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金手书生
  作者:诸葛青云
  第一章 西厢较技
  第二章 人分生死剑龙飞
  第三章 泰山大会
  第四章 失魂之恨
  第五章 秘室奇情
  第六章 怪事迭现
  第七章 绿林大会
  第八章 今古双龙
  第九章 神龙醉狗
  第十章 百妙真经
  第十一章 绿衣老妇
  第十二章 修罗教主
  第十三章 幕阜山中
  第十四章 绿竹先生
  第十五章 立地成圣
  第十六章 玉面天魔
  第十七章 东海寻仇
  第十八章 苦心报德
  第十九章 一首怪诗
  第二十章 决斗小孤山
第一章 西厢较技
  一面紫旗,一面黑旗,一面黄旗!
  这三面旗儿,是插在“太行山五丁峡”的一片小山坡上。
  紫旗上绣有一条生翅蜈蚣,黑旗上绣有一截手指,黄旗上则绣有一支巨笔!
  在插有三面旗儿的峭壁之下,陈设着一只巨锅,锅下干柴毕剥,火光熊熊,锅中沸油滚滚,油香四溢。
  锅口有圆桌面般大小,足可煮下一个人呢!
  围着这只巨锅,坐有三人,一个是中年黄衣秀士,一个是黄袍老道,另一个则是瘦削枯干的紫衣老叟!
  那黄衣秀士首先自腰间解下一只油包,包中取出两颗血迹未干的新鲜的人心,投入那沸滚的油锅之内!
  紫衣老叟嗅了一嗅由于油炸人心所发出的异香气,目注黄衣秀士,轩眉含笑问道:“鲍三弟,在你‘铁笔黄巢’鲍玉书身边,所取出的人心,必然不是寻常人物所有。”
  鲍玉书狂笑说道:“尤大哥,你是北六省绿林道的副总瓢把子,‘飞天蜈蚣’尤洪六字震江湖,总该听说过‘鲁中双龙、沂山二侠’吧!”
  尤洪听得微吃一惊,指着锅中人心,失声说道:“这两颗人心竟是‘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所有的么?”
  “铁笔黄巢”鲍玉书点头微笑答道:“小弟在这太行山内,巧遇‘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险些遭他们的毒手!但终于是我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杀死这既号‘沂山双侠’,又称‘鲁中双龙’的两个对头,并取两颗人心,带来给尤大哥、朝元二哥用酒!”
  黑袍道人静静听完“铁笔黄巢”鲍玉书所说,不禁面带重忧地回头问道:“鲍三弟,你杀死这‘鲁中双龙’之际,有没有被其他人物看见?”
  鲍玉书摇头答道:“当时并无人在场,二哥问此则甚?难道凭你‘黑煞真人’朝元子的名头,还怕哪一个不成?”
  “黑煞真人”朝元子闻言,方透了一口长气,说道:“幸亏无人看到,否则鲍三弟这场祸事,可就闯大了!”
  “铁笔黄巢”鲍玉书不解问道:“二哥为何这样说法?萧楠与岳吟风一向狂傲自大,无甚同党友好,何况他们之师‘神剑天尊’万象函,又已逝世,纵或有人看见小弟杀了他们,也不会有甚滔天祸事。”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声,目注自己这位结盟三弟“铁笔黄巢”鲍玉书,神色沉重地缓缓问道:“鲍三弟,你知道当世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出类拔萃人物,共有多少?”
  鲍玉书扬眉笑道:“我们这‘中州三煞’,算不算得上一份?”
  朝元子摇头说道:“像我们这等武学造诣之人,为数太多,我问的是无论在名头功力方面,都比我们‘中州三煞’更高明的人物!”
  鲍玉书微笑说道:“更高明的人物,可就不太多了!黑道中计有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关外绿林总瓢把子,‘三爪飞雕’刁振吉,以及‘五毒盟’中的五位兄弟!白道中计有‘武当’、‘少林’的两派掌门,‘四海穷神’游大坤、‘洞庭隐叟’顾龙庵,以及住在‘北天山’深处,不大出世的两名怪人而已!”
  朝元子冷然问道:“比这些黑白两道领袖,更高明的还有四个人呢?鲍三弟不会不知,怎地来曾说出?”
  鲍玉书微吃一惊问道:“二哥此话,是不是指‘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四句话儿?但‘碧目魔女’淳于琬,‘金手书生’司空奇,‘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四人,却会和小弟所杀的‘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有何关系?”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鲍三弟,你方才所说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便是‘沂山二侠’之中,‘天罡剑’萧楠的姨母所生表弟!”
  这几句话儿,听得鲍玉书全身一颤,面如死灰地,呆了片刻以后,方自苦笑说道:“小弟想不到‘天罡剑’萧楠竟会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表兄,但还算万幸,小弟在杀萧楠与岳吟风之时,决无第三人在场!只要我们不声张此事……”
  朝元子面色如霜地,摇手截断鲍玉书的话头,皱眉苦笑道:“鲍三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以你这身功力,慢说独斗‘鲁中双龙’,就算—个对一个,也决非‘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的对手!”
  鲍玉书愧然说道:“二哥所料不错,但方才已说明,萧楠与岳吟风,是死在我那双‘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以下!”
  朝元子叹息一声说道:“鲍三弟的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除了‘追魂毒烟’与‘追魂毒雨’或许发后无踪,不留痕迹以外,关于萧楠和岳吟风身上所中‘追魂毒钉’,可全数起回来了么?”
  鲍玉书“哎呀”一声,垂头无语!
  朝元子继续叹道:“萧楠与岳吟风尸身上既留有‘追魂毒针’只消稍有江湖经验之人,一验便知是你‘铁笔黄巢’鲍玉书的杰作!何况由于人心被挖一举,更会联想到我们这一年一聚,每聚必然大煮活人,或是油炸人心,以大快朵颐的‘中州三煞’身上!”
  “铁笔黄巢”鲍玉书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地,扬眉狂笑说道:“常言道: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杀死一个‘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表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来来来,我们且大嚼这‘鲁中双龙’人心,等到聚会散后,鲍玉书便向江湖扬言,是我‘铁笔黄巢’杀害了‘天罡剑’与‘玉面哪吒’,好汉做事好汉当,让‘金手书生’,单独向我寻仇,决不致连累尤大哥,及朝元二哥头上!”
  说完,拿起锅旁特制长长竹箸,在沸油以内,挟起一颗人心,用刀切开,蘸些酱醋,便即送入口中大嚼!
  “飞天蜈蚣”尤洪一面也自津津有味大嚼人心,一面却向“铁笔黄巢”鲍玉书含笑说道:“鲍三弟,你何必说出些如此气语,‘中州三煞’既然义结金兰,一盟在地,便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会见你闯了大祸,便怕受累之理?你朝元二哥告知你‘天罡剑’萧楠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姨表兄弟一事,无非要你提高警觉,彼此细商万一‘金手书生’司空奇得讯寻仇之际,如此应付才是妥策之意!你怎么反面对你二哥有此误会了呢?”
  “铁笔黄巢”鲍玉书闻言,连忙赧然起立,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长揖谢罪!
  朝元子微笑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虽然厉害,但他生平踪迹,向在南海一带,纵或得讯寻仇,也必有相当时日!你我弟兄只要计议周密,对他固难力敌,或可智取?”
  “飞天蜈蚣”尤洪,微笑说道:“朝元二弟,你一向足智多谋,关于应付‘金手书生’司空奇之事,便由你负责筹划!必要时,我还可赶回‘秦山大寨’,请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亲自出手相助!”
  朝元子苦笑说道:“倘若只是‘金手书生’司空奇一人,倒还较易应付!但我还风闻……”
  话犹未了,脸色突变,用手中长长竹箸,在那煮人锅中,轻挟了一只长约三寸的黄金人手!
  这只“黄金人手”的表记,在“煮人锅”中出现,等于是说那位使四海八荒恶煞凶魔,闻名丧胆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到了这太行山五丁峡的左近!
  绝世强仇既到,一切阴谋毒计,均已不及安排,遂使“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中州三煞”,一齐胆战心惊地,站起身子,均自双掌设胸,张惶四顾!
  首先是插在石壁上的一面紫旗,突然齐腰折断,飘落在“煮人锅”内!
  然后便在这片峭壁顶端,传下一阵宛若凤啸龙吟,清越无比的长啸!
  “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一齐循啸抬头,只见峭壁顶端,有位俊逸无比的白衣书生,正自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似欲乘风仙去。
  白衣书生见“中州三煞”抬头仰视自己,遂手指着身着黄色儒衫的鲍玉书问道:“你就是‘铁笔黄巢’鲍玉书吗?”
  鲍玉书无法推诿,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在下正是鲍玉书,尊驾有何见教?”
  白衣书生声冷如冰地,继续问道:“我闲游太行,发现我表哥‘天罡剑’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二人,被人惨挖心死,尸身上并曾中了不少‘追魂毒针’!这件事儿,是不是你所做的?”
  听了这番话,证明壁顶这位神清高华无比,相貌俊逸如仙的白衣秀士,果是‘金手书生’司空奇,鲍玉书只好一横心,狂笑说道:“尊驾如此说法,大概便是在当世武林中,颇负盛名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了!鲍玉书敢作敢当,决不推托,萧楠、岳吟风等‘鲁中双龙’,是我亲手所杀!”
  司空奇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既杀了‘鲁中双龙’,我便杀了你们这‘中州三煞’!”
  鲍玉书伸手入怀,把自己的得意兵刃“夺命笔”撤在手中,仰望“金手书生”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你且下来比划比划,‘中州三煞’未必便束手待毙!也许我们会把你煮在这‘煮人锅’内!”
  司空奇哂然说道:“尔等小贼,弹指即碎,我要杀死你们,还不是易于反掌折枝?但你们‘中州三煞’也算在江湖上闯荡过,小有名头,怎会尚不知道我‘金手书生’替天行道,或弹剑复仇时的一贯作法?”
  鲍玉书正待再问,朝元子却把他止住,用竹箸将那只小小金手翻转,使其掌心向上!
  金手一翻,只是在金手中指的第二截上,镌有—个红色的“三”字!
  朝元子见了这红色“三”字,面色忽宽,稽首当胸,向巍立壁墙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朗声说道:“中州三煞遵命于三日后,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之中,敬候司空奇朋友赐教。”
  话音甫落,一声冷笑起处,那位“金手书生”司空奇,便自失去踪迹。
  鲍玉书方待发问,朝元子业已指着那小小金手,微叹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自恃艺冠乾坤,对于任何深仇大敌,从不当时下手,必然留给对方一些时辰,使其尽量准备,或是邀人助阵!”
  鲍玉书恍然说道:“原来这中指上所刻的红色‘三’字,便是给我们三日期限!”
  朝元子点头说道:“这个三字示给我们三日限期,但‘红色’却表示‘必死无赦’!”
  鲍玉书听得毛骨悚然。遂问道:“这金手上所刻宇迹,在色泽上,还有甚么讲究?”
  朝元子应声答道:“这表示必死无赦!字迹若是黑色,表示尚可宽恕,勒令立刻改恶从善,黄色表示友善,到时必来相助!”
  “飞天螟蚣”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问道:“朝元二弟,你约那‘金手书生’三日后在碧城道观相斗,有无御敌妙策?”
  “因为仅仅三日限期,我想赶回‘泰山大寨’请总寨主杨白萍出手为助,已自不及!至于寻常友好,慢说毫无作用,而又大都怕这个‘金手书生’……”
  话方至此,身后有一个娇脆语音说道:“天香公主杨白萍算个甚么东西?她除了淫荡绝伦,不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百招之敌!”
  “中州三煞”闻言,俱皆大惊,只见在身后八九尺外,一位年约二十左右,容貌美艳,风神绝艳的长发绿衣少女。
  “飞天螟蚣”尤洪等人,一身武功,并非等闲。如今竟不知这长发绿衣少女,是怎样出现?从何而来?不禁相顾惊诧,各自深怀戒意!
  长发绿衣少女妙目凝光,看着“黑煞真人”朝元子脚下那小小金手,娇笑说道:“这只小小金手,铸造得颇精致可爱!”
  说完,玉指微伸,凌空一撮,那只体积虽小,分量却还不轻的“金手”表记,便从地上飞起,直投这长发绿衣少女手内。
  “飞天螟蚣”尤洪因身为北六省绿林道副总瓢把子,不能听任人家对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出言侮辱,故虽明见这长发绿衣少女,凌空摄物,武学极高,却仍不得不一抱双拳,发话说道:“姑娘怎样称呼?‘天香公主’杨白萍领袖北六省绿林豪雄,不容人轻加侮辱!”
  长发绿衣少女一面把玩那只小小金手,一面柳眉微扬,娇笑说道:“我骂了杨白萍,你大可向她报告,叫她邀集北六省的绿林好手,向我兴师问罪!但问题却在你们活不活得三日以后?能不能从‘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手下逃生去见那杨白萍?”
  尤洪浓眉一挑,厉声叫道:“中州三煞弟兄,是否逃得出‘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手下,属于另外一件事,与姑娘风马牛毫不相关,尤洪如今是在请姑娘敬告名姓!”
  长发绿衣少女,眼波微抬,以一种在奇异之中,微带碧光的美艳眼神,略扫尤洪,朝元子及鲍玉书等三人,格格娇笑道:“我对你们是否逃得出‘金手书生’司空奇手下之事,怎会没有关系?因为我叫‘赛观音’,可以如同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一般,对你们救苦救难!”
  朝元子见了这长发绿衣少女的微碧眼神,不禁惊得脸色大变,退了两步,颤声说道:“你……你不是甚么‘赛观音’,你是来自‘雪山’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淳于琬妙目中微闪碧芒,点头笑道:“你居然有点眼力,但‘碧目魔女’淳于琬,难道就不能充当一次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帮助你们斗斗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飞天娱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听得这长发绿衣少女,竟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武林四绝之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并表示愿意帮助自己抵敌,不禁心花怒放,惊声喜绝。
  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却并未有甚高兴神色,只在喃喃自语道:“鲁中双龙、金手书生、碧目魔女,为甚么这么多武林好手会一齐赶来“太行”?……”
  淳于琬不等朝元子说完,便向他冷笑道:“朝元子,你装甚么糊涂?你一向住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以内,难道还不知道‘太行’绝顶时有宝气冲天,象征着必有罕世奇珍,即将出土!”
  “飞天蜈蚣”尤洪,生恐“碧目魔女”淳于琬动怒,慌忙向她赔笑说道:“承蒙淳于姑娘慨允相助尤洪兄弟,抵敌那‘金手书生’司空奇,委实感激不尽!便请淳于姑娘,做主安排,我等悉听尊命!”
  “碧目魔女”淳于琬闪动着一双微碧妙目,向“飞天蜈蚣”尤洪略一注视,娇笑问道:“尤当家的,你不怪我骂了你们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了么?”
  尤洪抱拳欠身,赔笑答道:“淳于姑娘雄威,誊重四海,本寨‘天香公主’杨总寨主,也对淳于姑娘,极为钦佩!”
  这两句话儿,答得极为得体,‘碧目魔女’淳于琬一时不便再说甚么,只得柳眉双扬,抬起一只欺霜赛雪的纤细玉手,指着“黑煞真人”朝元子格格娇笑说道:“朝元子,你不要眼珠乱转,我知道你是在猜想我的,竟会自动愿意帮助你们去斗那‘金手书生’司空奇?”
  朝元子自嘴角下浮起半丝阴笑,应声说道:“这原因并不难猜,‘武林四绝’各不相让,淳于姑娘恰巧遇上‘金手书生’司空奇向我兄弟寻仇之事,遂想故意和他捣乱,帮助我们,斗他一斗!”
  淳于琬微笑说道:“你猜得不错,如今我便帮助你们斗那‘金手书生’,但你们却须完全听命,倘若稍有违拗,我立即袖手不管!”
  朝元子点头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淳于琬扬眉说道:“你是太行巨寇,对于左近一切,必甚熟悉,先替我找一口上好棺木!”
