因怕败后羞怒,骤发‘万劫金莲’,故而不得不在不露痕迹之下,始终保持平手!”
  司马彦赞叹说道:“崔兄用心良苦!”
  崔明桂继续笑道:“直等‘圣手人屠’哈少奇取出‘万劫金莲’,我方因危机一发,只好先发制人!虽然手段略欠光明,但实系出于无奈,还请兄台曲谅,莫加责怪!”
  司马彦笑道:“崔兄所用暗器,好生厉害,莫非也淬有奇毒?否则‘圣手人屠’哈少奇功力甚高,怎会应手而毙?”
  崔明桂摇头笑道:“我用的是‘五色神芒’,毫未淬毒,只因距离太近,所打中的部位,又都是面目、咽喉要害,才使这一代凶人,天理昭彰地归请报应!”
  一面说话,一面又自身边取出一把“五色神芒”,递与司马彦察看!司马彦怎好意思真个察看?何况目光微瞥之下,业已看出那把“五色神芒”,毫无暗绿光泽,确末淬毒!遂不肯接取,摇手笑道:“崔兄这样作法,太见外了,快请收回;否则小弟不敢高攀,就此拜别!”
  崔明桂哈哈一笑,收回“五色神芒”,并向司马彦含笑问道:“小弟请兄台察看暗器有否淬毒之意?只在证明我并非邪恶一流,兄台何必介意?我们倾谈已久,崔明桂竟还未曾请教名号,委实失礼!”
  司马彦谨记“青囊神叟”诸葛仁临别时所赠“逢人只说三分话,末可全抛一片心”之语,含笑答道:“小弟耿天心,有个难听外号,叫做‘销魂客’!”
  崔明桂听得眉飞色舞地,大笑说道:“妙极!妙极!”
  司马彦惑然问道:“崔兄何故称妙?”
  崔明桂失笑说道:“耿兄的外号,与小弟的外号,太以巧合!”
  司马彦大为惊讶地,蹙眉问道:“难道崔兄的外号也叫‘销魂客’吗?”
  崔明桂微笑点头说道:“正是,正是,‘销魂客’遇上‘销魂客’,天下那有如此巧事?”
  司马彦“哎呀”一声,蹙眉说道:“既然如此,小弟把这‘销魂客’的外号,改去就是!”
  “耿兄不必改动,要改由我来改!”
  司马彦因崔明桂看去约有二十八九,而自己所戴人皮面具,只似二十一二,遂含笑说道:“崔兄年长,江湖声望自高,小弟不敢偕越,还是由我改去外号,比较合理!”
  崔明桂笑道:“我们未叙年庚,不知谁长?风萍偶聚,也无法断定谁的江湖声望较高?故应不求合礼,只求合情。崔明桂今日把这万人侧目的‘圣手人屠’哈少奇,一击勾魂,不是恰可改称为‘勾魂客’吗?”
  司马彦失笑说道:“勾魂客三字,虽可纪念崔兄今日壮举,但终嫌有点霸气!”
  崔明桂含笑说道:“善恶之道,存乎一心,在外号上略为霸气,似也无甚大碍?”
  司马彦见对方如此说法,遂不再坚持地擞微笑道:“崔兄这次是偶游庐山,还是特来此地?”
  崔明桂道:“我是意欲参加另外一桩武林聚会,因为时期尚早,遂到处邀游!”
  司马彦道:“崔兄意欲参加的是不是‘云梦争奇大会’?”
  崔明桂目光一转,目注司马彦问道:“耿兄怎的一猜便着?大概你我无巧不巧地,又成了同路之人?”
  司马彦笑道:“小弟确实想去云梦观光,但艺薄技浅,却谈不上有‘争奇’之望!”
  崔明桂摇头笑道:“耿兄不要过谦,照你这等潇洒从容的神情气宇看来,分明是位身怀绝技的出奇高手!”
  两人一番谦逊以后,遂上至日月星辰,下至虫鱼鸟兽的闲谈起来。
  他们不谈还好,这一谈却谈得彼此均对对方钦佩已极,深为惺惺相惜!
  尤其是司马彦,觉得除了真实武功方面,因未曾与崔明桂正式过手,尚难判断出谁强谁弱以外,谈到其余天文地理,诸于百家,书画琴棋,医卜、星相等任何文武学说的妙理之时,崔明桂居然不仅无一不通,并还论辟精微,每每深使自己为之折服!英雄自古惜英雄,司马彦发现崔明桂竟有这等绝世才华以后,不禁发自内心地,抱拳笑道:“崔兄风范,令小弟倾折万分,倘若不嫌鄙陋?可否……”
  崔明桂不等司马彦话完,便即接口笑道:“耿兄莫非意欲彼此一订兰盟?”
  司马彦一轩双眉,含笑说道:“小弟确有高攀之意,不知崔兄肯否折节下交?”
  崔明桂哈哈大笑说道:“我们年貌相若,意气相投,正是一对绝好的金兰兄弟!崔明桂最多比你痴长几龄,那里谈得上‘折节下交’四字?”
  司马彦闻言大喜,立即改口叫道:大哥既然同意,我们这金兰结义之举,指何为证?”
  崔明桂目光一注那具有耳鼻口跟,绝似人头形状的岩石及“圣手人屠”哈少奇的尸体,忽然俊目双挑,含笑吟道:“人头石下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
  司马彦笑道:“大哥莫非要指这形著人头的岩石为证?”
  崔明桂摇头笑道:“人间到处有青山,人头岩石的形状虽怪,但仍嫌无甚足奇?我们这场结义,要尽量设法表现得不太平庸才好!”
  司马彦含笑问道:“大哥有何高见?”
  崔明桂指着“圣手人屠”哈少奇的遗尸笑道:“我想就指这尸体为证!”
  司马彦见崔明桂要指尸为证,不觉一愕,崔明桂又复微笑说道:”哈少奇满身血债,孽满扛期,武林人物几乎听得‘圣手人屠’四字,便均咬牙侧目!今日既为了除此巨恶,结诚贤弟,则我们金兰之盟,便指他尸体为证,岂非不仅生面别开?又属恰到好处!”
  司马彦听得连连点头,赞佩万分地,含笑说道:“大哥之见,果然高明脱俗!人头石下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我们不妨就用大哥这两句诗儿,作为兰盟誓语!”
  崔明桂神情一肃,正色说道:“风云际会,意气相投,今日既誓为兄弟,便无殊同胞骨肉一般,弹剑江湖,生死不渝!”
  两人既结金兰,司马彦便觉得不应再用假名哄骗义兄,要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但话到唇边,又觉不便启齿,何况“青囊神叟”诸葛仁对自己谆谆相告的两句“逢入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之语,更牢记心头,司马彦只得决定暂时不吐真,以免妨碍搜索仇家,且等参予”云梦争奇”以后,再对义兄说明苦衷,求其宽恕!结盟事了,兄弟二人遂合力掘一巨坑.把“圣手人屠”哈少奇的遗尸,加以草草埋葬!司马彦在掘坑之时,发现崔明桂掌指功劲极强,不禁含笑说道:“大哥这一身功力……”
  崔明桂双眉忽蹙,长叹一声,摇手说道:“贤弟不要赞我功力。你大哥在博闻强记及智计杂学方面,自认不凡;但谈到武功方面,却有四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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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结金兰智入鬼府
  司马彦问道:“大哥这四大憾事,能否说给小弟一听?”
  崔明桂叹道:“你大哥性情极傲,心雄万夫,每想以天下第一人自居;但当世中偏偏在剑术、轻功、内力、晴器四者之上,可能各有一人,超过了我的造诣!”
  司马彦笑道:“大哥不妨讲得详细一点,你心目中的四大对手是谁?”
  崔明桂霍然目射神光,扬眉答道:“论剑术,我可能斗不胜‘玉琢嫦娥’聂小冰的‘龙虎风云剑法’!”
  司马彦点头,说道:“龙虎风云六十四式,综释、道两家奥妙,确是剑法之中的无上绝学。”
  崔明桂继续说道:“论轻功,我可能逊于‘黄山逸叟’柴天藻的‘无影十三飘’!”
  司马彦笑道:“黄山逸叟柴天藻,终日踏云锄药,上下于‘天都’、‘始信’之间,借着奇陡山峰,确实练成了足以傲视天下的轻功绝技!”
  崔明桂又复长叹一声,说道:“论暗器,我对于‘南荒毒猬’柳文宗,甚为头痛;沦内力,又不知是否斗得过‘离垢书生’司马彦的‘三阳神功’?”
  司马彦听崔明桂竟把自己也列为四大对手之一,不禁微笑说道:“南荒毒猬’柳文宗,全身无处不可发出暗器;并且件件皆喂有苗疆毒,委实厉害难缠!但‘离垢书生’司马彦却似……”
  话犹未了,崔明桂便接口说道:“贤弟莫要小看了‘离垢书生,司马彦。此人年龄虽轻,功力却不弱,在江湖中刨有‘三阳神功’,盖世无匹;堂堂君子,巍巍出尘美称,名头颇不小呢!”
