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书剑春秋
  作者:诸葛青云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这阙“忆秦娥”,在词坛上享有盛名,固然作词人李太白的绝代才华,高古风致,足堪傲视百代!但长安为中国名城,自汉以来,多朝都此,兴亡鼎革,历尽沧桑!在后代游人目内,对于西风残照下的汉家陵阙,遂更容易引人大动思古之幽情。
  如今,明月在天,夜寒似水,但咸阳古道之上,却音尘未绝。
  听,车辚辚,马萧萧。</P><P>
  第一章一介书生雕虫技武林群雄争秘籍
  第二章 百棺大会分黑白 少年英雄入江湖
  第三章啸群爱憎明事理 初遇神偷结豪杰
  第四章 仗义行侠路漫漫 铁口论相点天机
  第五章 泰山偶结兄弟情 井天坪内得天书
  第六章 爱煞英雄诡世才 不辞孕毒若怀胎
  第六章 爱煞英雄诡世才 不辞孕毒若怀胎
  第七章 相思苗疆苦寻妹 异域方知奇事多
  第八章 南荒鸠婆十年功 青春已逝终归真
  第九章 毒龙公主招附马 落魂谷中是非生
  第十章 落魂群恶倾施技 武威文智夫妻情
  第十一章 一代袅雄为情累 散尽纯阴心血枯
  第十二章 血红宝马助豪气 秦岭挑戟恶双凶
  第十三章 双凶发威十八楼 软甲侥幸救群哥
  第十四章 猬哥戏耍羞神偷 重聚太湖发神威
  第十五章 先天易数论福禄 深山密水结五霸
  第十六章 庐山谷底遇双险 毒龙公主称教主
  第十七章 情孽生障沉沦梦 自吞奇毒遇恶僧
  第十八章 乌峰恶煞失宝刀 七情毒蛊熬群哥
  第十九章 龙潭虎穴重阳会 人以群分恩怨多
  第二十章 后生可畏做卧底 魔女立志承师业
  第二十一章 爱极生恨独夫谷 虎儿生智指迷津
  第二十二章 姊弟同途志不同 掌门逼断手足情
  第二十三章 公主墓中释前情 天女嫉情下毒手
  第二十四章 神医闻诊钩毒蛊 谷内又出下毒人
  第二十五章 金雕墓中救二女 绝色双佳美群哥
  第二十六章 是非善恶有权衡 英雄儿女各铮铮
第一章一介书生雕虫技武林群雄争秘籍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这阙“忆秦娥”,在词坛上享有盛名,固然作词人李太白的绝代才华,高古风致,足堪傲视百代!但长安为中国名城,自汉以来,多朝都此,兴亡鼎革,历尽沧桑!在后代游人目内,对于西风残照下的汉家陵阙,遂更容易引人大动思古之幽情。
  如今,明月在天,夜寒似水,但咸阳古道之上,却音尘未绝。
  听,车辚辚,马萧萧。
  但这车马之声,不是杜工部《兵车行》中所说的“兵车”,而是一辆由两匹骏马拖曳的装饰华丽的轿车。
  这轿车到了咸阳桥下,便自停轮不进,从车上走下一位白发老翁,负手登桥,略为展眺,便回顾车中,含笑叫道:“珠娘,你且下车看看,这咸阳桥,不仅景色不俗,连墨客骚人的留题词句,也不比那灞桥为少呢!”
  白发老翁语音了后,车帘微启,又走下一位风鬟雾鬓的绝色佳人。
  她姗姗举步,走上桥头,把娇躯依偎在老翁怀内,一面螓首微抬,仰视中天月色,打了个“呵欠”,含笑说道:
  “眺览眺览这咸阳古道景色,到还可以,至于桥上留题,则不看也罢!因为千载以来,出了几个李青莲?出了几个杜工部?那些酸腐诗词,徒令人入目作呕,只把古迹名胜,大加糟蹋而已!”
  老翁失声笑道:“珠娘真够刻薄……”
  话犹未了,珠娘便嫣然一笑,接口说道:
  “我决不是刻薄!你想灞桥上题有那多诗词,又是极著名的古来送别之处,我们看遍长桥,只不过仅仅喜爱一首七言绝句。”
  老翁笑道:“那首七绝句,你还能记得么?”
  珠娘梨涡双现,微笑说道:
  “石珠娘过目成诵,永世不忘。我若没有这点聪明,何必还与你遨游四海八荒,怀的什么雄图壮志?”
  说完,便自曼声吟道:
  “柳色黄于陌上尘,秋来长是翠眉颦,一弯月更黄于柳,愁煞桥南系马人。”
  老翁听得托掌赞道:
  “果然不错,匆匆一目,便能成诵,珠娘委实是绝代聪明,也只有仗恃你这种旷世天才,才出得了我们憋在心头的那口闷气。”
  珠娘似乎微怯夜寒,把所披斗篷,掩紧了些,向老翁娇笑说道:
  “风清月冷,浊流呜咽,你不觉得这咸阳桥上的夜色虽美,却嫌过分凄凉……”
  老翁接口笑道:
  “山川景色,每因人心境而异,你住惯了琼楼玉宇,看惯了画栋雕梁,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锦绣衣裳,如今面对这淡月疏星浊流萤火的清幽夜色,自然难免有凄凉之感。”
  珠娘柳眉微蹙,白了老翁一眼,佯嗔说道:
  “你这人不要话中带刺,难道以为我还迷恋那秦淮河畔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
  老翁笑道: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认为你脱离那种环境未久,对目前恬淡生活,可能还有些不太习惯。”
  珠娘点头笑道:
  “你这样说就对了,我虽然与你一见生情,立愿偕游天下,但由极绚烂中,归诺平静,总要有段时间,才能完全适应的呢!”
  老翁双眉一扬,得意笑道;
  “多少达官巨绅,王孙显宦,在秦淮河畔争掷缠头,都无法获得珠娘青睐。只有我前修福慧,独占花魁,从此后到处登临山川生色。”
  珠娘听得妙目中情思无限地斜睨这白发者翁,嫣然一笑,低声吟道:
  “妾本青楼落溷人,君是五陵……”
  老翁忽然以目示并微咳一声,打断了珠娘话头,呵呵大笑说道:
  “我们之间,虽然前生缘定,但红颜配白发,牛粪插鲜花,你总是大为委屈的了。”
  珠娘灵机忽动,双杨柳眉,含笑说道:“你这‘牛粪插鲜花’之语,是太好诗题,我想……”
  老翁笑道:“你想什么?想做诗还是想填词?眼前无纸无笔。”
  珠娘接口笑道:“谁说无笔?我怀中现有描眉黛笔。”
  老翁轩眉笑道:
  “黛笔题诗,倒是极为香艳有趣,但纸儿又向哪里去找?”
  珠娘微笑说道:“你怀中不是像宝贝似地藏着一本书儿?且借我一用,让我把诗句写在书眉之上。”
  老翁摇头笑道:“不行,我这本书儿,没有书眉。”
  珠娘佯嗔说道:“哪有书上无眉之理?难道你这本书上,整个都印满了字吗?”
  老翁失声笑道:“你恰恰猜反,我这本书上,连一个字都没有。”
  珠娘颇为不悦地,蹬了老翁一眼,皱眉嗔道:
  “你简直胡说,没有字还能叫做书么?”
  老翁笑道:“你要不信,我就给你见识见识。”
  一面说话,一面自怀中取出一本书儿,颇为郑重地,双手捧向珠娘,并似感慨无穷地,长叹说道:
  “这真是一本旷古奇书,可惜我年老花甲,两鬓如霜。你又弱不禁风,娇柔无力,否则……”
  话方至此,在咸阳桥下突然宛若电掣风驰般窜上了一条人影。
  珠娘惊得花容失色,“哎呀”一声,像只小鸟般,把娇躯投入老翁怀内。
  老翁比较镇定,一面抱着珠娘,一面面向咸阳桥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位须发斑白,满面喜色的驼背老人,发话问道:
  “尊驾是谁?”
  这位驼背老人,微抱双拳,含笑说道:“我是当世武林之内,追寻阁下的无数人中之一。”
  老翁愕然问道:“当世武林之中,有无数人在找我?”
  珠娘一来惊魂稍定,二来见那驼背老人,满面笑容,一团正气。遂大着胆儿,从老翁怀内站直身形,也自蹙眉问道:
  “你是说有很多人在找他么?”
  驼背老人点头笑道:“这很多人中,包括当世武林的各门各派名家,以及震慑乾坤的‘八大高手’。”
  老翁问道:“什么叫‘八大高手’?”
  驼背老人应声答道:“陇右神驼关东狂、大漠金雕阴山蛇、昆仑竹剑大头蛆、南荒鸠婆勾漏独。”
  珠娘听得“嗤”然一笑说道:“这算是什么诗儿?平仄不调,音韵不协……”
  驼背老人笑道:“这不是诗儿,这是八位旷代武林高手的成名外号。”
  老翁皱眉说道:“我们不大懂江湖术语,尊驾可否讲得详尽一些?”
  驼背者人点头笑道:
  “好!我把这八人名号说出,他们是:‘陇右神驼’皇甫正、‘关东狂客’宇文苍、‘大漠金雕’轩辕亮、‘阴山蛇叟’呼延光、‘竹剑先生’西门远、‘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南荒鸠婆’端木玖及‘勾漏独夫’欧阳彝。”
  珠娘“咦”了一声,微笑说道:
  “奇怪,这八个所谓武林高手,怎么都是双姓?”
  “天下之大,奇巧事儿太多,否则我又怎会在这咸阳桥上,误打误撞地遇见了渴欲相寻人物。”
  老翁手捻银须,缓缓问道:
  “从尊驾语气中听来,大概就是当世武林八大高手中的‘陇右神驼’皇甫大侠?”
  驼背老人欠身笑道:“多承葛老先生见誉,在下正是皇甫正。”
  老翁失惊问道:“皇甫大侠与我素昧生平,怎知贱姓?”
  “陇右神驼”皇甫正双眉一挑,哈哈大笑说道:
  “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何人不识君?我不但知道阁下是葛文钦葛老先生,并知道尊宠就是名震讧南的秦淮诗……女石珠娘呢!”
  葛文钦见这“陇右神驼”皇甫正因觉“秦淮诗妓”之语,有些对人失敬,竟能在仓促以下,改称“诗女”,不禁暗暗点头,含笑问道:
  “皇甫大侠究竟找我何事?”
  皇甫正拱手笑道:
  “在下闻得葛老先生藏有一本奇书。”
  葛文钦见这“陇右神驼”皇甫正,向自己说话之时,两道炯炯目光,却盯在珠娘手上!遂知无法隐瞒,只得皱眉问道:
  “皇甫大侠所指,是不是这本无字奇书?”
  皇甫正点了点头,目光灿如冷电般地,在葛文钦及石珠娘的身上,扫来扫去。
  石珠娘这时方展开手中那奉古色盎然小书,只见书签上写着“无字天书”四个铁线篆字。
  她把书翻开,见果然每面均是白纸,遂柳眉微扬地,向“陇右神驼”皇甫正,含笑说道:
  “皇甫老先生,这本‘无字天书’,名副其实,书内毫无一字,你要它干什么呢?”
  皇甫正笑道:
  “这本‘无字天书’,在贤夫妇如此文翁诗女手中,果然毫无所用,但在武林人物眼内却无殊旷代奇珍。”
  珠娘笑道:
  “皇甫老先生,你能否说出此书的珍奇所在?”
  皇甫正点头说道:
  “这是数百年前两位武功绝代的‘无相禅师’与‘无为真人’合著,用秘法书写的一册奇书!其上载有十三种神奇武学,俱都妙参造化,倘能获得此书,设法现出书上字迹,悉心苦研,则三数年间,便可傲视江湖,无敌天下。”
  葛文钦“哦”了声,哂然笑道:
  “皇甫大侠就是为了要傲视江湖,无敌天下,遂想从我夫妇手中,强夺此书。”
  “陇右神驼”皇甫正闻言,双目张处,神光电射地,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纵声狂笑。
  石珠娘蹙眉不悦问道:
  “皇甫老先生,你怎么笑得这样狂法?”
  皇甫正笑声一收,正色说道:
  “我笑的是葛先生毕竟是位文人雅士,不懂得豪侠胸襟,太轻看了我这‘陇右神驼’四字。”
  葛文钦讶然问道;“我何时轻看你了?”
  皇甫正微笑道:
  “在下一身武学,虽不敢自诩为冠冕当今,但截至目前,四海八荒之间,尚未曾出现能赢我一招半式的任何更高好手?我又何必要倚仗你这奉‘无字天书’,来傲视江湖,无敌天下。”
  葛文钦莫名其妙地,继续问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想夺取……”
  皇甫正连连摇手,截断葛文钦的话头,含笑说道:
  “葛者先生,请你将这‘夺取’二字,赶快收回,皇甫正生平,决不妄取一物,我此来用意,只想说服葛老先生,把那本‘无字天书’见赠。”
  石珠娘听得有趣,向皇甫正含笑问道:
  “他整日抱着这本‘无字天书’,爱逾性命一般,你怎能说服他肯甘心情愿地送给你呢?”
  皇甫正眉宇间满含自信地,点头笑道:
  “我想应该能够,因为我有三大理由。”
  葛文钦微笑道:“我愿意听听你这三大理由。”
  皇甫正屈指数道:
  “第一点理由为我自己的名头威望,第二点理由是为了武林祸福,第三点理由却是为了你们夫妇的安危。”
  石珠娘笑道:
  “妙极、妙极,皇甫老先生真不愧当今大侠,你在三点理由之中,居然还有一点是为了我们着想。”
  皇甫正笑道:
  “我先解释第一点理由,因为我如今功力绝世,虽无需再复研这‘无字天书’,但若听任其落入他人手中,则此人艺业一成,必高出我上。”
  葛文钦点头道:
  “这话倒也坦白真诚,言之成理。”
  皇甫正继续说道:
  “倘若这‘无字天书’,落在正派人物手中,倒无大碍,只怕被穷凶极恶之徒取去,练成神功,无人能制,岂非助纣为虐,不知将流祸多大!”
  葛文钦听得微笑说道:
  “皇甫大侠这第二点理由,确是一片仁人侠士之心,但不知最后一点理由,怎会关系到我夫妇的安危之上?”
  皇甫正目光微注葛文钦,含笑答道:
  “葛老先生是饱学之士,应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带着这本足启江湖人物万众觊觎的‘无字天书’,遨游天下,万一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的魑魅蛆魉寻得,岂非难免有刀光血雨的意外飞灾?”
  石珠娘扬眉娇笑说道;
  “皇甫老先生真替我们想得周到,但我们若把这‘无字天书’,双手奉赠,岂不等于是将飞灾奇祸,转移到你的身上?”
  皇甫正摇头笑道:
  “我不怕什么灾祸,因为一来那些江湖鬼蜮,找我较难。二来我身怀绝世神功,便找到我时,也无非是飞蛾扑灯,自寻死路而已。”
  石珠娘微笑说道:
  “皇甫老先生,你口口声声说你身怀绝世神功,不知能否使我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所谓‘绝世神功’,究竟有多么动地惊天的精奇灵妙?”
  皇甫正闻言,目光一转,点头笑道:
  “贤夫妇说得也对,我就施展一桩绝世神功,给你们看看便了!”
  话完,走下咸阳桥,双手捧起一方足有数百斤重巨石,便往桥下奔腾澎湃的浊流之中,飘身纵去。
  葛文钦与石珠娘见状,方自失声惊呼,却匹这位“陇右神驼”皇甫正,业已安然举足,一步一步地,横渡长河,把波涛滚滚的奔腾浊流,当做了平坦易行的康庄大道。
  皇甫正走到对岸,哈哈一笑,身形展处,宛如潜蛟出诲,鹰隼升空般,斜纵起四五丈高,再复略一屈伸转侧,便即飞上桥头,在葛文钦、石珠娘面前数尺之处,飘然落地。
  石珠娘“哎呀”一声,指着皇甫正的微湿足踝,向葛文钦扬眉笑道:
  “古人只有抱石沉沙,这位皇甫大侠却是捧石渡水,而且水痕仅仅湿至足踝,真了不起呢!”
  皇甫正闻言双手一松,手中数百斤巨石居然全化作飘飘石粉,向石珠娘含笑说道:
  “水痕至踝,并不为奇,倘若手中无石,或是水面无波,则可仅湿鞋底,连鞋帮上都不会带有半丝水渍。”
  石珠娘柳眉一轩,娇笑问道:
  “这叫做什么功夫!”
  “陇右神陀”皇甫正微笑答道:
  “去时叫做‘捧石踏波’,来时叫做‘挟山超海’,至于把大石弄成碎粉之举,则叫做‘五行神拳’!前两种是极上乘的轻功身法,后一种是性命交修的内力玄功。”
  石珠娘笑道:
  “锻炼这种功夫,定然要有秘诀。”
  皇甫正点头说道:
  “不仅要有真传秘诀,更要有艰苦卓绝的毅力恒心,朝夕苦参,寒暑不懈……”
  石珠娘不等皇甫正话完,便即接口道:
  “皇甫大侠,你能不能把这练功秘诀,说来给我听听?”
  皇甫正对这位曾经名噪一时的秦淮名妓,深深看了几眼,朗声笑道:
  “夫人虽然灵心慧质,可惜年龄已长,后天孱弱,不是我道中人,何况练功秘诀,繁复艰难,一时也记不住呢!”
  石珠娘哂然笑道:
  “谁想记住?我只是好奇动问,说与不说,全由皇甫大侠自主。”
  皇甫正听她这样说法,遂把“捧石凌波”、“挟山超海”,及“五行神掌”等三种绝世武学的练功秘诀,毫无所隐地,向石珠娘细说一遍。
  石珠娘静静听完,点头笑道:
  “原来锻炼武功如此艰难?则这本‘无字天书’,慢说只是毫无字迹的几页白纸,便算当真是载有十三种绝技神功,又有什么用处?”
  说到此处,目注“陇右神驼”皇甫正,继续笑道:
  “既然丘甫大侠为此书苦苦追寻,适才又列举了三项可以讲得过去的相当理由,我便把这‘无字天书’,送给……”
  活犹未了,葛文钦便自皱眉叫道:
  “珠娘,不要莽撞,我们再考虑……”
  石珠娘也不等他话完,便把手中那本“无字天书”,抛向“陇右神驼”皇甫正,再复螓首微偏,向葛文钦娇笑说道:
  “你不要舍不得了,皇甫大侠说得极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既然打算到处遨游,将彭蠡烟、峨眉月、巫山云、潇湘雨等天下万象,一齐收诸眼底,则何必还把这本只有笨蛋傻瓜才当做宝贝的所谓‘无字天书’,带在身边,平白招灾惹祸,添烦扫兴?”