  朝元子失惊问道:“淳于姑娘,你要用棺木则甚?”
  淳于琬双眉一挑,妙目中碧芒电射,冷笑答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名震江湖,一代人杰!倘若死在我的手中,还不应该弄口上好棺木,埋葬他么?”
  朝元子“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这太行山中,富户甚多,并多半备有寿材,要弄副上好棺木,不算难事!”
  淳于琬把那只小金手,揣入怀中,向朝元子点头微笑说道:“不难就好,弄到棺木以后便陈设在‘碧城道观’中那座底铁窗铁门,暗藏机关的西厢房内!”
  朝元子悚然一惊,暗忖这位“碧目魔女”,真够厉害,怎会把自己“碧城道观”之中情形,均弄得如此清楚?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们赶快照我所说,准备一切,我还要另外寻点东西,必于后日正午时分,赶到‘碧城道观’帮助你们与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作一死斗!”
  尤洪、朝元子、鲍玉书等人闻言,亦即恭身领命,办理一切!
  “碧目魔女”淳于琬则在他们走远以后,柳眉双扬,颇为得意地,娇笑自语说道:“这帮助中州三煞恶斗金手书生之举,确是一件神鬼难测的奇妙事儿!”
  说完以后,绿衣微飘,亦自宛著一朵碧云般,冉冉凌空升登峭壁顶端,失去踪迹!
  三日后,天光正值黄昏!
  一轮斜日,把万里长天,映照成一片血红惨淡景色,“太行山阴风谷”中的奇寒阴风,也从谷内“呼呼”作啸,一阵一阵地,卷向谷外!
  “碧城道观”是一座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三清弟子修真之所,但如今却哑然无声,观门紧闭!
  “阴风谷”口,突现人踪!
  来人白衣飘拂,气宇高华,正是“武林四绝”之一,威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刚到“碧城道观”门前,那两扇紧闭的观门,便“呀”然一声,自行开启!
  门内仍是寂无人影,只在门头垂下一面似庙中所塑无常恶鬼手内持有的“勾魂铁牌”,牌上写着“请入西厢”四个血红大字!
  “金手书生”司空奇见了哂然一笑,不入正殿,改向西厢走去!
  这西厢配殿,颇为宽大,但殿中神像,均已拆除,只摆设着一席盛筵,以及曾在“五丁峡”中所见过的那具“煮人巨锅”,锅下业燃烧着大堆干柴,那半锅菜油,烧成滚沸!
  盛筵设在稍右,“煮人锅”设在稍左,当中则放着一具巨大红棺木!
  “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中州三煞并立盛筵之前,向金手书生司空奇,恭身迎迓!
  司空奇剑眉微挑,目光一亮,自嘴角上浮现起半丝冷笑,向“中州三煞”说道:“想不到你们‘中州三煞’兄弟,居然全数到场,一个不少,总算还有些骨气了!”
  “黑煞真人”朝元子因自己身为“碧城道观”的观主,份属主人,遂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号,阴森森地怪笑说道:“司空大侠放心,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弟兄敢做敢当,哪里会叫司空大侠失望?如今天光还早,应该先尽江湖礼,后论生死仇,但不知司空大侠敢不敢入席欣啖?”
  司空奇失笑说道:“慢说是美酒佳肴,即使你们摆设了甚么点滴封喉的毒药,司空奇也一样要尝尝滋味!”
  一面说话,一面入席就座,但目光注处,见席上准备了五份杯筷,遂恍有所悟地,扬眉笑道:“原来你们另外约有高人,难怪竟能把边碧城道观之中,布置得简而不俗,充满了森森鬼气。”
  说到此处,语言微顿,双目精芒电射,道:“既有佳客,怎不请出?司空奇倒愿你们饮酒以后,活动得痛快点!”
  朝元子怪笑说道:“这位佳客早到。”
  司空奇点头微笑,扬声说道:“这位朋友,请现身一见,共饮几杯!”
  语音未了,从那具朱红巨棺的沉重棺盖里,出来一位面貌极为狰狞可怖的绿衣女鬼!
  司空奇丝毫不惧,反面抚掌笑道:“姑娘大可把这狰狞鬼脸取掉!姑娘绝代倾城,决不会如此丑怪!”
  天下女人无不爱人赞美,女鬼听后在脸上轻轻一抹,果然出现了比花解玉的面目。
  这张春风俏面,果然美得撩人。
  司空奇只觉眼前一亮,赶忙长揖到地,问道:“在下南海司空奇。”
  长发绿衣少女向司空奇看了一眼,遂客气地入席就座,一面冷冷说道:“司空奇你太狂……”
  司空奇听得一愕,不禁凝目看去,淳于琬哂然一笑,扬眉说道:“你能在南海,远游太行,难道我就不能来太行?”司空奇从对方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睛,看少女果然正是自己久仰其名的魔女,说道:“司空奇对于淳于姑娘的盛誊芳名,愿仰敬淳于姑娘一杯!”
  淳于琬举杯笑道:“江湖人物的四句歌谱,把我们称为‘武林四绝’,可惜他俩不在面前,否则……”
  她话犹未了,司空奇便接口笑道:“你我既由‘雪山’,‘南海’远来,那欧阳美和宇文悲也一定会来太行。”
  淳于琬柳眉双扬,娇声说道:“他们能来,让我们较量出个‘四绝之尊’,岂不比寻获什么绝世珍宝强得多?”司空奇着实对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有很好的印象,说道:“淳于姑娘若有称尊于‘武林四绝’之心,司空奇愿让姑娘当四绝之首。”
  淳于琬“咦”了一声,妙目中微闪奇光,说道:“司空奇大侠,你我萍水相逢,今夜初识,怎会时我这等友好?”
  司空奇文武兼通,一向辩才无碍,但如今却因想不到对方有如此一问?不禁俊脸微红,含羞嗫嚅难答!
  淳于琬见状,微微一笑,乘机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对我淳于琬垂爱,淳于琬有事向你求个人情!”
  司空奇猜出她定是想为“中州三煞”讲情,不由剑眉深蹙,伸手指着尤洪、鲍玉书等人问道:“淳于姑娘,你莫非想为这冲州三煞讲情?”
  淳于琬点头笑道:“他弟兄与我颇有渊源,司空大侠能不能爱屋及乌,网开一面?”
  司空奇颇感为难地,略一寻思,轩眉笑道:“既有淳于姑娘尊言,司空奇愿网开二面。”
  淳于琬见他居然给了自己面子,方自梨涡双现,笑生玉颊!但听完话后,忽然问道:“甚么叫网开二面?”
  司空奇饮了一杯酒儿,目射神光,朗声笑道:“新交之情不可却,这网开二面之意,就是撇开‘飞天蜈蜈’尤当家的,‘黑煞真人’朝元道长。至于‘铁笔黄巢’鲍玉书鲍朋友,为他仗恃‘夺命笔’中所藏歹毒暗器,暗算我表兄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等‘鲁中双龙’,并于死后挖心,我要点公道!”
  鲍玉书听得“金手书生”司空奇竟要单寻自己复仇,不禁脸色惨变,机灵灵地打个寒颤!
  谁知“碧目魔女”淳于琬却“呀”了一声,又向司空奇秋波流注地,嫣然笑道:“你已经网开两面,照说淳于琬应该识趣知情了!但偏这位‘铁笔黄巢’鲍玉书,是我的表姨孙,却又怎么办呢?”
  鲍玉书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竟把自己认成她远房姨孙,不禁又惊又喜地哭笑不得。
  司空奇剑眉深蹙,寻思有顷,忽然目光一闪,向淳于琬苦笑说道:“淳于姑娘的芳名盛誉,绝世仙姿,虽然万分仰慕,极愿攀交!但对我表兄萧楠被人挖心的深仇是不能不报!”
  淳于琬点头笑道:“司空大侠,你是‘天罡剑’萧楠的表弟,我却是‘铁笔黄巢’的表姑奶奶!你要为死者复仇,固属理所当然,而我要为生者异护,也似未出情理,这事儿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司空奇因适才寻思之际,早已决定对策,如今遂毫不踌躇地,应声说道:“此事恐怕只有按照武林中的一般惯例办理了!”
  淳于琬妙目之内,电闪神光,笑道:“司空大侠,你是要与我互较功力,不垂爱与我了么?”
  司空奇苦笑答道:“事须分作两谈,关于争夺‘四艳之尊’之事,司空奇必然让你,为我表兄复仇方面,却不得不尽力周旋!尚请淳于姑娘,见谅我这不得已的举措。”
  淳于琬静静听完,把脸一沉,满面的春风笑意,立化寒霜,眉梢眼角之间也显出杀气!
  一双妙目之内,更自闪射出慑人心魄的炯炯碧芒,向“金手书生”司空奇,声冷如冰地缓缓说道:“司空大侠,谁要你垂爱?谁要你献甚殷勤?施甚人情?谁要你矢诚拥护,不与我争‘四绝之尊’宝位?你要杀‘中州三煞’,替你表哥报仇,就得先胜了我‘碧目魔女’,否则不但所愿难成,并须替我把‘金手书生’四字,留在这‘碧城道观’的西厢以内!”
  司空奇苦笑问道:“淳于姑娘,你真要逼我出手?”
  淳于琬冷然答道:“你要把事情分作两谈,我却要并为一讲!‘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在这西厢之内,较技三阵,不仅以胜负之数,决断‘中州三煞’命运,并也算是‘武林四绝’互斗神功的第一回合!”
  司空奇被淳于琬逼得也自傲气高腾,豪情勃发,扬眉狂笑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如此说法,司空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你如今何必恭敬,等我战败‘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做了‘四绝之尊’以后,你再对我恭敬不迟!”
  语音方落,纤手一挥,“隆隆”巨响起处,这座西厢配殿的铁铸门窗,便告自行封死!
  司空奇冷笑问道:“这算何意?”
  淳于琬微笑说道:“你我三阵未毕,赌斗未了,谁也不准逃出西厢!”
  司空奇一阵狂笑,摇头说道:“淳于姑娘,你这个‘逃’字,用得有欠高明了!彼此在八荒四海,一向齐名,你若是看不起‘金手书生’,也就是看不起‘碧目魔女’!”
  淳于琬指着鲍玉书,向司空奇含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逃,这封闭西厢之举,只是为了我这不成材的表姨孙子!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向你示信,只要你能在三阵之中,胜得两阵,便不怕不能尽诛‘中州三煞’,能把他们照样挖出心肝,下锅烹炸,快意恩仇!”
  “中州三煞”闻言,均自毛骨悚然,但心头所思却异!
  “飞天蜈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均渴盼“碧目魔女”淳于琬能胜得过“金手书生”司空奇,以逃过杀身大祸!
  “黑煞真人”朝元子用心中另有一种奇异想法,嘴角之间,不时浮现起阴森森的狞笑!
  司空奇听完淳于琬所作解释,“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这三阵较技,是怎样较法?淳于姑娘定然早有高见!”
  淳于琬点头答道:“第一阵席上斗玄功,第二阵锅边较内力,第三阵则来个别出心裁的灭灯换掌!但司空奇大侠若有其他意见!便可加以更换!”
  司空奇摇了摇头,微笑说道:“这样安排最好,司空奇毫无其他意见!”
  淳于琬笑道:“司空大侠既无更换意见,我们不妨开始第一阵‘玄功之斗’,淳于琬抛砖引玉,理应先行献丑!”
  说完,向那滚滚油锅以内,舀取两杯沸油,分了一杯,递向司空奇,柳眉微挑,含笑说道:“司空大侠,你我‘雪山’‘南海’久所神驰,今夜相聚西厢,喝酒未免太俗,我就敬你一杯油吧!”
  语音方了,便举起那杯沸油,凑向唇边,徐徐饮尽!
  司空奇面含微笑,擎杯相看,并未效法淳于琬的饮油动作!
  淳于琬好生诧异,等把沸油饮尽,向司空奇一照空杯,讶声问道:“司空大侠,你为何不接受我这点敬意?”
  司空奇微笑答道:“一来先干为敬,淳于姑娘既称敬我,我自应等你先行干杯;二来沸油大热,司空奇内五行功力,尚未练到炉火纯青境界,不敢立即下喉,必须延迟片刻,使杯中沸油,热度略散,凉上一些,才可勉领盛意!”
  说完,又故意向杯中沸油,吹了两吹,方自举杯就唇,一倾而尽!
  淳于琬柳眉双轩,脸色微变,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果然武学绝世,自己在这第一阵玄功比斗以下,业已输他一着,落了下风!
  因为油既滚沸,散热不易,而司空奇一饮而尽之举,却比自己徐徐入口,难出不少!
  对方在内五行功力火候之上,显然高出自己,但却故意设词,圆了场面,使自己败于无形,委实做得漂亮已极!
  淳于琬心中虽对司空奇微觉感激,但也微觉不服,遂绿衣一闪,离座飞身,俏生生站在那具沸滚油锅的锅边之上,向司空奇含笑叫道:“司空大侠,第一阵玄功之斗,淳于琬甘心认败,我们且在这油锅边缘,再较内力!”
  司空奇点头一笑,飘身纵上油锅边缘,伸出一掌,与淳于琬的玉掌相贴!
  他一面凝聚内力,缓缓传向掌心,一面暗忖自己本以“金刚五行手”的傲世绝技,得号“金手书生”,对方又是女流,这第二阵互较内力,岂非稳护胜利?
  但自己对这“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印象不恶,倘若使其连败两阵,则由于女孩家的脸皮较薄,心肠较窄,彼此间定然永世成仇!不如设法让她一阵,做成和局,再在第三阵灭灯换掌以上,点到为止,便不致过分伤了和气了!
  司空奇想到此处,掌上业已感受到奇强压力!
  原来“碧目魔女”淳于琬求胜心切,已施展出了独门绝技“天寒冰魄掌”力!
  这种绝技一施,司空奇先是觉得对方掌心压力,渐渐增强,然后又有一种令人难禁的奇寒劲气,向自己掌心,透骨而入!
  按照司空奇决心做成和局之想,此时岂非正是认败良机?但他却一剔双眉,以纯阳克纯阴地加强了“金刚五行手”力!
  这不是司空奇突变初衷,有意与淳于琬争胜!而是他委曲求全的一片苦心!
  因为在第一阵上,淳于琬已略知自己功力,如今倘若败得太快,反会使她生疑!
  而碧目魔女,名列“武林四绝”,不是寻常身份,她若是发琬自己故意让她,必然不好意思再斗第三阵,而将含恨认败!
  司空奇有了这两点顾虑,才一面加强“金刚五行手”力,抵挡淳于琬的“天寒冰魄神掌”,一面寻思如何才是使对方无从发觉的认败妙策?
  这“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对立油锅边上,互斗神功之际,在旁观战的“中州三煞”,却无不提心吊胆!
  因淳于琬已败一阵,倘若再告不敌?则自己便将难逃惨祸,听凭“金手书生”司空奇任意处置,报仇雪恨!
  故面“铁笔黄巢”鲍玉书一面观战,一面用手指蘸酒,在桌上作书,通知尤洪、朝元子等,只要“碧目魔女”淳于琬一落下风,便发动三人身边所有厉害暗器,向“金手书生”司空奇,拼命进袭!
  “中州三煞”毒计方定,那具硕大无比的煮人巨锅,忽然微生裂响!
  原来淳于琬久斗司空奇不下,柳眉双挑,正把“天寒冰魄神掌”,全力施为,司空奇却已思得妙计,装做拼命提气抵卫,以致脚下用力稍浊,把巨大油锅,踏出了一声欲裂响声!
  裂响一起,司空奇便目注淳于琬,摇头苦笑道:“淳于姑娘‘天寒冰魄神掌’,果是绝世奇能,司空奇甘心认败,我们玄功内力,秋色平分,且再斗第三阵吧!”
  淳于琬果未发现对方是有心相让,遂缩掌解劲,一面与司空奇双双纵下油锅,一面含笑说道:“这场比斗,淳于琬只是幸胜!倘在异地较功,我这‘天寒冰魄神掌’,真还未必能赢得了司空大侠的‘金刚五行手’呢?”