  司马彦笑道:“大哥与你所认为的这四位强敌,都曾交过手吗?”
  崔明桂摇头苦笑,说道:“我连一个都未曾会过。但这次‘云梦争奇大会’之中,他们四人纵不全来,最少也将来上两个,三个!”
  司马彦闻言,笑道:“大哥既未与他们交手过,也许对方并不见得比你高明?
  崔明桂双眉一扬,朗声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已经搜索资料,作了仔细调查,认为当世之中,如果分别专论剑术、暗器、内力、轻功,确实以这四人允称翅楚!”
  司马彦笑道:“即令他们分别具有一桩绝技.但综合言之,恐怕谁也比不上大哥这等博学兼精,多才多艺!”
  这几句话儿,果然把崔明桂听得剑眉双挑,豪气如云地傲笑说道:“崔明桂性情颇怪,落落寡合,这次居然竟与贤弟一见投机,心中正觉奇诧!如今听你这样说法,方知缘遇早定,贤弟真是我生平第三位知音。你说得不错,放眼乾坤.像我这样博学兼精,而又件件达到相当水准之人,能有几个?”
  司马彦虽然略觉崔明桂过分骄傲,但因新结金兰,对方又是兄长,不便出言规劝,遂只得含笑说道:“听大哥语意之中,另外还有两位知音挚友!”
  崔明桂点头笑道:“云梦争奇会上,可能会遇上一个,到时我自当为贤弟引见!”
  司马彦笑道:“如今距离‘云梦争奇大会’还早,我们……”
  崔明桂忽然扬眉问道:“贤弟,你的胆量如何?”
  司马彦含笑说道:“大哥此话何意?小弟艺业或许不精;胆量却决不算小!”
  崔明桂笑说道:“贤弟不是认为‘云梦争奇’的会期,是在年底,目前无处可去吗?”
  司马彦点头示意,崔明桂又复笑道:“倘若贤弟胆大,我们倒有个所在可去。并能为‘云梦争奇大会’,添点热闹!”
  司马彦生性也颇好奇,闻言,接口问道:“大哥说的是个什么所在?”
  崔明桂笑道:“我看贤弟见闻广博,你应该知道‘北邙鬼府’吧!”
  司马彦点头说道:“据说‘北邙鬼府’是‘九幽冥后’司徒潞的修真之所。
  但向来与世隔绝,不和任何武林人物交往!”
  崔明桂扬眉说道:“就因为‘九幽’一派,与世隔绝.我才想与贤弟结伴同闯‘北邙鬼府’!”
  司马彦含笑问道:“大哥此行的用意如何?崔明桂笑道:“一来,我们可以见识见识这从未有外人进入过的鬼府风光,开开眼界;二来,我想设法把‘九幽派’人物,激了出几位,参与‘云梦争奇大会’!”
  司马彦愕然问道:“大哥要激使他们参与云梦争奇则甚?”
  崔明桂仰望碧空飞云.纵声狂笑,答道:“九幽派的武功自立一格,不与交手,将终生遗憾?”
  司马彦闻言,微盛眉头,似在思索?
  崔明桂笑道:“倘若贤弟怯于‘九幽冥后,司徒潞的威名,我们便不作‘北邙’之行也罢!”
  司马彦剑眉双轩,朗笑说道:“慢说仍是人居的‘北邙鬼府’,就是真正的‘森罗地阙’,小弟也敢奉陪大哥,闯闯奈何桥,逛逛阎王殿!”崔明桂拇指双挑,含笑赞道:“贤弟这样说法,才是英雄本色!你刚刚……”
  司马彦接口笑道:“小弟刚刚并非惧‘北邙’之行,只是恐怕不易激得对方参与云梦争奇盛会!”
  崔明桂大笑,说道:“容易,容易!”
  司马彦问道:“大哥莫非业已胸有成竹?”
  崔明桂忽然反问司马彦道:“贤弟,你知不知道‘九幽冥后’司徒潞.是甚等样人?”
  司马彦想了一想,说道:“既称‘冥后’,自然是位年老妇人。”
  崔明桂摇头,笑道:“贤弟你猜错了!据我所知,‘九幽冥后’司徒潞.天姿目色,是位绝代佳人,年龄约只在三十一二岁光景。’司马彦闻言,讶道:“如此佳人,为何自沦鬼域,甘与世绝?”
  崔明桂笑道:“司徒潞自负绝色,偏偏在十年前,偶遭不幸,毁去容颜,遂创设了‘九幽’一派,埋首‘北邙”,永不出世!”
  司马彦“哦”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司徒潞又怎会被大哥轻易激出?”崔明桂笑道:“贤弟既欲参与‘云梦争奇大会’.总该知道‘云梦三奇’中,‘大头仙子’纪西屏有粒‘万妙驻颜丹’!”
  司马彦失笑说道;“司徒潞容颜既毁,则那‘万妙驻颜丹’,似已不会对她发生什么引诱作用!”
  崔明桂笑说:“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万妙驻颜丹’除了驻颜灵效之外.还有复容之力!”
  司马彦恍然,说道:“如此说来,‘九幽冥后’司徒潞只要闻得云梦争奇之讯,及知晓会中有粒‘万妙驻颜丹’,真可能离开‘北邙鬼府’,破例出世!”
  崔明桂笑道:“故而我们不怕,九幽冥后’司徒潞听了这桩讯息以后,不肯出世;只怕无法进入‘北邙鬼府’,作为她的座上嘉宾!”
  司马彦灵机一动,含笑说道:“大哥,小弟倒有个主意,或许混得进‘北邙鬼府’。”
  崔明桂轩眉问道:“贤弟有何妙计?”
  司马彦笑道:“我们装鬼如何?”
  崔明桂起初一愕,但旋即抚掌大笑,说道:“妙极!妙极!真亏贤弟想得出来!我们在‘北邙鬼府’以外装鬼,确实非把以活鬼自居的‘九幽派’人物,气激得自动出现不可!”
  司马彦笑道:“大哥既然同章,我们路过通都大邑之时,便当置备一切番要之物。要扮就扮得像些!”
  人生富贵须何用?多少衣冠葬北邙!北邙山本来就满是高低坟冢,一望凄迷;如今更添了两名新鬼!
  乱坟深处,堆着五具未曾掩埋的薄皮棺木!,其中三具,已将枯朽败坏;另外两具,则是新近抬来!
  月色虽好,但时有云遮,忽明忽暗地.更为这“北邙山”
  的乱坟头,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蓦然间,连声鬼哭,凄绝夜空,一具新棺棺盖,“吱悠悠”地自动揭起!
  棺中跟着蹦出了一位幽灵!一身白衣,四肢僵直,面色宛如陈蜡!
  这幽灵出现以后,居然坐在棺盏以上,唱起歌来,他唱的是:“佳人去千载,溪山久寂寞;野水飘白烟,岩花自开落。
  猿鸟旧清音,风月闲楼阁;无话立终宵,幽情人天幕!”.歌声尚在夜空之中,缭绕不绝,乱坟头内,突有人冷笑,说道:“鬼会唱诗,真基千古妙事!”
  随着话音,出现一人。这人又瘦又高,颧骨突起,双目深陷,一头蓬松乱发,身着黑衣,鬓边还挂着两串纸钱,委实像极一位狰狞恶鬼!
  白衣幽灵,看了这形如恶鬼的黑衣人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说道:“秋坟鬼唱鲍家诗。鬼会唱诗,有何希罕?但不知究竟我是鬼,抑或你是鬼呢?”
  说到此处,另外一具新棺之中,又有一位白衣幽灵,推开棺盖走出,阴森森地接口说道:“你们都不是鬼,我才是真的催命鬼呢!”
  第一位白衣幽灵是司马彦所扮,听得崔明桂自称催命鬼,恰好符合名姓谐音.不由暗觉好笑!
  鬓挂纸饯的黑衣人,颇为不悦地,冷然说道:“两位在此装神弄鬼,已有三日!可知这是什么所在吗?”
  崔明桂笑道:“谁说我们装神弄鬼?我们只是看淡世情,特意以棺为床,来此尝试凄清鬼域滋味而已!”
  黑衣人摇头,道:“你们这种举措,倘在他处,均可自便,就是此地不行!”司马彦“咦”了一声,说道:.“难道这‘北邙山’中,只许你鬓挂纸钱,就不许我们身卧棺木?”
  黑衣人的两道吊客眉一扬,接口说道:“我鬓边所挂纸钱,是武林派别表记……”
  崔明桂不等对方话完,便即大笑,说道:“武林中武当、少林、峨帽、崆峒,派别虽多,却未听说过‘纸钱’一派!”