  葛文钦看着“陇右神驼”皇甫正手中那本“无字天书”,长叹一声,皱眉不语。
  皇甫正有些过意不去,双眉连轩,忽似下了极大决心,自怀中取出一粒朱蜡丸,递向葛文钦道:
  “葛老先生,这是当世之中,绝无仅有的一粒‘七宝续命丹’功能还魂续命,起死回生,解救任何重伤奇毒,及膏盲重病。皇甫正承赠奇书,无以为报,只好用这粒灵丹妙药,聊代琼瑶,敬请贤夫妇笑纳了吧!”
  话完,把“七宝续命丹”递在葛文钦的手中,身形微转,便已飘出数丈。
  葛文钦忽然高声叫道;
  “皇甫大侠,请留贵步。”
  陇右神驼皇甫正闻声止步,一面转身走回,一面目光如电地,轩眉狂笑说道:
  “葛老先生,你莫非有不舍之意?皇甫正以‘正’为名,生平决不妄取,愿将这‘无字天书’,完璧归赵。”
  语音一了,刚待探怀取书,葛文钦却连摇手地,含笑说道:
  “皇甫大侠请勿误会,这本‘无字天书’,既已由珠娘脱手相赠,如今哪有不舍索还之理?葛文钦请皇甫大侠暂留贵步,只是有一事相求。”
  皇甫正“哦”了一声,点头笑道:
  “葛老先生尽管请讲,纵是赴汤蹈火之事,皇甫正也必毫不推辞地,替你办到。”
  葛文钦微叹说道:
  “那本‘无字书’,虽被我珍藏多年,但空自用尽方法探求,
  也不知奥妙何在?皇甫大侠可否于三年后中秋之夜,屈驾太湖西洞庭山的葛家堡中,把参研此书所得,略为见告?”
  皇甫正听得连连点头,微笑答道:
  “罕见秘籍,参究原验,皇甫正不论有无所得,必于三年之后,去往贵庄恭贺中秋,还望贤夫妇不吝杯酒,共赏太湖夜月。”
  活完,抱拳一揖,身形立飘,眨眼之间,便自隐入了沉沉夜色。
  石珠娘目送这“陇右神驼”皇甫正的身形杳后,回眸一笑,向葛文钦扬眉笑道:
  “钦哥,你方才怎地竟似要临时变卦?难道忘记我们在栖霞山上,所受的那口恶气了么?”
  葛文钦叹了一口气道:
  “我是觉得武林人物中良莠不齐,这位‘陇右神驼’皇甫正,道貌岸然,举止光明,与那‘栖霍剑客’熊如古的褊狭狂傲气质,迥不相同,倘因此把他害苦,未免有此于心不忍的呢!”
  石珠娘微笑说道:
  “我看这位‘陇右神驼’皇甫正,武功甚高,虽然上了恶当,却未必会把他害苦?如今四海争搜无字天书,群雄蝉起,江湖大乱,我们还是继续初衷,才好在三年后中秋之夜,安排一场旷古绝今的‘百棺大会’。”
  六盘山虽是由陕入甘的必经通道,但危峰耸立,山路迂回,形势却极为堆奇险恶。
  车正前行,蓦然间一声龙吟长啸,由空传下。
  这啸声把那两匹驾车骏马吓得竖耳惊嘶,四蹄踏地。
  葛文钦下车仰首,察看啸声何来?却见从那路旁的参天峭壁顶端,飞坠下一条人影。
  峭壁高约二十余丈,但这条人影,却宛若一只巨鸟般的,徐徐飞坠,几乎点尘不惊地,飘立在车前数尺。
  见他身材极为伟岸,高约七尺,浓眉豹眼,目光也异于常流,在精芒灼灼之中,含蕴着一种金黄光泽。尤其是他那盈腮虬髯及一头短发,全都色作焦黄,看去凶狞无比。
  葛文钦眉头微蹙,沉声问道:
  “尊驾何人,拦住我去路做甚?”
  虬髯大汉狂笑答道:
  “在下乃化外野人,复姓轩辕,单名一个亮字,因天生黄发黄须黄眼,江湖逐称我为‘大漠金雕’。尚请葛老先生恕我拦车惊驾之罪。”
  葛文钦见这“大漠金雕”轩辕亮相貌虽极凶恶,但谈吐并不粗俗,神情也不太蛮横,遂微笑问道:
  “轩辕大侠怎知贱姓?”
  轩辕亮应声笑道:
  “老先生虽然携美遨游,稚人高致。但葛文钦、石珠娘六字,早巳轰传四海,名震武林。”
  葛文钦讶声笑道:
  “老夫书香门第,诗礼传家,生平除了性喜搜集奇书古藉以外,既不赶场应试,期望为官,又不与江湖朋友交结,轩辕大侠怎说我夫妇微名,竟已轰传四海!”
  轩辕亮目中金光一闪,扬眉笑道:
  “葛者先生虽是文人雅士,但却藏有一本武林奇书,轩辕亮生平性直,无妨实言,在下便是为了这本奇书,才冒昧地对者先生有所惊动。”
  葛文钦摇头笑道:
  “轩辕大侠,你弄错了。我车内虽然带有不少书籍,但都是些经史诗词,哪里来的什么武林秘籍?”
  轩辕亮微笑说道:
  “江湖传闻,不致有误,或者是葛老先生尚不知道这本‘无字天书’的价值而已。”
  葛文钦“哦”了一声,拈须笑道:
  “原来轩辕大侠所得的武林秘籍,就是那本‘无字天书’,但是……”
  话方至此,石珠娘业已掀帘下车,手中拿着一本书儿,俏生生地接口笑道:
  “但什么?你为了好奇,用尽各种方法,整日参研这本‘无字天书’含蕴了什么奥妙,结果空自少看了好多景儿,少做了好多诗儿,少填了好多词儿,却毫无所得依然只是几页白纸,依我看来,你不必再赞精神,武林秘籍应该由武林人物揣摩,才容易触动灵机,有所收获。”
  轩辕亮听得心头狂喜地,拊掌大笑说道:
  “石夫人说得极对,慢说葛老先生难有所得,即令费尽苦心,使书上现出字迹,也对你这等墨客文人,毫无用处。”
  葛文钦目注这位名列当世武林八大出奇高手中的“大漠金雕”轩辕亮,向他含笑问道:
  “听轩辕大侠如此说法,莫非要我把这本‘无字天书’,送给你么?”
  轩辕亮摇头笑道:
  “在下与葛老先生及石夫人察昧乎生,哪敢妄求见赠?我只想效法无怀氏、葛天氏等前古先民,来个以物易物。”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个鹿皮小包,一面缓缓打开,一面继续笑道:
  “在我们武林人物心目之中,那本‘无字天书’,简直值得上万金重价,但一来黄金太俗,不敢以之唐突葛老先生这等风雅高人。二来大漠中流沙千里,地瘠民穷,轩辕亮也张罗不出那样多的阿堵之物。”
  说到此处,已把鹿皮小包打开,指着其中一方三寸来长的羊脂美玉,向石珠娘含笑说道:
  “这是和阗至宝,名叫‘千年寒玉’,除了佩在身畔,盛暑不侵之外,倘若每日以其摩娑面颊,并浸乳饮用,更可使人绿鬓长青,朱颜不老。石夫人若是肯将‘无字天书’见让?轩辕亮便以这‘千年寒玉’为酬。”
  石珠娘摇手笑道:
  “轩辕大侠且请收起这块宝玉,我不要你丝毫报酬,却肯劝他把‘无字天书’送你。”
  话音至此微顿,秋波一转,把两道娇媚眼神,凝注在葛文钦的脸上,嫣然含笑说道:
  “你为了这本无字天书,整日废寝忘食,甚至有时连两三天都不和我谈上一句话儿,着实令人可恼!如今轩辕大侠渴盼获得此书,其意显出至诚,你应该慷慨一些,割爱相赠,否则我不愿陪着你这木头人似的老书呆子,再复到处乱跑,就要回转秦淮河了。”
  葛文钦双眉紧皱,垂头沉思片刻,方指着石珠娘,对“大漠金雕”轩辕亮长叹一声说道:
  “她不顾秦淮河畔的灯红酒绿,不顾王孙公子的争掷缠头,而一意怜才,甘心跟随我这穷老头子仆仆风尘,遨游天下,这份难得深情,绝对不容辜负,故而葛文钦为了这红粉知己,只好把‘无字天书’,奉赠轩辕大侠。”
  轩辕亮听得欣喜若狂,石珠娘也把手中所持的“无字天书”含笑递过。
  葛文钦忽然伸手相拦,叫了一声“且慢”,又向轩辕亮杨眉说道:
  “轩辕大侠,我书虽送你,却有一项要求。”
  轩辕亮点头笑道:
  “葛老先生请讲,轩辕亮无不应命。”
  葛文钦微笑说道:
  “我生平酷爱读书,定有一条律己准则,就是‘逢书必加细读,逢读必求甚解’。生平几乎读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只对这本‘无字天书’翻来翻去,始终莫名其妙!故而我要求轩辕大侠在参详有得以后,务必把书中所载,对我一告。”
  轩辕亮点头笑道;
  “葛老先生真是一位风雅奇士,你定居何处?不妨约定时日,轩辕亮必然遵命造访。”
  葛文钦拈须笑道:
  “我住在太湖西洞庭山的葛家堡中,轩辕大侠请于三年后的中秋之夜,前往践约。”
  说到此处,目光侧注石珠娘,摇头笑道:
  “珠娘,真情难用千金买,不爱奇书爱美人,我已经敬遵芳命,你如今可以把那‘无字天书’送给轩辕大侠的了。”
  谁知话方至此,峰脚大堆怪石之后,突然传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有人发话说道:
  “葛文钦,你不能送他,倘若把‘无字天书’送给他,却对我‘阴山蛇叟’怎样打发?”
  随着这阵阴森语音,自乱石后慢慢走出一位形容可怖的青衣老叟。
  这老叟身如竹竿,又细又长,尖嘴高颧,秃眉细眼,瘦削有皮无肉,双颊之上,更复惨白如纸。
  尤其从他那一双细目之中,不时闪射出狠毒意味极浓的炯炯厉芒,更使葛文钦、石珠娘双双心底生出寒意,携手倒退几步。
  “大漠金雕”轩辕亮一见这自称“阴山蛇叟”的青衣叟,蓦然出现,不禁皱眉问道:
  “呼延光,你不在阴山弄蛇,居然也赶来凑这热闹,却是何苦?”
  “阴山蛇叟”呼延光冷笑一声说道:
  “轩辕亮,你问得到好,你既不在大漠养雕,我便不在阴山弄蛇,难道只有你才想要那本‘无字天书’,我就不想要这武林秘籍?”
  轩擦亮扬眉问道:
  “这样说来,你早就跟踪我了?”
  呼延光颇为得意地,点头笑道:
  “我从玉门关外,开始跟踪,一直追到六盘山,你却毫无所觉,委实笨得令人可笑。”
  轩辕亮面上微红,但立即狂笑说道:“可惜!可惜!”
  呼延光细目一翻,凶芒四射地,厉声问道:“可惜什么?”
  轩辕亮指着葛文钦及石珠娘,扬眉大笑说道:
  “可惜你来迟一步,葛老先生与石夫人已答应把‘无字天书’送给我了。”
  呼延光冷然问道:
  “轩辕老雕,莫非你想独吞这册武林秘籍?”
  轩辕亮“哼”了一声答道:
  “先下手为强,捷足者先得,谁叫你鬼鬼祟祟地,只暗随在我的身后,而不正大光明地跑在我的前面?”
  呼延光目内凶芒一转,狞笑说道:
  “轩辕老雕,你既然这样说法,可别怪我呼延光要先下手为强的了。”
  语音未了,身形已闪,掣电飘风般,便向那位手持“无字天书”的石珠娘扑去。
  哪知“大漠金雕”轩辕亮的轻功身法特具神妙,又复早存戒心,遂冷笑一声,肩头微晃,业已抢到石珠娘的面前,把“阴山蛇叟”呼延光的来势挡住。
  呼延光见轩辕亮的身法比自己更为快捷,不禁大吃一惊,缩身飘退丈许。
  轩辕亮哈哈大笑,反手一抄,便把那册万众瞩目,举世争搜的“无字天书”接了过来,同时并把那块千年寒玉,交到石珠娘的手内。
  “阴山蛇叟”呼延光见状,眉腾杀气,目射厉芒,欺身前进两步,发出一阵森森狞笑说道:
  “轩辕亮,除非你能把我‘阴山蛇叟’呼延光,立毙掌下,否则却你想能把这‘无字天书’带走。”
  一面发活,一面缓缓举起双掌,似正把全身功力,贯注在双掌之上,眨眼间,他这原本瘦如鸟爪的一双手掌,忽然暴涨了将近一倍,掌色更由黄变白,由白变红,由红呈紫。
  尤令人惊骇的是他那十根手指,仿佛指骨已融,竟能上下左右,蠕蠕而动,恍若十条小小毒蛇,昂首蜿蜒,正欲择人而噬。
  以“大漠金雕”轩辕亮这等功力的武林奇客,都看得悚然变色,心头微觉发毛,赶紧把那“无字天书”揣入怀内。
  葛文钦与石珠娘,自然更是全身直打寒颤,惊骇万分。
  “阴山蛇叟”呼延光这时不仅一双手掌的十指蠕动更急,连口中也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嘘嘘”怪响。
  “大漠金雕”轩辕亮虽是初会呼延光,却久闻人言,这位“阴山蛇叟”,在阴山龙涎谷内潜心苦研,从各种蛇类的形状动态之中,研刨出一套招术与众不同,威力别具奇妙的“神蛇掌法”。
  如今见了“阴山蛇叟”呼延光的这副怪异神情,轩辕亮自然立即联想到他那套“神蛇掌法”,并因对方十指颜色发紫,双目凶芒如电,口中怪啸不绝,判断出呼延光这“神蛇掌法”,不仅招式怪异,在掌力或指力之上,可能还含有什么奇异毒质。
  轩辕亮戒心既生,自然便劲贯双掌,功凝百穴,以两道炯炯眼神,盯住对方,丝毫不敢怠慢。
  谁知就在“大漠金雕”轩辕亮疑功待敌,整副心神完全注意到“阴山蛇叟”呼延光的蠕动十指以上之际,却有各形各类,大大小小的无数罕见毒蛇,从四面八方悄然出现。
  等到“大漠金雕”轩辕亮惊觉四顾,他与葛文钦、石珠娘三人,业已被包围在一座群蛇大阵之内。
  女人无不怕蛇,尤其这位毫无武功的秦淮名妓石珠娘,更是惊骇得全身发抖,芳心欲碎。
  但她却能力持镇静,紧咬牙关,紧紧偎靠在葛文钦的怀中,互相安慰,把生死置之度外。
  蛇群共分四组,分据四方,每组均似由一条长仅盈尺,躯体极细的小小黑蛇率领,只排起一圈蛇阵,把轩辕亮、葛文钦、石珠娘围在当中,却绝无任何蛇儿向他们发动攻击。
  “大漠金雕”轩辕亮知道“阴山蛇叟”呼延光必是要倚仗所豢养蛇群,对自己加以勒索,不禁激起了义侠之心,暗忖今日纵拼身归劫数,玉碎珠沉,也决不使“无字天书”落入这凶毒绝沦的对头手内,俾免助纣为虐,贻祸武林!
  他方自动念,“阴山蛇叟”呼延光却是足下轻移,欺到五六尺外,手指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向“大漠金雕”轩辕亮发出一阵刺耳狞笑说道:
  “轩辕老雕,我这‘群蛇大阵’,杀你虽难,但要杀他们这一双手无缚鸡之力的世俗男女,却易如反掌,包管在转瞬之间,便会被蛇群啮尽血肉,只剩下两堆白骨,人家对你不错,肯把‘无字天书’相赠,你难道竟忍心眼见他们惨膏群蛇毒吻?”
  轩辕亮想不到“阴山蛇叟”呼延光竟用如此卑鄙手段,来对自己要挟,不禁连连摇头冷笑说道:
  “呼延光,你太卑鄙了!太无耻了! 你这样做法,怎么配称当世武林中八大高手之一?”
  呼延光毫不为忤地怪笑说道:
  “为了这本‘无字天书’,我只好不择手段!”
  轩辕亮道:
  “你纵然不择手段,也无非一场妄想,轩辕亮愿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一身武学,对葛者先生及石夫人妥为卫护!”
  呼延光仰天狂笑说道:
  “常言道:‘双掌难敌四手,好汉还怕人多。’你看我所带来的各种毒蛇,数逾千条!你如今独全己身已极艰难,哪里还卫护得了他们这两个凡夫俗子?”
  轩辕亮闻言,向葛文钦及石珠娘夫妇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目射神光地,朗声说道:
  “宁使一家哭,不使一路哭!倘若我卫护不了葛老先生及石夫人,轩辕亮宁愿陪同他们一齐惨膏蛇吻!但‘无字天书’却必然从此化为劫灰,决不会令其落入你这无耻之徒手中,贻毒天下!”
  呼延光听得目中凶芒电闪地点头冷笑说道:
  “轩辕老雕,你在当世武林中,也被列为旁门魔道,我真想不到你除了魔心魔肺以外,居然还有些侠骨侠肠,呼延光万分佩服之下,只好成全你了。”
  语声顿处,口中“嘘嘘”连声,只见四外群蛇,一齐发动,昂首吐信地向葛文钦及石珠娘的身上纷纷窜去。
  葛文钦与石珠娘遨游天下,大送“无字天书”之举,虽然别具深心,但他夫妇本身,却委实不通武学,更从未见过这等千蛇齐袭的荡魄惊心场面,任凭定力再强,也惊骇得双双瘫痪在地。
  轩辕亮一声怒啸,双掌齐挥,早就贯注待发的内家真力,立化两团劲风,把当先窜来的百余条大大小小毒蛇,卷飞出十数丈远,有些跌成肉泥,有些则晕头转向,僵直不动。
  起着这刹那之间,轩辕亮就地抓起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命他们紧贴峭壁,暂时减除了一面威胁。
  但第一批蛇群虽被卷退,第二批,第三批,却又不断袭来。
  轩辕亮黄睛双瞪,暴射金芒,身似风旋,掌如电闪,居然倚仗他精深内力所化的劲气狂飚,把来犯群蛇纷纷击退,眨眼间,便已蛇尸遍地。
  这些蛇儿,差不多条条均蕴剧毒,也条条均费了“阴山蛇叟”呼延光多年苦心调教。
  如今竟在“大漠金雕”轩辕亮的双掌之下,死了这多,怎教“阴山蛇叟”呼延光看得不心痛?