  司空奇微笑道:“淳于姑娘太谦,且饮上几杯,再举行第三阵的灭灯换掌如何?”
  这时,“中州三煞”兄弟方自略放宽心,朝元子并亲自持壶向“碧目魔女”淳于琬敬了三杯美酒!
  三杯饮罢,淳于婉便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大侠,请你先把西厢之中,一口棺木,一桌筵席,及一具油锅的方位记情,我再命他们灭灯熄火!”
  司空奇扬眉道:“淳于姑娘尽管灭火,边等摆设方位极为简单,不须加以细记!”
  淳于琬闻言一笑,便向“铁笔黄巢”鲍玉书吩咐道:“鲍姨孙,且劳动你去把锅下柴火,及这西厢配殿中的所有灯完全熄灭,并与这两位盟兄,退立在棺木以后!”
  “铁笔黄巢”鲍玉书虽觉这“表姨孙”三字,太难听,使自己凭空矮了两辈,但也只好唯唯领命,先把锅下柴火熄灭,再吹灭西厢配殿中的所有灯光,并偕同“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退到朱红巨棺之后,贴壁而立!
  这时,殿中因门窗紧闭,灯火全熄,业已熏得伸手不见五指!
  “碧目魔女”淳于琬,发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金手书生”,淳于琬叫道:“‘中州三煞’是在朱红巨棺以后,贴着西墙而立,我们则你南我北,先分别走到两端,然后再各凭机智,寻见对方,互相接招换掌!”
  “金手书生”司空奇朗声答道:“淳于姑娘说往北行,司空奇遵命便是,在南墙之下候教!”
  淳于琬忽又娇笑说道:“司空大侠,我几乎忘了,我们还需加上两种限制!”
  司空奇笑问道:“甚么限制?”
  淳于淳说道:“我们这灭灯换掌,不能打得无了无休,是否以各发十招为限?倘若不能在十招之内,制倒对方,便点灯罢手,算是场和局!”
  司空奇点头笑道:“这第一种限制,非常合理,司空奇极表赞同!第二种呢?”
  淳于琬笑着继续说道:“沉沉暗影,方位难明,我们互相发招攻敌之际,只许用巧妙玲珑的掌法指法,不许用内家重力,或是劈空罡气,以免误伤旁人,误损他物!”
  司空奇朗笑说道:“合理,合理,司空奇完全同意。”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同意,我们这就开始,你要小心一些了!”
  话完,便即听得她离席轻身,往北墙缓缓走去!
  司空奇也就遵照约定,慢慢走向南墙!
  他刚刚走到南墙,便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娇笑叫道:“司空大侠,我已经手触北墙,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司空奇闻言,未作深思,应声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发动攻击,我已经站在南墙之下!”
  谁知话音刚了,忽觉暗影之中,微有异状!似乎“碧目魔女”淳于琬业已到了身前,已发招进袭!
  司空奇这一惊非同小可,尚幸他一身功力,确已登峰造极,炉火纯青,赶紧猛提真气,背臂南墙,悄无声息地,平升六尺,像只大壁虎般,贴在墙上!
  他所警觉之事,果然丝毫不差,就在贴壁平升六尺以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纤纤玉指,便点到南墙之上!倘若司空奇未曾及时趋避,则对方所点部位,恰好是他胸首左乳下的“期门”重穴!
  原来“碧目魔女”淳于琬太机智聪明,她在北墙之下,把话说完,料准“金手书生”司空奇,必然应答,遂在自己话音刚了之际,便移步悄悄前行,等司空奇把话答完,她已走到南墙四五尺首,循声认穴,向对方胸前发指!这种情形下,哪有不中之理?“碧目魔女”淳于琬十拿九稳地,喜溢双眉,认为定可一举把这与自己同称“武林四绝”的“金手书生”点穴制住!
  谁知司空奇在武学方面,确实要比淳于琬高上一筹,目力特聪,耳力特明,居然能从毫无迹象之中,生出警觉!
  等到淳于琬玉指触物,发觉不是“金手书生”司空奇软绵绵、暖烘烘的胸膛,竟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南墙石壁以后,她不禁脸上一烧,由双颊直到耳根,全觉一片灼热!
  淳于琬本就具有绝代容光,天人颜色,这一羞红满面,自是更加娇媚无伦。只可惜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暗室之中,否则定使那位风流倜傥、俊美多情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对她更加倾倒!
  就在“碧目魔女”淳于琬娇羞欲绝,尚未收回玉手之间,突然觉得有件东西,自上而下地触及自己手掌!
  虽只轻轻—触,已使淳于琬觉得出这件东西,是只鞋底。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设计暗袭,未曾点中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如今正站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淳于琬目高于顶,傲视江湖,何曾受过人如此戏弄?简直羞怒得几乎哭了出来,急忙双手骈指疾出,准备抓“金手书生”的这只脚儿,点上他的“三隐焦穴”!
  但说时迟,那时快,“金手书生”司空奇何等乖巧?他只是在淳于琬玉掌之上,微一借力稍拈即纵,已不知纵向何处去了。
  淳于琬见彼此尚离如此之近,对方从自己掌上腾身,居然能使自己听不出丝毫声息,不禁于羞怒之中,添了几分敬佩!暗忖虽不知这“金手书生”司空奇的一身武功,究竟如何?但轻功方面,确实胜过自己。
  以她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面言,理应甘心认败,不必再斗。但淳于琬却因别有苦衷,必须胜得此阵,只好带着满腹羞惭,凝神倾耳地静听“金手书生”司空奇人在何处?准备继续发动攻击!
  殿中寂静无声,但“碧目魔女”淳于琬却耳根发热,颊上红霞又起!
  因为她虽未昕得任何声音,却已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人在何处了。
  原来当她心神一静,百感俱灵,觉得左面冷冰冰,右面也冷冰冰的,唯独身后却似比较暖和一些,无甚寒意。
  李商隐说得好,胸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点通。男女之间的事,委实往往不可言传,只可意会。如今“碧目魔女”淳于琬除了觉得身后较暖以外,并也隐隐约约地,似乎嗅得身后有一种足令自己神慵意懒的男性体香。
  这点温和热力,及这点体性,均非实质,只是在虚幻飘渺间的一种意识感觉。
  但“碧目魔女”淳于琬就凭这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识感觉,判断“金手书生”司空奇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银牙微咬,右臂一圈,身形电疾翻转。
  判断对了,“金手书生”司空奇果然是站在“碧目魔女”淳于琬的身后,静默无声,自我销魂地,领略从她身上幽幽散发出来的女儿香味。
  淳于琬名列“武林四绝”,是第一流中第一流的人物,她这圈臂转身之举,自然捷如电掣。
  但常言说得好:“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淳于琬虽然动作极快,司空奇却比她更快一点!
  司空奇既然更快,淳于琬蓦然圈臂之举,自然又告无功,只触及对方所着儒衫的一点衣角。
  就凭触及这点衣角,淳于琬已可猜出司空奇所遁方位,遂施展出一招“瑶池摘花”手法,追踪进袭。
  这招“瑶池摘花”,是淳于琬得意绝学,交化繁复,妙用无方。并可如影随形地,纠缠对方,不使轻易逃脱。
  淳于琬这种打法果然有效,司空奇身形三飘,她也手法三变,虽然未点中对方,却也没让这位“金手书生”从容遁去。
  第三次变招以后,淳于琬因“金手书生”司空奇始终未曾进招,分明意存轻视,戏弄自己,遂又羞又恼地,蓄意逼迫对方动手,竟用了一式“剪月裁云”,猛向意料中“金手书生”司空奇所立之处扑去。
  谁知司空奇并非躲不开淳于琬那招“瑶池摘花”的精妙变化,而无法从容遁去,他所以让她蹑迹追踪,连攻三次之故,只是觉得这位“碧目魔女”有点不识好歹,过分骄蛮,想使她知难而退。
  而淳于琬分明料准司空奇立身之处,但一式“剪月裁云”,玉掌挥去,却只击中一只酒杯,未曾击中人体。
  原来她几度闪退进扑,业已回到适才对坐饮酒的筵席所在。
  淳于琬一掌击中酒杯,芳心大惊。
  因为只要这只酒杯碎倒,盘碗亦必纷飞,自己哪里还好意思再不认败呢?
  她正自双眉紧皱,暗地心惊,却已无法收拾之际,又有妙事发生。
  那只磁质酒杯,不仅宛如生根,在桌上未曾被她击倒,更复变成精钢所铸一般,未被她击碎。
  淳于琬何等聪明,知道这种怪异事情,又是“金手书生”司空奇暗中弄鬼。
  定是他用手扶住酒杯,不使酒杯被自己击倒。
  定是他用玄功贯注酒杯内,不使酒杯被自己击碎。
  她明白这种手段,虽然再度替自己保全了脸面,却也把自己弄得羞惭无地。
  “碧目魔女”淳于琬如今业已知难,但她却不知难而退。
  她明知“金手书生”司空奇人在桌边,手扶酒杯,但却不再逞强发掌!
  只是悄无声息地,一闪而退,退到来红巨棺之首,暗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
  司空奇以为淳于琬发觉酒杯不碎不倒之后,定会恍然悟出自己立身所在,再次施展辣手。
  但凝神片刻,居然毫无动静,他遂也好奇心起,慢慢向四外摸索。
  摸来摸去,摸到了朱红巨棺之前,也摸到了羞惭愤怒交迸的“碧目魔女”淳于琬的身侧。
  如今,淳于琬是静,司空奇是动,加上司空奇艺高胆大,并没过分掩饰地缓步走来,哪还会不立即察知对手方位所在。
  司空奇刚刚走近淳于琬,淳于琬手中丝帕忽扬。
  一阵淡香拂处,司空奇便自足下踉跄,神智不爽。
  淳于琬一面骈指点中司空奇的穴道,一面招呼“中州三煞”,把这西厢房配殿之中的所有灯光,完全点起。
  灯光一亮,淳于琬捧起司空奇,把这位“金手书生”纳入朱红巨棺之内。
  这时,“中州三煞”一齐笑逐颜开,眉飞色舞。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那罪魁祸首的“铁笔黄巢”鲍玉书,他暗幸多亏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从天外飞来,作了自己的救星,否则……
  鲍玉书思念未了,淳于琬业已放好“金手书生”司空奇,然后缓缓转身,冷然说道:“鲍玉书,你去把油锅之下已熄的干柴,再复燃起!”
  “铁笔黄巢”鲍玉书虽猜不透她为何要点燃锅下干柴,但因淳于琬面寒似水,目中碧芒慑人,便连问都不敢问,立即如言照做!
  淳于琬见他燃起了干柴,遂走到桌边坐下,取了一杯美酒在手,向“中州三煞”扬眉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方才为何不挥手段,不顾身价地,用那条命你们事先准备的‘迷香帕’儿,把‘金手书生’司空奇迷倒?”
  “飞天蜈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均自摇头,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却含笑说道:“淳于姑娘,你请饮了边杯酒儿,贫道或能答复。”
  淳于琬看他一眼,秀眉微挑,举杯饮尽。
  朝元子微笑说道:“淳于姑娘甘心不顾身份,不挥手段地如此作法,是为了挽救我鲍三弟,不使他死在司空奇的手内!”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我又不真是他的姑奶奶,为何要对他这等施恩?”
  朝元子向淳于琬脸上看了两眼,怪笑说道:“淳于姑娘,你不是对我鲍三弟施恩,只是想留下他这条命,让你亲手杀死而已。”
  这几句话儿,听得尤洪,鲍玉书二人,俱皆惊愕失色,不知朝元子怎会这样说法?
  淳于琬柳眉双挑,目中杀气森森地冷笑问道:“颇有点聪明,但不知是从何处看破了我的心思?”
  朝元子笑道:“你这心思,本难看破,但因我在江湖上见闻甚广,知道一种事情,故能对你心中妙策,了如指掌。”
  淳于琬扬眉问道:“你知道什么事情?”
  朝元子应声答道:“你与鲁中双龙中的‘玉面哪吒’岳吟风,曾由双方老母,指腹为婚,订过姻缘之约!”
  这时,尤洪与鲍玉书二人,均已面色如土。
  淳于琬又复冷然问道:“你是不是刚刚知道这件秘密?”
  朝元子摇头笑道:“我早就知道,当你在‘五丁峡’中现身,自愿帮助我们斗‘金手书生’之时,我便猜出你的用意了!”
  淳于琬指着鲍玉书道:“他好象不知道这种事情,否则决不会这等镇静!”
  朝元子微微一笑,点头答道:“这种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不敢预先告诉我鲍三弟及尤大哥,是恐万一他们略现惊慌,便可能会被你看出破绽。”
  淳于琬因这西厢配殿的出路已闭,自己的一身武功,又绰绰有余地,足可制住“中州三煞”,遂仍慢条斯理地扬眉问道:“你既然早就知情,为何不赶紧逃走?竟还遵照我的一切安排为甚?”
  朝元子苦笑答道:“逃非上策,我们既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这等武林高手,结下深仇,还有哪里可以逃遁?”
  淳于琬冷然说道:“你说得对,八荒四海,无处可逃。上天我追你到灵霄殿,入地我追你到鬼门关。”
  朝元子接口说道:“既然无处可逃,就只有筹思妙策,来个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金鳖!”
  淳于琬笑道:“我愿意听听你这老杂毛,有什么巧妙打算?”
  朝元子怪笑答道:“我们打算是丝毫不动声色,先完全遵从你的去做,使你能制倒‘金手书生’,然后再设法把你干掉,‘中州三煞’弟兄便可强仇双灭,高枕无忧了!”
  淳于琬失笑说道:“确实高妙,但可惜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朝元子不等淳于琬说完,狂笑说道:“如今猛虎业已入棺,金鳖已经上钩,分明件件称心,怎说是痴人说梦?”
  淳于琬茫然问道:“听你这等说法,莫非竟认为有把握将我制住?”
  朝元子双眉一扬,哈哈笑道:“我若没有把握,怎敢把这秘密,对你揭穿。”
  淳于琬柳眉连轩,硒然笑道:“像你们‘中州三煞’这点萤火微光,淳于琬弹指即灭……”
  朝元子摇首笑道:“你不必发狠,你记不记得在你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第二阵锅边较力以后,我曾经亲自提壶,敬了你三杯美酒。”
  淳于琬悚然一惊,厉声问道:“难道你曾在酒中捣鬼?”
  朝元子狰狞面目全露地,厉声狂笑说道:“淳于琬,你那心思瞒不过我,你因那司空奇生得风流潇洒,对他眉来眼去,分明业已生情,乃故意暂时用迷香丝帕,把他迷倒,点了穴道,暂放棺中,打算等你害了我鲍三弟,报却杀夫之仇,然后再救醒司空奇,对他解释情由,言归于好!”
  说到此处,转面向鲍玉书微笑说道:“鲍三弟,你如今大概已明白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适才要你点燃袖锅下的已熄干柴之意,便是要把你照样挖出心肝,入锅烹炸,为她未婚夫婿‘玉面哪吒’岳吟风,报仇雪恨了吧!”
  鲍玉书听得全身一颤,毛发皆紧。
  淳于琬用咬牙叫道:“朝元子,你不要得意,你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朝元子狞笑答道:“换了寻常女子,落在我弟兄手中,少不得先要轮番乐上一乐,再做处置,但你威震乾坤,名列‘武林四绝’,我们不便犯江湖大忌,我想对你特予成全,赔偿你的损失,并完成你的心愿!”
  淳于琬柳眉微蹙,问道:“你成全我甚么心愿?赔偿我甚么损失?”
  朝元子浓眉双扬,怪笑说道:“因我鲍三弟在阳间杀了你一个未婚夫,我遂打算在阴间赔偿你一个有情郎!”