  黑衣人怫然.说道:“朋友,休要胡扯!我这两鬓纸钱,是‘九幽’一派表记!”
  崔明桂故意向司马彦问道:“贤弟,你曾否听说过‘九幽派’之名?”
  司马彦摇摇头。那黑衣人见状,不禁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真是孤陋寡闻!既不曾听过‘九幽派’之名,总该听说过‘北邙鬼府’!”
  崔明桂指着眼前无数坟幂,大笑说道:“这‘北邙山’到处都是高冢低坟.荒烟蔓革,倘若叫做‘鬼域’,倒颇恰当;至于‘鬼府’之称,则太嫌夸大!那里来的‘奈何桥’‘森罗殿’呢?”
  黑衣人怒道:“你们不要不信!可惜‘九幽冥后’的法令太严,否则我就带你们进‘北邙鬼府’,开开跟界!”
  崔明桂故意大笑,说道:“‘九幽冥后’,这名儿太以奇怪!”
  黑衣人间道:“奇怪什么?”
  崔明桂道:“根据世间传说.阎王应是男身,怎会突然变成‘冥后’?
  难道森罗帝君乏嗣无子,竟把王位传给了他夫人了吗?”
  司马彦闻言,不觉失声一笑!
  黑衣人自他那深陷眼眶之中,射出两道炯炯目光,厉声说道:“你们有资格进入‘北邙鬼府’了!”
  崔明桂讶然笑道:“我们这种资格,怎会获得如此快法?”
  黑衣人阴森森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出言辱及‘九幽冥后’,无可饶恕!我要把你们点倒,带入‘北邙鬼府’之中,交与‘九幽冥后’发落!”
  崔明桂心中一动,暗用“蚊语传音”功力,向司马彦耳边问道:“贤弟,你能不能运气过宫,自动解穴?”
  司马彦点头示意,崔明桂又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卖个破绽,由他点倒便了!”
  黑衣人不知对方在利用“蚁语传音”功力,密商妙计,遂冷笑说道:“你们休要胆怯,如今想不入‘北邙鬼府’,也不行了!”
  语完,身形一飘.居然极为迅疾地扑近崔明桂,骈指向他肋下点去。
  崔明桂不肯让对方过于轻易得手,故意退出半步,闪开来势,纵声狂笑,说道:“凭你这点能力,要想把我点倒,岂非痴人说梦?”
  一面发话,一面用左手反扣黑衣人右掌脉门;但故意去势略缓,露出破绽!
  黑衣人果然中计。冷笑起处,一式“覆雨翻云”,手掌疾翻,反把崔明桂的脉门扣住,就势伸指点了他的晕穴!
  崔明桂暗运内家绝艺,催血过官,使被点之处.成了空穴;但却装做应指而倒!
  司马彦用计施为,也在支撑了四五回合以后,被对方点中穴道!
  黑衣人异常得意地,扬眉笑道:“米粒之珠,也敢在我‘勾魂客’叶东明手下,妄放光华?
  如今且教你们见识见识‘北邙鬼府’,是何气派!”
  话完,撮唇鬼啸,立即由乱坟堆中,又复出现了两名挂纸钱的黑衣人,抓起司马彦、崔明桂,把他们带人一座高大坟茔背后的地道之内。
  司马彦“蚁语传音”向崔明桂耳边笑道:“大哥,世间巧事.真是无独有偶!我叫‘销魂客’;你也叫‘销魂客’。如今你改名‘勾魂客’,竟又遇上这位叶东明,也叫‘勾魂客’!岂非……”
  崔明桂接口笑道:“这样一来,我只得再度改名。叫做‘追魂客’,‘索魂.客’,或是‘拘魂客’均可!”
  他们互相密语之间,业已到了一座绝大殿堂之内。
  这殿堂虽高虽大,但却静悄悄地,根本寂无人迹!
  “勾魂客”叶东明站在堂口,恭身禀道:“启桌冥后,叶东明搞来两名狂徒,请冥后亲自发落!”
  语音方了,殿中忽地云磐一响,灯光大亮!
  在崔明桂、司马彦的竟料之中,此处既称“北邙鬼府”,则殿内定然恐怖异常;白骨为柱,骷髅为灯;甚或执役诸人,也都是些牛头马面之属!
  谁知如今灯光一亮,方看出与自己所料,大相迳庭!
  殿宇虽甚宏伟,但只是寻常建筑,并未故意弦奇地,添甚特殊装置!
  六曲屏风之后,莲步细碎地,走出了八名手提纱灯宫女,簇拥着统御这“北邙鬼府”的“九幽冥后”。
  司马彦闪目偷窥,见这“九幽冥后”司徒潞也未穿甚凤冠霞披,只是一袭玄色长衣,年龄约在三十上下,果然生得美艳绝伦,天姿国色!
  但云鬓之间,却与那三名宫女,及“勾魂客’叶东明等一样,悬挂了两串长长纸钱,使得这“北邙鬼府”的大殿以内,终于含有一些森森鬼气!
  司马彦看清“九幽冥后”司徒潞的形貌之后,不禁心中微愕!暗忖”崔明桂曾说这位司徒潞冥后因容颜已毁,才埋首九幽,不肯出世!怎的目前所见,却是一副沉鱼落雁的花容月貌?
  但这种疑思,顷刻间便即获得解答。
  因为司马彦目光极悦,在“九幽冥后”司徒潞举步之间,看见她右鬓所悬纸钱的掩盖以内,仿佛有片紫黑疤痕。
  于是,立即恍然她所以创设“九幽”一派,并规定鬓悬纸钱.作为表记之意!
  “九幽冥后”司徒潞进入殿中正座坐定,八名宫女,侍立两旁;然后目注殿口,沉声叫道;“叶东明!”
  “勾魂客“叶东明抢前几步,神色恭谨地,抱拳答道:“叶东明在!”
  司徒潞目光略注在鬼卒挟持中的崔明桂、司马彦.向叶东明冷然问道:“我‘北邙鬼府’之中,一向不许‘九幽’一派以外的俗人进入,你今日为何故违此例?”
  叶东明恭身答道:“这两人不仅在乱葬岗中,装神弄鬼,并出言侮及冥后!
  叶东明认为他们可能有所图谋地蓄意而来,才出手点倒,带回鬼府.请冥后发落!”
  司徒潞闻言,又复向崔明桂、司马彦瞥了一眼.看出二人脸上虽略经化装,枯黄如蜡,但神情气宇,却大殊流俗,遂微微一笑,说道:“叶东明,你看走跟了!我‘北邙鬼府’之中,无甚奇珍异宝,怎会启人觊觎?这两位来客.莫非是为我司徒潞来的吗?”
  崔明桂听到此处,突然哈哈笑道:“‘九幽冥后’,毕竟不凡!我兄弟的来意.竟被你一眼看破!”
  司徒潞微然一笑,向“勾魂客”叶东明说道:“叶东明.你且替两位尊客,解开穴道,并在殿中看坐!”
  崔明桂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不消,不消!我们尚懂得催血过宫,自行解穴之法。何况若不故意让这位叶朋友点倒,又怎能寻得门户,进入‘北邙鬼府’?”
  话完,对司马彦微施眼色,两人身形略晃,遂脱离了鬼卒挟持,进入殿中就坐!
  司徒潞惊于来人功力,秀眉微挑,含笑说道:“想不到我这寂寞已久的‘北邙鬼府’,竟突降武林高人!
  司徒潞请教两位是怎样称谓?”
  崔明桂指着司马彦,含笑答道:“这是我拜弟耿天心,我叫崔明桂!”
  司徒潞也把“崔明桂”三字,听成“催命鬼”,以为对方存心戏耍。不由面容一玲,方待发话,司马彦却在一旁,会意笑道:“司徒冥后请勿误会。我崔大哥的名儿是‘明月光中丹桂影’的‘明桂’二字!”
  司徒潞这才释然复笑,一面吩咐身旁宫女,为二人斟上香茗,一面轩眉问道:“崔朋友与耿朋友费尽苦心,进入‘北邙鬼府’,究竟为了何事?”
  崔明桂开门见山地,含笑说道:“我兄弟弹剑江湖,游侠四海,生平爱管闲事!此番特来‘北邙’,是有桩武林秘讯,要想告知司徒冥后!”
  司徒潞摇头笑道:“司徒潞雄心早淡.埋首九幽,巳不敢再与举世群囊,互争长短!”
  崔明桂笑道:“这桩秘讯,有特殊价值!司徒冥后听了以后,或许可以恢复你的当年豪气,百丈雄心。司徒潞“哦”了一声,说道:“崔朋友既然这等说法,司徒潞洗耳恭听就是!”
  崔明桂遂把“云梦争奇”之事,向这“九幽冥后”司徒潞细述一遍。
  司徒潞静静听完,播头说道:“我方才业已说明不愿再在武林争胜。”
  崔明桂含笑问道:“司徒冥后,你不想争取那粒‘万妙驻颜丹’吗?”