  但那本“无字天书”,却是旷代秘籍,谁参研出书上所载的十三种绝艺神功,谁就能傲视群雄,成为当世武林中的第一高手。
  这种引诱力量太大,引诱得“阴山蛇叟”呼延光不仅不怜惜群蛇死伤,反倒拼着再断送两条心爱奇蛇,咬牙怪笑几声,向轩辕亮一抖双袖。
  从他袖中抖出的,是两条长约尺许,双尾四脚的雪白奇蛇,骤然看出,却像是两条遍体银光的六足怪物。
  轩辕亮认的这是阴山特产,奇毒无伦的双尾雪蜴,别说被它咬中,便是被它口内所蕴毒液喷上一些,也将立遭惨死。
  遂不敢怠慢凝足了十成强掌力,向迎面飞来的这两条双尾雪蜴凌空劈出。
  谁知这种双尾雪蜴,不仅脚上有蹼,可以凌空转侧,并被“阴山蛇叟”呼延光调教得业已通灵,竟双双往旁一闪,避开劲疾掌风,然后一左一右,分向轩辕亮腰腿之间,电掣啮到。
  轩辕亮深知这种蛇儿太毒,决不能容其上身,遂一声长啸,施展自己最得意的“飞雕身法”,宛若“鹰隼入云”,拔空七丈。
  人到空中,掉头反扑,两根轻易不肯用的独门暗器“雷火神针”,化成两线火光,雪飞而出。
  这时,那两条双尾雪蜗,居然也仗着趾间有蹼,可以划空飞行的特殊天赋,向轩辕亮双双迫来。
  双尾雪蜗尚未追到,轩辕亮宛若巨雕掉首,业已回身。
  那两线由雷火神针所化火光,恰好打中在双尾雪蜴的头顶部位。
  这双尾雪蜴,本来生具异禀,刀剑难伤,但谁知轩辕亮那雷火神功是罕世异宝,生平费尽心力仅炼成三根,珍惜异常,不但无坚不摧,并还见血即爆,故而针光才中蜴身,两声轻微爆音起处,便使这奇毒怪蛇,化作一天血雨。
  轩辕亮虽在空中把两只厉害无比的双尾雪蜴,用“雷火神针”除去,但目光注处,忽见葛文钦、石珠娘二人,业已形势奇险,遂赶紧厉啸一声,飞扑而下。
  原来在他被那两条双尾雪蜴逼得腾身高纵以后,四面八方的无数毒蛇,便纷纷向葛文钦、石珠娘飞窜而至!
  照说在这种无人卫护的情势之下,葛文钦与石珠娘哪有幸存之理?必将惨膏群蛇毒吻,无可逃死。
  但就在这千钩一发之下,居然怪事突生,群蛇竟在葛文钦、石珠娘夫妇的周围七八尺外停留,不复再往前进。
  群蛇虽不再进,但那片奇腥气味,却使石珠娘禁受不住地呕吐起来。
  她这一呕吐,无意中跌落轩辕亮所赠的鹿皮小包,鹿皮散处,现出了那块千年寒玉。
  千年寒玉才现,群蛇一阵蠕动,竟又后退数尺。
  “阴山蛇叟”呼延光见玉能辟蛇,知是罕世奇宝,不禁贪心大动,一闪身形,便向那千年寒玉扑去。
  他这里身形才闪,轩辕亮也宛若陨电飞星,从空疾降,五指箕张,照准呼延光抓去。
  呼延光身形微侧,闪开对方一抓,仍然飞夺千年寒玉。
  但轩辕亮号称“大漠金雕”,最拿手的便是飞腾扑击的雕鸟动作,他在一抓落空以后,身形微仰,竟由头下脚下,变成头上脚下,内家真力,全贯足尖,施展出“武松醉踢蒋门神”的“鸳鸯脚法”,向呼延光肋间猛踢。
  呼延光尚未抓着那块千年寒玉,轩辕亮的猛踢连环双足,业已到了他腰肋之间。
  任凭他如何躲闪,不挨左足,便挨右足,总要在这“鸳鸯脚法”之中,挨上一下。
  轩辕亮也认为这一招十拿九稳,定可把这阴损狠毒无比的“阴山蛇叟”呼延光就此除却。
  谁知“阴山蛇叟”呼延光,潜居阴山龙涎谷中,整日与蛇为伍,不但其性如蛇,并融会了所有蛇类动作,可以由心化用。
  如今,情势既已无法避开轩辕亮的“鸳鸯飞脚”,呼延光便施展了“灵蛇脱壳”之支,把身躯一弓一扭。
  这一弓一扭之下,虽然仍被轩辕亮的右足踢中,但却卸去了大半劲力,借势飘出,受伤并不太重。
  轩辕亮又惊又佩,厉声狂笑叫道:
  “呼延光,你好漂亮的‘灵蛇身法’,但‘灵蛇’遇到‘飞雕’,却克星高照,想逃万难,且再尝尝我这神雕重掌……”
  话犹未了,“阴山蛇叟”呼延光在足才点地之下,忽似一条怪蟒般,凌空倒窜,右手五指一弹,五缕劲疾罡风,奇准绝伦地分袭轩辕亮期门、将台、血海、笑腰、鼠蹊等五处穴处。
  轩辕亮掌握优势以下,未免略存骄敌之心,想不到“阴山蛇叟”呼延光竟能反击得这般迅速?并这般狠辣。
  尚幸他“神雕身法”妙化万方,竟在奇险之中,一提真气,随身躯像片羽凌空般地随风飘出丈许。
  “阴山蛇叟”呼延光也是威震武林的八大高手之一,心机手法,何等狠毒?一式“怪蟒翻身”,身形凌空液转,左掌五指齐张,又复紧随轩辕亮追踪抓到。
  这次,不仅指风狂啸,罡气如刀,呼延光并自五指尖端,弹出几丝目力难辨的黑色毒液。
  轩辕亮因对方是从后下手并未发现毒液,但知呼延光既能追来,自己便无法再行闪避,如此情势之下,只有以毒攻毒,以牙还牙,才能从玉石俱焚中,寻求侥幸的唯一对策。
  轩辕亮主意既定,根本不再作闪躲之想,索性暴吼一声,身形翻处,迎向呼延光,发出一招贯足真力的“金雕舒爪”。
  轩辕亮想不到呼延光会自指尖弹毒,呼延光也想不到轩辕亮会向自己这等拼命发掌。
  这一来,双方都是避无可避,轩辕亮首先觉得有几点奇腥液汁,打中自己右腕,呼延光也在胸前实实地挨了一掌。
  照说这一掌是轩辕亮凝足真力的拼命散手绝招,呼延光应该应掌立毙!
  但他“灵蛇身法”毕竟罕世无俦,在干钧重力已压心头之下,仍猛一缩胸,卸去下几分威势。
  即使如此,呼延光仍被打得飞退出一丈多远,发若飞蓬,面如金纸。
  轩辕亮也觉右腕有种麻酥酥的奇异感觉,正自顺臂疾上,情知中了剧毒,遂赶紧提气闭穴,截断了右臂通心血脉。
  但饶他应声迅疾,右半身业已不能动转,心中仿佛也起了一种懒洋洋的颇思酣睡意味。
  轩辕亮知道所中毒力更巨,自己这条性命,算是交代,最多不过倚仗精纯内功,再支持上个把时辰而已。
  这时,双方身形均已落地,轩辕亮因右手不能动转,遂用左手取出那本“无字天书”,向呼延光冷笑叫道:
  “呼延光,‘无字天书’在此,你还想要么?”
  呼延光忍不住“哼”了一声,一口鲜血突然喷出,脚也支持不住,摇摇欲倒!
  轩辕亮见状,不禁浓眉双挑,仰天狂笑。
  谁知他狂笑未了,左侧山坡之上,竟也传来一阵宛若枭鸟悲啼的怪笑。
  轩辕亮心中一凛,循声看去,只见山坡上出现了一条人影,正自像只大鸟般,当头飞落。
  这人影飘落在“大漠金雕”轩辕亮与“阴山蛇叟”呼延光两人之间,是位服装怪异的奇丑老妇。
  老妇齿已尽落,瘪嘴削腮,但一头纷垂长发,却还异常黑亮,毫无杂色。
  身穿兽皮坎肩,鸟羽宽裙,裸臂赤足,左腕上套着五只粗巨金环,右手中拄着一根上刻群鸠头的奇形拐杖。
  就凭这老妇的一身打扮,轩辕亮便可猜出来定是八大高手中,闻名未见的“南荒鸠婆”端木玖。
  轩辕亮一面惊心,一面暗自提气,试探自己在身中奇毒以后,是否还能用左掌施展内家功力?
  一试之下,轩辕亮越发心中忐忑,暗叫不妙,因为觉出所练内力真气,业已不像平时那般可以由心提聚,运转自如。
  “南荒鸠婆”端木玖先向“大漠金雕”轩辕亮看了两眼,然后目光移注那位如今正盘膝坐地,勉强提气运转,企图保元续命的“阴山蛇叟”呼延光,瘪嘴一披,尖声怪笑说道:
  “当世武林之中,除了各门各派的主脑人物以外,更编造了‘陇右神驼关东狂,大漠金雕阴山蛇,昆仑竹剑大头蛆,南荒鸠婆勾漏独’等四句歌谣,推崇出震撼乾坤的八大高手,但如今却‘大漠金雕’身中奇毒,‘阴山蛇叟’伤及脏腑,眼看即将同赴九幽,八大高手遽凋其二,我老婆子委实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了。”
  说到此处,目光重又移向轩辕亮身上,扬眉一笑,缓缓说道:
  “轩辕老雕,我老婆子与你虽然彼此慕名,尚是初次晤面,但与‘阴山蛇叟’呼延光却有一面之识,何况他会弄蛇,我会放蛊,也算略有渊源,今日既然遇上这件事儿,似乎未便袖手不管?”
  轩辕亮见“南荒鸠婆”端木玖已知自己身中了奇毒,并承认与“阴山蛇叟”呼延光略有渊源,更觉目前情势凶多吉少,遂略挫钢牙,厉声说道:
  “端木老婆婆,只要轩辕亮留有一寸气在,拼着使武林秘籍化作劫灰,也不会令任何人能把这‘无字天书’取走!”
  “南荒鸠婆”端木玖神色和缓地摇头笑道:
  “轩辕老雕,你何必对我老婆子卖狠,我们应该先谈谈条件。”
  轩辕亮双目之中,金芒微闪,讶声问道:“谈些什么条件?”
  端木玖微笑说道:
  “八大高手之中,有正有邪;行径不一,你算是正派人物?还算是邪魔外道?”
  轩辕亮一剔双眉,傲然答道:
  “我不敢自诩为正人君子,但也决不是‘阴山蛇叟’呼延光那样的无耻邪魔。”
  端木玖点头笑道:
  “你这种答话,倒很诚实,恰好与江湖人物替八大高手所分种类,互相吻合。”
  轩辕亮问道:“分些什么种类?还不过是正邪两道而已?”
  端木玖摇头笑道:
  “只分正邪两道,未免太以笼统,不知是由哪个好事之徒发起,竟把我们八太高手,分了八个种类。”
  轩辕亮颇为不信,摇头说道;
  “这是奇谈,八个人怎么能够分为八个种类?”
  端木玖目光一闪,怪笑说道:
  “他们分得相当有些道理,你要不要听上一听?”
  轩辕亮满怀好奇,自然点头示意,但心中却又暗想莫非这“南荒鸠婆”,是想借词拖延,等自己真气难提,毒力发作,再易如反掌地把那“无字天书”……
  他刚刚想到此处,心思居然已被“南荒鸠婆”端木玖看破,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递向轩辕亮,淡然笑道:
  “轩辕老雕,你不要以为我是在等你毒发,这玉瓶中所贮‘百草膏’,专解万毒,你不妨先祛除所中毒力,再复听我说话。”
  轩辕亮想不到对方居然有这一手,不禁好生怀疑?暗想“南荒鸠婆”端木玖此举,不外三种用意,一是药中藏蛊,使自己终身为其控制。二是先行示恩,然后再挟惠相求,要自己把“无字天书”相赠。三是真心赠药解毒……
  念犹未了,端木玖便即怪笑说道:
  “我倒忘了,你怎敢接受这养盅能手所赠药物?”
  轩辕亮脸上一红,摇头说道:
  “端木老婆婆,你会意错了。”
  端木玖不等轩辕亮话完,又自怪笑说道:
  “你若不是怕我在药中藏蛊?便是怕我示恩挟惠,有所相求。但我老婆子早已看出你奇毒在身,真力难聚,若想杀人夺物,不过反掌之劳,何必还赞尽心思如此大绕圈子?”
  轩辕亮闻言,哪甘再复示弱,遵接过玉瓶,扬眉问道:
  “这‘百草膏’是外用或内服?”
  端木玖含笑说道:
  “两者都可,但你不必内服,还是用来外敷,比较稳妥一些。”
  轩辕亮不等对方话完,便把玉瓶凑向口边,先行服食一些“百草膏”,然后在右腕溅中毒液之处,敷了一些,随手将玉瓶交还“南荒鸠婆”端木玖,向她扬眉笑道:
  “端木老婆婆,多谢你解毒之恩,轩辕亮必有后报。”
  端木玖看他两眼,含笑问道:
  “你真敢服食,不怕我在药中藏蛊,成下你的附骨之蛆,终身受制?”
  轩辕亮轩眉狂笑说道:
  “一来我服药以前,先中奇毒,中蛊中毒两者,似乎无甚差异。二来你又是八大高手之一……”
  端木玖脸色微变,摇手说道:
  “你不要再提八大高手,提起来我就有点生气。”
  轩辕亮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端木玖冷笑说道:“江湖人物把八大高手分为正邪各四,然后再复细加区别,但区别得却有些令人不服。”
  轩辕亮笑道:“端木老婆婆请讲,轩辕亮愿闻其详。”
  端木玖鸠杖微顿,瘪嘴一披说道:
  “我先说‘四正’之中,第一位便是‘陇右神驼’皇甫正,他被区别为君子中的君子。”
  轩辕亮点头笑道:
  “你为什么不服?我认为‘陇右神驼’皇甫正生平毫无妄行,对这‘君子中的君子’之称,应该当之无愧。”
  葛文钦与石珠娘听到此处,不禁对看一眼,各在眼底眉梢,显出一种异样神色。
  端木玖冷笑一声,向轩辕亮扬眉问道;
  “你知不知道‘陇右神驼’皇甫正,也在到处找寻这葛文钦、石珠娘夫妇,想夺‘无字天书’。”
  轩辕亮闻言,丝毫不以为异地,微笑说道: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们既然想夺,怎能怪他也有这种举措?”
  端木玖“哼”了一声,说道:
  “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他既称‘君子中的君子’,便应规行矩步,不能再参与这场四海群搜‘无字天书’的江湖风波!”
  轩辕亮听了微愕,但想了一想,又复笑道:
  “也许‘陇右神驼’皇甫正有甚特殊手段,可以夺之有道呢?”
  端木玖冷笑说道:
  “你倒真会替他说话,我们不必为此争辩,且说‘四正’之中的第二位昆仑山无忧谷内的‘竹剑先生’西门远,他被区别为‘君子中的善士’。”
  轩辕亮连连点头,含笑说道:
  “西门远芒鞋竹剑,游侠八荒,乐于助人,高风堪仰。我认为这‘君子中的善士’之评,对他也甚是允当。”
  端本玖淡然一笑,继续说道:
  “四位之中的第三位,是被‘穷家帮’奉为师祖的‘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他被区分为‘君子中的泼皮’。”
  轩辕亮失笑说道:
  “这‘君子中的泼皮’一语,真是把位滑稽玩世,怪僻刁钻的‘大头蛆王’东郭斌,形容得淋漓尽致,但不知‘四正’之中的最后一位,又是谁呢?”
  端木玖目注轩辕亮冷笑说道:
  “轩辕老雕,‘四正’之中,没有你的份儿。第四位是‘关东狂客’宇文苍,他被区分为‘君子中的疯子’。我老婆子对于把宇文苍列入‘四正’之事,颇感不服!”
  轩辕亮畅眉笑道:
  “宇文苍不仅是‘长白派’中长者,又是吉林参场主人,只因生性慷慨豪放,为了赈济一次灾荒,竟挥手万金,把毕生心血培植的整座叁场,加以变卖,才落得‘关东狂客’之称。这种可敬人物,自然应列入‘四正’以内,你却不服则甚?”
  端木玖怪笑说道:
  “我是替你不服,轩辕老雕,你知不知道你被别人列入‘四邪’中的第一位,区分为‘魔中君子’。”
  轩辕亮听得哈哈大笑说道:“能称‘魔中君子’,轩辕亮已觉汗颜……”
  端木玖不等他话完,便即冷冷问道:“你是出身哪一门派?”
  秆辖亮肃立恭身,朗声答道:“我是‘天山派’中弟子。”
  端本玖披嘴一笑,扬眉说道:
  “你不但是名门正派的‘天山’弟子,论理并应为当代掌门。只因身非汉人,性情较暴,遂不仅被排挤得失却掌门名位,并难于‘天山’门户之内存身,终告愤然独往流浪大漠,在蛮好听的‘君子’之上,加了一个‘魔’字。”
  轩辕亮被对方的这番话儿,勾起伤感,苦笑一声,垂头不语。
  端木玖又复说道:“四邪中的第二位是‘勾漏独夫’欧阳彝,他被区分为‘魔中隐士’。”
  轩辕亮抬头说道,
  “欧阳彝虽然凶残成性,狂傲无伦,但他生平足迹不出勾漏,绝少与世往还,隐士之称,似乎也尚不无道理?”
  端木玖双眉忽挑,目中神光电闪地,悻悻叫道:
  “我老婆子也绝少与世往还,也不大涉入武林是非,对任何人更无好恶成见,为什么不把我区分为‘魔中隐士’?却把我区分为颇难听的‘魔中之魔’?”
  轩辕亮眉头一皱,无话可说。
  端木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可见得人世间的好恶是非,极难论断,幸与不幸,也往往只有听凭命运安排的了。”
  轩辕亮含笑说道:
  “老婆子不必感叹,你这‘魔中之魔’四字,其实也并不怎样难听,须知‘世外天魔’的身份,总高于‘寰中俗客’。”
  说到此处,手指“阴山蛇叟”呼延光道:
  “如今八大高手之中,只剩下这位弄蛇朋友,他的区分称谓,又是什么?”