  淳于琬听得玉面微红,有些会意地,向那口朱红巨棺,瞥了一眼。
  朝元子狂笑说道:“淳于姑娘,如今请你自动入棺,与司空奇同卧一处,然后由我弟兄钉好‘长命钉’,抬进油锅,就用锅下干柴,替你们举行火葬。司空奇无论在品貌、功力,或是武林声誉方面,都远胜岳吟风,你们魂归地府以后,可能还会对我这位以棺为媒,以火为礼的‘黑煞真人’大为感谢呢。”
  淳于琬咬牙说道:“朝元贼道,此时且由你卖狂,但万一我能不死,你应该想得出你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
  朝元子纵声狂笑说道:“淳于琬,你不要再做梦了,莫说这‘碧城道观’绝无人来,就算有你及司空奇的好友赶到,又怎能进得了我这巨石之墙,钢铁门窗均已闭死的西厢配殿呢?”
  淳于琬闻言,觉得对方毫无夸大之语,自己与司空奇二人,委实已毫无生望,遂失声一叹,幽幽起立。
  朝元子点头道:“对了,你还是识相一些,乖乖听话的好,否则敬酒不吃,吃起罚酒来,便越发不划算了。”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尤洪及鲍玉书二人,扬眉笑道:“尤大哥,鲍三弟,你们且把司空奇弄为侧卧,替这位淳于姑娘,在棺中留上一个位置!”
  尤洪与鲍玉书均以一种又惊又喜的心情,如言上前搬动司空奇的身躯,司空奇被迷香迷昏,又被淳于琬点了穴道,自然毫无知觉地,任凭他们摆布。
  这时,淳于琬业已走到朱红巨棺之前,见状不禁愤然作色地,失声叹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司空奇,你是一代大侠,淳于琬也是巾帼英雄,想不到……”
  朝元子接口狂笑说道:“一代大侠也好,巾帼奇英也好,怪只怪你们生不逢辰,才会遇上我这‘太行黑煞’!”
  鲍玉书因恐夜长梦多,有甚变故,遂向淳于琬扬眉厉声说道:“淳于琬,你怎么还不入棺?难道竟要鲍玉书来个霸王请客?”
  他一面说话,一面竟向淳于琬的身前欺去。
  淳于琬秀眉微剔,目射神光地,冷然说道:“鲍玉书,你休要欺我内力难聚,你敢不敢走近我身前三尺?”
  她这句话儿,本是虚声恫吓之语,但因“碧目魔女”四字,一向威震八荒,竟使鲍玉书那狠毒凶狂的江洋巨贼在闻言之下,也悚然却步!
  淳于琬目光一转,冷扫“中州三煞”,向其中心计最狡诈的朝元子沉声说道:“朝元贼道,凡属江湖人物,无不视死如归,你若当真用火焚棺,让我和司空奇死得干干净净的,淳于琬决不皱眉,否则,我却仍有手段,和你们拼个同归于尽!”
  朝元子虽知淳于琬被自己妙药所制,功力暂失,不会有甚厉害手段,但也不愿再和她争辩,点头怪笑说道:“淳于琬,你尽管放心入棺,我朝元子能够设计把武林四绝中的‘金手书生’及‘碧目魔女’同钉一棺,用火烧死,业已足够称傲于天下的了!”
  淳于琬“哼”一声,不再多说,跨入朱红巨棺,与司空奇相对侧卧。
  这时尤洪与鲍玉书,早已抬着棺盖等待,淳于琬才一卧倒,他们便即盖棺,并用“长命钉”在四角钉死。
  跟着便觉棺木被人抬起,向前移动。
  淳于琬知道这是“中州三煞”兄弟要把棺木抬到油锅位置,架柴焚烧,不禁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向那位与自己同卧一棺,接额亲唇的司空奇,喃喃说道:“司空奇,想不到我和你居然会有这样一段棺中之缘,更想不到‘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竟会这样冤枉地,一同死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之内。”
  如今棺盖业已钉死,棺内漆黑无亮,自然难有所见。
  但淳于琬虽无所见,却有所觉。
  这种感觉是生平所经,是她从未尝试,使得她双颊发烧,使得她芳心狂跳!
  原来,淳于琬忽然感觉到司空奇的嘴唇,竟在自己的香唇之上,极为温柔热情地微微吮吻!
  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自然使淳于琬惊羞欲绝,但因两人同挤一棺,根本没有丝毫退避转动的余地,她遂只好一面听凭对方占尽便宜,一面低声叫道:“司空奇……”
  这“司空奇”三字,刚刚出口,那位正自领略温柔滋味的“金手书生”,便即低声笑道:“淳于姑娘放心,我们虽然有了这段太不平凡的棺中之缘,但却绝不会冤枉死在‘中州三煞’手内。”
  因为棺中漆黑,彼此虽两唇相接,亦无所睹,淳于琬遂渐奇多于惊,惊多于羞地,讶然问道:“你不是中了我的迷香丝帕儿了么?”
  司空奇也不再轻薄,低声笑道:“淳于姑娘,你上当了,那第三阵‘灭灯换掌’根本不能算数,因为我幼年跌入‘蝙蝠谷’中,困居半月,无物充饥,曾经吃了几只蝙蝠,以致双目能够在暗中视物。”
  淳于琬闻言,这才恍然顿悟的,明白司空奇在适才“灭灯换掌”之际,为何会有那等不可思议的神奇身法。
  她想到此处,司空奇又复笑道:“我既然能暗中视物,自然能看见你站在朱红巨棺之旁,取出迷魂丝帕,既看见你取出迷魂丝帕,自然气息早闭,怎会被你迷倒。”
  淳于琬问道:“我还点了你的穴呢?”
  司空奇笑道:“我神智未失,遂将机就计,催血过宫,诈做被你点倒,其实你所点中的只是空穴而已。”
  淳于琬听得又羞又气,又惊又佩地,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挖空心思,对我戏弄?”
  司空奇道:“我不是有意对你戏弄,只是弄不懂你为何要帮助‘中州三煞’,才想听几句背后之言,藉知究竟。”
  这时,棺木已起了“毕剥”之声,司空奇的嘴唇,似因尝出滋味地,又复有所异动。
  淳于琬娇羞叱道:“司空奇,你还敢轻薄?”
  司空奇低声笑道:“我不是轻薄,是想度给你口纯阳真气,帮助你祛解所中‘锁元散’的毒力!”
  淳于琬牙关紧咬,樱唇不开,不愿领受对方这番情意。司空奇又向她低声说道:“淳于姑娘,事非得已,人贵从权,如今棺木已有‘毕剥’之声,你若不赶紧祛解‘锁元散’恢复功力,难道当真死在烈火之内?”
  淳于琬万般无奈,只得微张樱口,与司空奇四唇相接,让他不断度入“纯阳真气”,周达于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肺百穴之间,驱除大意误中的“锁元散”毒。
  司空奇度完一遍真气,觉得淳于琬巳可自行运功,慢慢复元,才把嘴唇移开,低声笑道:“淳于姑娘,你的一颗心儿,怎么跳得如此厉害?”
  淳于琬简直是玉颊全红,娇羞欲绝,尚幸是在彼此不能见物的棺木之中,她“啐”了一声说道:“你不要废话,我们何时破棺而出?”
  司空奇笑道:“这口朱红巨棺的木质既好,木料又厚,一时不易烧透,且等它烧酥一些,比较省力,何况淳于姑娘尚未完全恢复,我们再略候半盏茶时,也无甚大碍!”
  话虽如此,但棺底业已起火,棺内也渐渐奇热如焚。
  “中州三煞”则持杯对饮,兴高采烈,那位“黑煞真人”朝元子,更是得意万分,向尤洪鲍玉书,扬眉狂笑说道:“尤大哥、鲍玉弟,这“太行”绝顶之上,据说藏有武林异宝,近日宝光时起,上冲重霄,似乎即将出土。故引待不少江湖好手,纷纷赶来,我们且等把这‘金手书生’及‘碧目魔女’烧成灰烬,永除后患以后,再行筹划怎样与武林群雄,逐鹿于‘太行’绝顶,夺取异宝之事。”
  语音刚了,忽闻“波”的一声,那门朱红巨棺,突然爆裂成无数细碎木块。
  棺下柴火,自然也往四下飞溅,但最惊人的,却是那位中了“迷香帕”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及那位中了“锁元散”的“碧目魔女”淳于琬,竟安然无恙地,双双面含冷笑,携手而立。
  朝元子等,这一惊岂同小可?纷纷离席而起,各取兵刃暗器。
  但对方哪里还肯容情?司空奇身形微闪,宛若游龙,一式“飞光掠影”,便把“中州三煞”,完全点倒在地。
  司空奇点倒“中州三煞”,转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请你来处置这三个万恶巨寇!”
  淳于琬姗姗走近,扬眉笑道:“任凭我怎样处置你都不反对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快意恩仇,小弟无不同意。”
  淳于琬伸手抓起“黑煞真人”朝元子来,微咬银牙,柳眉双挑地,冷笑说道:“你这老杂毛,心机太毒,绝对不可轻饶,平时又最喜大煮活人,生炸人心,今天我遂也让你尝尝油炸活人是甚么滋味。”
  语音落处,扬手一抛,便把朝元子抛落在那具硕大无朋的“煮人锅”内!
  这具“煮人油锅”如今虽然锅下无火,但锅中沸油,犹在滚滚起泡!
  朝元子身形一落,惨叫便起,但仅嚎得两声,便嚎不出口,只剩下鼻中厉哼!转眼间,哼声亦止,人已被炸成一只卷曲龙虾模样。
  尤洪与鲍玉书二人,看得心魂俱颤,不知这位“碧目魔女”,是否也要以同样手段来处置自己。
  淳于琬走到尤洪身边,向他冷笑说道:“尤洪,你今天可以不死。”
  尤洪狂喜说道:“姑娘开恩……”
  话犹未了,淳于琬便哂然说道:“我与你们‘中州三煞’,仇深似海,怎会开恩?只因你认为你们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武功了得,可以与我抗衡,才暂时饶你不死,好让你带信给那杨白萍,叫她把北六省绿林道的出类拔萃好手,完全约到‘泰山’,我‘碧目魔女’淳于琬在百日以内,要单人独自地,扫荡她‘泰山大寨’!”
  尤洪应声答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把话带到,请‘天香公主’杨总寨主,在‘泰山大寨’,准备接待。”
  淳于琬“哼”了一声问道:“你叫甚么外号?”
  尤洪莫名其妙,但又不敢不答,只好低声说道:“江湖人物叫我‘飞天蜈蚣’!”
  淳于琬脸色如霜,挥掌疾落,只听“喀嚓”一声,把尤洪的右腿腿骨,生生砸碎,疼得尤洪满地翻滚,不住鬼叫!
  淳于琬冷笑说道:“你这条‘飞天蜈蚣’,不如可以改叫‘独脚螟蚣’,莫要装甚脓包,还不快滚。”
  话完,制动机关,把这西厢配殿的铁门铁窗,完全启开。
  尤洪强忍剧痛,连滚带爬地,逃出殿外,这时朝元子手下徒党,纷纷赶来接应,但从尤洪口内,听了殿中情势以后,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东逃西窜。
  司空奇目注淳于琬微笑说道:“淳于姑娘,你对朝元子及尤洪等两名恶寇,处置得均颇妥当!如今所剩下的这名‘铁笔黄巢’鲍玉书,是启事元凶,我倒要看你是怎样在他身上,报仇雪恨?”
  淳于琬妙目微翻,神光电闪地,朗声答道:“我也不想杀他!”
  司空奇听得双眉略轩,微觉惊奇,但旋即点头笑道:“杀他也好,放他也好,完全由姑娘决定。”
  淳于琬面罩寒霜地,向鲍玉书咬牙说道:“鲍玉书,你今日在我们之中,占了便宜,因为司空大侠要杀你替他表哥‘天罡剑’萧楠报仇,我也要杀你替我未婚夫‘玉面哪吒’岳吟风雪恨,而淳于琬向来不爱因人成事,才决定把你放走,再由我与司空大侠,各凭本领机智,对你搜擒,谁能擒到,就由谁快意恩仇,免得我在报仇之前,又受了别人恩惠。”
  司空奇抚掌狂笑叫道:“好志气!淳于姑娘这种处置方法,委实令我司空奇无比钦佩!”
  淳于琬白了司空奇一眼,又向鲍玉书沉声说道:“但你在此侥幸不死之后,必然潜踪匿迹,隐姓埋名。为了将来不致找错了人起见,我必须在你脸上,留下一些无法改装的特殊记号!”
  鲍玉书听得今日竟能不死,自然喜出望外,但喜心才起,却立即惨叫一声,血流满面地,昏死过去!
  原来淳于琬语音刚了,玉手连伸,先是重重一拳,把鲍玉书的鼻子捣扁!接着纤指一钩,把鲍玉书的左眼挖出!最后顺手一扯,又把鲍玉书的右耳,生生撕下!
  司空奇一旁看得剑眉微蹙,暗觉淳于琬虽然是处置深仇,但也未免下手太辣了些!
  淳于琬把“中州三煞”,一齐处理完毕,螓首微回,妙目流波地,向司空奇嫣然微笑说道:“你认为我这番处置,是否合情合理?”
  司空奇心中虽嫌她下手过辣,但因彼此尚属新交,口中不便率直批评,遂点头含笑说道:“淳于姑娘灵心惠质,冰聪雪明,你所处置之事,哪有不妥之理?”
  淳于琬扬眉笑道:“多蒙夸奖,但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尚没处理!”
  司空奇“咦”了一声问道:“还有甚么重要之事?我怎么想不起了?”
  淳于琬眼皮微霎,娇笑说道:“你比我更聪明,不妨细细想上一想!”
  司空奇闻言,方自皱眉寻思,淳于琬玉指忽伸,疾如石火电光般,已点向他胁下“麻穴”!
  司空奇未防她有突袭,猝然惊觉,想避已迟,“吭”地一声,应指木立!
  淳于琬格格笑道:“呆头鹅,你想明白了么?我所谓尚未处置的重要之事,就是要处置你呢!”
  她所用点穴手法绝妙,司空奇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听完话后,苦笑说道:“淳于姑娘,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却要对我处置则甚?”
  淳于琬柳眉双挑,“哼”了一声说道,“我纵横海宇,向来占尽上风,想不到今日在这‘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竟一时大意,被你这只呆头鹅,把便宜占够!”
  司空奇想起两人同卧棺中的旖旎风光,知道淳于琬恼羞成怒,不知她将用甚么手段,向自己报复!
  想到此处,目光忽然触及昏死地下,满面血污的“铁笔黄巢”鲍玉书,不禁有点毛发悚然,不寒而粟!
  淳于琬委实聪明绝顶,已从司空奇脸色之上,猜出他心头所思,嘴角微撇,哂然说道:“司空奇,你不要怕,我不会用对付‘中州三煞’的狠辣手段,来向你施为!只是要重重打你十记耳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自作风流,对我轻薄。”
  说到“轻薄”二字,淳于琬又不禁羞红满颊,玉手连挥,“啪啪”两声,在司空奇的俊脸之上,脆生生地打了两记!
  司空奇正被她打得啼笑皆非,忽然窗外夜空之中,腾闪起一片青蒙蒙的奇光,远远并听得人声鼎沸!
  淳于琬停手笑道:“太行绝顶的宝光又现,武林能手又有不少赶来,我自也不肯放弃这种机会!你在盏茶时间过后,穴道便解,不妨也去凑凑热闹,但务必记住我还有八记耳光,记在帐上,不会不打呢!”
  语音一落,娇躯微闪,已自纵出西厢,失去踪迹!
   转载请注明
第二章 人分生死剑龙飞
  群峰拱卫,此处参天!
  这是“太行山”脉中的主峰绝顶!
  “太行山”主峰,在山西晋城县甫,雄奇峭拔,顶端素少人踪,但近些日来,每逢月白风清之夕,却时现幢幢魅影!
  这些幢幢魅影,既非妖魔鬼怪,也非异兽山魈,只是一些功力不凡的武林人物,故从远远望去,仿佛举止轻捷,飘忽如魅!是“太行绝顶”之上,有甚么重要的武林集会么?
