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劫火红莲
  作者:诸葛青云
  平凉城西,崆峒山下,有好大的一片庄院,但某夜三更,突然烈焰腾空,不到天明,便烧得干干净净,
  庄主人来头不小,是武林中有名人物,冲云一鹤卫羽,名列“祁连七鹤”,在西北道上,威誉颇大!
  提到祁连派,在近十余年间,崛起武林,与四川邛崃的二绝双奇,分庭抗礼,声势之盛,几乎凌驾少林、武当、峨眉、昆仑等各大名门之上!
  祁连派是论艺接位,越次传宗,由上代掌门人,选择了武功最强的二弟子白鹤道人,执掌祁连山千仞峰腰的“祁连道观”!大弟子玄鹤齐明,则与其余五个师弟,散居甘、青、新、陕各地.因他们全是以鹤为号,故被江湖中人称为”祁连七鹤”!
  第一章 祁连七鹤
  第二章 二绝双奇
  第三章 搜奇怪客
  第四章 狂人岛主
  第五章 十大狂人
  第六章 青白玉杖
  第七章 中条一虎
  第八章 萍水相逢
  第九章 弱柳别庄
  第十章 骨塔遇险
  第十一章 炼心魔曲
  第十二章 劫后重逢
  第十三章 咆哮山庄
  第十四章 人间鬼域
  第十五章 恩怨仇结
  第十六章 人犬大战
  第十七章 不死神农
  第十八章 燕云三友
  第十九章 寰宇三凶
  第二十章 秘洞怪人
  第二十一章 天人大阵
  第二十二章 轩辕老怪
  第二十三章 十绝天罗
  第二十四章 古墓追凶
  第二十五章 山重水复
  第二十六章 初见端倪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第一章 祁连七鹤
  平凉城西,崆峒山下,有好大的一片庄院,但某夜三更,突然烈焰腾空,不到天明,便烧得干干净净,
  庄主人来头不小,是武林中有名人物,冲云一鹤卫羽,名列“祁连七鹤”,在西北道上,威誉颇大!
  提到祁连派,在近十余年间,崛起武林,与四川邛崃的二绝双奇,分庭抗礼,声势之盛,几乎凌驾少林、武当、峨眉、昆仑等各大名门之上!
  祁连派是论艺接位,越次传宗,由上代掌门人,选择了武功最强的二弟子白鹤道人,执掌祁连山千仞峰腰的“祁连道观”!大弟子玄鹤齐明,则与其余五个师弟,散居甘、青、新、陕各地.因他们全是以鹤为号,故被江湖中人称为”祁连七鹤”!
  如今冲云一鹤卫羽半生所聚的一片产业,居然转瞬成灰,怎不叫他负手蹀踱,眼望着一椽断壁.破瓦残垣,心中又疑又恨?
  在他庄中作客的黄鹤杜璧,朱鹤阮西强,也是皱眉深思,突然黄鹤杜璧抬头向冲云一鹤卫羽道:
  “三师兄.据小弟看来,此事并非偶然,因为阮六弟与我,也是家宅被烧,而且同是在三更左右,突如其来地满庄皆火!”
  冲云一鹤卫羽答道:
  “我觉得这把火起得太可疑,但凭我们祁连三鹤这等身法.眼力,居然未曾发现丝毫敌踪,杜四弟.你想想看,本派最近招惹了些什么厉害人物?”
  黄鹤杜壁略为思索以后.说道:
  “这江湖仇怨,及武林中的特殊事迹,要数大师兄最熟,他往往料事如神!我们何不跑趟定西?拉大师兄一齐上千仞峰‘祁连道观’,请掌门人邀集所有同门,仔细计议,总不能把‘祁连七鹤’声威,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毁于一旦!”
  冲云一鹤卫羽默然点头,因房舍虽毁,细软未失,家小人口,亦无损伤,遵嘱咐庄丁弟子,小心照料,重新建筑,自己则与四师弟黄鹤杜璧,六师弟朱鹤阮西强,一同扑奔卜居定西县境的大师兄玄鹤齐明之处!
  玄鹤齐明一身功力,在“祁连七鹤”内超迈群伦,整个武林,亦推独步!
  老妻早亡,所遗一女,小字“烽英”,在老父悉心教导下,已长到十七芳华,冰心玉骨,绝代倾城,连软硬功夫,也几得玄鹤齐明的十之八九!