  端木玖失笑答道:“他的称谓,比我更难听了,他被区分为‘魔中小人’。”
  轩辕亮点头冷笑说道:
  “这‘魔中小人’四字,到是春秋之笔,对于呼延光来说,确实形容得丝毫不错。”
  端木玖双眉一轩,含笑说道:
  “我老婆子方才业已说过,对任何人均无好恶成见,则如今对你‘魔中君子’,及对他这‘魔中小人’,理应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轩辕亮“哦”了一声问道:“端木老婆婆打算为呼延光疗伤?”
  端木玖点头答道:“我赠送‘百草膏’为你祛毒,也应该赠送一粒调元圣药,替他疗伤。”
  话完便走到“阴山蛇叟”呼延光的身前,取出一粒灵丹,向他口中递去。
  “阴山蛇叟”呼延光早把“南荒鸠婆”端木玖与“大漠金雕”轩辕亮对答之语,完全听清,加上脏腑间的伤势,委实太重,遂毫不客气地张口将灵丹服下。
  端木玖生恐药力大缓,一伸左掌,轻按在呼延光的“命门穴”上,运用本身功力,帮助他调气归元,导药流转。
  轩辕亮明知若容“南荒鸠婆”端木玖,为“阴山蛇叟”呼延光从“鬼门关”口挽回游魂,则无论是目前,或是未夹,均对自己大大不利,但却也决不能出手拦阻,加以破坏,及有趁机溜走的卑鄙举措。
  片刻过后,“南荒鸠婆”端木玖收回手掌,向“阴山蛇叟”呼延光含笑叫道:
  “弄蛇朋友放心,你虽然一时尚难恢复原有功力,却已不会进入鬼门关,登上森罗殿,去见阎老五了。”
  话完,缓步走过,目注“大漠金雕”轩辕亮,扬眉笑道:
  “轩辕老雕,如今我们应该谈谈正事。”
  轩辕亮一抱双拳,恭候端木老婆婆的指教。
  端木玖哂然笑道:“你是不是自觉奇毒已祛,功力已复,要想和我动手?”
  轩辕亮愧然笑道:“照理说来,不应如此,但我想不出更好办法。”
  端木玖目光一亮,尖声笑道:
  “你虽想不出办法,我却有个主张,只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轩辕亮正色说道:“在下愿闻高论,只要合情合理,我便无不遵命。”
  这时,四处蛇群早已散去,“南荒鸠婪”端木玖遂用手中鸠杖,指着葛文钦道:
  “我认为应该由这本‘无字天书’的原主人来决定此书何属。”
  轩辕亮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端木玖笑道:“你既然同意我这办法,便请先把‘无字天书’物归原主。”
  轩辕亮果然不愧为“魔中君子”之称,闻言之下,立自怀中取出那本“无字天书”,双手向葛文钦递去。
  端木玖目光一注,摇头叹道:
  “为了这本小书,不知把莽莽武林之内,搅起了多少风波?若非不宜使其上所载的十三种神奇武学彼此失传,我真想将它付诸一炬。”
  “阴山蛇史”呼延光内伤虽未完全复原,但一见这本“无字天书”,不禁目光电闪,起身走过。
  轩辕亮身形微闪,拦住呼延光,厉声叱道:“你想做甚?”
  呼延光从怀中摸出一条血红小蛇,把蛇头放入口中,连皮带骨,嚼得津津有味地,冷笑说道:
  “这‘无字天书’如今业已不是你的,难道还不许我看看?”
  “南荒鸠婆”端木玖看得怪笑连声说道;
  “你们两个无妨再打一场,最好一齐死光,我便可以对这本‘无字天书’不劳而获。”
  轩辕亮与呼延光闻言均自内心一惊,双双各退半步。
  端本玖向葛文钦含笑问道:
  “葛老先生,你看没看得出,眼前是个什么形势?”
  葛文钦拈须叹道:“三雄并立,生死相争,形势极为惊险。”
  端木玖点头微笑说道:
  “形势虽险,但老人家倘若处理得当,或也可以化险为夷。”
  葛文钦略作寻思,并深深看了端木玖两眼,霍然说道:
  “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谁也不给,免得你们为此争斗。”
  瑞木玖摇头笑道:“不给不行,葛老先生若不把这本‘无字天书’送出手去,任凭你走遍天涯,也将到处都是些刀光血影:”
  葛文钦听得全身一震,双手捧着那奉“无字天书”微微发抖,脸上也现出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苦闷神色。
  石珠娘柳眉微扬,向葛文钦含笑说道:
  “我倒有个办法,不知你赞不赞成?”
  葛文钦急急问道;“你是聪明绝顶的人儿,所想法儿,定是上佳妙策,我哪里会有不表赞同之理?”
  石珠娘指着端木玖、轩辕亮及呼延光等三人,微笑说道:
  “他们三位,既然都是当代武林的绝世奇客,不如就请他们各展功力,比较比较……”
  葛文钦不等她话完,便即摇头说道:
  “不行,他们动起手来,太惊险,我不忍看着人家为了一本仅凭传闻,尚不知有无实用的‘无字天书’,便拼得血肉横飞,你死我活。”
  石珠娘双眉微蹙,娇嗔说道:
  “我话还没说清,你就表示反对?”
  葛文钦长叹一声,把那事“无字天书”交到石珠娘手中,摇头苦笑说道:
  “珠娘,这本书儿,业已把我弄得烦透怨透,不愿再管,一切都由你做主便是了。”
  石珠娘接书在手,向端木玖等三大高手扫了一眼,面含微笑,缓缓说道:
  “我夫妇与三位素昧平生,亳无厚薄,但因这‘无字天书’,只有一本,故而不无周全,只好请三位各显身手,略较高低,把这册武林秘藉作为彩头,归属功力最强一位。”
  端木玖点头怪笑说道:“石夫人说得对,我老婆子也认为只有如此,才能解决这眼前僵局。”
  语音了处,一顿手中鸠杖,向轩辕亮扬眉叫道:
  “轩辕老雕,你我神交颇久,又同列名于当世武林的八大高手之中,今日正可趁这大好机缘,彼此放开手来,切磋几合。”
  轩辕亮神凝气稳地点头笑道:
  “在下虽然知道纵能接得下老婆婆的‘飞鸠十一招’,也将难于承受你那凌厉无俦的‘雷霆三击’。但神交既久,相遇颇难,轩辕亮也只好当仁不让,舍命陪君子了。”
  说话声中,从腰间取出一副嵌有五枚粗锐金钩的蚊皮手套,戴在手上,真像是一对神雕巨爪。
  端木玖身形微闪,退后数尺,纵声狂笑说道:
  “轩辕老雕何必过谦?我老婆子久仰你这一对‘金钩神雕掌’的妙用神威,纵然输了个一招半式,也还值得。”
  两人语音收处,一齐静气凝神,目光觑定对方,准备展开一场石破天惊生死之搏。
  石珠娘忽在这紧张情势之下,连连摇头地蠕然笑道:
  “轩辕大侠,端木老婆婆,你们会错意了,我不是要你们这样动手。”
  轩辕亮讶然问道:“石夫人不要我们这样动手,难道你想出什么新奇办法?”
  石珠娘微笑说道:“我不是买弄才思,创造新奇,只是想避免流血,不使你们之间有甚凶戾不祥结果。”
  端木玖点头笑道:“石夫人一片仁心,我老婆子愿闻高论。”
  石珠娘妙目闪光,扬眉笑道:
  “我想请你们两位,不必真个合手,只双方遥隔,循环虚攻,攻者全力施为,守者虚心检讨。这样岂非亦可分出高下,因
  为你们都是武林中身份极高之人,决不会覥颜无耻地巧为掩饰。”
  端木玖听得点了点头,含笑赞道;
  “这办法极好,幸亏石夫人深具灵心爱慧思,才会想得出来。”
  石珠娘微微一笑,目注轩辕亮,发话问道,
  “轩辕大侠认为如何?肯不肯接受我这种办法?”
  轩辕亮微抱双拳,朗声答道:
  “石夫人慧质仁心,轩辕亮敬听所命。”
  端木玖狂笑说道:“既然双方同意,不必再作耽延,轩辕老雕留神,我的‘飞鸠十八拐’要出手了。”
  语音才了,鸠杖便挥,一式“百鸠齐飞”呼呼狂啸声中,幻起漫天杖膨。
  轩辕亮狂笑一声赞道:“端木老婆婆,你好威猛的杖法。”
  身形电射,右手往上一窜,似是抄向疾落杖影,左手则觑准端木玖右肩要穴部位,飞快抓去。
  端木玖侧身斜跨半步,避开来势,收杖头,扬杖尾,齐中一点一撩。
  轩辕亮点头笑道,“这一杖‘如封似闭’,暗蕴精奇变化,确属高妙绝招,倘系真正动手?我定被逼得错步转身,后退数尺。”
  他一面发话,一面便按照所说,飘退少许。
  端木玖一收鸠杖,冷笑说道:
  “轩辕亮,你这副‘金钩雕掌’,仅比手掌长出寸许,应该尽量欺近对方,才有克敌之望,如今不进反退,却是何故?”
  轩辕亮双眉一桃,纵声笑道:
  “在下久仰端木婆婆威震南荒的鸠杖雄风,才故意露出破绽,好让你尽量发挥。”
  端木玖听得面带不悦地,摇头冷笑说道;
  “我们虽是佯攻虚拆,但只要一招走错,仍将永落下风,极难平反败势,你这反常举措,若非有甚绝妙手法,诱我上当,便是狂傲骄妄,没有把我老婆子的几手杖法看在眼中。”
  轩辕亮微笑说道:“在下哪敢狂妄得对老婆婆轻视,但兵不厌诈,存心诱敌之举,倒是大有可能。”
  端木玖双眉一挑,怒声说道:“既然你存心诱敌,我就甘蹈罗网,攻你一招‘临风三折’。”
  语音甫落,鸠杖三挥,暗劲如涛,杖风狂啸,端的威势无俦,凌厉已极。
  轩辕亮笑道:“这招‘临风三折’,威势过犯,找不敢轻撄其锋,只好以‘飞鸿点雪’身法,再退三步。”
  说完,果然真气微提,轻飘飘地又复退出数尺。
  端木玖赞道:
  “好轻妙的‘飞鸿点雪’身法,但老婆子再以一式‘敛翼投林’,纵身追击,你又如何接架?”
  轩辕亮身形踏地,右手反臂一撩,笑声说道:
  “我先用一招‘回翼舒爪’,看似抓你持杖手腕,实际硬掳杖身,然后再用一招‘金雕剧翎’,划向你腋下要害!”
  端水玖见对方这两招逆攻,果极厉害,不禁收杖飘身,足下接连三旋,退出五步。
  轩辕亮哈哈一笑,挥动两只“金钩雕掌”,作势遥攻,端木玖则举杖虚迎,两人你来我往,各有进退,又恢复了均衡局面。
  “阴山蛇叟”呼延光一面脸含阴笑,静静旁观,一面却自怀中不断摸出一些奇形小蛇,入口嚼食。
  葛文钦、石珠娘夫妇二人则神情各异,葛文钦对这场比斗,淡然视之,石珠娘却注目凝神,看得十分仔细。
  双方互拆多招,轩轾未分,端木玖似觉不耐,蓦然厉声叫道:
  “轩辕老雕,你再尝尝我这招‘雷霆三击’威力。”
  鸩杖一振,劲风狂拂,幻出千万根杖影,宛若移山倒海般,向轩辕亮当头猛击。
  轩辕亮动容说道:“雷霆三击,果真名不虚传,确是当代武林中的有数绝学!”
  但话虽如此,他却挺身向前,仿佛不再虚闪虚拆,竟欲硬接这招威震武林的“雷霆三击”。
  端木玖讶然叫道:“轩辕老雕,你竟敢以身轻试我这招绝学威力,大概是老寿星吊颈,有点嫌命长了?”
  说话声中,提足内家真力,齐贯鸠杖之上,把这招“雷霆三击”,发挥出十成的威势。
  但轩辕亮却以一种奇异身法,身躯不住旋转,双臂不住挥动,竟将端木玖这招“雷霆三击”所挟震岳摇山的狂飙劲气,化作一股翻滚急转的猛烈旋风,自己却乘着这股旋风,绝似一只巨大金雕般,冉冉上升,飞起了八丈高下。
  端木玖万想不到轩辕亮施展这种奇异身法,竟能使自己的生平绝学徒劳无功,不禁失声一叹,收杖却步。
  这时,呼延光从袖中摸出一条血红小蛇,似乎想向轩辕亮凌空掷出。
  端术玖一面摇手止住呼延光,一面向那飘身下坠的轩辕亮发话问道:
  “轩辕老雕,你方才所施展的是种什么身法?”
  轩辕亮摇头笑道:“不瞒老婆婆说,我这种身法,因系新近练成,尚未拟定名称。”
  端木玖冷笑问道:“是不是专为对付我老婆子的‘雷霆三击’而练?”
  轩辕亮连摇双手,含笑答道:
  “老婆婆不要多心,我这招身法,只是为了大漠之中变化无常的气候而练。”
  端木玖怒道:“为气候而练功夫?你简直是欺人……”
  轩辕亮不等端木玖话完,便自接口笑道:
  “老婆婆有所不知,大漠中有种突起飓风,厉害无比,除了雕、鹏、巨鹰以外,人畜当之,鲜有幸免,我遂暗下苦功,仿效雕、鹏动作,练成这种顺势乘风的避难身法,今日见你那招‘雷霆三击’的威力之强,几与大漠飓风仿佛,遂急中生智,顺势乘风,才侥幸逃过了在你鸠杖以下的粉身碎骨大劫。”
  端木玖听完话后,长叹一声说道:
  “雷霞三击既然无功,我老婆子胜望已渺。”
  轩辕亮也正色说道:“在下勉强应付,已知高明,也毫无取胜把握。”
  端木玖点了点头,侧顾石珠娘,苦笑几声说道:
  “我们双方已尽全力,胜负仍告难分,且请石夫人以为论断。”
  石珠娘点头笑道:“我有方法论断,但不知你们服是不服?”
  轩辕亮抱拳笑道:“石夫人尽管发表高见,我们无不遵从。”
  石珠娘目光注向“阴山蛇叟”呼延光,发话问道:
  “假如轩辕大侠与端木老婆婆不是虚攻,而是真打,并打得双方筋疲力尽,依然胜负难分,你会有什么举动?”
  呼延光毫不考虑地,狞笑答道:
  “若是那等情势,我会出手帮助端木老婆婆一臂之力。”
  石珠娘点头笑道:“你这答话不虚,我也料定你必会有这种举措。”
  说到此处,转对轩辕亮笑道:
  “轩辕大侠,在你与端木老婆婆恶斗方酣,相持不下之际,呼延光突然加入战场,向你暗袭,这种情势,有何结果?”
  轩辕亮黯然答道:“我若能逃得不死,已是万幸。”
  石珠娘失声叹道:
  “轩辕大侠真有君子之风,听你这由衷之言,莫非是甘心认败了么?”
  轩辕亮看了石珠娘一眼,颓然垂头,不作抗议。
  石珠娘把手中“无字天书”,递交端木玖,向她正色朗声说道:
  “端木者婆婆,轩辕大侠既已认败,这本‘无字天书’,我便如言送你,但因你非独力成事,是得了呼延光一语之助,故而你应该与呼延光共同参阅,才算公平合理。”
  端木玖接过“无字天书”,略一翻阅,便自揣入怀中,向轩辕亮苦笑说道:
  “轩辕老雕,你今日输得委曲,我老婆子则赢得意外,他年若在这‘无字天书’之上有了收获,我不会忘你就是。”
  说完,侧顾呼延光,扬眉叫道:
  “呼延光,你总算捡了便宜,还不和我一同走么?”
  这时,葛文钦忽然缓步走来,含笑说道:“两位暂留贵步……”
  话犹未了,端木玖便怪笑说道:
  “是不是要我在三年后中秋之夜,去往太湖西洞庭山的葛家堡中,把参研‘无字天书’所得,向你一告?”
  葛文钦先是一惊,旋即微笑说道:
  “原来我对轩辕大侠所说之语,业已被老婆婆完全听见。”
  端木玖点头笑道:“葛老先生放心,不是我便是呼延光,总有一人总在三年后的中秋之夜,去往太湖葛家堡中赴约,并拜谢贤夫妇的今日厚赐。”
  语音了处,人影双飘,一位“南荒鸠婆”,一位“阴山蛇叟”,便齐自腾身数丈,转瞬失去踪迹。
  石珠娘捧着那块千年寒玉,递向轩辕亮,满面笑容说道:“轩辕大侠,请不必难过,这块千年寒玉,依然完璧章赵。”
  轩辕亮缩身微退,摇手苦笑说道:
  “石夫人仙姿慧质,有了这块千年寒玉,正可青春不老,永驻朱颇,何况老夫若非夫人妙策,令我与南荒鸠婆端木玖虚拆虚攻,则轩辕亮这条性命,必然丧在呼延光的无耻暗算之下,深恩难报,微物何奇,石夫人再若要将千年寒玉退还,便是看不起我轩辕亮了。”
  石珠娘静静听他说完,也就揣起那块千年寒玉,向轩辕亮含笑问道:
  “轩辕大侠,你对今日之事,有何感想?”
  轩辕亮扬眉答道:“我不觉得可惜,我只觉得可虑,虑的是这本‘无字天书’,落入端木玖及呼延光的手中,会不会使他们练成绝学,贻祸武林,而无人能制。”
  葛文钦忽然伸手,在轩辕亮背后重重一拍,大笑说道:
  “轩辕大侠,你莫要忧愁,且跟我来,我给你一样东西看看。”
  轩辕亮满腹狐疑,随着葛文钦向那辆华丽马车走去。
  葛文钦拾些干枯树枝,点燃起一堆烈火,然后爬上车去,取下了一只红木扁盒,向轩辕亮笑道:
  “轩辕大侠,请你退后十步。”
  轩辕亮愕然退后,只见葛文钦打开红木扁盒,取出一本与先前那本形状小大无不相同的“无字天书”,向轩辕亮略一翻示,便即加以撕碎,投入熊熊烈火之内。
  轩辕亮要想阻止,已自不及,只好诧声问道:
  “葛老先生,你这是何意?莫非端木玖取走的‘无字天书’,不是真本?”
  葛文钦指着熊熊烈火中的纷飞纸灰,扬眉笑道:
  “那只是几页白纸,真正的‘无字天书’,已在火内成灰,轩辕大侠莫怪我举止乖戾,不肯相送,只因我见你豪情侠骨,正大光明,不忍害得你怀璧招灾,身撄奇祸而已。”
  轩辕亮悼然一惊,向葛文钦抱拳长揖说道:“多谢葛老先生关垂深意,轩辕亮就此拜别。”
  葛文钦抢前几步,拉着他的手儿笑道:
  “轩辕大侠,我葛家堡中的自酿美酒,向称绝味,你能不能在三年后的中秋之夜,也自屈驾一叙?”