  不是!是以前偶在“太行绝顶”现出的淡宝气,如今不仅经常出现,且光气越来越浓,象征着有如甚异宝奇珍,即将出土。
  于是,这“太行绝顶”,便不寂寞了,四海群豪,均不辞千里地,纷纷赶至!
  这一夜,夜色初笼,“太行绝顶”之上,仿佛尚保持静寂,未出现那些飘忽人踪!
  但这只是远望,其实绝顶之巅,却早已有了两个人儿,在一片峰壁上,执笔作画!
  边两个人,仿佛一般高矮,一般胖瘦,并一般地身着黑色长袍!但年龄貌相,却有分别。一个是高颧削颚,五下来岁的微须老叟,另一个则是白净百皮,四十才过的中年汉子!
  如今,在壁间作画执笔的,是那中年汉子,他用一瓶色似人血的朱红液汁,在石壁上面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并画了一双五指箕张的血手!
  中年汉子刚把圆圈及圈中血手画完,那削颚老叟便向峰下倾耳一听,低声叫道:“四弟,峰下又有人来,我们且藏在一旁,看看来的是甚么人物?以及我兄妹的‘血手表记’,有无惊世之力?”
  中年汉子闻言,轻灵无比地微一飘身,便与老皇一同藏入大堆乱石之后!
  两盏热茶时分过后,“太行绝顶”又现人踪,跟上三条黑影!
  这三条黑影,是两僧一道,道人身量特商,约莫六尺有余,身着青色长袍,肩露剑柄!两位僧人则身量奇矮,仅有五尺左右,各披一件土黄僧衣,与那道人站在一处,恰好相映成趣!
  石后老叟及中年汉子,一看便知这两僧一道,是近年崛起江湖的黑道凶人,名叫“神力双僧”、“掣天一道”。
  道人从登“太行绝顶”,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向站在自己身左的奇矮僧人笑道:“降龙大师,我们适才分明看到峰头宝气冲霄,奇光大盛,怎地人到此处,反而看不出任何进象了呢?”
  那法号降龙的奇矮僧人,扬眉怪笑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宝奇珍,决不会轻易到手,我与掣天道兄及伏虎师弟三人,且分头仔细搜索一番,看看有何值得注意之处……”
  他话犹未毕,那法号伏虎的奇矮僧人,突然发现了石壁以上所画的血圈血手表记,不禁失声叫道:“降龙师兄,掣天真人请看,这石壁上所画的赤红血圈,是不是‘五毒盟,中那五个怪物所留表记?”
  降龙大师及掣天真人循声注目,均不禁微吃一惊,眉头深蹙!
  伏虎大师道:“五毒盟兄妹,名头虽然极大,但究竟有多厉害,却未会过!这‘太行绝顶’藏宝,属于无主之物,人人均可搜寻,难道他们仅仅画了一个血圈,及一只血手,便不许其他人物插手了么?”
  降龙大师及掣天真人,听完伏虎大师所说,互相看了一眼,尚未答盲,忽然听得有人怪声问道:“你们难道不服?”
  这怪声并非来自那老叟及中年汉子所藏身的乱石堆中,面是来自“太行绝顶”另一面的绝壁之下!
  降龙、伏虎二僧及掣天真人,因自觉功力不弱,颇想试会扛湖上平时轻易难见、享有大名的人物,遂互相略一示意,由掣天真人发话答道:“江湖闯荡,各凭艺业争雄,尊驾何人?请出一见!”
  绝壁以下之人,哼了一声,哈哈笑道:“好一个‘江湖闯荡,各凭艺业争雄’,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孤陋寡闻之辈,也配说这两句话么?”
  伏虎大师性情较暴,闻言之下,厉声叫道:“尊驾怎的只敢说话,不敢出头?神力双僧及掣天一道在此等待赐教!”
  绝壁之下,语音转厉地,又突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狞笑说道:“不识死话的小毛贼,你佛爷就等你这句话儿才好现身!如今,‘神力双僧’四字既已出口,若不赶紧叩头服输,改名易号,全身上下便连根整骨都保不住了!”
  语音未了,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起处,便由绝壁之下,纵上一位身量中等,但却枯瘦不堪,手拉一根细细长杖的灰衣老僧!
  这灰衣老僧的身形一现,降龙、伏虎双僧,及掣天真人,不禁均觉愕然!
  因为一来从未听说:“五毒盟’兄妹之中,有这样一种老僧,二来弄不懂“神力双僧”四字,究竟犯了甚么莫大忌讳?
  灰衣老僧巍然卓立“太行绝顶”,并未理会面前的双僧一道,却目光微注石壁上的血圈血手,含笑问道:“五毒盟兄妹既留表记,不知是哪位来此?”
  老叟自石后率领中年汉子,一面缓步走出,一面向灰衣老僧,抱拳含笑道:“是老二‘毒鹫’龙化及老四‘毒狼’徐嘉,想不到多年未见的达空大师,也由‘仙霞岭九盘峰’远来这‘太行绝顶’!”
  “达空大师”四字入耳,降龙伏虎双僧,及那掣天真人,方自恍然大悟,井心头狂跳,脸色如土!
  他们恍然大悟的这看来毫不起眼的灰衣枯瘦老僧,竟是占据“仙霞岭九盘峰”的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号称“不坏金刚神力活佛”的达空大师,怪不得他嫌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的“神力双僧”外号,犯了忌讳!
  他们心头狂跳,是因为不仅“五毒盟”兄妹以内,来了“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再加上达空大师这样一位威震天南的绿林魁首!双方人数相等,以三对三,则自己所处形势,便成了极端不利!
  达空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指着降龙、伏虎双僧及掣天真人,向“毒鹫”龙化,含笑问道:“龙二兄,这三个东西,轻视‘五毒盟’兄妹所留血圈、血手表记,应该怎样处置?”
  “毒鹫“龙化向双僧一道,看了两眼,冷然答道:“死!死后化尸成血,配制毒药!”
  达空大师笑道:“贫僧因同是佛门弟子,想替这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同龙二兄讨个人情,不知龙二兄可否赏我一个薄面?”
  “毒鹫”龙化早就知道达空大师心意,遂点头笑道:“大师何必客气?这两个秃……东西,但由大师处置便了!”
  达空大师闻言,遂向降龙大师伏虎大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沾了三宝弟子便宜,还有一条活路!这位三清门下的掣天真人,却是死定了呢!”
  掣天真人听对方所说言语过分骄狂,根本来把自己看在眼内,不禁怒吭一声,狂笑说道:“死的未必是我?难道你们就不许死么?”
  一面发话,一面发动突袭,左手道袍大袖抖处,飞起一片黑雾,罩向达空大师,右手则凝足自己颇为得意的“巨灵掌”力,照准“毒鹫”龙化、“毒狼’徐嘉,劈空击去!
  在他以为降龙,伏虎双僧,与自己交称莫逆,定然随同出耳,合力夹攻,或许会于出人意料之下,有所救护,倘若能就此除去这当世武林中的三位恶煞凶神,岂不轰动江湖,声威大振?
  哪知降龙、伏虎双僧,估于情势不妙及敌方声势太高,竟来了个袖手旁蔑,坐看成败!
  首先是达空大师张口一吹,罡风拂处,拂散了那片以“黑药毒砂”所化成的漫天黑雾!
  继面是“毒鹫”龙化神出一只直虹右手,用奇热掌风,硬接他宛若骇浪惊涛般的“巨灵掌”力!
  “毒狼”徐嘉,面色阴沉地,向他悄然弹指,所发何物?竟难看清,只见三缕极细银芒,一闪即没!
  掣天真人挨了“毒鹫”龙化的一记“五毒血手”,胳膊间已受极重内伤,哪里还能闪避“毒狼”徐嘉所发,几近无声无形的“化骨狼毛?”
  他被这三根“化骨狼毛”打中以后,仿佛竟是见血封喉,喊不出声,只是老面涨出凶厉神色,紧咬牙关,全身颤抖!
  抖了仅约半盏茶时,便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从眼、耳、口、鼻等七窍之中,大量流出黑血,把个硕大身躯,缩成十一二岁的孩童大小!
  降龙、伏虎双僧看得好不胆战心惊!方自暗念“阿弥陀佛”之际,“毒鹫”龙化忽从身边取出一只玉瓶,及一根特制吸管!
  厩来就在这展眼之间,掣天真人业已骨肉全消,变作了一堆衣服,一些毛发,及浸泡着衣服毛发的一摊紫黑血水!
  龙化用吸管取黑水,装入瓶中,等玉瓶满后,便塞好瓶塞,揣入怀内,向达空大师含笑说道:“达空大师,一道已除,双僧犹在,我弟兄献丑已毕,要看你的了!”
  达空大师转头,向降龙、伏虎双僧,缓缓问道:“你们用的是甚么兵刃?”
  降龙大师不得不答,只好应声说道:“贫僧用‘降龙圈”,我师弟用‘伏虎环’!”
  达空大师笑道:“如今有两个办法,我都说将出来,由你们随意选上一个,来解决今夜之事!”
  降龙大师点头说道:“大师请讲,我弟兄愿闻高论!”
  达空大师演淡笑道:“第一个办法是,你们只要把‘降龙圈’及‘伏虎环’,放在地上,并跪下三拜,宣誓从此不称‘神力双僧’,便可安然离开这‘太行绝顶’,我保证绝不动手,连‘五毒盟’中的龙老二及徐老四,也不会伤损你们半点皮肉!”
  降龙、伏虎是最近崛起的黑道恶僧,更因横行东西,不属南北绿林总寨统辖,哪里肯去尽颜面?
  达空大师见状笑道:“你们既然不同意这第一项和平解决的办法,则第二项办法;祈有一战!但我总会给你们相当便宜就是!”
  伏虎大师厉声问道:“甚么便宜?”
  达空大师笑道:“我们只打一招,我以这根神杖,旌展‘泰山压顶’下击,你们分用‘降龙圈’及‘伏虎环’,施展‘日月双擎’,合力上迎……”
  话犹未了,降龙大师便接口冷笑道:“你用甚么招术?随你自己!但我们用甚么招术?却怎能由你规定?”
  达空大师笑嘻嘻地答道:“规定有规定的好处,我们均以神力自负,这一招‘泰山压顶’对‘日月双擎’,便是双方较力!
  何况只要你们能合力接得住我这当头一击,我不仅立即折断禅杖,脱去袈裟,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名号,分送给你们两位,并连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也让给你们做呢!”
  伏虎大师一来见达空大师人既枯瘦,所用禅杖又不粗巨,二来自恃勇力,暗忖自己与降龙大师两人,合力施为,哪里会接不住这瘦和尚细细禅杖的当头一击?遂在闻言之后,狞笑连声说道:“这个法儿倒好,但不知你是否说话算数?”
  达空大师双目一翻,纵声狂笑说道:“无知鼠辈,竟连你家佛爷一向金口玉言,都不知道,足见是井蛙之类,哪堪一击?为了使你们有个想点,及死得心安起见,我便先给你们一个凭证也好!”
  话完,取出一面上烙七个紫黑圆圈的方形竹牌,凌空抛与“毒鹫”龙化,并朗声笑道:“龙老二,请你作个见证,他们只要合力接我一杖,你便把这面‘七环竹令’交给他们,让他们统率南七省的绿林人物!”
  “毒鹫”龙化脸上现出一丝一闪即逝的奇异笑容,接过那面“七环竹令”,仔细看了两眼,便自举在手内!
  事到如今,降龙、伏虎双僧只有各探僧袍,撤取兵刃!“呛啷啷”一阵生铁交鸣,降龙大师手执一只上铸龙头龙尾龙爪龙鳞,看来极为粗巨沉重的“降龙圈”,伏虎大师手执一只上铸虎头虎尾虎爪虎牙的“伏虎环’并肩巍立,足下站稳子午桩,凝神待敌!
  达空大师则举起手中那根细细禅杖,似乎漫不经意地,向降龙、伏虎双僧,当头击下!
  招式虽是“泰山压顶’,但禅杖既细,来势又极缓慢轻飘,哪里有丝毫岳颓山崩的威势?
  但降龙、伏虎双僧,自从目睹掣天真人惨死之后,业已深知对方这几位黑道魔煞,绝非浪得虚名,心中早存戒意!
  如今,虽觉两个合力,足可硬接一招!虽觉对方杖细势缓,远非意料之威!但仍丝毫不敢怠慢,各自全力施为:“降龙圈”、“伏虎环”交叉井举,一式“日月双擎”往上迎去!
  达空大师不愧身为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有“不坏金刚神力活佛”之称,竟能劲道随隐,力从念生!他发招之初,虽然轻缓,但在降龙、伏虎双僧,兵刃才举之际,便化一座泰山地,禅杖空然转快转重,快得如神攫物,重压五岳,当头挟着一片慑人心魂时的锐啸罡风,雷疾劈落!
  又是一阵震天价的金铁交鸣起处,跟着便是星雨横飞,光华乱闪!
  震天价的金铁交鸣,是禅杖与降龙圈、伏虎环等三样兵刃的撞击之声!
  星雨横飞、光华乱闪,是降龙圈与伏虎环,硬被那根看来毫不起眼,其实是“万年寒铁”所铸的细细禅杖,砸成寸寸碎片!
  降龙圈与伏虎环,既被砸碎,则那因号称“神力双僧”而惹祸的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又便如何?
  “毒鹫”龙化一阵哈哈大笑,把手中“七环竹令”,交给达空大师,并向他双翘拇指,扬眉赞道:“大师果然神威盖世,‘寒铁杖’一击之下,便把这两个无知鼠辈的全身骨节,一齐震散!他们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比中了我的‘五毒血手’,及我徐四弟的‘化骨狼毛’,还要惨呢!”
  达空大师目中精芒电射地,怪笑说道:“龙二兄……”
  三字刚出,忽然脸色一变,闭口不言,向降龙、伏虎双僧身前急急走去!
  原来本在全身颤动,惨哼不绝的降龙,伏虎双僧,此时竟既不再哼,也不再动。
  这种事情,不仅使达空大师惊诧万分,就是“毒鹫”龙化与“毒狼”徐嘉,也颇为错愕。
  等到他们走到近首,方知那全身骨节皆被震散,痛苦万分,求死不能的降龙,伏虎双僧,业已脱离苦海,双双委化!
  达空大师与龙化、徐嘉,见情之下,均自眉头暗蹙!
  因为降龙、伏虎双僧,功力已散,不能自行解脱,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但此人何时首来?身在何处?竟能使自己等毫无觉察,岂非可怕?并令人惭愧无比!
  达空大师与“毒鹫”龙化,方自相视苦笑,那位“毒狼”徐嘉却似有所知地,冷笑说道:“我明白了,这两个鼠辈,是死在‘弹指神通无形罡气’之下!”
  达空大师闻言瞿然,细一住目,果见降龙、伏虎双僧的眉心部位,均仅有如芝麻大小一个小小红点!
  由于“弹指神通无形罡气”之技,他已知道来者何人。由于双僧仰卧,伤在眉心,他已知道来者何在,遂抬头目注一株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中,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然后怪笑叫道:“游大坤,你这穷不死的老花子,也来凑这场热闹了么?”
  达空大师的语音刚了,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丛中,果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纵下一位鹑衣百结,手持探碧竹杖的年老花儿。
  “毒鹫”龙化因认得这位老花儿,就是一向游戏风尘,以“弹指神通无形罡气”、“天威七掌”,及“降魔九九杖法”等三种绝技,名震武林的“四海穷神”游大坤,即以“五毒盟”兄妹的特有隐语,向四弟“毒狼”徐嘉,暗打招呼,要他切莫轻举妄动,除非万不得已之下,不必树此强敌!
  游大坤身形落地,伸手指着达空大师,怪笑说道:“你这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自从仗恃几斤蛮力,作了南七省的强盗头子后,果然更添了一身强横霸道气味!这‘太行绝顶’,又不是你家的假山石,难道只许你来?我老花子就来不得么?”
  达空大师皱眉问道:“老花子不要口没遮拦,你是何时来的?”