  冲天一鹤卫羽,与黄鹤杜璧,朱鹤阮酉强.因家宅同被怪火焚毁,心头一片疑云怨气,亟待解释发泄。
  所以自平凉翻山越岭.连夜疾赶来此.但刚刚赶过华家岭,前面左侧山环以后,便是齐明父女所居的“听松小筑”之时,远村绑锣正打三更.却见左前方,一片红光,冲霄而起!
  卫羽愕然驻足,向黄鹤杜璧问道;---
  “那火光方向,不正是大师兄的‘听松小筑’吗?难道说……”
  三人是站在一株参天古木的暗影之下,卫羽的话扰未了,.火光方面,已有一条人影疾驰而来!
  朱鹤阮酉强在’祁连七鹤”之内,武功虽仅中乘.性情却数他最暴,红光一腾,便认定大师兄家中亦遭怪火殃及,自然早就怒满心头.迎着人影抢出.扬掌一招”力士开山”,蓄足丁十成真力,劲气呼呼地,隔空猛击!
  就在阮西强掌力特发未发之际,先现的人影之后,又是一条人影电疾赶来,身形之快,宛如仙鹤游空,正是他们祁连一派的特殊身法!
  冲云一鹤卫羽站得较远.看出后面那条黑影,正是大师兄玄鹤齐明,知六师弟朱鹤阮西强这一掌可能打得有点过份鲁莽,但事出突然,阻止亦自不及!
  幸亏前面那条人影,内力轻功,两皆不弱,猝然遇袭之下,竞能不懂不忙地,翻掌微挡阮酉强掌风,人却借力一式“孤鹤倒飞”,轻飘飘的退出一丈三四,用的也是祁连绝学“飞鹤八式”!
  朱鹤阮西强,见对方武功,与自己源出一流,才知几乎铸错,方自愕然收手,尚未来得及发话动问之间,当头怒啸划空,一条黑衣人影,宛如闪电飞星,飘然而落,口中并冷冰冰地说道:
  “不知来历之人.纵火烧我‘听松小筑’,同门师兄弟,却又暗袭我的独生女儿,来者有没有掌门人在内?玄鹤齐明要想请教请教.我父女犯了什么背叛本派的不赦大罪?’
  冲云一鹤卫羽,听大师兄这等口气,知道玄鹤齐明,竟误会火是自已人所放,生怕朱鹤阮西强羞窘之下,万一应对不善,误会可能起缠越深.遂赶紧以手肘一碰黄鹤杜壁,双双纵出,含笑叫道:
  小弟卫羽,率四师弟、六师弟,专诚来叩大师兄金安……
  玄鹤齐明是个五十来岁的清耀黑衣老人,从他一双锐目的深沉目光以内,看得出此人城府极深,不等冲云一鹤卫羽说完,便淡淡地“哼”了一声,说道:
  “叩安两字,齐明不敢当!英儿过来,我先看看你六师叔给的这份见面礼,重是不重?”
  朱鹤阮西强幸亏人在暗影之内,不然他脸上的颜色业已羞窘得像个紫茹子般,几乎无地自容!倒是那位齐绛英姑娘,大大方方地缓步走来,含笑说道:
  ”爹爹,烧掉了三间‘听松小筑”不算什么,我们顶多再盖,何必这样生气?六师叔更是因在黑夜之中,可能误会我是纵火之人,才突然出手!女儿又没受伤.爹爹不要再怪六师叔了!”
  冲云一鹤卫羽,知道大师兄因当年“祁连七鹤” 较艺传宗之时,内家真气方面.略弱二师兄一筹,才没有得到本派掌门之位,口中虽然隐忍不言,心头刺激难免,而白鹤道人格于师命,接掌门户以后,便立即严命各师弟,对这位大师兄务须特别尊重!
  所以乘着齐姑娘话完,立时接口道:
  “绛英侄女,倘若真是烧去三间‘听松小筑’,我们何妨替大师兄盖上十间百间?但此事大有阴谋,这纵火之人烧的不是区区房舍,烧的却是我们祁连一派的名头威望!”
  冲云一鹤卫羽,因平素深知大师兄气傲心高,这几句话说来,果然对症下药,玄鹤齐明怒气立收,目中暴射奇光,注定卫羽问道:
  ”三师弟话中有话,难道你们知晓谁是纵火烧我‘听松小筑’之人?’