  轩辕亮想了一想,哈哈大笑,点头说道:
  “妙极!妙极!我三年后的中秋之夜,准定赴约,一来向旧夫妇贺节,二来叨光佳酿,三来也好看看‘南荒鸠婆’端木玖及‘阴山蛇叟’呼延光等两位魔头,对着几页白纸,埋首三年,究竟参究出些什么玄奥结果。”
  语音一了,便在纵声狂笑之中,宛若一只绝大金雕般,飘飘而去。
  葛文钦吐了一口长气,目注石珠娘微笑说道:“你方才看得好不出神,今天收获不小。”
  石珠娘扬眉一笑,向他妙目流波,低声问道:
  “钦哥,你那‘无字天书’还有多少?”
  葛文欲又自袖中摸出一本“无字天书”,失笑答道:“我一共印了一百二十八本‘无字天书’,连送带烧,只剩下这最后一本。”
  “这最后一本不要送了,我要凭借我过目不忘的绝顶天赋,把所见所闻的各种绝学奇招,详注其上,使这本假的‘无字天书’,变成真的‘有字天书’,然后择人而传,与那‘牺霞剑客’熊如古争口硬气。”
  葛文钦忽然伸手把脸上的假发、假须,一齐取掉,变成一位俊秀无俦的美少年,向石珠娘含笑说道:
  “无字天书既不再送,我这葛老先生,也不必再装,只可惜……”
  石珠娘接口笑道:“你可惜什么?是不是可惜我们对于陇右神驼关东狂、大漠金雕阴山蛇、昆仑竹剑大头蛆、南荒鸠婆勾漏独等八大高手,只见到其中之半?”
  葛文钦失笑说道:“你真是绝顶聪明,任何事儿都一猜便中的,瞒你不过。”
  石珠娘叹息一声说道:
  “够了,你莫再可惜,须知我们这地北天南,一路漫游,业已把当世武林,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应该回转太湖,我既须着
  手编著这本符合各家绝学的‘有字天书’,更须布置三年后中秋之夜的‘百棺大会’,事情还多得很呢!”
  葛文钦连连点头,狂笑说道:
  “这场‘百棺大会’,委实异想天开,包管他们那些与会英雄,一个个心惊胆慑,目瞪口呆。倒看我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否制得了他们那些叱咤风云的江湖豪客!”
第二章 百棺大会分黑白 少年英雄入江湖
  十分明月,一半秋光,时间是中秋佳节。
  万顷平波,一湖明镜,地点头是苏浙之间的太湖。
  太湖之中,有一座西洞庭山,西洞庭山之中,有一座葛家堡。
  这葛家堡不仅占地极大,并背峰面水,形势绝佳,堡主人葛文钦、石殊娘夫妇,更是风雅之士,整日招聚些气味相投的墨客词人,对酒吟诗,游湖遣兴。
  如今,时属中秋,地属太湖,正所谓良辰美景,则葛家堡中,自应“贤主”筵开,“嘉宾”云集,举行飞扬醉月的“赏心乐事”,以符合唐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所说“四美具,二难并”之语,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远在七月十七日中元节令一过,葛文钦、石珠娘夫妇便谢绝交游,葛家堡紧闭堡门,与世隔绝。
  西洞庭山左近的山民,有所惊疑了,他们发现自从中元开始,直到中秋,每日均有几口棺木,运入葛家堡中。
  好事之人,暗作统计,在这一月之中,葛家堡内,共运进了不多不少的整整百口棺木。
  葛文钦、石珠娘夫妇,虽然富甲一方,所居葛家堡内,仆役如云,但也不足百人,就算堡中瘟疫天降,上下人等,一齐死光,也用不了这多棺木,怎不令左近山民莫名其妙、瞠目惊诧!
  到了中秋前三日,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分派堡中仆役,向住在西洞庭山的所有山民渔户,普送节礼,并说明堡内安宁无变,不可对任何陌生人物道及百棺怪事。
  葛文钦除了家财豪富,慷慨大方以外,并参透青囊,极精医理,时常周济贫困,送药施医,向在太湖一带有“万家生佛”之称,如今这一派人传语,那些渔户、山民,自然无不应命。
  转眼间,天桂飘香,人间秋半。
  自从中秋节黄昏开始,便有来自五岳三山的各种江湖人物,络绎不绝进地入葛家堡中。他们全被引导到一座广阔无边的大厅之中落座。这座大厅是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在两年多前,倦游宇内归来,由石珠娘亲画图形,督工建造,直到今年六月,方告落成。
  这些江湖人物之中,身份不一,有武林奇侠,有江洋巨寇,有方外憎、道,也有红粉娇娃。
  但不管他们是谁?在进入这座广阔大厅以后,无不面带诧容,心中充满了惊奇错愕!
  因为厅中布置得太以奇诡。
  两大幅由整匹白布缝制的巨大素幔,左右雁翅悬张,其长垂地,使人看不见幔后是何景象?
  幔前,左右各设有五十张座椅,二十五张茶几,可供百人落座,几上并着几件精美茶食。
  素幔中央,并列两具漆成朱红色泽的六尺铜棺,棺前有一供桌,桌上除了香花酒果外,还设有一只镜框,框上用白绫覆罩,不知其中何物?但想来无非是棺中人的遗像之类。
  看来,这是一座极大灵堂。
  右边素幔上的一幅挽幛,写了四个大字“呜呼哀哉”!
  左边素幔上的一幅挽幛,也写了四个大字,是“英雄其萎”!
  至于中央供桌上方所悬的那幅挽幛,则因也有白绫覆罩,却不知书写何语?
  群豪纷纷就座,互相对看几眼,均自默不作声,遂使这巨大灵堂之中的诡异气氛,在出奇沉寂之下,更添了几分诡异。
  这时,有名全身素服美婢,手持一面上罩白绫木牌,从正中灵帏以后缓步走出。
  她走到供桌前方,揭去牌上所覆白绫,把这面木牌,双手高举。
  满座群豪,一齐注目,只见牌上写着:
  “中秋之约,亥时始满,主人必须候客到齐,故将于子初出见,请诸位贵客,略进茶点,因葛家堡中,今夜有重大丧事,恕不以酒肴招待。”
  群豪见字,因须候至子初,遂纷纷饮用茶点。
  那几色点心,做得精美绝伦,茶水也芳香无比。
  这干江湖人物,谁不是经过大风大浪见多识广之辈,何况跟前景象,诡异非常,自然特别小心,暗存戒意,对于每一件点心,每一杯茶水,都留神加以观察,决不肯轻易入口。
  但点是美点,茶是好茶,其中绝未渗杂有丝毫异物毒质。
  故而几上所有的香茶美点,渐渐被这干江湖豪雄,因枯等无聊,而吃得干干净净。
  时刻亥初,葛家堡外,又来了两位名列当代武林“八大高手”的绝世奇人。
  一位是“大漠金雕”轩辕亮,一位是“阴山蛇叟”呼延光。
  呼延光被引入大厅,轩辕亮则与众不同,被引入另外一间精雅静室。
  呼延光面含不悦地进入大厅,向这奇异灵堂略为扫视,便寻一空椅坐下,饮茶解渴,用点充饥。
  时光将到亥末,蓦然棺木以后的灵帏一启。
  满座群雄,以为主人出见,但目光注处,却见仍是那名素服美婢,莲步姗姗地走到供桌之前,伸手把香花酒果中央那只镜框上所覆罩的白绫取去。
  白绫一去,群豪无不震惊欲绝,甚至有人竟失声惊呼。
  原来镜框之中,并非什么死者遗物,而是镶嵌着一本小书。
  满座群豪,谁都在三年前,或三年多前,从葛文钦、石珠娘手中,获得过这样一本大小、形状、色泽无不相同的秘籍。
  故而白绫才揭,他们便悚然失惊,都知道镜框中所镶嵌的小书,是除了自己所有以外的另一本“无字天书”。
  这种意念,是全体皆同,但一经注目以后,满座群豪的心头意念,却又完全改变。
  因为这本小书,与他们所珍如拱壁的那本“无字天书”,虽然大小、形状、色泽无不相同,但书面标签,却有分别。
  他们所有的书儿,标签上是“无字天书”,这本供在香茶酒果之间,镶嵌在镜框以内的书儿,标签上是“有字天书”。
  群雄方由惊而奇,由奇而相互瞪眼之际,“大漠金雕”轩辕亮忽也缓步入厅,走到“阴山蛇叟”呼延光身旁坐下与他隔几相对。
  这时,时光恰亥末子初。
  一阵冷飕飕的寒风拂处,偌大灵堂之中,所有灯烛齐灭。但灯烛虽灭,厅中却有内发的及外来的两种光芒,可资辨物。
  外来的光芒,中秋皓月的蟾辉素彩。
  内发的光芒,是从那两具棺木上,突然闪射出青、绿、黄、红色泽变得夺目奇辉。五十名素衣美婢,分成左右两行,从厅外鱼贯走入,分别在每一茶几上,放下了两支毛笔,一方砚台,一锭小墨,及两张素纸。
  她们放下各物,便自鱼贯出厅,行走间钗环不响,步履无声,决未破坏这大厅灵堂之间的丝毫静寂神秘。
  “唰!”
  这是供桌上方那幅挽幛所覆罩的白绫,无风自揭之声。
  这幅挽幛也写了四个大字,是“谁是弱者”?
  “阴山蛇叟”呼延光见状,看看右边察幔上的“呜呼哀哉”,四个大字,再看看左边幔上的“英雄其萎”四个大字,不禁眉头紧蹙,眼珠乱转,寻思这葛家堡主人夫妇,到底弄的是什么狭狯?
  两名素服美婢各持一面木牌,从灵帏后方走出,分站在两具棺木之前,高举木牌,并把木牌翻转。
  术牌上用闪闪灿光写着:
  “主人在未与诸位嘉宾见面之前,先请诸位嘉宾听段故事。”
  木牌一撤,这神秘灵堂以内,便起了人语之声:
  “四年多,不到五年之前……”
  这两句话儿,虽然娇如幽谷莺鸣,脆若玉盘珠落,听来悦耳已极的语声,却是从右边那具棺木以内发出。
  满座群雄,不知见识过多少剑树刀山,龙潭虎穴,但如今
  竟均被这种出奇场面中所隐蕴着的一种无形威势所慑,一齐侧耳凝神,静听究竟。
  银铃似的语音,继续自棺中迸出,缓缓说道:
  “……有一位翩翩少年,带着一位如花少女,游览金陵城外的栖霞山,偶与一位武林豪客相遇,双方言不投机,使那少年男女受到了相当屈辱,誓言必将报复。
  那位武林豪客,深深讥笑弱女、文人羼弱无用,除非投胎换骨,转世为人,根本无望复仇。
  于是那少年、少女,便立下决心,要尽量利用本身长处,斗斗举世群雄,倒看文人武士两者之间,谁是弱者……”
  满座群雄,听到此处,数十道目光,均不由自主地在那“谁是弱者”、“呜呼哀哉”、“英雄其萎”等三幅挽樟之上,流转一遍。
  棺中语音,继续说道:
  “……那少年长处,是精神医道,并博具除以武功以外的各种知识。
  “那少女的长处,是聪慧无比,善思各种妙计,并有走马观碑、过目不忘的特殊记忆能力。
  “他们两人结为眷属,互相合作。
  “那少年知道有本‘无字天书’,是数百年前,无禅禅师及无为真人合著,上载十三种神奇武功,最为武林人物重视,并曾在数十年前,一现江湖。觉得可加利用,遂秘密印就了一百二十八本,本来都是无字白纸的‘无字天书’,装在一辆马车之中,偕同少女遨游天下,并雇人暗把‘无字天书’出世之讯,传告江湖人物。”
  群雄闻言,均不禁面带苦笑,互相对视。
  棺中话音又道:
  “……此计果然绝妙,他们游踪所到之处,江湖人物闻风齐来,少年遂极为慷慨,逢人奉送一本‘无字天书’,并设法使此人演练所精武学,吐露练功秘诀。
  “对方既获‘无字天书’,喜极之下,无不依从,那少女便倚仗她特殊记忆能力,将这些名门、各派的绝学奇招,练功秘诀等等,一齐详细记下。
  “遨游到了三年多前,共计送掉一百二十六本‘无字天书’,烧掉一本‘无字天书’,这少年、少女遂倦游归去,把所耳闻目睹的各种奇绝武学,编成一本真的‘有字天书’……”
  群雄听到此处,那无数炯炯目光,不禁又一齐注向供桌中央,镜框内所镶嵌的那本“有字天书”之上。
  棺中人语又起,缓缓说道:
  “……事到如今,那少年、少女,得意扬眉,欣然色喜!因为一来由于他们这条妙计,业已使举世武林,为了争夺‘无字天书’,而闹得乌烟瘴气,乱作一堆,二来汇合各家精粹,写成一本‘有字天书’,他们打算寻觅传人,破天荒地,由娇柔女子、孱弱文人,来开创一家武林宗派,在十年之后,再与各派群豪一较长短,三来当年屈辱他们的那位武林豪客,也从易容变服的仇家手内,索要了一本毫无用处的‘无字天书’,并据闻为了这本书儿,使他被几名凶神恶煞擒去,苦苦折磨,欲加勒索。
  “故事就到此处,业已说完,其中三位主角的姓名,应该加以公布,所谓少年、少女,便是今日这‘太湖大会’主人葛文钦及石珠娘,肇事起因的武林豪客,是‘栖霞剑客’熊如古。”
  语音一落,棺盖双开,从棺中站起丰神秀逸的男主人葛文钦,清丽无俦的女主人石珠娘,向满座群豪含笑为礼。
  群豪听完,一阵纷乱,“阴山蛇叟”呼延光首先厉声狂笑叫道:
  “葛文钦、石珠娘,你敢把我呼延光骗得好苦,还要命么?”
  石珠娘微笑说道:“呼延光,你不要凶,我早就在葛家堡外,遍洒上好雄黄,及积年烟管油垢,你纵又把那些助纣为虐的蛇群带来,也进不了堡门半步。”
  呼延光闻言,知道对方决非虚语,颇觉这石珠娘的心计,极为周密,但仍厉声笑道:
  “蠢丫头,堡外蛇群,纵难入堡,但我身上还有不少异种灵蛇,你昔日在六盘山中,曾经见识,难道就忘怀了么?”
  说完,便自袖中甩出两条黑白相间,宛如身具无数环节的异种小蛇,向棺木之前,飞窜而去。
  谁知两条毒蛇,刚刚窜到供桌之前,忽自桌下钻出两只似猫非猫,似鼠非鼠怪兽,尖口微张,极其轻易地便把两条看来颇为凶毒的异种小蛇,生生咬死。
  葛文钦指着呼延光,含笑叫道:
  “呼延光,我早知你人狠蛇毒,在听完故事之后,必会逞凶,遂特以重价,派人远去‘身毒’,买来十二只专制各种毒蛇的‘身毒灵猫’,藏在供桌之下,你不妨再放几条蛇儿,给它们当作点心,仅仅两条,似乎不够分配。”
  呼延光认出那似猫非猫,似鼠非鼠的怪兽,果是“身毒”特产的蛇类克星,遂咬牙叫道:
  “我何必放蛇,只消一举掌间,你们便连人带棺,立成齑粉。”
  石珠娘柳眉微扬,晒然笑道:“不知死活的老蠢材,你莫要嘴上狂妄,何妨举掌试试?你还能够提气聚内力么?”
  呼延光闻言大惊,赶紧提气一试,果然发现肺腑之间,有种奇异力量隐伏待动,不仅使自己的内力难聚,真气难提,并在这种奇异力量略一发作之下,必将肠断惨死!
  这时,整个厅堂之上,又从纷乱中归于寂静。
  因为不单是“阴山蛇叟”呼延光如此,所有赴约群雄,除了“大漠金雕”轩辕亮外,均已发现脏腑之间,被一种似毒非毒的药物所制。
  石珠娘一双慧目,明察秋毫,她把两道秋水般的眼神,遍扫群雄,见他们业已从纷乱中静了下来,并多半面色如土,遂扬眉微笑说道:
  “诸位如今大概均已发现身中奇毒,但葛文钦与石珠娘却要请教一下,此毒何来?谁能答复得出,我夫妇便立赠解药,深致歉意。”
  厅堂寂静,无人应声。
  石珠娘俏美目光,再度遍扫,脸上略略现出一种哂薄讥讽意味。
  蓦然有位银鬓老叟,站起身形,抱拳发话说道:
  “石夫人,老朽赴约之先,鼻中预嗅药物,在此处叨扰香茶美点之际,又曾细加辨试,委实不知腹中奇毒何来?石夫人若能明告,也使我死无所憾。”
  “老入家是否是‘银髯龙神’楼伏波?我们约莫是将近四年之前,在黄鹤楼边夜遇,并承楼老人家见告了不少潜水换气的戏波秘诀。”
  “银髯龙神”楼伏波闻言,不禁摇头叹道:
  “石夫人真好记性,说得一丝不错。”
  石珠娘向供桌之上看下一眼,轩眉娇笑说:
  “我若没有这点强记之力,怎能把那‘无字天书’变为‘有字天书’,与‘牺霞剑客’熊如古,硬争这口气呢?”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再扫群雄,朗声说道:
  “如今我要宣布怎样才使诸位不知不觉之下,身中奇毒?”
  群豪闻言,均一面凝神倾耳,一面寻思在这种主人设想周密,自己功力难提的局势之下,怎样才能够全身保命?
  石珠娘缓缓笑道:
  “我方才业已说过,我夫妇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能与诸武林豪雄,一争短长之故,全仗恃各有两项专长,葛文钦的专长是博知广闻,二是精于医道,石珠娘的专长一是过目不忘,二是精于各种谋略,如今能使诸位身中奇毒,便是利用我的谋略及他的医道,互相合作的结果。”
  群豪听得对方是利用谋略及医道两者,使自己身中奇毒,不禁越发面面相觑,愕然不解。
  石珠娘继续笑道:
  “我夫妻既无武力,又想折服群豪,遂只好用毒!但深知诸位或是武林奇侠,或是绿林枭雄,江湖经验无不丰富,任何毒药经过你们用目察色闻香,及用舌辨味以后,也必将立被发觉,无法生效,但我细加思索,却想出各种食物,颇有相克天性,例如柿子与螃蟹,大葱与蜂蜜,鲫鱼与紫荆花等等,遂请我丈夫利用提炼药物方法,从各种相克食中,提炼精华,去其味而存其性,祛其色而延其力,再复分藏于香茶美点之内,你们倘若仅饮香茶或是仅食美点,均无丝毫作用,必须茶点兼用,先后下喉,才会在腹中结合成一种使人无法提气聚力的慢性剧毒。”
  呼延光听到此处,怪叫一声说道:
  “罢、罢、罢!你这婆娘,真有几手。但为何不制成烈性剧毒,使我们立即断肠,却耍制成什么慢性剧毒做甚?”