  司徒潞反向崔明桂问道:“百代光阴,无非过客;今朝白骨,昨日红颜!司徒潞又何必定欲争取什么‘万妙驻……”
  崔明桂不等“九幽冥后”司徒潞说完,便即接口笑道:“司徒冥后,难道你就不想弥补你十年之前的‘龙湫旧恨’吗?”
  这句话儿说完,殿中形成了一片沉寂!
  “九幽冥后”司徒潞神色震惊,双目中精芒如电地凝注崔明桂,有顷以后,方自缓缓问道:“司徒潞的‘龙湫旧恨’,绝无人知,崔朋友是……”
  崔明桂接口叹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司徒冥后能够伤心忍恨,埋首九幽;但你那位‘龙湫旧友’,却还把此事引为杰作,到处炫耀呢!”
  司徒潞娇躯一震,颤声问道:“他……他不是业已丧命苗疆了吗?怎……怎会仍……仍在尘世?”
  司马彦因毫无所知,以致听得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可约略猜出其中定又包含了一桩悱侧缠绵的武林故事!
  崔明桂听完司徒潞的问话,应声说道:“司徒冥后的‘龙湫旧友’,不仅仍在尘世,这次也许会去参加‘云梦争奇大会’!”
  司徒潞“嗯”了一声,点头说道:“照他那种好胜性情,定然会去!”
  崔明桂笑道:“故而我觉得司徒冥后即使不想争取那粒‘万妙驻颇丹’,也该走趟云梦,会会你的‘龙湫旧友’!”
  司徒潞妙目之中,隐现泪光,咬牙摇头,说道:“不去,不去,我决不愿再见此人!’崔明桂含笑说道:“去也在司徒冥后,不去也在司徒冥后。崔明桂只将这桩武林秘讯相告……”
  司徒潞忽然神色微变.目光疑注崔明桂.问道:“崔朋友你远来相告此讯,是何用意?”
  崔明桂哈哈大笑!说道:“崔明桂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便作不平鸣!我在司徒冥后的‘龙湫旧友’口中,得知十年前‘龙湫旧事’以后,深为司徒冥后不平!才特来报讯,希望你能设法弥平旧恨,一消恶气而已,司徒冥后不要大多疑了!”司徒潞脸上一红,陪笑说道:“崔朋友不要怪我,司徒潞实在对江湖鬼域及险恶人心有些畏惧的了!”
  崔明桂叹道:“这也难怪司徒冥后,连我这局外之人,听得‘龙湫旧事’以后,都为你气愤难遏!”,司马彦静坐一旁,听到此处,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崔明桂既然约同自己赶奔“北邙鬼府”,却为何竟把这“九幽冥后”司徒潞的什么“龙湫旧事”,对自己一字不提?足见这位盟兄的辕府极深.心机难测!
  司徒潞经过一阵沉思,苦笑说道:“照说,我听了崔兄所告秘讯,必应前往‘云梦’,参与争奇大会;但因有要事羁身,尚不知是否可以及时赶到。”
  崔明桂笑道:“司徒冥后隐居‘北邙鬼府’,应该清静无为,怎会还有事羁身呢?”
  司徒潞叹道:“我自己早巳清静无为。但此事关系我一位至交姊妹性命,故而能否及时赶往‘云梦’,尚且难定!”
  说到此处,语音微顿,略作寻思以后,又复扬眉说道:“即令司徒潞自己不能赶去,但也必命我‘九幽派’得力人物,参与‘云梦争奇大会’。探探那位十年前对我大以狠辣的‘龙湫旧友’的踪迹下落,及近况如何?”
  崔明桂听司徒潞这样说法,遂向司马彦略施眼色,两人一同起身告辞!
  司徒潞含笑道:“本来这‘北邙鬼府,,经司徒潞十载经营,颇有一二处灵景可观;但如今业已划作我那位姊妹的养病之所,不便请两位游赏。尚望崔朋友与耿朋友.奠怪我的简慢之罪才好!”
  崔明桂大笑,说道:“司徒冥后不必客套,我弟兄生性好奇,今日能够进入‘北邙鬼府’,得瞻冥后仙颜.业已算殊遇了!”
  司徒潞含笑起身.吩咐八名宫女随同自己掌灯送客!
  一直送到“北邙鬼府”通往乱葬坟头的隧道之中,司徒潞方在崔明桂再三拦阻之下,止步不送!
  崔明桂委实聪明绝顶。出得“北邙鬼府”以后.发觉司马彦默然无语,竟立即猜出他不悦之由,含笑问道:“贤弟是否因我事前未曾告知你有关‘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湫旧事’,而不大高兴吗?”
  司马彦被他一语道破,反倒觉得有点不好章思起来。摇头微笑,说道:“大哥说那里话来?小弟奉陪大哥,同游‘北邙’……”
  崔明桂听出司马彦语气之内,仍有不悦之意,遂微叹一声,接口说道:“贤弟不是我事先不对你说,只因在这险恶江湖之中,多知一事,便可能多嚣一分烦恼……”
  司马彦剑眉双挑,朗笑说道:“大哥应该知道小弟并非怕事之人!”
  崔明桂笑道:“贤弟既然如此说法,我就这桩武林秘讯,告你也好!
  愚兄约莫于一月以前,在雁荡山龙湫大瀑左近,遇见一位二十八九的英俊书生,与一位二十四五的绿眉美妇!”
  司马彦听了“绿眉美妇”四字,不由立即想起那位与自己作“销魂之约”的“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遗书中所说的“翠眉妖女”,遂又惊又喜,说道:“大哥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崔明桂笑道:“愚兄当时正在一株古松的虬枝密叶之中,仰卧观云,遂在偶然机缘之下,于那双男女的闲谈之内,得知了‘九幽冥后’司徒潞,伤心遁世的‘龙湫旧事’……”
  司马彦插口问道:“郡位英俊书生,大概就是‘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湫旧友’?”
  崔明桂点头笑道:“贤弟猜得不错。此人当日与司徒潞互相爱好之由,并非真情,完全是觊觎司徒潞所有的一粒武林至宝‘大还丹’!”
  司马彦震惊欲绝地,讶然叫道:“大还丹?就是百年前空门奇侠‘百善禅师’所炼,功能疗百伤,解百毒,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武林至宝吗?”
  崔明桂点头说道:“正是此物。他们二人相爱情深以后.司徒潞竟在‘龙湫大瀑’之下,把这粒武林至宝‘大还丹’,送给她的‘龙湫旧友’!”
  司马彦点头叹道:“司徒潞对她这位‘龙湫旧友’,委实妾意如绵,情深似海!”
  崔明桂笑道:“妾意如绵.偏偏遇上了郎心如铁!司徒潞刚把‘大还丹’交与对方,便被她那‘龙湫旧友’,出其不童点倒;并在她双颊之上,留下两条永难磨灭的伤疤,方自得童扬扬地,纵声狂笑而去!”
  司马彦听得怒火填胸,咬牙说道:“此人简直丧心病狂,应该碎尸万段!”
  崔明桂看他一眼,含笑说道:“贤弟倘若想为‘九幽冥后’司徒潞.一泄不平之气,则在‘云梦争奇会’上,可能会与这英俊书生,及绿眉美妇相遇!”
  司马彦因一来觉得“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湫旧友”,与“天姥山削成崖”秘洞主人的负心人,行迳相同;二来听此人又与一位绿眉美妇相偕,遂认为这两位薄情男女定是一人。
  暗忖,“青囊神叟”诸葛仁前辈之料,果然不差。或许真可在’云梦争奇会”上,替那位与自己人间天上,两意相通,素帏昏灯,销魂无话的绝代红颜,一雪九泉幽恨!
  “北邙鬼府”事了,时间已离年底不远,司马彦与崔明桂二人,自然不再往别处闲游,双双迳赶云梦!
  但走到大别山中,却又遇见一件不平之事!
  时属腊月下旬,夜空中无数繁星,伴着一痕下弦残月,景色极为幽静!
  崔明桂等因棵爱一处悬崖飞瀑的美好景色,遂决定就在飞瀑之旁,静坐行功,度此良夜!
  约莫到了三更时分.远远有四条人影,电疾飞来!
  崔明桂向司马彦一打手式,双双隐人了崖角阴暗之处!
  在前面疾驰的一条人影,到了距离崔明桂、司马彦二人藏身暗处的两丈开外,蓦然驻足回身,厉声叫道:“大别三煞,你们真要如此厚颜无耻,臂众逞凶,欺负我残废人吗?”
  这一名“残废人”,引得崔明桂、司马彦双双凝目,方看出这条黑影手持明杖,身着长衫,脸上还戴着一副墨镜,竟是一个瞎子!
  后迫的“大别三煞”,晨眼间,也现身形。是一名胖大凶惜,一名虬辑壮汉,及一名身着灰色长衣的瘦割老者!