  冲云一鹤卫羽笑道:
  “纵火之人为谁?正是小弟等前来晋谒大师兄所欲讨教之事!六师弟邠州庄院,四师弟天水家园,与卫羽平凉崆峒山下的一百余间房舍,全在三更起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如今这把怪火,居然赶在我们之前,又烧掉大师兄的‘听松小筑’,这种怪异情形,似乎不能认为是一种偶然巧合!”
  玄鹤齐明闻言,眉峰深皱,说道:
  “照三师弟如此说法.这把怪火似乎是专烧我们祁连一派!”
  冲云一鹤卫羽点头说道:
  “祁连七鹤以内,已有四鹤的家园被烧,五师弟、七师弟远居青海、新疆,尚不知他们是否有同样遭遇?”
  玄鹤齐明突似被卫羽提醒甚事,转头对爱女绛英说道:
  “青海、新疆虽远.‘祁连道观’却近在凉州,纵火之人,既然专烧‘祁连七鹤’,难道他就不敢去干仞峰腰走走?”
  黄鹤杜壁翟然道:
  “大师兄说得极是!掌门人决不会想到有这等奇变,万一‘祁连道观”也为怪火所焚,我祁连派尚有何颜再在武林立足?”
  师兄弟同心之下,立即连夜疾驰,朱鹤阮西强因自己身为师叔,鲁鲁莽莽地打了齐绛英一掌,委实感觉不好意思!大师兄虽然不再责怪,心头总觉歉然!途中想了半天,向齐绛英笑道:”绛英侄女.我这做师叔的太丢人了.但那一掌决不能让你白挨,定然要好好送你一样东西,以为补过!”
  齐绛英一面疾驰,一面抿嘴笑道:
  “侄女身为后辈,师叔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那件事过去算完,六师叔怎么老是记在心头?你若想送我东西,普通的我不想要.若是太名贵的.说出来又怕六师叔舍不得呢!”
  玄鹤齐明闻言,暗笑爱女刁钻,但却故作不闻地只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畅叙别来情况,并各自推敲,这到处纵火,专烧“祁连七鹤”之人,到底是江湖中的哪路人物?
  朱鹤阮西强听完齐绛英姑娘话后.轩眉大笑说道:
  “绛英侄女,你怎么绕着弯子讲话.祁连派后起人物之中,数你秀拔群伦,想要你六师叔送给两件东西.难道我会吝而不与?”
  齐绛英微笑说道:
  “侄女知道六师叔身边.有两样稀世奇珍.‘劈水分光剑与‘祛毒龙珠’,你随便给我哪一样吧!”
  黄鹤社壁闻言也道:
  “绛英侄女,你可真够厉害,‘劈水分光剑’与‘扶毒龙珠’全是老六的命根子,他委实未必舍得给呢?”
  朱鹤阮西强眼望黄鹤杜壁笑道;
  “四师兄莫来激我.阮西强既无子女,也未收徒,难道我要带着这两样稀世奇珍,入棺殉葬不成?”
  玄鹤齐明听六师弟出语不祥,眉头方自一蹙.阮西强已取出一粒色红如火.龙眼大小的巨珠,递向齐绛英手中说道:
  “绛英侄女,这粒‘祛毒龙珠’.先送给你,‘劈水分光剑’则等你六师叔诸缘尽了,撒手尘寰以后,才能归你所有!因为目前我还想仗着它去会会那个躲在暗处放火,专门烧我们祁连一派的无耻鼠辈!”
  齐绛知道这粒“祛毒龙珠”,专疗百毒.灵妙非常,六师叔平时连看都不肯轻易借给人家,如今居然真的脱手相赠,倒有点喜出望外,不知如何是好?
  玄鹤齐明虽然性情阴沉偏挟,但见朱鹤阮西强,肯以如此异宝赠送爱女.不由也觉难得,遂含笑发话道:
  “六师弟怎么当真把这等武林奇宝,送给小孩子们?你不要把我先前那句戏言……”
  朱鹤阮酉强不等齐明话完,接口哈哈笑道:
  “大师兄说哪里话来?祁连七鹤,情同手足一般,绛英侄女又这等冰雪聪明,要想送她一点东西,太普通的,也实在拿不出手.祛毒龙珠’不过只能祛毒防身,算不了什么重礼,倒是小弟这‘劈水分光剑’,颇具妙用,目前虽因功力薄弱.仍须仗它闯苗江湖,但一旦撒手尘寰,仍将遗赠绛英贤侄女呢!”
  玄鹤齐明听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屡屡出语不祥,不由偏头看他一眼,只见在月光之下,阮西强脸上气色晦暗异常,非青非白的难看已极!