  葛文钦含笑答道:“一来要你们能够静静听我夫人讲完有关故事;二来我夫妇此举,志在争气,不在伤人,决不愿有半滴人血流在这厅堂之上。如今便由我夫人把奇毒解药分赠各位。”
  群豪听主人肯赠解药,一个个便在死灰似的脸色之中,微现生机笑意。
  呼延光则凶心未泯,暗想只要自己服下解药,真力能提,则一挥手间,还不立可把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制倒,任凭摆布泄愤。
  他念方至此,石珠娘举手一挥,左右素幔全卷,只剩下“呜呼哀哉”及“英雄其萎”等两幅挽幛,尚自悬在空际。原来素幔之后,各陈列五十具棺,左右合计,整整凑足了一百之数,但这百具棺木,略异寻常,只有一般棺木的一半大小。
  群豪心内各起疑云,弄不懂主人既已称不愿流血不愿伤人,却又准备了这多棺木做甚?
  石珠娘敛衽为礼,含笑叫道:“有请轩辕大侠,对石珠娘鼎力赐助。”
  轩辕亮缓步向前,笑声问道:“石夫人有何分派?”
  石珠娘指着济济群豪,朗声笑道:“石珠娘对今夜近百位宾客之中,只知名号,不识正邪,故请轩辕大侠,代为分判,凡赂义行多于恶行者,入右座,恶行多于义者,入左座,由我唱名,由轩辕大侠指派分席,然后不论正邪,各赠解药。”
  群豪中一般凶人,闻言之下,本在担忧,但听了最后“不论正邪,各赠解药”八字,均已透出一口长气。
  轩辕亮抚掌笑道:“今夜这场‘百棺大会’,尚属武林创举,真令人开足眼界。轩辕亮对葛堡主、石夫人贤梁盂等万分钦服,愿听号令。”
  石珠娘微微一笑,首先手指呼延光,轻启朱唇叫道:“阴山蛇叟呼延光。”
  呼延光倒也识相,根本不等“大漠金雕”轩辕亮分判正邪,便自动自发地走向左边落座。
  石珠娘见状微笑,又复手指一名奇瘦老人,叫道:“三掌追魂蔡公延”。
  轩辕亮微伸左手,那位“三掌追魂”蔡公延便默然无语,走向左边,在呼延光的身旁坐下。
  石珠娘继续叫道:“银髯龙神楼伏波。”
  轩辕亮面含微笑,伸出右手。
  葛文钦一旁默计,直等石珠娘把所有宾客名号,全都叫完,除去“大漠金雕”轩辕亮不算,今夜共来九十三人,左边整整六十,右边刚只有三十三位。
  这种举措,不仅使宾客中分清正邪,也等于把石珠娘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能力,又做了一次实地表演。
  石珠娘等满堂宾客各分左右坐好,便自扬眉笑道:
  “如今我要奉赠解药,但……”
  话犹未了,呼延光便冷笑叫道:
  “石珠娘,我知道你不会对我们坐在左边的这群恶煞凶神,毫无条件赠药,且请开门见山,赶快说出,不必再故弄玄虚,装腔作势。”
  石珠娘点头笑道:“呼廷光,难怪你名列‘八大高手’,果然与众不同。你既然猜出我有条件,却不知肯否接受?”
  呼延光毫不考虑地,断然答道:
  “你这条件,定极难堪,但我却决不拒绝,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呼延光只要不死,总有一日会使你夫妇死在万蛇之口。”
  石珠娘秀眉微扬,含笑说道:
  “你既然接受,便用几上纸笔,自书‘阴山蛇叟’四字,扬开身后棺盖,投入棺中,并把棺内一条上书‘赦’字的紫色丝巾取出。”
  呼延光讶然问道:“这是何意?”
  石珠娘含笑答道:“这是要你以半世名头,换取一条性命。”
  呼延光恶狠狠盯了石珠娘几眼,咬牙骂道:“你这婆娘好毒!”
  石珠娘“哼”了一声,淡淡笑道: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犹不毒,最毒妇人心!从古以来,我们妇道人家,就要比你这弄蛇之人,高明一些。”
  呼延光连斗口都斗不过对方,只得挥笔疾书了“阴山蛇叟”四宇,投入棺中,取了一条紫色丝巾,扬眉问道:
  “阴山蛇叟业已入棺,但这条紫色丝巾却又怎能解毒?”
  石珠娘笑道:“你出得葛家堡十五丈后手举这条上书‘赦’字的紫色丝巾,由左至右接连挥动三次,自然有人把解毒药物给你。”
  呼延光冷哼一声,便自站起身形,离座走去。
  石殊娘叫道:“站住!”
  呼延光居然对她心慑,不敢不听地,愕然止步。
  石殊娘微笑说道:“那解药服食之后,要经过一对周时,才会发挥灵验,故而你不要以为无效,更不要妄起凶心,须知我夫妇谋定而动,计出万全,任何人若俟毒力解除,回头逞凶,则葛家堡门的一丈以外,便是他流血伏尸之地。”
  呼延光静静听完,纵声狂笑说道:
  “石珠娘,你尽管放心,呼延光下次来时,决不会这等莽撞,我也要谋定而动,非把你葛家堡内所有之人,全弄得求生不得,死不能,方泄我心头之恨!”
  话完,方一转身,石珠娘再度叫道:“站住!”
  呼延光厉吼一声,咬牙叫道:“你怎的这样啰嗦?还有什么话说?”
  石珠娘指着那具内贮“阴山蛇叟”名单的棺木,向呼延光含笑说道:
  “呼延光,你‘阴山蛇叟’之名,业已当众入棺,你难道不想把棺中这张亲笔所书的名单,弄回去么?”
  呼延光冷笑答道:“怎么不想?这张名单在你们手中一日,‘阴山蛇叟’便一日除名,我到了适当时机,自会再来。”
  石珠娘截断呼延光的话头,向他摇手说道;
  “你不必来,我会派人找你。”
  呼延光莫名其妙地,皱眉问道:“你派何人找我?何时找我?”
  石珠娘目光如水,一扫群雄,带着满面高微笑容,缓缓说道:
  “我夫妻业已寻着一男一女两名资质绝佳的八岁幼童,准备以十年光阴,悉心培植,等他们长到十八岁时,便令其行侠江湖,让四海八荒的武林高明,看看葛文钦与石珠娘一双文人弱女所教出来的弟子,能不能与湖海豪雄一争长短?”
  说到此处,指着左边那排棺木,又自扬眉笑道:
  “这一男一女游侠江湖之际,身边会各佩带一具紫色小棺,棺中贮有三十张武林人物名单。换句话说,我把诸位今夜亲笔所书名单,分交我两个徒儿,命他们艺成以后,一一奉访。但十年岁月,变幻定多,倘若其中有人已故,我徒儿定在墓前焚化名单,以为祭礼。倘若其中有人业已孽海回头,改邪归正,我徒儿定将名单奉还,井敬赠我丈夫所炼珍贵灵丹,作为庆贺。但倘若其中有人恶行不改,故我依然,则只有用武力向我徒儿夺取名单,并极可能就是他恶贯满盈,遭受报应之日。”
  呼延光听完话后,厉声狞笑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呼延光除了转世投胎以外,今生今世,决不会有好人之称,此去我或许也埋首十年,等那身佩紫色小棺的一男一女,出现江湖之际,再领教领教你们究竟能培植出什么样的优秀徒弟?”
  呼延光垂头丧气一走,其余五十九名凶人,自然更无一敢于抗命,全都亲笔书写外号,投在棺中,取了紫色丝巾,纷纷散去。
  石珠娘只把其中一名年才三十不到,但目光却阴锐如狼的黄衣少年叫住,含笑问道:
  “吴心剑,你外号‘黄狼秀士’,是不是‘析城五狼’之一?”
  吴心剑不敢推赖,只好点头示意。
  石珠娘向他深深看了几眼,又复问道;
  “据我听闻,‘栖霞剑客’熊如古便为了那本‘无字天书’,被你们五狼兄妹设计擒住,幽禁在‘析城狼窟’之中,受尽辛酸折磨。”
  吴心剑摸不透石珠娘问话用意,只好嗫嚅答道:
  “石夫人说……说得不错,但那‘无字天书’,既……既是白纸,我回转‘析城狼窟’以后,自然会把熊如古放掉。”
  石珠娘点头笑道:“你不仅应该把熊如古放掉,并不妨替我带给他几句话儿。”
  吴心剑抱拳问道:“石夫人有何传语?”
  石珠娘扬眉笑道:
  “你把‘无字天书’一事起因,及今夜这‘百棺大会’结果,详详细细地告诉他那‘栖霞剑侠’熊如古,叫他此后千万莫再倚仗武功,轻视弱女、文人。昔日在栖霞山中,被他恃强凌辱的文人葛文钦及弱女石珠娘,不但已使他吃足苦头,并也把整个武林闹得天翻地覆。”
  吴心剑连连应诺,走出厅堂,“大漠金雕”轩辕亮见群豪之中的邪恶人物,业已走光,遂向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含笑道:
  “葛老弟、石夫人,群邪已去,大功告成,贤伉俪如今可以把解毒药物……”
  葛文钦不等轩辕亮话完,便向右座群侠,长揖为札地,赔笑说道:
  “小弟早已命人将解药溶入杯中,并在含青台上,摆设了四席酒肴,恭为把盏,一来向诸位赔罪,二来共赏中秋夜月,还望诸位大侠高人,莫加怪责,并赏给葛文钦、石珠娘一些薄面才好。”
  轩辕亮自然含笑点头,其余群侠则一来因觉葛文钦、石珠娘夫妇,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文人,竟能叱咤群雄,使三山五岳四海八荒间的那些恶煞凶神,受到莫大羞辱,心中均颇敬佩,愿意就此结交;二来尚须祛除脏腑间的奇异毒力,遂也无不应命。
  含青台是就着一块面湖背山的天然石坪所建,地势广阔,景色壮丽,确实是个开筵宴客的绝好所在。
  四席盛筵开际,恰好月朗中天,丹桂飘香,银蟾幻影,又为这些侠士奇人,增添了不少壮怀逸志。
  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在一席席间,向群侠敬酒赔罪以后,双双回到主座,葛文钦便自长叹一声,向坐在身边的“大漠金雕”轩辕亮摇头说道:
  “轩辕大侠,我夫妇这桩意气之举,自栖霞受辱起,至‘百棺大会’终,大致上尚称圆满。”
  轩辕亮不等葛文钦话完,便自翻着他那双金光射的巨大雕眼,浓眉一挑,纵声狂笑说道:
  “岂止圆满,贤夫妇今夜大展奇谋,使六十名江洋巨盗,自动投名入棺,暂将隐迹,并系造福武林,是桩为善无形的莫大功德呢!”
  葛文钦苦笑说道:“多谢轩辕大侠夸奖,但葛文钦夫妇心中,却总有一桩久久的不释于怀之事。”
  轩辕亮含笑问道:“这是桩什么事儿?葛老弟无妨说将出来,给我们大家听听。”
  葛文钦饮了一口酒儿,缓缓说道;
  “我夫妇自从在六盘山中,听到‘南荒鸠婆’,端木玖说出‘武林八大高手’之内,尚有分类以后,便对那位被称为‘君子中的君子’的‘胧右神驼’皇甫正,极为钦佩。但偏偏曾在咸阳桥上,送过他一本白纸所订的‘无字天书’,遂心中旦夕,不知是否会因此使皇甫大侠遭受什么意外灾害?”
  轩辕亮“哦”了一声,哈哈大笑说道:
  “葛老弟尽管放心,皇甫老驼儿的那身功力,比较轩辕亮只高不弱,当世武林以内,能够害他之人,倒还不易找呢?”
  “银髯龙神”楼伏波也坐在这一席上,闻言之下,接口笑道:
  “轩辕兄说得虽是,但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两三年,确未见皇甫神驼在江湖中有所走动,或许真出了什么事儿?也说不定。”
  石珠娘秀眉深蹙,苦笑说道:
  “楼大侠这‘说不定’三字,似乎应该改成‘说得定’才对,我认为皇甫神驼,定已遭逢不测。”
  楼伏波知道石珠蛆天生绝慧,智力过人,遂向她含笑问道:“石夫人莫非获悉了什么传闻?才判断得这等肯定。”
  石珠娘幽幽一叹,摇头答道:
  “我不曾获悉什么噩耗传闻,却深知像皇甫神驼那等正人侠士,决不轻于然诺,今夜他既失约未来,岂非可能业已发生了什么不幸之事么?”
  轩辕亮被石珠娘一言提醒,皱眉说道:
  “石夫人毕竟高明,皇甫老驼儿,生平言出必践,向不失约,今夜既未来此共赏中秋,着实有点不太妙呢!”
  楼伏波见葛文钦为了“陇右神驼”皇甫正的祸福安危,面罩沉忧,遂设法岔开话头,含笑说道:
  “自古吉人均有天相,葛老弟不必替皇甫神驼过分担忧,倒是你方才所说八大高手另有分类一事,楼伏波未有所闻,颇想请教请教。”
  石珠娘见状,看了轩辕亮一眼。
  轩辕亮懂得她向自己注目之意,哈哈大笑说道:
  “石夫人不要有所顾忌,尽管直言,好在我虽名列四魔之中,总还不算是‘恶魔’而已。”
  石珠娘听轩辕亮毫不在意,遂秋波微闪,一扫群侠,音若银铃,朗声笑道:
  “据端木玖所说,有些好事之徒,把‘八大高手’,另作分类,‘陇右神驼’皇甫正是君子中的君子,‘竹剑先生’西门远是君子中的善士,‘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是君子中的泼皮,‘关东狂客’宇文苍是君子中的疯子。”
  群侠听到此处,个个点头,楼伏波更是连饮了三杯酒儿,含笑说道:
  “这四大高手的分类,委实分得既极公平,又极有趣。譬如形容那‘银猬鬼见愁,大头蛆王’东郭斌的‘君子中的泼皮’一语,真是妙到亳巅,传神阿堵。但不知还有四位,又是怎样分类?”
  石珠娘目光微注轩辕亮,含笑继续说道:
  “以下就不公平了,竟把轩辕大侠称为魔中君子。”
  轩辕亮哈哈大笑说道:
  “石夫人不必为我辩护,魔中君子是有道之魔,我对这四个字儿,不仅极为满意,并有些受宠若惊了。”
  石珠娘含笑举杯,与轩辕亮干了一杯酒儿,又复往下说道:
  “南荒鸠婆端木玖是魔中之魔,勾漏独夫欧阳彝是魔中隐士,‘阴山蛇叟’呼延光是魔中小人。”
  楼伏波静静听完,点头笑道:
  “这种分类,确有见地,除了轩辕兄略嫌委屈,及‘勾漏独夫’欧阳彝不配称为魔中隐士以外,其余六位,都可说是不易之评的了。”
  葛文钦含笑问道:“欧阳彝为何不配称魔中隐士?”
  楼伏波冷笑说道,
  “他近来久蛰思动,又在无意中获得五柄奇绝苗刀,遂招徒结党,创立‘五刀派’,欲与举世豪雄角逐长短,哪里还有丝毫隐士行径?”
  轩辕亮愕然说道:
  “这桩‘勾漏独夫’欧阳彝组织‘五刀派’之讯,尚未传到大漠,故而我对此毫无所知,如今要向楼兄请教一下,欧阳彝所无意获得的是五柄什么样的奇绝苗刀?”
  楼伏谊叹息一声道:
  “可能是武林间重劫将临,欧阳彝一身功力,已极惊人,再得了这五柄毒刀,便自如虎添翼般,更厉害了。”
  轩辕亮皱眉说道:
  “楼兄先勿感叹,请把那五柄毒刀的名称及厉害之处说出,我们才好预筹抵制策略,不令欧阳彝所组‘五刀派’为祸太烈。”
  楼伏波点头说道:
  “要说,我便就我所知,说得详细一点,据闻苗疆中有位武林怪人,因练功走火,全身半僵,无法行动,闲中无事,遂役使苗人采集百种奇毒及极上等的‘孩儿铁’,熔铸成五柄锋利无比,也奇毒无比的罕世苗刀,结果竟被‘勾漏独夫’欧阳彝鬼使神差地弄到手内。
  葛文钦含笑问道:“这五柄奇毒苗刀,是否形状特殊,容易辨识?”
  搂伏波点头答道:“刀身宽才二指,长达四尺,刚柔随心,斩金洞石,威力确极可怖。”
  同席所坐的一位“五台修士”单元清听到此处,向楼伏波扬眉问道:
  “楼兄,这柄五刀儿的形状,是否完全相同?”
  楼伏波饮了一口酒儿答道,
  “形状完全相同,但却光色各异,欧阳彝遂就各刀光色,及各刀毒力,定名为‘赤芒化血刀’、‘青芒冷魂刀’、‘碧芒销骨刀’、‘乌芒绝音刀’及‘金芒万毒刀’等。”
  单元清讶然问道:
  “从所谓‘赤芒化血、青芒冷魂,碧芒销骨,乌芒绝音’等名之下,一听便知刀锋所蕴毒力!但那柄‘金芒万毒刀’,却似与众不同,有点特别!”
  楼伏波微叹说道:
  “这柄毒刀,铸造得委实巧夺天工,刀光芒彩如金,并在四尺刀身之上,分淬‘化血、冷魂、绝音、销骨’等四种毒力,可随持刀人心念,任意惨杀对方!故而‘勾漏独夫’欧阳彝,把它视为‘五刀之母’,心爱无比地随身自佩。”
  轩辕亮听得眉头微皱说道:
  “照楼兄这等说法,将来倘欲大破‘五刀派’时,必须先设法觅取足能克制这五柄毒刀的神兵宝物。”
  石珠娘微笑说道:
  “克制毒刀之物,最好是前古神剑,今夜不妨许个心愿,大家尽力搜寻,务期在十年以内,能寻得五柄剑儿,共灭‘五刀邪派’。”
  单元清苦笑几声说道:
  “石夫人高论虽正,但前古神剑,世所罕睹,欲得其一,已难于登天,却如何能寻得五柄之数?”
  石珠娘秀眉微扬,娇笑说道:
  “单大侠莫要悲观,现成可用的剑儿,已有两柄。”
  轩辕亮大喜问道:“这两柄剑儿何名?现在何处?”