  灰衣老者首先目注这手持明杖的盲目之人,冷笑说道:“‘瞽目迫风’彭一秋,四年前你坏我盟弟法本大师,及‘铁虬龙’童豹好事,并断了我童三弟的左手二指,老夫赶维邦早想寻你报仇,只恨海角天捱,难以如愿而已!谁知冤家路窄,今夜休居然经过这‘大别山五泉峰’下?真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寻!’还不赶快乖乖自行了断。若等老夫下手,你罪就受得大了!”
  “瞽目追风”彭一秋.面对这自称赵维邦的灰衣老者,朗声说道:“赵朋友虽以‘三星套月’之名’,成震绿林,位列‘大别三凶’之首.但总不能不讲理吧?”
  赵维邦冷笑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还有什么理由好讲?”
  彭一秋道:“当日法本和尚与‘铁虬龙,童豹,在杀人劫财之后,还要贪图那行商妻子姿色,意欲轮奸!所作所为,是否神人共愤,逾越了绿林规矩?”
  赵维邦眉头一蹙,默然不语。
  彭一秋又复说道:“彭一秋份屑江湖人物,路遇此事,那有昧煞天良,不闻不问之理?遂向法本、童豹二位好言劝告,请其杀人越货已足,不必再复奸辱妇女……”
  话方至此,那胖大凶僧.似乎脸上已挂不住,探手取出一面飞杖,悄无声患地,觑准彭一秋,脱手飞出,并厉声叱道:“彭一秋瞎贼.竟敢捏造黑白,倌口胡言!你且替我裂脑飞头偿还洒家四年前一杖之恨!’司马彦看不惯“大别三煞”这等强词夺理,倚众欺人!正待现身出手,崔明桂却用“蚁语传声”向他耳边说道:“贤弟不必躁急,这‘瞽目追风,彭一秋似非弱手,我们看上一会再说!”
  崔明桂所料果然不错。彭一秋双目虽瞎,耳音却敏,手法也极巧妙!那面飞钹,尚未到达身前,便被他微抬明杖,轻轻一点,恰好点中飞棱边缘,“叮”地一声,偏飞出丈许远近!
  赵维邦微吃一惊,冷然问道:“彭一秋,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彭一秋伸手把脸上所御墨镜摘去,眼眶深陷,显然内无睛珠,“哼”一声,说道:“彭一秋目虽盲而心未盲,只要你们不倚多为胜,群打群攻,则我这残废人,还未必怕了你们‘大别三煞’!”
  赵维邦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彭一秋,你既然如此自负,便由赵维邦打发你上路也好!”
  一面说话,一面向法本和尚及“铁虬龙”童豹略打手式,命他们在两侧准备,万一自己不能胜过这“瞽目追风”彭一秋时,便一齐下手.将对方置于死地!
  法本和尚及“恢虬龙”童豹会童点头。一左一右,悄悄走开,赵维邦自腰间摘了一对虎头金钩在手。
  彭一秋果然盲目灵心,一听对方执双钩的兵刃交惜之声,便含笑问道:“赵朋友用的是对虎头钩吗?”
  赵维邦不服对方听觉这等灵敏.一声不笑,右手钩。向空虚晃一晃,左手构却以一式“钩云补月”,对准彭一秋的丹田袭到!
  说也奇怪,彭一秋全凭听觉拒敌,居然还分得出虚招,实招。他对当头虚招,毫未理会,吸气缩胸,使袭向丹田的一柄虎头钩,略差敷寸,伤不着自己。然后手中明杖挥处,一式.“渭水垂纶”,敲向赵维邦左手“腕脉’要穴!
  赵维邦真想不到彭一秋在动手过招时,竟比双目未盲之人,更稳更准!并由于轻敌大意,几乎才一开始便被对方那根纯钢明杖敲中左腕!
  彭一秋明杖接连舞动,根本不给对方有丝毫喘息机会,一式“天台指路”,一式“韩信点兵”,再加上一式“神龙寻穴”,把位凶名久着的“三星套月”赵维邦,逼得身法凌乱,险象横生,踉踉跄跄地闪出了两三丈外!
  司马彦看在眼内。暗想这彭一秋功力颇佳.可惜双目齐盲,否则倒也可算得上武林中的一把好手!
  他方想到此处,彭一秋却已险罹杀身之祸!
  原来赵维邦身为“大别三煞”老大,才一上手,便遭如此难堪,自然羞怒交井,杀心立起!
  他退出两丈八九以后,一声厉声长啸,自怀中取出一只上有三个星形洞穴及一个月牙洞穴的黄色圆筒!
  赵维邦手执圆筒,法本和尚手执两面飞钹,“铁虬龙”童豹手中扣着七根喂有奇毒的于午问心钉,三人分三面把彭一秋围住,凶狂的骄妄厉笑!
  彭一秋心细如发,听得“大别山三煞”同声狂笑之下,立即收仗护身,冷然叫道:“赵维邦,你那‘三星套月’,是当世武林‘七大凶器’之一,因过于歹毒,曾经江湖公决,除了对血海深仇以外,连对常人都不许随意施为。如今竟想用来害我这残废之人,难道你就不怕动了武林公愤吗?”
  赵维邦取出自己的“三星套月”以后,因游鱼已在釜中,遂放心已楹,毫无顾忌地狂笑说道:“什么叫武林公愤?什么叫江湖公决?如今你既身陷‘大别山’中,则赵维邦兄弟,便是五殿阎君,这个‘三星伴月’,便是‘勾魂法帖’!”
  彭一秋闻言,知道自己生机已极渺茫,遂想舍命相拼.放手一搏!
  沉心静气,凭借敏悦耳音,听准赵维邦立身所在,先行诈作扑在“铁虬龙”童豹,但身形才动,却立即一式“神龙掉尾”,凌空掉转,想擒贼擒王地,施展自己最得意的“天龙杖法”,与赵维邦拼个同归于尽!
  但赵维邦何等刁滑!适才被攻三杖,试出彭一秋功力颇佳以后,虽然“三星套月”在手,心中戒竟仍探。一面骄妄厉笑,一百却向“铁虬龙”童豹、法本和尚,微比手式,三人不纵不跃,缓步轻移,在笑声收歇之下,不仅各自退出数尺,连方位也略有变换!
  彭一秋天生残废,总较吃亏。对方既已悄无声息地,有意腾挪,他所扑方向,便难免略有偏误!
  在他身体整个凌空之际,“暗呛”连声,法本和尚的两个锅钹,震漩星飞.首先出手!
  “铁虬龙”童豹的七报“子午问心钉”,也跟着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
  倒是赵维邦手中那个最厉害的“三星套月”,尚无动作。
  因为他认为七根“子午问心钉”,及两面钢棱,应该业已足够制得彭一秋的死命!
  自己“三星套月”筒中所装的独门暗器,系以特殊材料制造,用一次便少一次,珍贵非常。若能避免浪费.便不用也罢!
  万般天下事.那得总由人?又道是:人算不如天算。赵维邦心中想要节省这一个“三星套月”,手中却偏偏发出!
  不过他这发出“三墨套月”之举,乃是被动,而非主动!
  换句话说,不是赶维邦按动个筒尾机括,而是在暗中打抱不平的司马彦,把“三阳神功”聚成一线内家里气,生生将这“三星套月”圆筒击爆!
  彭一秋刚刚腾身,崔明桂便以“蚁语传声”,向司马彦耳边,说道:“贤弟,我为这瞎子防身,你且制住赵维邦,莫让他把那‘三星套月’出手!”
  故而七根“子午问心钉”,两面铜棱,飞袭彭一秋之时,均被崔明桂所发的无形劲气荡开!
  而赵维邦手中,砰然巨响,却在他身前出现了三点紫色星光,及一团蒙蒙白气!
  崔明桂叫声“不好”!一面拉着司马彦闪出数丈.一面却向身在半空的彭一秋朗喝道;“彭朋友,赶紧尽量后退!”
  彭一秋外号“譬目追风”,轻功原是极佳。双手猛带明杖,空中吸气仰身,一式“细胸巧翻云”,再化成“雁落沙汀”.居然也被他退出了一丈四五!
  三点紫色星光渐隐,一团蒙蒙白气渐收,这景色美妙的翠岩飞瀑之旁;竟蓦然变作了人间地狱!
  赵维邦只胜下一件玄色长衫,及所着内衣在身,全身骨肉,都已烂去大半,并已继续化为黄水!
  “铁虬龙”童豹,因为距离赵维邦稍近,也为那股极为奇毒无比的紫色星光、蒙蒙白气所及,烂掉了半个脑袋!
  只有法本和尚,算是身在“三星套月”的威力圈外,侥幸活命,亡魂鼠窜而去!
  崔明桂异常痛惜地,看着司马彦失声叹道:“贤弟,我要你制人,你怎地竟把这罕世难求的“三星套月”毁去?”