  齐明扛湖经验极丰,自然亦精鉴人之术,知道凡属这种气色一现,其人必有极大厄运将临.心中警意遂生,略为落后半步,与阮西强并肩齐驰,暗中留神防护.并对爱女齐英笑道:
  “英儿,还不谢过六师叔厚赐,你这一掌挨得真不冤了!”
  众人谈笑声中,一同昼夜飞驰.赶住凉州西南的祁连山干仞蜂腰,由白鹤道人所主持的祁连道观!
  祁连道观是西北一带武林圣地.建筑得颇为巍峨,众人方到干仞脚,白鹤道人便已得讯,因闻有大师兄玄鹤齐明在内.而这位大师兄又为了上代掌门越次传宗之中,心中对自己不无芥蒂,遂率领观中八大弟干.暨新来的五师弟瘦鹤施清,一同迎出观门十丈!
  玄鹤齐明,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朱鹤阮西强等三位师弟,及爱女齐绛英,尚未到干仞峰腰,便听得祁连道观内,云磬连响!齐明知道白鹤道人得讯,正在集众出迎,自己不愿平白受他这等礼教,赶紧脚底加功,急纵而上!
  但等齐明纵登祁连道观前面的一大片石坪上时,已有八名身披青色道袍的观中二代弟子,及一位身材长瘦的劲装汉于.簇拥着祁连振掌门白鹤道人,在观门十丈以外,肃立相待!
  玄鹤齐明眉头一蹙,抢步当先.向白鹤道人抱拳施礼说道:
  “齐明不敢当掌门人远出相迎.掌门人好!”
  白鹤道人听大师兄这等口吻,赶紧侧身避礼.一躬到地,神色极度恭敬地说道:
  “小弟因观中事冗,少去定西‘听松小筑’,叩问大师兄金安,尚请大师兄海量宽恕小弟不恭之罪!”
  白鹤道入神色恭谨,礼教周到,玄鹤齐明只得淡然一笑,这时瘦鹤施清,暨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璧,朱鹤阮西强等,也纷纷向大师兄及掌门人相互见礼。
  玄鹤齐明见远居新疆星星峡的五师弟瘦鹤施清.也在此间,便知事有蹊跷,但因有掌门人在,自己不便亟亟动问,遂由白鹤道入侧身陪同进入观内.参拜本门历代祖师神位以后,分别落座。
  白鹤道人躬让玄鹤齐明上坐,陪笑说道:
  “大师兄便今日不来,小弟也率五师弟前去定西:听松小筑,拜谒求教,商量一件大事!因为五师弟最近有桩奇异遭遇……”
  玄鹤齐明眉头深蹙,与冲云一鹤卫羽、黄鹤杜壁、朱鹤阮西强,及爱女齐绛英等人.交换了一瞥目光,看看瘦鹤施清,不等白鹤道人话完,便即缓缓问道:
  “五师弟,你在新疆星星峡的那一所产业,是不是某夜三更,突然起火,烧得片瓦无存干干净净?”
  瘦鹤施清奇怪得自座位中跳将起来,叫道:
  “大师兄你江湖经验再好,武林见识再丰,也不会千里以外,料事如见!你……你……你什么时候修炼成了前知慧觉?”
  白鹤道人面上也露惊容,但他目光在卫羽、杜壁、阮西强等人身上流转一过后,倏然长眉双挑,目中暴射奇光,向玄鹤齐明讶声问道:
  “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等,散居各处.突然聚合.此事颇不寻常!难道大师兄等人,也有五师弟的同样奇异遭遇不成?”
  玄鹤齐明面寒如水地点头答道;
  “掌门人料事真高!三师弟,四师弟,六师弟的家宅,与我的‘听松小筑’,全是三更火起,一例同焚,”
  白鹤遭人平索修养极好,但骤闻这种奇讯以后,也不禁满目惊奇,并深带怒容地说道:
  “难道这把怪火专烧我们祁连一派?”
  玄鹤齐明依旧冷漠地说道:
  “本派在西北一带,虽然久享盛名,但系刀头剑底争来,得之不岳,众师弟惶惑之下.莫知所措,才邀我同谒掌门人,请示应该怎样应付.方足保持我祁连一派的声名不堕!”
  白鹤道人赶紧避席躬身.向玄鹤齐明稽首为礼,答道:
  “大师兄千万不要这样讲话.小弟虽因师命难违.忝掌门户.其实不论武功见识,均须大师兄时时加以匡迪指教!如今祁连一派遇上隐形强敌,面临荣辱关头,必须同门一德一心,小弟恭请大师兄发号施令.便命我赴汤蹈火.亦所不辞!”