  石珠娘指着葛文钦,含笑答道:“一柄就在葛家堡中,是我丈夫祖传至宝,名为‘胜邪’。”
  楼伏波听至此处,接口笑道:
  “这柄剑儿合用,‘胜邪剑’是欧冶子所铸的春秋神物。”
  石珠娘继续笑道:
  “第二柄剑儿是‘栖霞剑客’熊如古的‘灵龙剑’,如今大概落在‘析城五狼’手中,等我两个徒儿艺成问世之时,便可前去借用。”
  单元清皱眉说道:“还有三柄剑儿,又是怎样找呢?”
  石珠娘尚未答言,葛文钦却含笑说道:
  “小弟略通望气之术,三四年前,遨游各地,曾见安徽巢湖,及陕西骊山两处,于月夜中隐有剑气腾空,诸位大快倘若路过该地,不妨一为探寻,或有机缘巧遇。”
  谈笑至此,石珠娘低声嘱咐侍女,引来一男一女两个极为俊秀的八九岁幼童,拜见群侠。
  轩辕亮雕目凝光,细一打量,看出这一男一女骨秀神情,确属罕世美质,遂一手一个,把他们揽在怀中,含笑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男孩比较腼腆,俊脸微红,尚未答话,那女孩却颇为大方地应声答道:
  “我叫石玲,他是我弟弟葛啸群,轩辕伯伯,你的两只眼睛,为什么这样黄巴巴的,好怕人呢!”
  轩辕亮不知怎地,竟觉得对这石玲及葛啸群二人极为投缘,心中一动,遂向葛文钦、石珠娘夫妇含笑说道:
  “葛老弟、石夫人,轩辕亮有桩不情之请、未知贤伉俪可否见允?”
  葛文钦微笑说道:“轩辕大侠有事尽管请讲,愚夫妇只要力所能及,便无不应命。”
  轩辕亮又对石玲及葛啸群看了两眼,指着“含青台”外极目苍茫的无边烟水,哈哈大笑说道:
  “大漠之间的千里黄沙,哪里比得上这烟波浩渺,水秀山清的太湖景色!何况葛老弟及石夫人的秘制佳酿,又如此醇香隽美,竟使我这轩辕老雕,起了‘此间乐,不思漠’之感,想觍颜请命,在贤伉俪葛家堡中借住十年。”
  葛文钦何等聪明,一听此言,便知道轩辕亮是恐怕石珠娘空自在那本“有字天书”之上,记录下了无数武功秘诀,而传授不得其法,使石玲、葛啸群造就不深,难有大成,才想留此十年,亲为指点。
  这种情意,本极可感,但自己立愿要以文人、弱女之力,培植出一双技艺盖代的儿女英雄,倘若有外人参与此事,岂不与初衷略背?
  他虽颇为聪明,猜透了轩辕亮的心意,但石珠娘却又更为聪明,猜透了他的心意,忽然带着满腔情笑,凑在葛文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葛文钦正感为难之际,被石珠娘这一指点,立告茅塞顿开,心想自己这位夫人,除了不会武功之外,简直无所不能,真是才华绝代的巾帼翘楚!
  他一面惭佩,一面向轩辕亮长揖笑道:
  “小弟在六盘山初见轩辕大侠之际,便对你的胜慨豪情,万分钦敬,才为你烧掉一百二十八本‘无字天书’,未曾送人的仅有一本。如今若能朝夕把臂,快聚十年,自是求之不得之事,但葛文钦也有一桩不情请求,务恳轩辕大侠,能够允诺才好。”
  轩辕亮扬眉大笑说道:
  “葛老弟,你只要允许我住在这人间仙镜的葛家堡中,并管我酒喝,则无论有何差遣,轩辕亮均愿驰驱效命。”
  葛文钦闻言,遂向石玲及葛啸群含笑说道;“玲儿与群儿,赶快拜见你们的轩辕义父。”
  石玲与葛啸群果然乖顺异常地,口称“义父”,向轩辕亮双双拜倒。
  轩辕亮自幼便遭孤露,半生浪迹黄沙,何曾享受过这种天伦温情?不禁赶紧揽起石玲与葛啸群来,一手揽着一个,乐得哈哈大笑。
  其余三十三位山海奇侠,自然也是一片贺喜之声。
  轩辕亮雕目双翻,金芒四射,向群侠抱拳狂笑说道:
  “诸位仁兄,我轩辕老雕孤独半生,如今忽然有了这等根骨的一双义儿义女,委实说得上是天大喜事,你们身为伯叔,怎好意思口头称贺,总得给侄儿女们一点见面礼吧?”
  群侠听他这样说法,无不含笑点头,纷纷摸取身边所带的珍贵之物。
  石珠娘见状,不禁柳眉微扬,向葛文钦耳边低声笑道:
  “文哥,你看见没有?轩辕大侠的这种硬讨见面礼的举措,便是‘魔中君子’行径。倘若换了那位‘君子中的君子’,‘陇右神驼’皇甫正,便不会这样。”
  石珠娘语犹未了,便又听得轩辕亮向群侠狂笑叫道:
  “你们不必大破悭囊,石玲与葛啸群是主人贤伉俪的高徒,也是我‘大漠金雕’轩辕亮的义子义女,他们决不会接受什么金银珠宝等世俗礼物。”
  这几句话儿,听得众群侠无不愕然?
  轩辕亮目注葛文钦,微笑说道:
  “葛老弟,请你命人取三十三份笔砚纸张备用。”
  葛文钦点头传命,那位“银髯龙神”楼伏波却怪叫一声,向轩辕亮皱眉说道:
  “轩辕老雕,你这索取笔砚纸张之举,弄的是什么鬼儿?难道又要我们……”
  轩辕亮摇手笑道:“楼兄放心,这不是适才‘百棺大会’的故技重施,只是我轩辕老雕,要替找义儿义女,向你们讨取一些惠而不实的秀才人情而已!”
  说话之间,侍女等已把笔砚纸张取来,安放在群侠面前。
  轩辕亮目光电扫群侠,抱拳含笑说道:
  “诸位的看家绝艺,早在三年以前,便被石夫人设法套出,记载于那本‘有字天书’之上,至于各种奇珍至宝,则更复未便叨光,如今只请诸位,每人对我的义儿义女,略书数语以赠。”
  楼伏波苦笑说道:“轩辕老雕,你不妨说得明白一点,究竟要我们写些什么话儿?”
  轩辕亮怪笑说道:
  “随便!随便!只要是有关游侠江湖的各种知识,或是诸位半生经历中的有益秘闻,对我都是渴求之物。这种见识知闻,给我义儿义女的价值之重,远高于万两黄金,百斛珠玉。”
  楼伏波静静听完,先是失声一叹,然后抚掌大笑说道:
  “今夜这中秋大会,除了,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贤主、嘉宾”,以外还要加上‘奇闻、怪举’,简直成了‘六美具、二难并’,石玲姑娘与葛啸群老弟,根骨既高,福缘又厚,不仅有主人贤伉俪那等罕世良师,并又有了你这样一位怪绝义父,十年时日,旦夕熏陶,哪得不把他们培植成一双智慧如海、文通武达的玉女金童?他年一出江湖,管保为莽莽武林大放异彩!”
  话完,便即振笔疾书,向群侠含笑称谢说道:
  “常言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有了诸位这些高明指教,足可使我义子义女,在他年游侠四海之时,仗以度过不少灾厄凶险,应付一班江湖鬼蜮!”
  群侠自从饮酒以后,脏腑间奇毒早祛,如今见诸事已毕,不必再留,遂纷纷起立告别。
  葛文钦、石珠娘,偕同“大漠金雕”轩辕亮,送客出堡,并向群侠再三叮咛,莫要忘记自己所说的巢湖宝光及骊山剑气。万一路过该地,不妨加以探察,一试机缘,倘有所获,则对将来共灭“勾漏独夫”欧阳彝所刨“五刀邪派”之举,大有助益。
  群侠纷纷离去,风流云散以后,轩辕亮看出石珠娘秀眉双蹙,似有所思,遂向她含笑问道:
  “石夫人,你在想些什么?”
  石珠娘道:“我在想昔年六盘所见的那位魔中之魔。”
  轩辕亮“哦”了一声,微笑说道:
  “是‘南荒鸠婆’端木玖?这老婆子不太好惹,石夫人想她做甚?”
  石珠娘皱眉说道:
  “端木玖虽然厉害难惹,但举措方面,毕竟要比那位被称为魔中小人的‘阴山蛇叟’呼延光来得光明正大一些。她昔年也与我夫妇订约,今夜怎会食言,未来参与这‘百棺大会’?”
  轩辕亮点头说道:“石夫人疑得有理,端木玖威震南荒,向来自重身份,不轻然诺,今夜可能是有什么要事羁身?否则决不会不来践约。”
  石珠娘目注轩辕亮,扬眉问道:
  “昔年那本‘无字天书’,是交由‘南荒鸠婆’端木玖与‘阴山蛇叟’呼延光合参,呼延光会不会起了毒心,暗下黑手,业已把端木玖害死了呢?”
  轩辕亮摇头笑道:“呼延光心肠纵毒,手段再狠,但要想害死端木玖,却仍非易事。也许端木玖是被他设计囚禁,行动不便,才无法赶来践约而已!”
  说到此处,长叹一声,目注当空皓月,缓缓笑道:
  “云龙风虎江湖谜,揭谜须凭二代人,我们不必再谈论这些闲是闲非,且集竭三入智慧,专心培植玲儿群儿,等他们仗剑八荒之际,再去揭开今难知的无数谜底吧!”
  葛文钦、石珠娘双双含笑点头,从此开始,三人便各尽所能,在这葛家堡中,对石玲、葛啸群督武督文,悉心培植。
  时光如电逝,流水十年间。
  时移、地异,作者笔尖所指,不是在太湖葛家堡了,是在山西与河南两省接壤之处的析城山中。
  析城山本极高峻,但除了高峻以外,却另有其他原因,更使一般旅客行人视为畏途,相互裹足。
  这其他原因,就是析城山中有座“析城狼窟”,狼窟中住有五只凶狠毒狼。
  这五只毒狼,不是山林恶兽,而是绿林凶人,他们叫“白狼真人”崔气妄、“紫狼眇叟”吕东岩、“青狼屠户”温武、“黄狼秀士”吴心剑、及“红狼妖女”莫如娇。
  他们兄妹五人,称霸晋南豫北,业已十六七年,恶孽如山,不可胜数!
  秋高气爽,山静云开,有位十七八岁的青衫少年,进入析城山走向人不敢靠近的“析城狼窟”。
  这位少年,鼻如悬胆,目若朗星,两道浓黑而不太粗的极美剑眉,斜飞入鬓,长身玉立,狼臂蜂腰,端的是好一位美男子,俊丈夫,并在俊美之中,流露出逸世不群的英雄气概!
  他缓步徐行,沿途眺览,在走到距离“析墟狼窟”约莫还相隔一座小山头时,身后传来了骏马飞驰的銮铃脆响。
  青衫少年侧立道旁,回头一看,只见从山路转折之处,卷出了一团红云。
  转眼间,这团红云便自卷到面前,是一匹血红骏马,马上坐着一位三十四五岁的红衣中年美妇。
  这红衣美妇,本已疾驰而过,但偶然回头,对青衫少年瞥了一眼,忽又勒转马头,停在丈许以外。
  青衫少年未加理会,依然缓步前行,那位红衣美妇却声迸银铃地含笑叫道:
  “小兄弟站住,我有话问你。”
  青衫少年闻言,讶然问道:“你怎么这样叫我?谁是你的兄弟?”
  红衣美妇格格娇笑说道:
  “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不叫你小兄弟,却叫什么?看你最少要比我小上十三四岁,难道竟要我叫你小哥哥,小……”
  青衫少年不等她话完,便自摇手说道:
  “我既不愿做人兄弟,也不愿做人哥哥,我叫葛啸群,你有名字没有?”
  红衣美妇笑道:“人哪会没有名字?我叫莫如娇。”
  葛啸群“哦”了一声,俊目之中,精芒电闪地向莫如娇看了两眼,扬眉含笑说道:
  “原来你就是‘析城五狼’中的‘红狼妖女’。”
  莫如娇皱眉笑道:“红狼妖女之名,有多难听,这析城山的周围数百里间,都叫我‘红狼公主’。”
  葛啸群点头笑道:“好!好!入乡随俗,理之常情,我也叫你为‘红狼公主’便了。”
  莫如娇飘身下马,一面手拉丝缰,与葛啸群缓步前行,一面微笑问道:
  “葛朋友是偶过游山?还是特来有事?”
  葛啸群杨眉笑道:“我是特到‘析城狼窟’,拜访莫公主等兄妹五位。”
  莫如娇目光微飘,欣然说道:
  “妙极!妙极!‘析城狼窟’之内,近年极少外宾,我陪你缓步而行,且命我这红儿先去通知我四位盟兄,准备盛宴,款待嘉客。”
  说完,把手内丝缰系在鞍上,并从怀中取出一条红色丝巾。
  那匹血红骏马,仿佛已通灵性,竟自动自发地从莫如娇手内,衔去红色丝巾,立即骄嘶一声,四蹄如飞地绝尘而去。
  葛啸群看得失声赞道:
  “好马,好马!这是百年难见的罕世龙驹。”
  莫如娇扬眉笑道:
  “葛朋友,既然爱马,可认得出我这红儿来历?”
  葛啸群目注那点即将消失的飞驰红影,微一沉吟答道:
  “这匹马里儿,着实有点怪异,毛色在血红之中,微带胭脂光泽,既不像大宛‘汗血’名驹,又不像罕世难见的‘赤兔追风千里骥’……”
  话犹未了,莫如娇便满面佩服地点头叹道:
  “葛朋友真是博古通今的世之伯乐,你猜得完全对了。”
  葛啸群听得极为高兴地含笑问道;
  “照莫公主如此说来,这匹马儿,是由‘汗血马名驹’,与‘赤兔追风千里骥’,合配而生的了?”
  莫如娇微笑答道:
  “一点不错,这匹马儿是我一位极要好的手帕之交,苗疆毒龙峒‘毒龙公主’姬玉花送给我的。它母亲是‘汗血名驹’,父亲是‘赤兔追风干里骥’,一产双雏,可惜的是产后年余,它父母便双双死去。”
  葛啸群心中一动,顺口问道:
  “还有一匹小龙驹?是否还在苗疆毒龙峒内?”
  莫如娇看他一眼,嫣然笑道:“还有一匹小龙驹,是‘毒龙公主’姬玉花的坐骑,葛朋友问它做甚,是否有心爱之意?”
  葛啸群剑眉双挑,纵声狂笑答道:
  ”好驹好酒,宝剑美人,自然是英雄爱物。但君子不夺人所好,葛啸群虽有爱马之心,却决无夺驹之念。”
  莫如娇对他这份豪情逸气,颇为心折,妙目流波地斜睨在葛啸群的英俊脸庞之上,媚笑说道:
  “葛朋友豪快坦白,真是磊落英雄,我莫如娇出自内心,愿意对你作一项承诺。”
  葛啸群讶然不解地,目注莫如娇问道:
  “莫公主,你要对我作什么承诺?”
  莫如娇慨然说道:“我答应把我心爱的红儿送你。”
  葛啸群大感意外地,连摇双手说道:
  “不行!不行!我方才业已言明,君子不夺人所好。”
  莫如娇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嫣然笑道:
  “你不要急,我又不是立即送你,是要在一个适当时机送你,决不使你夺人所好就是。”
  葛啸群失笑说道:“哪里有这种适当时机?”
  莫如娇笑道:“怎么没有?我决心等我死后,把马送你。”
  葛啸群闻言,不禁纵声狂笑说道:
  “莫公主,你原来是拿我开心,马寿何如人寿长……”
  莫如娇黯然一叹,接口说道:
  “你不要笑,我说的是毫无虚假的由衷之言,马寿虽然不如人寿长久,但像我们这等整日在剑底逃魂,刀下打滚的江湖人物,却多半难尽天年,常言说得好:‘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莫如娇只要一旦遭了劫数,那匹小龙驹,便是我对你遗赠之物。”
  这一番话儿,听得葛啸群默然无语,过了片刻之后,方以两道满含感激的目光,凝视着莫如娇问道:
  “莫公主,我们萍水初聚,敌友未知,你为何对我如此好法?”
  莫如娇摇头叹道:
  “我也说不上来,讲句坦白话儿,莫如娇出身绿林,不仅恶孽甚多,并还生性淫荡,阅人无数。但今日见你以后,却极为投缘,并毫无情欲之念,仿佛你就是我那自幼失散,如今不知飘流何处的小兄弟一般。”
  葛啸群剑眉忽挑,朗笑说道:
  “莫公主,若论你的年龄,确实可以做我姊姊,你若能痛改前非,以后便叫我小兄弟吧!”
  莫如娇惊道:“痛改前非?”
  四字才出,两匹骏马,迎面驰来,马上壮汉翻身下马,向莫如娇抱拳肃立,发话说道:
  “启禀公主,崔大当家的在五狼厅设宴款待嘉宾,请公主导客入寨,四位当家的全在厅前迎接。”
  莫如娇点头挥手,一面引导葛啸群转过山角,进入“析城狼窟”大寨,走向五狼厅,一面向他皱眉问道:
  “小兄弟,你是哪派人物?年岁轻轻地,竟敢独闯‘析城狼窟’,胆量确实可佩,但不知是与我们五兄妹中的何人结过粱子?”
  葛啸群摇头笑道:“没有什么粱子,我与你们‘析城五狼’,究竟为仇为友?此时尚难定论。”
  莫如娇苦笑说道:“倘若没有什么重恨深仇,我希望彼此能够和谐相处才好,否则把我夹在新交旧友之间,就左右为难的了。”
  说话之间,眼前已是一片宽广庭院及一座高大厅房,并有一道三俗,正在厅前迎客。
  这“析城五狼”,因服色有异,使人一目了然,葛啸群一眼便知穿白袍的道人,是“白狼真人”崔气妄,穿紫衣的眇目老叟,是“紫狼眇叟”吕东岩,穿青色劲装的虬髯壮汉,是“青狼屠户”温武,穿黄衫的中年书生,是“黄狼秀士”吴心剑。
  “析城五狼”一齐揖客入厅,在这座极为宽敞的五狼厅中,果然业已安排好了一席盛宴。
  六人入座以后,身为群狼之首的“白狼真人”崔气妄,便打量了葛啸群两眼,向莫如娇含笑问道:
  “莫五妹,这位老弟气宇不凡,但不知怎样称呼?是哪派人物?与你……”
  语犹未了,葛啸群便俊目双张,目光电扫“析城五狼”,抱拳含笑说道:
  “在下葛啸群,此来是专程拜会吴当家的,准备还他一件东西,并向崔道长等求借一物。”
  “黄狼秀士”吴心剑一来因在太湖葛家堡中,未曾听说过葛啸群之名,二来事隔十年,业已淡忘,遂听得微蹙双眉,讶然问道:
  “葛老弟,你与我素昧平生,却有什么东西还我?”