  司马彦轩眉笑道:“大哥请看,这‘三星套月’有多歹毒!又是‘七大凶器’之一,不毁掉它做甚?难道大哥还想夺来留用吗?’崔明桂听司马彦如此说法.只好默然不语!
  这时,“瞽目追风”彭一秋业已走到面前,长揖笑道:“彭一秋多承相救,请教两位愚人的高名上姓?”
  司马彦应声答道:“我叫耿天心,这位是我结义大哥崔明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江湖人物,份所应为!彭兄若把‘愚人’二字,挂在口头,我弟兄便当告别,不敢攀谈的了!”
  彭一秋倒也豪迈无伦,立即改口笑道:“耿兄如此襟怀,真是武林人杰!彭一秋适才听两位谈话,赵维邦的那只‘三星套月’筒儿,累耿兄所毁,这种绝世神功,委实令彭一秋钦佩万分!”
  司马彦失笑说道:“彭兄休要谬誉,毁掉一件暗器,算得上是什么神功绝艺?”
  彭一秋摇头笑道:“耿兄怎的还要深藏若虚?赵维邦的‘三星套月筒’,系风磨铜所铸.岂是寻常功力能毁?”
  司马彦闻言,方知自己一时大意,偶用“三阳神功”.几乎败露了本来面目!
  这时,崔明桂双目之中,也射出了炯炯精光,凝注在司马彦的身上。
  司马彦早巳立意在“云梦争奇大会”结束之前,决不暴露身份,遂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随口笑道:“彭兄看走了暇!耿天心只以寻常内家真力.聚气成丝地,向赵维邦隔空一指,那只‘三星套月筒’,便告‘砰’然自爆!”
  彭一秋“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末,真是苍穹有跟,报应临头。赵维邦大概作恶大多,才被耿兄巧中凑巧地,用内家真力,隔空点中他‘三星套月筒’的机括之上!”
  崔明桂缓缓收回凝注在司马彦身上的目光,向彭一秋含笑说道:“云梦争奇会期已近,举世武林人物,皆将不远千里而寒。
  彭兄侠踪,一向似在皖北,跋涉长途,怎未结伴?”
  彭一秋知道崔明桂是婉言相劝自己,既有天生盲疾,理应结伴同行,颇为感激地微笑说道:“多谢崔兄关怀!彭一秋原本是与‘黄山逸叟’柴天藻同来;但到了‘大别山’前,柴天藻因事与我暂别。约在‘梁于湖’中,云梦争奇会垢之上相见。谁知,独行未久,便遇见这三位凶神恶煞?”
  崔明桂“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彭兄与当世中轻功第一的‘黄山逸叟”柴天藻同来!
  你们两位,各怀旷代绝学……”
  彭一秋截断崔明桂话头,摇手笑道:“崔兄怎的捧起我来?‘黄山逸叟’柴天藻的‘无影十三飘’,确可算得是罕世轻功!彭一秋则庸俗无能。除了因天生盲目,耳力稍灵以外,那里会什么旷代绝学?”
  崔明桂哈哈大笑道:“彭兄,崔明桂在江湖中虽无籍籍之名,但见闻却还不算太浅,彭兄的‘摸骨神相’,当世中有第二人吗?”
  彭一秋失笑说道;“原来崔兄指的是这桩雕虫小技,则彭一秋便不敢推诿的了!”
  司马彦一时高兴,含笑说道:“跟来彭兄竟会‘摸骨神相’?我们风萍偶聚。总算有缘,便请彭兄为我与崔大哥,相上一相如何?”
  彭一秋尚未答言,崔明桂便向司马彦笑道:“贤弟不要胡乱请求,据我所闻,彭兄这项神技,是向一位佛门所学……”
  彭一秋插口笑道:“崔兄的见闻真博!”
  崔明桂插眉一笑,继续说道:“这位奇僧传技时,曾命彭兄立誓,学成以后,最多只相七人,否则过泄天机,定遭惨祸!贤弟请想,彭兄行侠四海,交游众多,七人之敷,必然早满!我们如果再作请求,难道竟要彭兄应誓吗?”-司马彦闻言,方始恍然向彭一秋微笑说道:“彭兄请恕我不知原委,小弟收回请求就是!”
  彭一秋摇手笑道:“耿兄不必收回,我自从向西域奇僧学会‘摸骨神相’二十年来,共只相过五人;恰好尚余最后两名,不妨且为二兄,一献薄技!”
  崔明桂久闻“瞽目追风”彭一秋的“摸骨神相”,能夺天地造化之机。听他肯为自己及盟弟耿天心施技,心中颇觉高兴,含笑说道:“彭兄说不吝妙技,我们且换个地方。此处为赵维邦,童豹遗尸所污,血腥气息重得很呢!”
  彭一秋点头一笑,三人遂另外寻了一处景色佳妙的松林之内落坐。
  司马彦含笑问道:“彭兄这‘摸骨神相’,可是要把全身骨髂,完全摸遍?”
  彭一秋摇头笑道:“不须,不须!我只揣摸双掌掌骨,及脑后‘玉枕骨’等三处!”
  司马彦听得颇为佩服地.笑着说道:“仅仅揣摸三块骨头,便可断言一生休咎,不真成了神仙了吗?”
  彭一秋笑道:“卜、筮、星相之学,只能略占奥机,使人尽量趋吉避凶面已,并非一成不变!常言说得好:‘相随心转’,故而能行趋正道,德养心田,冥冥上苍.自降百福!”
  说到此处,忽然肃容恭身,合掌向天一拜,再对崔明桂、司马彦含笑问道:“崔兄、耿兄,你们那一位先试薄技?”
  崔明桂闻言,向司马彦笑道:“贤弟,先请彭兄一施妙技,我在旁瞻仰瞻仰!”司马彦觉得无需推让客套,便点头微笑,伸出左掌!
  彭一秋先摸五指,次摸掌心;摸完左手,又摸右手。然后再请司马彦转过身去,揣摸脑后枕骨!
  司马彦此时方始想起,自己头上套有“青囊神壹’诸葛仁所赠的极好人皮面具,不知是否会被彭一秋摸出?
  心念才动,彭一秋双手已及脑后,司马彦只得听其自然地任他反复摸索!
  彭一秋细心摸索,好久以后,方自停手思忖!
  司马彦笑道:“彭兄不必为难。君子问祸不问福,请尽管直言便了!”
  彭一秋含笑说道:“耿兄一身侠骨.绝世天资,你比我以前所摸过五人之中的任何一位,都强得多了!”
  司马彦失笑说道:“彭兄不要捧我!”
  彭一秋正色说道:“彭一秋生平决不胡乱捧人半句。崔兄、耿兄.虽对我有救命深思,仍复如此!我从适才摸骨所得,发现耿兄功力绝世,心地光明,连容貌亦应极为英仪,是位美男子,俏英雄呢!”
  崔明桂在一旁抚掌笑道:“高明,高明!摸骨而知人貌。彭兄妙技,委实可称绝世无双的了!”
  彭一秋微微一笑,又向司马彦说道:“耿兄命相之中,似已经历过一件极大伤心之事,及一项极大灾厄!”
  司马彦点头笑道:“彭兄委实神相,以后如何?”
  彭一秋正色道:“耿兄以后似乎还要再经历一项极大伤心之事,及一项极大灾厄!”
  司马彦“哦”了一声.剑眉复蹙,暗忖:江湖游侠,风险必多.自己再遭一次灾厄,极有可能;但怎会再经历一次什么极大伤心之事?
  彭一秋虽然看不见司马彦脸上表情,但从对方沉衅未语之上,便已猜出了大概,含笑说道:“耿兄不必在意。命相虽然如此,但据我参详,你必然会在惊险万分,危机一发之中,度过最后灾厄,而获得异常幸福!”
  司马彦苦笑说道:“彭兄何必对我设辞安慰?我那里会有什么异常幸福?”
  彭一秋笑道:“耿兄放心。彭一秋所断之语,迄今尚无不验!这种能使耿兄转祸为福,化危为安的无形力量,就是你的光明心地,及平素宽仁厚德的侠义行为!”
  语音了后,取过明杖,在地上划丁十六个字儿,写的:“福在知青,祸在骨肉!
  逢翠须防,遇崖莫独!”
  写完倚杖,又对司马彦笑道:“耿兄请紧记这四句话儿,将来必有应验!”
  司马彦看完这十六个字儿,心中半疑半倌!
  疑的是那句“祸在骨肉”。
  信的则是那句“逢翠须防”。
  因为自己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中无兄、弟、妻室,下无子女;‘骨肉’两字,根本就无从有起!自然对“祸在骨肉”
  之语,深疑不信!
  但“逢翠须防”之语,却使他深信不疑!因为不仅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留书之中,提过‘翠眉妖女’,连盟兄崔明桂也看见“九幽冥后”司徒潞的“龙湫旧友”,曾与一位绿眉毛的美艳女子相偕,并可能来赴“云梦争奇大会’!