  玄鹤齐明,因夙怨在心,故见到这位执掌祁连一派门户的二师弟后,词锋之中,颇含讽刺挑拨意味,但见白鹤道人处处谦让,神色始终对自己恭敬已极,心中不由也自暗服,长叹一声,改口说道;
  “二师弟,你也不要这等说法,掌门人总是掌门人,齐明只愿供咨询差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凡属祁连门下,仍然全应恭听掌门人发号施令!”
  白鹤道人听齐明这等说法.因敌方分明专对本派下手,但形影不见,来历莫测,根本令人攻无从攻,守无从守,遂正色向齐明问道:
  “小弟先向大师兄请教,你心目之中.可有所疑人物?”
  玄鹤齐明闻盲正皱眉沉思,突然观门值日弟子.双手捧进一只长约一尺,宽约半尺、高约四寸的黑色铁匣,向白鹤道人躬身桌遭:
  “启禀掌门师尊,适才有一年轻人来到观门,嘱弟子将此匣呈交掌门人,说是这三月以来,有关本派的奇事答案,全在这铁匣以内,打开一看便知!”
  白鹤道人接匣在手,目光一闪,问道:
  ”来人是否还在观门?”
  那名值日弟子脸上微红,低头答道;
  ”来人身法大快,弟子低头略为察视铁匣之间,已被他不知不觉退去!“
  白鹤道人挥手叱退这名值日弟于,方待开那铁匣,玄鹤齐明发话相拦,说道:
  “二弟,近来怪事大多,必须特别小心警惕,你不必亲手开这铁匣!”
  白鹤道人经大师兄一提,也觉来人可疑之处甚多,自己不应这样鲁莽,遂将铁匣置在七八尺外,请玄鹤齐明等人,各自凝功防护,然后劈空一掌.用了七成真力,向那只铁匣震去!铁匣匣盖倒是一震即开,但旋即腾起一片火光,惊得众人纷纷双掌护身.离座后退。
  匣中空无一物.但那火光腾起,却足有六七尺高,更怪的是火光中竟有八个绿阴阴的字迹,一闪即灭,不过人人俱已看清,那八个绿宇,是触目惊心的“今夜三更谨防天火”!
  白鹤道人霍然一阵震天狂笑,说道:
  “好好好,这种生面别开的火光警函,来得正好!我白鹤腾飞,若不能防护这座祁连道观,而使它也在今夜三更化为灰烬,何颜忝为祁连一派掌门?便即横剑自绝.以对本派中历代祖师谢罪厂
  说到此处桌上拔起一扦上绣七只云鹤的令旗.向瘦鹤施清正色说道:
  “五师弟,代我传达:七鹤旗令’,命观中所有二三两代弟子,今夜不准睡眠,各携兵刃暗器,防护本观四周,只一发现敌踪,便立即施放‘白鹤信火’!我与诸位师兄师弟.则在观门以外的石坪之上,摆列一席盛筵.一面彼此畅叙离情.一面看看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飞仙剑侠.来去无踪!尤其要见识见识那三更时分的怪火,是怎样由天而降?---
  白鹤道人一动真怒.其余的祁连五鹤,也自怫然.瘦鹤施清传完旗令,因天已入夜,皓月斜挂碧空,师兄弟六人遂各怀趁手兵刃暗器,步出现门,连同玄鹤齐明的爱女绛英,一齐入席倾杯畅饮!
  祁连道观的形势极好,背情危峰,面临绝壑,观前这一大片石坪,则是由人工辛苦开出,不但壮观.并可作为白鹤道人日常督率门徒练功之处!
  “月到中秋分外明”,此时虽然已属晚秋,但天净云开,秋高气爽,蟾辉依旧,皎洁无伦!远近山林.轻笼柔光.归云横岫,飞瀑喷珠,众人宛若身在一幅绝美画图之中,哪里想得到一个时辰以后,便有石破天惊的惨变!
  玄鹤齐明为人极富心机,传杯接盏之间,首先注意的,便是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只见他脸上那种晦暗死色,竟自越来越显!
  奇怪的是,不仅阮西强一人,连祁连派掌门白鹤道人的脸上,居然也有一种异常神色!但他比阮西强不同的是,在这种异常神色以外,还另有一种湛湛神光,令人一见便泊然生敬,不可逼视!