  葛啸群微然一笑,也不答言,只是伸手入怀,取出一具长约三寸,高约两寸,宽约一寸的紫色小棺,放在桌上。
  紫色小棺入目,十年前那场“百棺大会”的惊魂旧事,自然立现心头。
  吴心剑“哎呀”一声,离座起立,指着葛啸群,变色颤声问道:
  “你……你……你是来自太湖葛家堡中?”
  其余“析城四狼”,自也听说过那场轰动武林的“百棺大会”,七道目光,遂均充满好奇神色,向这位由葛文钦、石珠娘所苦心培植,艺成出道的少年侠士看去。
  葛啸群目注吴心剑,摇手笑道:
  “吴当家的,今日是我独闯‘析城狼窟’,又不是你到我太湖葛家堡中,你何必如此紧张?且请坐下,葛啸群有话请教。”
  吴心剑见对方如此沉着,倒窘得脸上微红,遂一面赧然归座,一面向葛啸群冷笑问道:
  “你有什么话说?”
  葛啸群取起紫色小棺,推开棺盖,从棺内拈出一卷纸儿,选了其中一张,持向吴心剑,插眉笑道:
  “吴当家的,这纸上‘黄狼秀士’四字,是不是你亲手所书”
  吴心剑无法抵赖,只好点头承认。
  葛啸群仍把纸条收入棺中,又复含笑问道:
  “吴当家的,你十年前当着举世群雄,亲书‘黄狼秀士’四字,投入棺中,理应就此潜踪匿迹。但葛啸群到了晋南豫北地带,却听得‘五狼兄妹’,依然威震析城,其中并不曾缺少一位,吴当家的对于这件事儿,怎样解释?”
  吴心剑期期艾艾,无法答话,“白狼真人”崔气妄却代他解围地哈哈大笑说道:
  “葛老弟有所不知,我吴四弟自太湖归来以后,确想就此埋名,是我因‘析城五狼’不宜残缺,才对他硬加制止。老弟今日既来践约,我们决不会食言背信,且等用罢酒饭,无妨一较神功,只要老弟真能以绝艺奇能,折服我兄妹五人,‘析城五狠’便永在江湖除号。”
  葛啸群听他这样说法,便自扬眉笑道:
  “崔道长这样说法,倒也干脆,在下便向贤盟兄妹,一一领教便是了。”
  崔气妄目光微注葛啸群,又自问道:
  “葛老弟,你方才说是还要向我们外借一物!”
  葛啸群闻言,向“黄狼秀士”吴心剑问道:
  “吴当家的,‘栖霞剑客’熊如古如今还在不在这‘析城狼窟’以内?”
  吴心剑摇头答道:
  “十年前太湖归来以后,我便把熊如古放走,不知他踪迹何在?”
  葛啸群“哦”了一声,继续问道;
  “他那柄‘灵龙剑’?”
  葛啸群问起熊如古的灵龙剑,崔气妄指着肩头剑柄,微笑答道:
  “贫道肩头之物,就是葛老弟所说的‘灵龙剑’,但不知你问起此剑做甚?”
  葛啸群含笑说道:“崔道长能否把这柄‘灵龙剑’,借我三年,到期必然奉还。”
  崔气妄纵声狂笑说道:“这柄‘灵龙剑’,本是熊如古之物,被我下手夺来,故而葛老弟不必谈到‘借用’二字,更不必有奉还之举,你尽管施展神功,从我手中夺去就是。”
  葛啸群皱眉说道:“这个‘夺’字,有多难听?还是请崔道长慷慨借用为妥。”
  崔气妄眉梢一轩,含笑说道:
  “葛老弟,你既不愿沾上这个夺字,我们就改成赌吧!”
  葛啸群饮了半杯酒儿,朗声问道:“怎样赌法?”
  崔气妄指着桌上那具紫色小棺说道:
  “我想用这柄‘灵龙剑’,与葛老弟适才所取出来的那张上书‘黄狼秀士’白纸,互为赌注。”
  葛啸群点头笑道:
  “我同意这种赌法,但不知道怎样决定胜负!”
  崔气妄目闪精芒笑道:
  “贫道想向葛者弟领教领教得自明师的神功绝艺,我们以
  三阵定输赢,谁能获胜两阵?谁就赢得对方的作为赌注之物。”
  葛啸群俊目之中神光电射,一扫“析城五狼”,傲然微笑问道:
  “在下冒昧动问一声,‘析城五狼’中,是否以‘白狼’功力称最?”
  崔气妄摇头笑道:“我兄妹五人,各有专长,功力无甚上下。”
  葛啸群轩眉说道:“既然如此,我要求独斗五狼,若获全胜,方请道长将那‘灵龙剑’见借三年,倘有一阵不胜,便把那张‘黄狼秀士’名单,奉还原主。”
  他这份豪情傲骨,真把“析城五狼”听得暗翘拇指。
  谁知就在此时,忽然有名壮汉,手持一张大红名帖,走进“五狼厅”,向“白狼真人”崔气妄恭身禀道:
  “启禀大当家的,有人在寨门投帖。”
  崔气妄尚未接过拜帖,莫如娇便即失声叫道:
  “大哥,你快接过拜帖看看,我在山外得讯,刀光已过黄河,恐怕是那话见到了。”
  崔气妄接帖一看,轩眉冷笑说道:
  “五妹猜得不错,吕二弟代我出迎,也把对方接到这五狼厅中,一同款待。”
  “紫狼眇叟”吕东岩点头应命,起身走出大厅,莫如娇却柳眉微剔,向葛啸群娇笑说道:
  “小兄弟,我想向你讨个人情。”
  葛啸群抱拳笑道:“姊姊有话请讲。”
  这声“姊姊”,听得莫如娇满心熨贴,颇为高兴地嫣然笑道:
  “你要独斗‘析城五狼’之事,可不可以延迟片刻,或是延期到明日举行,在我们这‘析城狼窟’之中,做上一夜嘉宾贵客?”
  葛啸群不答反问,扬眉说道:
  “请问莫姊姊,寨门投帖之人,是否你兄妹强仇?”
  莫如娇点头笑道:“对了,我们打算先对付她,再对付你。”
  葛啸群想了一想,含笑说道:
  “好,我们之间的五场赌斗,且留待明日举行,但不知如今是否要小弟回避一下?”
  崔气妄接口说道;
  “回避倒是不必,葛老弟无妨同席饮宴,看着‘析域五狼’兄妹,怎样对付来人?但我却要求葛老弟先点个头儿,答应我不管闲事。”
  葛啸群点了点头,微笑说道: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在下遵命,任凭你们打得翻天地覆,斗得鬼哭神嚎,我也只作壁上观便了。”
  说到此处,“紫狼眇叟”吕东岩业已陪着一位外披黑色斗篷,内穿黑色劲装,年约二十二三的美艳女子,走进“五狼厅”内。
  葛啸群举目光微瞥,冷眼偷窥,看见“白狼真人”崔气妄面前那张拜帖之上,写着“刁玄霜”三个大字,并置着一柄又长又窄的黑色奇形怪刀。
  黑衣女子昂然入席,微一抱拳,朗声说道;
  “武林末学刁玄霜,来得冒昧,尚请五位寨主海涵。”
  她发话之时,妙目中两道炯炯精芒,随同扫视对方,但扫视到葛啸群脸上之际,不禁被他傲世不群的脸姿所惊,暗忖这是何人?“析城五狼”之内,怎会又突然多了一位?
  崔气妄看出她的惊疑心意,遂含笑说:
  “刁姑娘请坐,我来为你引见我们‘析械五狼’兄妹,以及这位远道嘉客。”
  刁玄霜闻言,方知这英俊非凡的青衫少年,并非”析城五狼”兄妹新近加盟之人,遂点了点头,静听崔气妄为自己一一引介。
  葛啸群乘此机会,向对方细眼看,觉得这位刁玄霜姑娘,在容貌方面,因年龄关系,略比“红狼公主”莫如娇美俏几分,但眉目间的妖冶泼辣之气,居然也比莫如娇要胜过几分。
  “刁姑娘下勾漏、渡黄河,来到这‘析城狼窟’之中,对我兄妹五人,有何见教?”
  刁玄霜“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崔寨主业已知道我的来历了么?”
  崔气妄笑了一笑答道:
  “刁姑娘出道虽然未久,但已毁了一十三名黑白两道中的有数人物!你‘乌衣恶煞女王蜂’之名,业已盛传南北了呢!”
  刁玄霜目光微闪,发话问道:
  “崔寨主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又知道我‘乌衣恶煞女王蜂’的外号,总也知道我的来意了吧?”
  崔气妄摇头笑道:“就是对于这点还不太清楚,我方才遂请问刁姑娘,到此有何见教?”
  刁玄霜面对崔气妄发气,但却把眼角余光瞟着葛啸群,笑盈盈地说道;
  “我师尊苦心培植弟子,十年有成,准备于明年的九九重阳,在勾漏山独夫谷中,开宗立派。”
  这几句话儿,把葛啸群的兴趣提高不少,心想原来这位“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就是“勾漏独夫”欧阳彝的弟子,而欧阳彝所创的“五刀邪派”,也已定于明年九九重阳,在勾漏山独夫谷内成立。
  崔气妄听完刁玄霜所说,点头笑道:
  “这件事儿,我兄妹早已知晓,并曾接获令师欧阳先生请柬,邀于明岁重阳,前往广西勾漏观光盛典。”
  刁玄霜微笑说道:
  “崔寨主等既已接获请柬,便更容易懂得我的来意,我此来是请你们‘析城五狼’兄妹,回答一个问题。”
  “青狼屠户”温武在一旁接道:
  “什么问题?刁姑娘尽管提出。”
  刁玄霜扬眉说道:
  “我师傅对于所有黑白两道的武林人物,决定了两句话儿,就是‘不为属下,便为仇雠’!刁玄霜如今请教之事,便是令兄妹于明年九九重阳,前往勾漏山独夫谷与会之际,是自居仇雠地位?还是自居属下立场?”
  崔气妄想不到对方会有这样一问,不禁沉吟片刻,目注刁玄霜,含笑说:“刁姑娘,请你把‘仇雠’及‘属下’二者,解释得详尽一些。”
  刁玄霜点头笑道:
  “我师傅于明年九九重阳,开创‘五刀派’时,需要五五二十五颗武林豪杰的六阳魁首,用以祭刀!而这些人头,便打算在以‘仇雠’身份与会的人物之中选择砍取。”
  崔气妄听得双眉深蹙,默然不语。
  刁玄霜继续笑道:
  “愿以‘属下’立场与会之人,自然不会有这等浩劫飞灾,但却要像万国衣冠拜冕般,必须进贡一些礼物。”
  “黄狼秀士”吴心剑失笑说道:
  “刁姑娘这句话儿,似是多余,凡属参于贵派开宗盛典之人,均会带有贺礼。”
  刁玄霜摇头一笑说道:
  “吴寨主有所不知,勾漏山独夫谷内,金银盈窖,珠宝如山,我师傅哪里稀罕什么寻常贺礼,他要指定礼物。”
  葛啸群听得忍不住地纵声狂笑说道,
  “妙事、妙事,这种邀人贺喜,而指定贺客送甚礼物之举,大概也只有令师‘勾漏独夫’欧阳彝老先生才会想得出来,可惜他只在江湖得意,未在庙堂发达,否则准是一名万古绝今的莫大贪官污吏。”
  刁玄霜目光如电,向葛啸群沉声问道;
  “葛朋友,你敢出言辱我师尊,你有几颗脑袋?”
  葛啸群笑嘻嘻地答道:
  “刁姑娘这句话儿,又是问得多余,除了九头鸟及两头蛇以外,无论是堂堂人类,或是禽兽虫鱼,都只有一颗脑袋。”
  刁玄霜气得粉面变色,目射凶芒叫道:
  “你若只有一个脑袋,便赶快闭上嘴儿,少在一旁多话,否则我刀光微掣之下,你就要变成无头鬼了。”
  葛啸群抱拳笑道:
  “刁姑娘,我向你求个情儿,暂时莫要使我变成无头鬼,因为我还想把这颗脑袋带到勾漏山独夫谷去,参加在那五五二十五颗祭刀人头之内。”
  刁玄霜哂然说道:“你也想参加明年九九重阳的‘五刀胜会’?”
  葛啸群点头笑道:“参加是想参加,可惜‘勾漏独夫’欧阳彝看不起我,没有给我一份请柬,何必做不速之客?”
  刁玄霜冷笑说道:“麒麟目内,焉有蝼蚁?我师尊既未给你请柬,且由我来给你一份便了。”
  说完,伸手入怀,一摸一甩,便有一片红光,掠过葛啸群面前,向左斜飞而起。
  “析城五狼”个个都是好手,知道刁玄霜是有意炫技,要用回旋错劲,使这张大红请柬,在空中飞翔一周以后,再飘落在葛啸群的面前。
  谁知葛啸群竟根本不容许她卖弄,右手微伸,用手中牙箸夹住大红请柬,连看都不看地,便自揣进怀内。
  刁玄霜方才是气得脸上从红中发白,如今却是从白中发青,恶狠狠地瞪着葛啸群,咬牙叫道:
  “葛啸群,你既然接了请柬,也应该答复我那项问题,是以‘仇雠’身份与会?还是以‘属下’立场拜贺?”
  葛啸群眼看这位“乌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业已气得一头煞气,满面凶光,却偏偏慢条斯理地,微笑答道:
  “刁姑娘,我们是江湖人,应该尊重江湖规矩。”
  刁玄霜厉声问道;“什么江湖规矩?”
  葛啸群剑眉微竖,指着“析城五狼”兄妹含笑说道: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又道:‘喧宾不能夺主’,你应该先与主人兄妹,交代完毕以后,再和我这黄牛硬找犀牛碰,不知死活的客位之人,互相了断。”
  刁玄霜对他无词可对,只得点头说道:
  “好,葛啸群,算你这张嘴儿会说,等一会我管教你今生今世,再休想说得出一句话儿。”
  冀如娇听到此处,忽然站起身形,替葛啸群斟了一杯美酒,娇笑说道:
  “小兄弟,你真有一套,我敬你一杯酒儿。”
  刁玄霜又对莫如娇狠狠看了两眼,柳眉双挑,向崔气妄发话问道;
  “崔寨主,你要不要知道我师尊指定你们‘析城五狼’兄抹,在明年九九重阳,参与‘五刀会’时,进贡些什么东西?”
  崔气妄笑道:“你不妨说,我不妨听。”
  刁玄霜冷然说道:“我师尊要你们进贡一柄‘灵龙剑’,及一匹血红色的千里宝马。”
  葛啸群向莫如娇失笑道;
  “欧阳彝那‘魔中隐士’之号,真应该转赠别人。你看他多狠多贪?居然把你们‘析城狼窟’中的两样罕世宝物,打探得这般清楚。”
  刁玄霜厉声叱道:“我和主人答话,谁要你在旁多口。”
  葛啸群一阵纵声狂笑,扬眉吟道:
  “头颅笑掷死生轻,爱仗青锋铲不平!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
  刁玄霜委实拿他无法,遂只好向崔气妄说道:
  “崔寨主,我话已说完,你们五狼兄妹,应该在两条道路之中,选一条了。”
  崔气妄摇头笑道:“我们‘析城五狼’兄妹,不甘心为人属下。”
  刁玄霜变色说道:“不为属下便为仇雠。”
  崔气妄哈哈大笑说道:
  “为属不甘,为仇不必,找兄妹与令师‘勾漏独夫’欧阳彝老先生,毫无瓜葛恩怨,却要以仇雠自居做甚?”
  刁玄霜勃然怒道:
  “两条路,你都不走,却……”
  崔气妄不等她话完,便自接口说道:
  “我要走第三条路。”
  刁玄霜气得愤然欲起,但目光微转之后,仍自强抑盛怒问道:
  “这第三条路儿,是怎样走法?”
  崔气妄笑道:
  “一为不属,二为不仇,我们兄妹要以江湖友好身份,于明年九九重阳,齐去勾漏山独夫谷,祝贺令师欧阳彝老先生的开宗立派之喜,并重置备份贺礼。但话应事先说明,这份贺礼,只是聊表心意,却决不是什么被指定进的‘灵龙剑’及血色的千里宝马?”
  葛啸群听得抚掌赞道:
  “好!崔道长究竟不愧领导‘析城五狼’,身为一方霸主,这几句话,回答得不亢不卑,合情合理。”
  刁玄霜的睑上怒色,忽然渐渐干息,换成了满面春风,目光微扫葛啸群,向崔气妄点头笑道:
  “我奉命出山之际,我师尊便料到有些自命不凡人物,可能会如崔寨主所说一般,要走第三条路,故而他老人家便订立了一项标准。”
  崔气妄问道:“什么标准?”
  刁玄霜格格娇笑答道:
  “既想与我师尊以江湖友好身份相处,自应有和他老人家距离不远的相当功力,换句话说,就是凡欲与‘五刀派’开派师‘勾漏独夫’欧阳彝交友之人,必须胜得了他的门下弟子。”
  崔气妄“哦”了一声,微笑问道:
  “刁姑娘,莫非你要指教我们兄妹几招勾漏绝艺?”
  刁玄霜点头答道:“不错,但你们业已知道自从刁玄霜出山以来,业已在我宝刀之下,伤折下一十三名武林高手。”
  “青狼屠户”温武的性情最暴,他早就有点按耐不住,闻言之下,遂厉声狂笑,接口说道:
  “刁姑娘既已毁了一十三名武林高手,何妨再多毁五个?”
  刁玄霜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冷冷说道:
  “温寨主倘若不服,我便把你编排在第十四号也好。”
  “青狼屠户”温武厉声狂笑说道:
  “刁姑娘,你打算在什么时候,替我编号?”
  刁玄霜应声答道:”那要看你活到什么时候,才不耐烦地自行找死。”
  “青狼屠户”温武豹眼双张,哈哈笑道:
  “择时不如撞时,温武现在就想请刁姑娘打发打发。”
  刁玄霜缓缓站起身形,目光微扫“析城五狼”,并特别向葛啸群多盯几眼,嘴角微挑,哂然说道:
  “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温寨主既然如今便想我为你饯行,就请厅前一会。”
  “青狼屠户”温武哪甘示弱,立即随她走出五狼厅,其余“白狼真人”崔气妄、“紫狼眇叟”吕东岩、“黄狼秀士”吴心剑,“红痕公主”莫如娇,及葛啸群等五人,也均纷纷起立,随同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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