  游大坤猜出达空大师的问话用意,遂摇了摇手,怪笑连声说道:“瘦和尚,你不必向,我老花子若是刚来,无论手脚如何轻巧,也会被你和‘五毒盟’中的龙老二及徐老四,听见一些声息!”
  “毒鹫’龙化“哦”了一声,向游大坤抱拳笑道:“这样说来,莫非游兄比我弟兄,到得还早?”
  游大坤点头笑道:“我因饮酒过多,于黄昏以前,便跑来寻了株高大树木,准备在枝叶丛中,痛痛快快地睡场大觉,谁知竟被你们吵醒!”
  达空大师听了,目中微闪精芒,凝注在“四海穷神”游大坤的脸上,沉声正色问道:“老花子,说老实话,你到底是睡觉来的,还是寻宝来的?”
  游大坤双眼一翻,纵声狂笑答道:“五毒盟兄妹,富甲娄山!你这身为南七省强盗头儿的瘦和尚,更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地,快活得要命!连你们都动了贪念,赶来太行寻宝,老花子整日乞讨,早已穷疯了心,难道还不想找点便宜,捞点油水?”
  达空大师“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宝物尚未出土,眼前已有四人,少时若不得手,自然作罢!但万一得手,彼此又将怎样分配?确属极费斟酌……”
  游大坤怪笑说道:“你是专门分赃的强盗头儿,不妨就由你想个办法,不论文分也好,武分也好,反正我老花子既不想占人便宜,也决不吃亏就是!’达空大师听游大坤如此说法,正自皱眉寻思,那位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四的“毒狼”徐嘉,忽然含笑叫道:“游兄、达空大师,小弟徐嘉对于此事,有点浅见!”
  游大坤一扬眉,怪笑叫道:“浅见?徐老四未免太客气了,谁不知道黄鼠狼急智多端,连放个屁儿都有相当妙用!你既有‘毒狼’之称,所谓‘浅见’定极高明,老花子愿意听听你是怎样放屁?”
  徐嘉被他调谑得心中冒火,但因向知老花子太难斗,刚才又曾听二哥龙化暗中警告,遂也就强自忍耐地,依然微笑说道:“小弟认为目前只宜合力寻宝,不宜争论分宝方法!因为若不得宝,自然不谈,万一宝物竟有四件之多?岂不就可皆大欢喜?故一切问题,须到宝物出土,不敷分配,或是价值有异,分配难匀之际,才会发生!倘若此刻彼此即起了争斗,可能将鹬蚌相争,而使渔人得利了!”
  游大坤点头说道:“徐老四说得对,我老花子赞同这先寻宝物,然后再谈分配的高明意见!”
  达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老花子既然赞同,贫僧也不反对!”
  徐嘉大喜说道:“游兄与达空大师,既然赞同小弟拙见,我们便应及早南北东西地,赶紧发掘,免得再有甚么江湖人物赶来,多生许多周折!”
  达空大师点头笑道:“开始发掘也好,贫僧担任东面,老花子担任西面,尤徐两兄则担任南北两端!”
  游大坤见他这样分配,不禁暗想这位达空大师,能统率南七省的绿林群寇,身为渠魁,果然处事有力,头脑冷静!
  因为“太行绝顶”既非圆形,也非正方,地势是东西略狭,南北较长!如今把“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等盟兄弟南北一分,便可使他们相距较远,不易在骤然发现宝物之下,互相呼应,施展甚么令人猝不及防的阴谋毒计!
  四人分头在东西南北的土石山壁之内,挖掘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蓦然听得“毒狼”徐嘉发出一声欢悦惊呼!
  这声欢悦性的惊呼中,虽然未有任何语言,但已说明了他有所发现!
  达空大师、游大坤及“毒鹫”龙化等人,闻声之下,一起停手赶来,只见“毒狼”徐嘉是在一片山壁之上,挖出了一角黑色铁匣!
  徐嘉见一角既现,遂用一柄锋利匕首,慢慢剔那些业已被自己掌力震酥的散裂山石,现出了整个铁匣平面!
  这只铁匣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厚度则因铁匣尚还深嵌在壁内,无法猜测。
  “毒鹫”龙化、“毒猿”徐嘉、达空大师及游大坤等四人,初见铁匣一角之时,俱大为欣喜!
  但及至看见整只铁匣表面之后,却又都大为惊愕了!
  原来这只恢匣,虽然深嵌壁中,外有山石遮护,但不知怎地,匣面上竟巳被人作丁记号!
  这记号是一张散发披头的可怖人脸!
  在场四人,谁不认识这散发披头的人脸表记?
  他们都是当世武林响当当的一流角色,但这张散发披头的可怖人脸的名头和威势,却比他们还要高大响亮,是第一流以上的特殊人物!
  “毒鹫”龙化首先失声叫道:“九幽妖魂宇文悲!”
  达空大师也眉峰深皱地,向游大坤笑说道:“老花子,真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这老怪物也对此事伸手?并早在宝匣之上,书下了表记!”
  游大坤抬手在那花白头发上,搔了几搔,目光连转地,惑然说道:“宇文悲既已来了这‘太行绝顶’,并已寻出宝匣,却为何不把宝匣取走?面仅将他那副尊容,画在匣上?”
  达空大师摇头失笑道:“这桩怪事,着实令人难解!”
  游大坤扬眉笑道:“原因既然难解,便可不必理它!我们四人且商议一下,动不动这只宝匣,买不买‘九幽妖魂’宇文悲在匣上画脸留凭的这本帐儿?”
  达空大师闻言,正在沉吟,“毒狼”徐嘉业已冷笑连声,扬眉叫道:“你们惧怕宇文悲,我们‘五毒盟’兄妹,却敢斗斗‘九幽妖魂’!既已发现铁匣,却哪有不开之理?”
  徐嘉话音方了,忽然听得这“太行绝顶’的半峰腰处,响起一种慑魂厉啸,好似有人正飞也似地,扑向峰顶!
  “毒鹫”龙化,入耳惊心,急急叫道:“四弟,下手要快,‘九幽妖魂’宇文悲,业已赶来,这是他名震江湖的‘勾魂啸’呢!”
  徐嘉浓眉挑处,右臂猛挥,童欲利用手中匕首的切金洞石锋芒,划开铁匣,攫取匣中宝物!
  “四海穷神”游大坤,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见状,互相对看一眼,不但不加拦阻,反面双双身飘,退出了一丈六尺!
  匕首寒芒一落,宝匣突作龙吟!
  一道青蛇似的精光闪起,首先纹碎了那柄锋芒绝利的森森匕首,以及“毒狼”徐嘉的两根手指,然后便化作一道夺目精虹,飞投入“太行绝顶”下的千丈幽壑!
  徐嘉满手鲜血,忙哼了一声,兀自顿足痛惜。一条捷于鬼物,形若幽灵的长长人影业已出现在“太行绝顶”!
  这人身着一件雪白长袍,又高又瘦,散发披垂,长及二尺,脸色冷若寒冰,眉目貌相更奇丑不堪,那模样好似一具陈年死尸,忽然复活,刚自棺中钻出!
  不问可知,这白衣怪人,定是在宝匣以上,留下表记,名列“武林四绝”之一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宇文悲人到峰顶,那条青色精虹,正好从另一面飞坠绝壑!
  宇文悲向那飞坠青虹,看了一眼,便即闪动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电扫峰顶四人,沉声说道:“你们各自报名,以及江湖外号!”
  达空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首先答道:“贫僧达空,人称‘不坏金刚神力活佛’!”
  宇文悲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是甫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我宇文悲倒是有点失敬!”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把目光移注到游大坤身上,扬眉问道:“你这副形相好认,是不是‘四海穷神’游大坤?”
  游大坤点了点头,怪笑说道:“老花子正是游大坤,那两位是‘五毒盟’兄弟中的老二‘毒鹫’龙化,及老四‘毒狼’徐嘉!”
  宇文悲鼻中微哼,轩眉狂笑说道:“原来是些名震乾坤的武林高手,难怪会不把我宇文悲‘九幽妖魂’四字微名看在眼内!但不知你们太行寻宝之举,是合力进行,还是……”
  游大坤不等宇文悲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们是各自为政,老花子与南七省绿林遭的贼头和尚,是单人匹马,‘五毒盟’的老二、老四,是弟兄合力!”
  宇文悲静静听完眉中精芒转厉地,又复狞笑问道:“我来迟一步,剑化龙飞,这笔帐儿应该找谁算?”
  “毒狼”徐嘉不得不答地,扬眉叫道:“算甚么帐?难道匣中藏剑,天生是你的么!”
  宇文悲阴森森地笑了笑,目注徐嘉问道:“这样说来,是你下手破匣的了?”
  徐嘉愤然伸出那只小指及无名均告断失的血琳淋右掌,厉声叫道:“是我便又怎样?我为了此事,已经付出了相当代价!”
  宇文悲见了他那只血淋淋的右掌,不由皱眉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只断了两根手指,却暂时保存了一条小命!”
  徐嘉一面取药敷伤,一面讶然问道:“此话怎么讲?”
  宇文悲不答所问,反向他冷然问道:“你在开匣之前,可曾见到我所留表记?”
  徐嘉虽然久闻这“九幽妖魂”厉害,但倚仗可与盟兄“毒鹫”龙化联手,以二对一,或可一拚,遂就毫不胆怯地,狂笑答道:“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你所留表记?”
  宇文悲哼了一声,又自问道:“既然看见表记,为何还妄自开匣,弄成如今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局面?”
  “毒鹫”龙化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弟兄认为,不能仅仅面上一个表记,便把无主之物的天财地宝,占为已有!”
  宇文悲冷然一笑,扬眉说道:“你说得太客气,大婉转了,应该说是‘九幽妖魂’的名头,只唬得住一般武林之人,却唬不住你们‘五毒盟’中人物!”
  “毒鹫”龙化见对方连遭顶撞,并未发作,还非所闻的那样凶残可怕!遂以为宇文悲是怵于众寡悬殊,索性一挑双眉,狂笑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说得丝毫不错!”
  谁知语音才落,“九幽妖魂”宇文悲忽然身形电闪,右手疾伸,向他胸前胼指点到!
  “五毒盟”兄弟,个个均有一身奇绝武功,“毒鹫”龙化虽非其中翘手,但也算得是上中人物,微一缩胸吸气,便自退出八尺!
  “毒狼”徐嘉见“九幽妖魂”宇文悲,已向二哥“毒鹫”龙化发动袭击,不禁怒啸一声,左掌猛翻,对准宇文悲攻出一招“金狼现爪”!
  宇文悲白袍大袖拂处,卷起一股奇劲罡风,把那“毒狼”徐嘉,撞得踉跄几步,口中并沉声叱道:“你运气太好,在见我之前,先已受伤,宇文悲向来不杀有所藉口的功力不济之人!”
  一面发话,一面却纵身追扑“毒鹫”老化,向他施展了一招名叫“九幽搜魂”的秘剑绝学!
  宇文悲人既凶残,又极刁恶,他早就看透了目前情况,只有速战建决,先行制住两人,方可控制全盘局面!否则若是以一敌四,由于对方个个均是一流高手,自己未必能准占优势!
  他有了这种打算,故很快便施展出这一招向不轻用,几乎是仗以成名的奇绝手法,“九幽搜魂”!
  “毒鹫”龙化缩胸吸气,退出八尺,脚尖刚刚点地,正待以独门煞手,还击对方之际,却见宇文悲已跟踪追到,白衣拂动,十指箕张,幻成了百十条飘飘魅影,把自己前后左右的丈许周围,一齐密密罩住!
  这种招术,本已诡异无俦,再加上“九幽妖魂”宇文悲的震世威名,益发使“毒鸳”龙化,有点心寒胆怯,他厉臂一声,身形猛拔,想用“潜龙出壑”身法,先遁出对方飘飘闪闪的千重幻影之外,再作其他打算!
  谁知他不纵还好,这一凌空纵起,恰好落在宇文悲的算计之中!
  原来“毒鹫”龙化拔起三丈有余,仍未脱出宇文悲那招“九幽搜魂”的威力变幻范围,竟与宇文悲成了一个凌空相对之势!
  宇文悲原招未变,依旧是十指箕张,当胸抓到!
  龙化再难变式闪避,只好硬爱接硬架,一招“日月双悬”砰然击出!
  双方以一对一,“毒鹫”龙化的功力火候,委实远非“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对手,四只手掌才合,便被宇文悲震得惨嚎一声,狂喷鲜血地,翻跌出六七尺外!
  宇文悲自知这一掌虽已使“毒鹫”龙化,身受重伤,却仍未能致其死命,遂冷笑连连地,继续飞扑下手!
  龙化身形落地,便即扑倒,眼花耳鸣,已难支撑起立,宇文悲再一跟踪追扑,自是无可幸免!
  “毒狼”徐嘉也因刚才被宇文悲拂袖震退,脏腑间翻腾未定,对他抢救不及!
  但就在“毒鹫”龙化的性命悬于呼吸顷刻之际,救星忽来!
  宇文悲追踪飞扑,欲将“毒鹫”龙化,毁于掌下,身后忽有一片蒙蒙的漫天杖影,疾攻而至!
  宇文悲何等身手?他根本不用回头,一听杖风,便知来势极为凌厉!遂顾不得再杀“毒鹫”龙化,先自猛提真气,半空中变成横飘,脱出了漫天杖影!
  等他脚尖点地,回身看时,方知攻击自己之人,竟是“四海穷神”游大坤!
  宇文悲好惊疑地,诧声问道:“游老花子,你与‘五毒盟’兄妹,并非一路之人,却为何要管这桩闲事?”
  游大坤手横深碧竹杖,一面防范这位“九幽妖魂”对己突施袭击,一面正色答道:“宇文朋友说得不惜,我老花子虽与‘五毒盟’兄妹,气味不投,但既以江湖侠士自居,总不能见死不救!”
  宇文悲脸色一沉,目光移注到达空大师身上,阴森森地问道:“达空大师,你的立场如何?”
  达空大师身为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总算识得时务,懂得利害,合十当胸,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狂笑答道:
  “我们四人三路,立场不同,平时可能尚站在敌对地位!但今夜在这‘太行绝顶’,却必然各尽其力,合作无间地,应付阁下!”
  宇文悲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们觉得斗得过我‘九幽妖魂’宇文悲么?”
  游大坤应声笑道:“我们有自知之明,倘若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你的对手!但若合力施为,你却未必能胜!”
  宇文悲听完这话,忽然目光连闪,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厉声狂笑!
  游大坤冷然问道:“你笑甚么?难道你认为我们联手施为之下,依然斗不了你?”
  宇文悲“哼”了一声,摇头说道:“斗得了我也好,斗不了我也罢,宇文悲平生不作吃亏之事,我今夜不向你们下手,但过了今夜,下了此峰,你们还能不分散么?”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中凶芒更厉地,电扫诸人,狞笑说道:
  “你们听清楚一点,凡与宇文悲敌视之人,或早或晚,必入九幽!我如今且把你们死期,预报一下!”
  “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四海穷神”游大坤、“毒狼”徐嘉、以及身受重伤,业已醒转的“毒鹫”龙化等人,闻言之下,均自凝神倾听,静听这位凶名盖世的“九幽妖魂”,如何规定他们的死期!
  宇文悲首先手指游大坤,冷笑说道:“游老花子,你是个贫无立锥,飘流四海之人,今宵一别以后,可能难以相寻?但必须记住,无论是海角天涯,只要再见我宇文悲之时,定将身遭惨祸,魂归地府,最少也必废去你今夜持杖向我攻击的这只右手!”
  游大坤点头笑道:“妙极,妙极,我老花子又穷又老,委实活得毫无趣味,要想自求解脱,却又有些下不了手!还望宇文朋友莫要忘了今夜诺言,对我早加超度才好!”