  彭一秋此时又对崔明桂笑道:“崔兄请仲左掌。崔明桂缓缓伸手,彭一秋才一捎摸,便自大惊失色地.低声问道:“崔兄是否发现敌踪?怎的在百穴之中,满布内力?”
  崔明桂本因脑后枕骨,是人身要害,稍运功力.一击立毙!彭一秋既要揩摸此处,不如早聚真气,预作提防!但如今被他这一叫破,只得气收百穴,功散周身地,微微一笑,说道:“我适才仿佛听见足声.如今方知只是风吹泉响!”
  彭一秋“哦”了一声,继续搞摸崔明桂左掌。
  摸完,低声自语地,说了一句“奇怪”,便请崔明桂换伸右掌。
  崔明桂一面换手,一面含笑问道:“彭兄奇怪什吗?”
  彭一秋不答,细心摸索崔明桂所伸右手。
  司马彦一旁含笑相看,只见彭一秋摸完崔明桂左、右双掌,脸上满布一种神秘惊容,诧声叫道:“奇怪,奇怪,简直奇怪到了极处!”
  崔明桂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地,蹙眉问道:“彭兄,你连呼奇怪,为了何事?难道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化身,双掌骨骼,与人有异吗?”
  彭一秋摇头苦笑,忽然反向崔明桂、司马彦二人问道:“崔兄、耿兄.你们两位到底是金兰兄弟?还是同胞手足?”
  司马彦接口笑道:“我与我崔大哥是童气相投的金兰之好,似已对彭兄说过了呢!”
  彭一秋喷喷说道:“你们两位,委实应该结义金兰。因为你们的双掌掌骨,竟一模一样地,毫无相异之处!”司马彦笑道:“人身骨髂,本来就大致相同……”
  彭一秋不等他话完,便自连连摇手,说道:“耿兄错了!除去一胎同胞的孪生兄弟以外,便在百万人中,也难找得出两位骨骼完全一样之人!”
  崔明桂笑道:“照彭兄这等说法,我也和我耿贤弟一样,是位功力绝世,心地光明,容貌英俊的美男子,俏英雄了?”
  司马彦闻言,暗想:崔大哥怎的如此量窄?语中似乎竟对自己微有醋意!
  彭一秋听完崔明桂问话,点头笑道:“在我未曾揩摸崔兄脑后的‘玉枕骨’前,确实可以作如此判断!”
  崔明桂转身笑道:“彭兄摸起我的兴趣来了,你且摸摸我:玉枕骨,,是否仍与我耿贤弟一般无二?”
  彭一秋不言伸手,细摸崔明桂的脑后“玉枕骨”,摸完以后,失声叹道:“分别之处,原来在此?”
  崔明桂目光中,微微闪烁森冷光芒,但脸上却仍堆满笑容,发话问道:“有了分别了吗?请问彭兄,究竟是我的命好?还是我耿贤弟的命好?”
  司马彦已知崔明桂气量略撵狭隘,不大爱听逆耳之言,遂想暗嘱彭一秋略为对他奉承几句。
  但因彭一秋双目.根本就看不见暗示神色,又不便与之附耳低语.只得任其自然地,听他怎样说话?
  彭一秋微笑说道:“崔兄,我绝不奉承!耿兄刚才说得对.君子问祸不问福……”
  崔明桂脸上神色益冷,勉强插口笑道:“不错,不错,我愿彭兄直言无隐!”
  彭一秋笑道:“若论根骨、资质,崔兄竟比耿兄还要强过半筹!”
  司马彦闻言,心中一宽;崔明桂的冷竣面容之上,也理出一丝得意微笑。
  彭一秋继续说道:“但崔兄命宫中隐伏了三桩大害,换句话说,也就是你比耿兄多了三个字儿!”
  崔明桂看了司马彦一眼,皱眉问:“彭兄请讲,我比我耿贤弟多了三个什么字儿?”
  彭一秋正色说道:“你手下比他多了一个‘辣’宇;脑中比他多了一个‘疑’宇;心上比他多了一个‘狠’字!”
  司马彦听完这几句话儿,知道崔明桂必被激怒,不由暗中愁急!
  崔明桂果然俊目双挑.纵声狂笑,说道:“这样说来,耿天心是功力艳世,心地光明,容貌英俊的美侠.土,俏英雄!崔明桂却是心狠手辣的多疑鼠辈!”
  彭一秋起身长揖,陪笑说道:“崔兄莫要见怪!彭一秋只是照相直言。先前并已说过,数虽前定,可由心转。崔兄只要广行善事,多积功德,一样可以转祸为福,趋吉避凶,……”-崔明桂目光中忽现杀机,冷笑接口说道:“彭兄相法通神,我生平委实心狠手辣.哪会积下什么功德善果?好在天堂虽无路,地狱定有门!崔明桂仗恃一身所学,便下达黄泉,闯进冥府,斗斗五殿阎君,又复何惧?”
  一面说话,一百右掌微扬,似已暗聚功力,欲将彭一秋杀以泄愤?
  司马彦见状,急忙播手示意,阻止崔明桂不可如此!
  彭一秋也知彼此话不投机,遂向二人告别。
  崔明桂因司马彦示童阻拦,只好强忍怒气,垂下那只微扬右掌,冷笑说道:“彭兄是否也要送我十六个字儿?”
  彭一秋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只要崔兄不以为忤.我便照样送你四句话儿,略示休咎。
  看看将来是否应验也好!”
  话完,也用明杖在地上划了几行字迹,便自长揖为札,飘然而去!
  崔明桂闪跟看去,只见彭一秋写的是:“天理无亏,吉凶早定,患仇了处,一剑穿心!”
  末了并多写了:“慎戒,疑、狠、辣’三字。种德心田,虞可禅解!”等草草敷语!
  崔明桂厉声狂笑,衣袖忽插,一片罡风起处,把彭一秋所留字迹.完全拂去!,司马彦要想向他安慰几句,抱拳含笑叫道:“大哥—……”
  但“大哥”二字方出,崔明桂身形忽转,左手撩起所着儒衫袍角,右手骈掌如刀地,凝劲下切!
  司马彦伸手相拦,失声问道:“大哥,你此举何童?”
  崔明桂冷然说道:“贤弟是荚俏英雄,正人侠士.何必把我这狠辣多疑鼠辈,认做大哥?我因自慨形秽,不欲高攀,要与你割袍断义!”
  司马彦剑眉双聚地,摇头说道:“大哥说那里话来?我们一盟在地,何异同胞?石烂海枯此义不断!慢说术士谰言,不足凭倌,便算大哥将来真个有什么灾危险厄?小弟也当尽心殚力地,祸福与共!”
  崔明桂见司马彦诚中形外,语童神情,两皆恳挚,方始脸色渐霁地,缓缓笑道:“这样说法,贤弟竟还看得起你这结拜大哥,不肯背盟绝义吗?”
  司马彦知道崔明桂生性高傲绝顶,此时心中定然极为难过!
  遂恭身含笑说道:“大哥,小弟在生之日,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庐山结盟时.所指以为誓的那两句‘人头石下风云会,巨恶尸前生死交!”
  崔明桂厉声笑道:“贤弟提醒了我。连‘圣手人屠’哈少奇都死在我的手中,难道我还杀不了一个‘瞽目迫风’彭一秋吗?”
  司马彦双眉方蹙,崔明桂又复恨恨说道:“除非彭一秋从此远走高飞,海角天涯.永不相遇!否则,崔明桂见他之际,便是这瞎贼粉身碎骨之时!”
  司马彦暗想,彭一秋也是特来参与“云梦争奇大会”之人,怎会不再相见?遂婉言笑道:“大哥.常言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饶人?’那彭一秋……’崔明桂不等司马彦话完,便自摇手冷笑道:“贤弟.你劝我别的话儿,崔明桂一概听从。但要我不杀彭一秋,却办不到!”
  司马彦尚想婉转劝解,崔明桂忽然一掌挥处,把块斗大山石,击成粉碎,紧咬钢牙说道:“贤弟,崔明桂生平言出必行,心肠如铁。你若再为彭一秋之事进言,我们的金兰盟约,便如此石!”
  司马彦目光凝注那满地碎石,默然不语!.崔明桂也知司马彦心中不悦,遂歉然陪笑说道:“贤弟,不要怪你大哥,我实在被彭一秋那瞎贼气苦了呢!”
  司马彦方自苦笑摇头,忽然听得松林以外,又有步履声息!
  这人身法好快?初闻步履之时,尚在十余丈外,但崔明桂、司马彦傲一倾耳凝神的刹那之间,却已瞥见林口飘拂起一角灰色衣抉!
  司马彦运用“蚁语传声”功力,向崔明桂笑道:“大哥,这人的轻功身法太高,可能是那以‘无影十三飘’,驰誉当世的‘黄山逸叟’柴天藻呢?”