  宇文悲蹬了他一眼,又伸手指着达空大师,及“毒狼”徐嘉,“毒鹫”龙化等三人,厉声说道:“明年或后年的‘中元鬼节’,就是你们拿命、献给我以了断今夜之事的吉日良辰,务必在‘仙霞岭’及‘伏牛山’中,多作准备,迎接我这勾魂使者!”
  最后一个“者”字,刚刚出口,雪白长袍飘处,已自捷如电闪风飘般地,纵下了“太行绝顶”!
  游大坤见这“九幽妖魂”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不禁长叹一声,指着地下降龙、伏虎双僧遗尸,及掣天一道所化黄水,向达空大师及龙化、徐嘉等人,苦笑说道:“世间多少烦恼,多半都是为了一个‘贪’字而起!如今人生死,剑化龙飞,又与那难缠难惹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结下梁子,真所谓‘偷鸡不着蚀把米’,可以传为世戒的了!”
  “毒鹫”龙化,固服下了几粒灵丹,又得略为静气调息,内伤已无大碍,遂向游大坤抱拳笑道:“多谢游兄今夜相救之德,龙化必有后报!”
  游大坤怪眼双翻,哈哈笑道:“龙老二,你不必对我老花子有所答报,但望今后能把手下的阴损狠辣,灭却几分,莫使我心中常存救虎伤人之愧,也就是了!”
  说完,含笑挥手,竹杖点地,人化烟飘,也自纵往峰下!
  第三个走的是南七省绿林魁首达空大师,只剩下“五毒盟”中的“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仍留在“太行绝顶”!
  “毒狼”徐嘉,满面关切神色地,向“毒鹫”龙化说道:“二哥是否能提气下峰?我们也该走……”
  话犹未了,“毒鹫”龙化忽然眉头双挑,发一阵哈哈大笑。
  徐嘉见他不但发笑,笑声中还满含得意意味,不禁好生惊讶地,皱眉叫道:“二哥你为何这样高兴?难道你适才所受内伤,竟是假的不成?”
  龙化摇头答道:“宇文悲功力之高,出人意料之外,我所受内伤,丝毫不假,只是调治及时,无甚大碍而已!”
  徐嘉苦笑问道:“小弟断去两指,二哥又受内伤,今已把‘五毒盟’兄妹威誉,折在此间,二哥还发笑作甚?”
  龙化扬眉笑道:“我笑那‘九幽妖魂’宇文悲、‘四海穷神’游大坤,南七省绿林盟主‘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都是些见闻浅陋的酒囊饭袋!”
  徐嘉不解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龙化满脸得意神色,笑道:“我有件事,因恐泄露机密,至今尚未告诉贤弟!”
  ’徐嘉“哦”了一声,摊手苦笑说道:“如今人伤剑失,所望成空,已无秘密需守,二哥有甚事儿,可以告知小弟了吧?”
  龙化笑道:“我在来此之前,曾对‘太行藏宝’大下功夫,搜寻各种有关传说,及昔年武林轶闻,加以综合考证……”
  徐嘉连连点头,接口说道:“二哥便是因为考证出这‘太行绝顶’确有藏宝,才约小弟同来?”
  龙化哈哈笑道:“我不仅考证出‘太行绝顶’确有藏宝,并也考证出何人所藏,及所藏何物。”
  徐嘉目注龙化,方将问话,龙化已又复笑道:“在太行藏宝的人,是约莫百余年前,名满武林的‘逍遥剑客’齐千里……”
  徐嘉插口说道:“齐千里的故事,我听说过!他不是被他徒儿所杀,激起了当时武林人物公愤,遍地追擒那杀师逆天之徒,在‘泰山南天门’当众问罪,白刃分尸的么?”
  龙化点头笑道:“四弟说得不错,但‘逍遥剑客’齐千里,因早看出他徒儿心如枭狼,遂预作提防,乘着到处游历之便,把一柄‘青玄剑’,一册‘七珍图’,及一件‘天孙软甲’一起埋藏在‘太行绝顶’,果然埋宝不久,便被他那逆使用毒害死!”
  徐嘉恍然大悟,惊喜叫道:“照二哥这样说来,这‘太行绝顶’的所藏宝物,不止仅有那业已飞坠绝壑的‘青玄剑’了?”
  龙化笑说道:“当然不止,‘青玄剑’虽已化龙飞去,但‘七珍图’,及‘天孙软甲’,极可能仍在铁匣之中!宇文悲、游大坤及达空大师等人,居然无一动念搜寻,怎叫我不笑他们是群见闻浅陋的酒囊饭袋呢?”
  徐嘉问道:“一听‘天孙软甲’之名,便知其可避刀剑掌力,甚或能入水不沉,入火不焚,但‘七珍图’却是何物?是拳经?是剑谱?还是……”
  龙化摇头笑道:“四弟不曾说对,这‘七珍图’并非剑谱拳经等武林秘笈,而是七种罕世的地形绘图!”
  徐嘉大喜说道:“我去看看,这两件东西,是否真的也藏在那贮剑铁匣以内?”
  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到石壁间所嵌的铁匣前面,伸手向匣中摸去!
  这只铁匣匣盖,已被剑光冲毁,但“毒狼”徐嘉手方伸到匣盖裂口,却又双眉微蹙,缩手不前!
  龙化看出他畏缩之意,遂含笑叫道:“四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青玄剑’巳化龙飞,所剩下那‘天孙软甲’及‘七珍图’是不会伤人的了!”
  徐嘉脸上一红,毅然伸手匣内,果然有所接触,遂惊喜万分地,向“毒鹫”龙化扬眉叫道:“二哥,你所说果然不差,那两件东西,在这里了!”
  龙化闻言,自也颇为欢喜,目光凝注徐嘉,见他自匣中取出一叠白色轻纱,及一本小绢册!
  镣嘉异宝入手,方是眉飞色舞,却忽然听得龙化失声叫道:“四弟小心!”
  随着这“四弟小心”四宇语音,一条绿衣人影,向“毒狼”徐嘉,电扑而至!
  徐嘉本来毫无所觉,经龙化这一提醒,连忙提气飘身,一式“柳残摇青”,向左方闪出丈许!
  但来人身法太快,就在徐嘉刚刚飘身纵起之时,业已凌空伸手,把那叠白色轻纱,及小绢册抓住!
  “毒狼”徐嘉双眉猛挑,冷哼一声,左掌凝劲疾发,拍向来人臂下!
  来人是位长发垂腰,风华绝代的极美绿衣少女。
  徐嘉左掌才发,她已右掌猛翻,一招“拒虎当门”迎着来势击去!
  “五毒盟”兄妹,久享盛名,今夜却在“太行绝顶”之上,一再受挫,徐嘉心中,充满了愤怒不服意味!何况来人是位年岁轻轻的绿衣少女,纵令轻功神妙,来势不凡,也决不会在内力方面,再复胜过自己!
  徐嘉有了这种想法,遂不收势变招,双掌当胸迎出!
  “砰”然巨声起处,徐嘉闷哼一声,竟被震得向后方连退几步,胸腑翻腾,面色如土!
  人既震退,手上那叠白色轻纱,及小书的一半,也就到了绿衣少女的手内!
  “毒鹫”龙化见分明业已到了手的至宝奇珍,竟又被人趁火打劫,中途抢去!不禁痛惜万分,凶心大起,探手腰间,迅即无俦地,解开腰带上所悬的豹皮囊口!
  绿衣少女妙目微翻,双目中现出两道碧光闪射的慑人眼神,向“毒鹫”龙化,沉声说道:“你莫要找死,难道你不认识我是谁么?”
  龙化从对方那两道精芒如电的微碧眼神之上,猛然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生慑地,苦笑问道:“姑娘莫非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绿衣少女微一点头,沉声说道:“我是淳于琬,看你们这身打扮,像是‘五毒盟’中的人物?”
  “毒鹫”龙化听说对方果是名列“武林四绝”之一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赶紧一面暗以目光制止“毒狼”徐嘉,不得有所妄动,一面向淳于琬抱拳赔笑说道:“淳于姑娘慧眼无差,老朽龙化,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二,那是我四弟徐嘉!”
  淳于琬见龙化对自己词色颇恭,遂低头向手中夺来的一叠白色轻纱,及半本娟册,看了两眼,扬眉含笑说道:“据我适才查出,太行宝物,乃是昔年‘逍遥剑客’所藏,则我手中之物,该是所讲的‘天孙软甲’,以及半册‘七珍图’了!”
  龙化点了点头,尚未答话,淳于琬又复问道:“你们寻得宝物,并似曾受到相当伤损,仅仅到手半册‘七珍图’,是不是有些心中不服?”
  龙化老奸巨猾,酌情度势,知道慢说自己身带内伤,徐嘉新断两指,便算兄弟二人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之下,也决非这来自‘雪山’,威名盖世的‘碧目魔女’淳于琬之敌,故而一听她语气以内,似已对徐嘉手中的半册‘七珍图’不再觊觎,赶紧装出满脸笑容,抱拳说道:“这等无主之物,本系各凭福缘争取,我兄弟能护得半册‘七珍图’,聊胜于无,已算不虚此行,哪里还会对淳于姑娘,有甚不服之念?”
  徐嘉听得龙化这般说话,也就异常机警地,把手中半册“七珍图”,揣进怀内!
  淳于琬收起一叠“天孙软甲”,及半册“七珍图”,目注“毒鹫”龙化,含笑问道:“逍遥剑客齐千里的太行藏宝之中,‘天孙软甲’与‘七珍图’既在,则应该还有一柄‘青玄剑’呢?”
  龙化听出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刚刚赶到,对于先前之事,茫无所知!灵机动处,忙赔笑道:“那柄‘青玄剑’,已被‘九幽妖魂’宇文悲,恃强夺走!”
  “碧目魔女”听得颇感意外地,讶声问道:“宇文悲的踪迹,也在这‘太行绝顶’,出现过么?”
  龙化指着“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的方向,点头答道:
  “宇文悲在淳于姑娘赶到之前,刚去不远!”
  淳于琬秀眉微挑,忽然提足真气,向宇文悲所去方向,高声叫道:“宇文悲,你敢不敢再回‘太行绝顶’?”
  她把这两句话连叫三遍,峰壑之间,一片回声,传送极远!
  龙化心知只要“九幽妖魂”宇文悲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这两句指名挑斗的话儿,定然立即赶回“太行绝顶’,遂心中暗觉得意地,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你若无其他指教,我弟兄就此告退!”
  淳于琬虽觉“五毒盟”兄妹的阴狠毒辣,一向名满江湖,今日忽对自己神色甚恭,其中必有花样,但也不顾深思,不屑多问地,点头微笑说道:“我要在此等候‘九幽妖魂’宇文悲,龙朋友和徐朋友若是有事,尽管请便!”
  龙化、徐嘉双双退下“太行绝顶”,而“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方向,已传来一声悠长厉啸!
  淳于琬虽知这啸声定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发,但所距路途尚远,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以上,才能赶到,遂转身踱向一边,安心等待!
  如今这“太行绝顶”之上,只有“碧目魔女”淳于琬一人,她独自负手徘徊,思潮起伏不止!
  第一件想起的事儿,自然是误中“黑煞真人”朝元子的毒计,在“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身遭奇险!
  第二件想起的事儿,是与“金手书生”司空奇,同卧一棺,被他偎颊亲唇,便宜占足!
  第三件想起的事儿,是自己设法制住“金手书生”司空奇,宣称要打他十记耳光,以警轻薄!但只打了两记,便因“太行绝顶”的宝光又盛,匆匆赶来,还留下未打的八记耳光,记在司空奇的帐上!
  第四件想起的事儿,是自己与“玉面哪吒”岳吟风,虽然毫无感情,但既经指腹为婚,总有夫妻名份,应该替他报却身遭惨死之仇!如今,“中州三煞”以内,“黑煞真人”朝元子业已伏诛,“飞天蜈蚣”尤洪及“铁笔黄巢”鲍玉书在逃,等这“太行”寻宝事了,自己便走趟北六省绿林道的泰山总寨,拜会“天香公主”杨白萍,搏杀尤洪,然后再海角天涯,追寻鲍玉书的踪迹!
  她所想起的四件事儿之中,第一件事她惊,第二件事她羞,第三件事她津津有味,第四件事使她豪情勃发!
  淳于琬想来想去,渐渐地,惊止、羞消、豪情暂遏,心头上只剩下那第三件津津有味之事!
  她又在想了!
  她想“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否也会赶到这“太行绝顶”来夺宝?
  她想司空奇若是赶来,自己要不要向估索那八记耳光的欠债?
  若想向他索讨这八记耳光的欠债,必须有特殊下手妙策才行……
  碧目魔女正在深思之中忽听宇文悲怪笑说道:“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敢向我‘九幽妖魂’挑战?我倒要看看你是王母侍儿?还是阎罗爱女?”
  淳于琬脆笑几声,说道:“宇文悲,你全说错了,我就是我,对于天宫王母,及地狱阎罗,有何关系?只要一意所至,我或许还会闯闯‘瑶池’、闹闹‘森罗殿’呢?”
  语音方落,一条白色人影,业已从峭壁之下,飘飘然地飞登上“太行绝顶”!
  这两位绝世奇客,虽然一同名列“武林四绝”之中,但还是初次见面!
  宇文悲一来因服装怪异,形相特殊,二来事先曾报名发话,淳于琬自能想到眼前便知他是“九幽妖魂”!但淳于琬的目内碧光,隐而未现,却使宇文悲无法猜出这位风范绝美,疑为天人的绿衣少女,就是与自己齐名震世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见他目注自己,满面惊奇神色,不禁失声笑道:“宇文悲,你这样看我则甚?”
  宇文悲既惊于淳于琬的出尘仪容,又惊于她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侧而目不瞬的沉稳气度,知道这陌生绿衣少女,决非寻常!遂冷笑一声问道:“姑娘怎样称谓?你杷我叫回这“太行绝顶”为了何事?”
  淳于琬娇笑说道:“宇文悲,你是名震乾坤的当世高手,心眼却怎会如此笨拙?你怎不想想四海八荒,三山五岳以内,胆敢指名找你麻烦之人,能有几个?还用得我来向你报来历不成么?’她说话之际,微运独门“天寒冰魄神功”,使一双妙目之中,闪烁碧芒,俨如森森冰电!
  宇文悲这才恍然顿悟地,“哦”了一声,扬眉怪笑道:“莫非姑娘便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么?”
  淳于琬嫣然一笑,曼声说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除了我这绿眼睛的雪山女魔以外,还有哪个女娃儿,敢向你这宇文妖魂叫阵?”
  宇文悲听得对方果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不禁又复向她打量几眼,皱眉说道:“淳于姑娘,我与你齐名当世,既无一天两地之仇,更无三江四海之恨,你为何传声相呼?把我叫回‘太行绝顶’来?”
  淳于琬微笑答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你我及海北天南的武林人物,无非均是被剑气宝光,引来这‘太行绝顶’!淳于琬来迟一步,宇文朋友业已得手离去,故才特地出声相呼,想见识见识你新到手的那柄‘青玄剑’,究竟是怎么样的神物利器!”
  宇文悲怪啸一声,摇手说道:“淳于姑娘,你切莫再提起来,否则真会把我气个半死!”
  淳于琬诧然问故?宇文悲指着石壁的铁匣,苦笑说道:“这‘太行绝顶’的藏剑铁匣,原是我最先发现,但因看出匣中宝剑的锋芒过利,一旦破匣而出,不易控制,或将被其所伤,乃在匣上盖了表记后暂时离开,去向友好求借一面‘灵蛛网’作为拦截剑光之用!”
  淳于琬目光凝注,看出藏宝铁匣虽毁,但宇文悲所书表记,仍有残留,知道他所言是实!
  宇文悲怒气满百地,继续说道:“但等我借得‘灵蛛网’赶来,宝匣巳被‘五毒盟’中的‘毒狼’徐嘉划破,‘青玄剑’化虹飞出,不仅绞碎一柄极好匕首,割断徐嘉二指,并从这‘太行绝顶’之上,飞投入千丈绝壑!’淳于琬听完宇文悲这番话儿,知道“毒鹫”龙化、“毒狼”徐嘉所说“青玄剑”业已被他取走之语,全属虚言,遂扬眉问道:“青玄剑既化虹坠壑,你为何不下壑搜寻,竟甘心空手而归?”
  宇文悲苦笑答道:“壑深千丈,谁知道剑坠何处?”
  淳于琬因宇文悲未曾得剑,也就不提自己巳把一件“天孙软甲”及半册“七珍图”弄到手之事,只是秀眉微挑,向这位“九幽妖魂”含笑说道:“宇文朋友,我们彼此闻名,但始终缘悭一面,今日在这‘太行绝顶’相逢,总得留点纪念才好!”
  宇文悲听出她心中之意,目内厉芒电闪,怪笑问道:“淳于姑娘你这留点纪念之语,是不是要和我切磋几招?”
  淳于琬点头笑道:“碧目魔女遇着九幽妖魂,除了一较所学以外,难道还有甚么更好的纪念之举?”
  宇文悲怪笑说道:“淳于姑娘打算怎样赐教?”
  淳于琬微笑说道:“像我们这等名头身份之人,倘若只较一技,定必难尽所长,败者或有不服!故而最好是把兵刃、手掌、暗器、玄功,内力,轻功等等,全部加以比斗!”
  宇文悲闻言,眼球微转,“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淳于琬姑娘不是要为这‘太行’相逢,留点纪念,而是要与我宇文悲一决雌雄!”
  淳于琬秀眉微扬,微笑说道:“我早就认为宇文朋友,‘江心毒妇’欧阳美,‘金手书生’司空奇,及我等四人,在当世武林之中,被称‘四绝’,但有些含混不清,不妨彼此略加比试,一分上下,并比量出一个‘四绝之尊’美号,岂不是‘能居四绝之尊者,便是乾坤第一人’了?’宇文悲静静听完,目注淳于琬,怪笑说道:“淳于姑娘傲骨冰心,真好雄图大志!但你根本不必和我比斗,因为如今你已是‘武林四绝之尊’名为当世第一了!根据‘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这传诵江湖的四句歌谣看来,你岂不是早已排名在先了?”
  淳于琬失声笑道:“这四句歌谣的排名先后,是为了顺口,并非以功力高低列序!我们应该加以合理重编才对!”
  宇文悲笑道:“淳于姑娘,与我们齐名于世的,共有四人,你我便是在今夜分出了上下,似乎仍不足自居‘四绝之尊’?莫如……”
  淳于琬不等他说完,便自含笑说道:“无妨,无妨,我们不要错过了今夜这种难得相聚机会,败者不谈,胜者自去寻找司空奇、欧阳美,再作比斗,如此岂不便可试出究竟谁能傲视乾坤,艺冠齐辈?”
  宇文悲见她再三逼迫,知道难免一战,遂暗中静气凝神,缓缓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定欲较量,我们便即开始,你打算在第一阵上,比些甚么?”
  淳于琬含笑答道:“武林百技,手掌当先,我想先领教宇文朋友威震八荒的‘游魂掌法’!”
  宇文悲抬头一看天时,微笑说:“我们这一场手掌之斗,恐怕要打到红日高悬……”
  淳于琬摇手笑道:“我们不必持久缠战,大可各出奇招,期在三十照面之内,分出胜负,倘若到时均无失手,这第一阵手掌较技,便算平分秋色!”
  宇文悲点头笑道:“这个办法甚好,淳于姑娘尽智放心施为,宇文悲自忖或许还能接得住你三十招暴雨狂风的凌厉绝学!”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用的是‘魔女摧心掌’,你用的是‘游魂幻影掌’,这场较技,可以称得上是‘太行魔女’绝顶斗‘游魂’!宇文朋友先接我一招‘无相降心’,试试‘雪山’秘学,是否还有点不俗威力?”
  招随语发,绿衣长袖飘处,伸出一支晶莹如玉的纤纤右掌,直向“九幽妖魂”宇文悲当胸拍去!
  宇文悲久闻“碧目魔女”盛名,知道淳于琬心高气傲,这第一招出手,所挟威力,必非等闲,最好不予硬接,才是上策。
  他心中虽作如此想法,但实际上却因被对方用话拘住,不好意思在一开始时,便自示弱!
  既不示弱,只有接架,宇文悲遂凝聚十一成左右功力,用一式“孽海逃魂”翻掌迎出!
  双方掌力一交,半斤八两,轩轾难分,但“九幽妖魂”宇文悲眉头微皱,暗叫上当,觉得有片无影无色的彻骨奇寒,把自己周身包没!
  他全身一颤以后,纯阳真火立提,功随意指,电布百穴,准备把适才疏神失备之下,所中寒毒,自毛孔之中逼出!
  些许“天寒冰魄神功”所化寒毒,自然奈何不了这位“九幽妖魂”,但就这提聚纯阳真火,散布周身,逼出所中寒毒的瞬刻迟延,却使他尽失先机地,被淳于琬连攻八掌,虽然宇文悲的“游魂身法”诡妙无俦,但淳于琬连攻八掌之威,非同小可!直把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幽妖魂”,打得在“太行绝顶”之上,宛如豕狼奔走,到处逃窜!
  宇文悲又惊又怒之下,好不容易用了一招最得意的绝学“含沙射影”,才在极度艰危中,发动逆袭,把淳于琬逼退七八尺外!
  乘着这刹那良机,宇文悲正想施展生平绝技,一吐胸头恶气,静夜空山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风移沉吟的突声狂笑!
  淳于琬与宇文悲闻声之下,同自一惊,知道对方定是乘着自己动手打斗之际,悄悄登上“太行绝顶”!
  两人暂停继续动手之念,循着笑声来处,向一株参天古木看去!
  只见那株参天古木的最高一根横枝上,站着一位衫袖飘飘,风神绝秀的白衣秀士!
  宇文悲只知来人不俗,不知来人是谁?
  淳于琬则脸上微红,心头微跳,认得这白衣秀士,正是那占尽自己便宜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飘身落地,先向淳于琬笑了一笑,然后目注宇文悲,微抱双拳说道:“宇文兄,在下久仰高明,今日幸会!”
  宇文悲看出这白衣秀士,神情高华冲朗,是位绝顶奇人,遂也不敢傲慢地,一面抱拳还礼,一面又发话问道:“兄台怎样称谓?”
  司空奇笑而不答,只从白色儒衫衣袖中伸出一只右手!
  他这只手刚刚伸出之际,秀美已极,但转瞬间,忽然略为精涨,并又成了淡淡金色!
  宇文悲大吃一惊,退了半步,目光深注司空奇,双眉微蹙地,诧声问道:“兄台莫非就是来自南海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司空奇神功一收,右手肤色立即由金转白,恢复原状,向宇文悲点头笑道:“宇文兄猜得不错,‘武林四绝’之中,已有三绝同聚‘太行绝顶’,只差一位‘江心毒妇’欧阳美了!”
  语音方落,三人同时愕然凝神,只觉得夜空之中,传来一阵阴森森的怪笑,说道:“你们三人都到,我欧阳美怎会不来凑凑这场热闹?但惭愧的是我竟有偏三位,独自得了甜头,这不是那柄业已化龙飞去的‘青玄剑’么?”
  语音是来自“太行绝顶”,左侧一片十来丈的峭壁之上,壁顶又尖又小,极难容人,但如今却站着一位红衣红裙的中年美绝妇人,正是那住在“小孤山天刑宫”的“江心毒妇”欧阳美!
  欧阳美傲立壁顶,风飘衣袂,飘飘欲仙,手持一柄青芒夺目的奇形古剑!
  “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听完所说,并看清这位“江心毒妇”欧阳美,心中均觉又惊又愧!
  愧的是欧阳美怎样到达这“绝顶之上绝顶”,而自己等三位负有盛名之人耳目极聪,竟无一人觉察!
  惊的是“青玄剑”既已化龙入壑,怎么又会被欧阳美弄到手内?
  淳于琬首先发话,抬头叫道:“欧阳宫主,‘青玄剑’是无主之物,既已被你取得,此事便不必再提!侧是‘武林四绝’齐聚‘太行’,是桩难得的事,我们不可错过这段缘法,应该……”
  欧阳美不等淳于琬话完,便在壁顶之上,向下提气高声叫道:“淳于姑娘,你是不是想由我们四人互相比划比划,依功力高低,排名定序,争夺一人‘四绝之尊’美号!”
  淳于琬扬眉笑道:“欧阳宫主猜得不惜,难道会不赞成这桩建议?”
  欧阳美含笑答道:“赞成,赞成,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但却不赞成在此时此地,匆促举行!”
  淳于琬朗声问道:“欧阳宫主有何高见?”
  欧阳美目光如电,一扫三人,轩眉微笑说道:“争夺‘四绝之尊’美号,也就是争夺‘天下第一人’之称,关系何等重要?决不可草率行事,何况以我们这种有身份功力之人,必须展尽所学,确不如人,才舍甘心认败,因而我打算在明年六月初一,奉请三位到我‘小孤山天刑宫’中小聚,以十日光阴,各尽所长地,争夺这当世武林的量高荣誉!”
  淳于琬想了一道,抬头说道:“这个办法甚好,但不知他们几位是否赞同?”司空奇面含微笑地,庄声说道:“我以淳于姑娘的意见为意见,决不拒受欧阳宫主的这项邀请!”
  淳于琬闻言,白了司空奇一眼,偏过头来,向宇文悲问道:
  “宇文朋友,你意下如何?”
  宇文悲点头狂笑道:“我同意这‘荷花开盛夏,四绝会孤山’的时间地点!”高居“太行绝顶”之岭上的“江心毒妇”欧阳美,见淳于琬,司空奇、宇文悲等均已同意所约,遂颇为高兴地,一举手中那柄精芒夺目的“青玄剑”,向他们扬眉笑道:“既然三位均已接受这桩邀约,欧阳美为了添趣助兴起见,愿意把这柄‘青玄剑’,悬为彩头,我们谁能在明年六月初一的‘四绝大会’之上,获得‘四绝之尊’的荣誉,谁便是这柄‘青玄剑’的永久主人!”
  淳于琬听完话后,摇手叫道:“欧阳宫主,我对你这件悬剑为彩之事,有点修正意见!”
  欧阳美含笑道:“淳于姑娘请讲!”
  淳于琬又道:“凡事必须公平,要悬彩不能由你一人独悬,应该由我们四人,各携一件奇宝,作为向夺得‘四绝之尊’之人的致贺礼物!”
  司空奇抚掌笑道:“淳于姑娘的这种提议极为有理,我们所带之物,并须与这柄‘青玄剑’的价值相当才对!”
  宇文悲连声说道:“这样也好,我等计议既定,便不先再在这‘太行绝顶’,多作停留,各自散去,设法搜寻与‘青玄剑’价值相当的罕世青宝吧!”
  欧阳美点头一笑,扬声说道:“既然如此,欧阳美必先行一步,在‘小孤山天刑宫’中,恭候各位!”
  语音方落,忽然清啸一声,身形高拔六丈有余地,凌空纵起!
  司空奇、淳于琬、宇文悲等三人见了欧阳美这种动作,均不禁为之愕然!
  因为她这样身形一拔,必然落向千丈绝壑,纵然轻功再好,也难免粉身碎骨!
  就在“碧目魔女”、“金手书生”、“九幽妖魂”等“武林三绝”,相顾惊疑之际,忽然听得夜空中又起啪啪振翼之声!
  一只尾拖长长彩带,似风非风的绝大怪鸟,蓦地快如电闪一般,自绝壑冲天飞起!
  鸟往上飞,人往下落,“江心毒妇”欧阳美轻飘飘地,恰好落身鸟背,回头向司空奇等人,略一拱手,隐没不见。
  宇文悲“哦”了一声,怪笑说道:“原来欧阳美是收服了这样一只可供乘骑的通灵怪鸟,难怪她能及时赶下绝壑,取得‘青玄剑’,并悄悄飞上绝顶之巅,而使我们毫无所觉!”
  这位“九幽妖魂”,在话完以后,向“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微抱双拳,也自提气飞身,施展一种“入地飞魂”的怪异身法,袍袖拂处,化成一缕白烟射下。“太行绝顶”之上,淳于琬见已只剩下自己与“金手书生”司空奇两人,不由玉颊微红,欲言又止!
  司空奇自从在“碧城道观”之内,享受了那场颇为奇妙的棺中艳福之后,对于这位“碧目魔女”,业已情苗渐茁,如今见了她这满面娇羞之状,不由地跨前几步,涎着脸儿,向淳于琬长揖为礼地,赔笑说道:“淳于姑娘,你难道还在对我生气?……”
  一语未了,淳于琬便柳眉双挑,冷然叱道:“我怎么不对你生气?我还要打你八记耳光!”
  司空奇因巳尝过两记脆生生的耳光滋味,见淳于琬一面发话,一面玉掌欲扬,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吸气缩胸,以一式“急流回丹”退后丈许!
  淳于琬原来当真想打他,见了司空奇这副吃惊之状,不觉为之嫣然失笑!
  在有情人眼里,连嫫母都可以变作西施,何况淳于琬本就风华绝代,美似天人,她这回嗔作喜地嫣然一笑,简直百媚皆生,把个“金手书生”司空奇看得呆呆失神,不知应该向对方说些什么才好?
  淳于琬得号“碧目魔女”,便是由于她曾经习练过一种旁门绝学,惑人心神的“碧目魔光”!此刘她见司空奇失神呆立之状,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种情势,正是自己施展“碧目魔光”的大好机会,何不对这位显然已对自己颇生爱意的“金手书生”,再复略施惩戒?
  念动功凝,一双妙目中的微碧光芒,立即转变为深碧色泽!
  司空奇何等武学?何等定力?本不会被淳于琬施展的“碧目魔光”,惑乱心神!但因他心中巳对淳于琬生情,这个情字的天然魔力,比“碧目魔光”的人为魔力还高,内魔既生心底,外魔再现眼前,自也就迷里迷糊地,被对方目光控制,入了魔道!
  淳于琬看出他业已入魔,遂缓缓走到司空奇的面前,扬眉冷笑说道:“司空奇,我以为你有道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机,原来你也不过只有这点能为定力?如今你所欠我的八记耳光,总该让我打个痛快了吧!”
  说完,右掌一举,便向司空奇的左颊之上,狠狠掴去!
  司空奇此时心神被制,欲拒无能,欲避无力,只得把两道充满真挚情意的迷茫眼神,凝注在淳于琬的玉颊之上。
  并自嘴角间,浮现一丝苦笑!
  他不曾练过什么“碧目魔光”,但两道眼神之中,居然也发出了一种由情而生的无形魔力!
  淳于琬与他眼神一对,忽然心软起来,不忍重重打他,竟把那只狠狠掴出的玉掌,劲力一敛,只在司空奇半边俊脸之上,又似掴掌,又似抚摸地,轻轻碰了一下!
  这一碰,碰得“金手书生”司空奇心中好不适意。
  这一碰,碰得“碧目魔女”淳于琬脸上好不羞红。
  淳于琬眼内碧光一收,微咬银牙,向司空奇扬眉说道:“司空奇,我要走了,去搜杀‘铁笔黄巢’鲍玉书,去处置‘飞天螟蚣’尤洪,并实践诺言,拜访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你最好转回南海,莫再跟来,因为淳于琬言出必行,你还欠我七记耳光,倘若再次被我制住,便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非把你打掉两颗大牙,以儆‘碧城道观’的棺中的轻薄之罪不可!”
  说到“棺中轻薄”四宇,淳于琬霞飞两颊,红上加红,又复对面前这位风流俊逸的“金手书生”司空奇,狠狠盯了几眼,秀眉微蹙,柳腰轻旋,化成一朵碧云,飘然而去!
  伊人已逝,香泽犹存,那阵萦绕在司空奇鼻中的女儿香气,竟代替了“碧目魔光”,依然发挥魔力,使得这位久经百战,初涉情场的“金手书生”,仍然迷迷惘惘地,独自呆立在这“太行绝顶”之上!
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