  崔明桂被他一言提醒,遂也用“蚁语传声”向司马彦挥手笑道:“贤弟,你且躲过一旁,我要见见这位敬仰已久的‘黄山逸叟’!”
  崔明桂一面发话,一面自怀中取出一方黑色丝巾,把脸蒙上!
  司马彦闻言,方悔自己多事,崔明桂已纵声歌道:“黄山黄山不足奇,始信庸俗天都低……“那灰衣人影,本已掠过松林,忽听林内纵歌,遂又职身折转!
  这时,司马彦业已藏入大堆怪石之后,并捡了一张树叶,在叶上划出“彭一秋有性命之险,千祈莫令其参与云梦争奇大会”
  宇样备用!
  灰衣人身形一现,是位相貌清奇的长须老者!
  崔明桂倚松而立,面罩黑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炯炯地,微瞥来人,懂然不睬!
  灰衣老者好老练的江湖经验!仅与崔明桂目光略对,便看出对方年龄,微微一笑说道:“适才作歌之人,是老弟吗?”
  崔明桂两眼一翻,冷然答道:“是我,你问我则甚?难道我唱得不好听吗?”
  灰衣老者涵养极深,丝毫不因崔明桂的故作傲态所怒,依然含笑说道:“老弟歌声倒蛮好听.只是歌词有些不对!”
  崔明桂存心耍激怒对方,在“云梦争奇会”前,先行略试彼此轻功火候。遂仍旧装出一副傲然神态,反向灰衣老者问道;“我所唱的歌词,有什么不对?”
  灰衣老者笑道:“老弟适才唱的似是‘黄山黄山不足奇,始信庸俗天都低?”’崔明桂扬眉说道:“这有什么不对?”
  灰衣老者笑道:“若照老朽看来,黄山奇处甚多,云奇、峰奇、石奇、松青,尤以‘始信峰’,号称天下第一奇峰.绝不庸俗!天都五峰,挺秀云外,也还颇不低呢!”
  崔明桂冷笑说道:“坐井观天,怎知天大?以管窥豹,只见一斑!称这老头大概除了‘黄山’,不曾到过别处?比起海外神山,‘始信峰’岂不俗吗?比起‘昆仑绝顶’,‘天都崖’岂不低吗?”
  灰衣老者听他强词夺理,不由蹙眉笑道:“老弟对于‘黄山,好似存有成见?”
  崔明桂点头答道:“你猜得不错。我对‘黄山’确有成见;你认为黄山云奇、峰奇、石奇、松奇!我却觉得黄山山俗、人俗!”
  灰衣老者终于被崔明桂挑逗得微轩双眉,问道:“请教老弟,‘黄山’纵令山俗,怎见得人也俗呢?”
  崔明桂冷笑说道:“我也向你请教一句,怎见得黄山之人不俗?”
  灰衣老者目内神光微闪,说道:“老朽就是黄山之人,自问还并不太俗!”
  崔明桂看了灰衣老者一眼.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黄山之中,大概只有一个,黄山逸叟’柴天藻,还算不俗!”
  灰衣老者听到此处,方“吁”了一口长气,笑道:“多承老弟夸赞,老朽就是柴天藻!”.崔明桂故意又盯对方几眼,摇头说道:“我不相信你是‘黄山逸叟’!‘你会‘无影十三飘’吗?”柴天藻闻言,双眉连轩,忽然手捻长须,纵声狂笑。
  崔明桂被他笑得有些迷惑起来,讶然问道:“你这样狂笑则甚?”
  柴天藻摇头笑道:“我笑的是老弟枉费心机!”
  崔明桂问道:“我费了什么心机?”
  柴天藻笑道:“明人眼里,揉甚沙子?老弟编造歌词.转弯抹角半天,原来只是想看看我那敝帚自珍的‘无影十三飘’而已?”
  崔明桂心思被人叫破,不由也颇暗佩这‘黄山逸皇’柴天藻的江湖经验,委实老到!遂“哼”了一声,说道:“你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我要看你的‘无影十三飘’做甚?”
  柴天藻哈哈笑道:“我虽不知老弟姓名来历,但从称神情之上,一看便知是位身怀绝艺,赶来参与‘云梦争奇大会’的雄心勃勃人物!柴天藻别无所长,只有这‘无影十三飘’,自信还小有名头,不落人后!
  老弟大概是既想斗我,又有点怕我;遂欲激怒我施展出来,好让你先知虚实!”
  崔明桂羞惭、惊讶交进,索性眉峰双扬,目光一射地,点点头,说道:“柴天藻,你猜对了,我此来参与‘云梦争奇大会’的主要目的,除了要与你这老头儿赛赛轻功之外,还要与‘玉琢嫦娥’聂小冰,较较剑术;与‘南荒毒猬’柳文宗,比比暗器,以及‘离垢书生’司马彦,斗一斗彼此内力!”
  柴天藻目注崔明桂失笑说道:“老弟气吞河岳,目空八荒,壮志豪情,委实可佩!但老朽想奉劝一句话儿!”
  崔明桂双跟一翻,冷然说道:“什么话儿?”
  柴天藻笑道:“老夫向来襟怀冲淡,‘离垢书生’司马彦也有‘堂堂君子,巍巍出尘’之誉,老弟想斗这两人,必无大碍;但对于‘玉琢嫦娥’聂小冰,‘南荒毒猬’柳文宗,却最好莫加招惹!”、崔明桂轩眉问道:“为什么莫加招惹?”
  柴天藻说道:“看老弟神情,似乎江湖经验颇丰!难道你尚不知聂小冰剑下无情,柳文宗全身有毒吗?”
  崔明桂狂笑说道:“江湖中虽流传着这两句话儿,但也许我比聂小冰更无情.比柳文宗更毒!如今莫论他人,我们先较量一场轻功如何?”
  柴天藻摇头笑道:“要较量请到‘梁子湖’中,争奇会上,在此间师出无名,请恕柴天藻不愿奉陪!崔明桂大怒,说道:“不陪,也要你陪!”
  人随声起,突然身形电闪,一式“闭门推月”双掌齐发.猛往柴天藻当胸击去!
  司马彦暗中看得好不皱眉?弄不懂崔明桂为何在被彭一秋激怒以后,便变得如此暴戾?
  柴天藻一来看出崔明桂功力绝高,二来不愿在此动手!遂微提真气,人跃半空,像一张枯叶般地,像被崔明桂所发掌风,吹出了将及两丈!
  崔明桂不禁喝彩赞道:“好轻功,这就是‘无影十三飘’吗?但‘飘’虽有余,‘无影’二字,却仍嫌有所夸大!”一面发话,一面施展“移形换影”功力.准备继续攻击.逼迫对方动手!
  但柴天藻身形毫无停留,一阵哈哈大笑,灰衣电掣,人影云飞,等崔明桂追到他第一次落足之处,对方身形早膏,只剩下一些长笑尾音,留在这松林之内,不住荡漾!
  因柴天藻所走方向.与司马彦藏身之处相反.故使他空自在树叶上划了字迹,准备传书示警一举,竟未如愿!
  崔明桂顿足一叹,回头向司马彦苦笑说道:“贤弟,你大哥委实太笨,柴天藻又太以狡滑,以致空自把他逗弄一场,仍未能逼他施展那‘无影十三飘’身法!”
  语音方了,忽见司马彦手上持着一张树叶,不禁讶然问道:“贤弟手持树叶为何?莫非想使那‘黄山逸叟’柴天藻,尝尝你摘叶飞花手段?”
  司马彦因叶上字迹,不便让崔明桂看见,遂只好暗运神功,插手飞出树叶,打向一根古松横枝,并含笑点头,顺着崔明桂的语气答道:“大哥说得对,小弟本想摘叶飞出,一试柴天藻究竟有多高功力?谁知他走得这快.方向又复相反,只能等到云梦争奇会上.再与他较量的了!”
  司马彦话音方了,那片树叶,业已把古枯横枝,一截而断;但树叶本身,也成了一堆碎粉,随风四散!
  崔明桂原是大大行家.见状深吃一惊,轩眉赞道;“老松横枝极坚,与其他树木不同,贤弟居然飞叶立断,你在真气内力的造诣上,比你大哥强得多了!”
  司马彦如今已知崔明桂生性忌刻多疑,闻言正待饰词辩解,崔明桂又复跟珠一转,怪笑说道:“但飞叶断枝,叶不应碎。如今叶碎如粉,分明贤弟出手之时,暗加功力!莫非这张树叶以上,还有甚秘密,贤弟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司马彦听得好不心惊!暗想:自己这位结义大哥,委实大以精明,把自己心思,完全看破!
  但事到这等地步,自然不便直承,只得播头笑道:“大哥莫要多疑,小弟那有什么瞒哄大哥之事……”
  图档杨柳青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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