  白鹤道人敬了大师兄三杯酒后,根本不再提及三更防火之事,只是含笑对齐绛英说道:
  “绛英贤侄女,我素闻你资质之好,与用功之勤.是本门第二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物!能不能把大师兄精擅的‘云鹤八掌’施展施展.让你众师叔看看?”
  齐绛英突听这位掌门师叔.要自己当筵献技,不由有点踌躇,但目光一瞬爹爹.却见玄鹤齐明微笑颔首,遂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向白鹤道人及其余祁连四鹤敛衽笑道:
  “侄女年幼技薄,不到之处,敬请掌门师叔,及各位师叔,不吝教晦!”
  话完,香肩一拧,在月光下冲天纵起三丈来高,从第一式“灵鹤冲云”开始.施展爹爹玄鹤齐明傲视同门的“云鹤八掌”!
  这“云鹤八掌”,一掌分为八式,共是八八六十四招,大部分均系凌空搏击身法,所以必须轻功到了相当火候之人,才能运用得得心应手!
  齐绛英慧质天生,心灵性巧,当着掌门人及各位师叔之面,自然更是刻意施为,只见她矫若游龙,翩如彩凤,捷遭云鹤,巧似灵猿的把八八六十四招,一齐使完,才悠然收式,俏生生地卓立筵前,神色极度从容地向祁连五鹤微笑施礼!
  白鹤道人拊掌大笑,赞道:
  ”贤侄女如此天资,若再略加时日煅炼,足为祁连派中在武林放一异彩!”说到此处,转面向玄鹤齐明笑道:
  “大师兄,绛英侄女功行如此精进.小弟忝为掌门人,不能不有所奖励,我想送她两样东西,略表薄意!”
  玄鹤齐明知道这位宰门师弟.人品不错,为了弥补自己当年不曾得到掌门职位的缺憾.事事特别恭敬,如今既然自动要奖赠爱女,出手定然不凡.遂含笑说道:
  “二师弟,你口头奖励已足,何以再给她什么东西?”
  白鹤道人接口哈哈笑道:
  “我这穷师叔,也拿不出什么贵重东西.是想送给贤侄女一本小弟自著的“白鹤剑谱”,及另外一件防身晴器‘白鹤神针’,大师兄命她收下好了!”
  玄鹤齐明知道祁连七鹤,武功虽然同出一源,但却各有一两件专长之处!这“白鹤剑谱”上所载的“白鹤剑法”,暨一十二枚针身附有小翼、能够回旋飘荡、令对方极难闪躲的“白鹤神针”,均是二师弟白鹤道人的成名绝学!想不到他出手赠送爱女的竟是这两般绝艺,不由也自深深佩服白鹤道人的胸襟度量,委实不愧为一派掌门!遂向爱女正色叫道:
  “英儿,你掌门师叔所赐太厚,还不上前拜谢,今后应更加惕励.毋负掌门师叔及其他诸位师叔期望!”
  齐绛英如言拜谢,白鹤道人取出一本薄薄的“白鹤剑谱”.及一只扁长皮囊,递与齐绛英,含笑说道:
  “白鹤剑法,详载于剑谱之中.你只须照谱精研,便有成就!但这扁长皮囊内的十二枚‘白鹤神针’,发放之时.却有特殊手法,等今夜把祁连道观的劫难度过.我再仔细教你便了!”
  齐绛英接过收下,喜孜孜地坐在爹爹身侧,抽出一枚百炼精钢所铸,长约七寸,身附双翼、银光闪闪的“白鹤神针”,不住把玩,并微笑说道:
  “爹爹,这种,白鹤神针’制作得真极精致好玩,可惜我尚不会发针手法,不然今夜那放火对头来时,便让他尝尝这神针滋味多好!---
  冲云一鹤卫羽大笑说道:
  ”绛英侄女,你这话说得可不大对,有你爹爹,及这许多师叔在此,难道还会让你出手?如今一更已过,二鼓初交,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三更,贤侄女只管端坐倾杯,看看祁连七鹤是不是庸弱无能,任人欺辱之辈?”
  白鹤道人则因身是祁连一派掌门,师兄弟家宅连连被烧之下,对方居然更敢明目张胆地通知要在今夜三更,火焚道观.心情自比任何人都更紧张,全副精神,都在注意祁连道观周围的一切,静待更鼓三响!
  越是这种情况之下,越感觉光阴仿佛过得极慢极慢!瘦鹤施清向大师兄玄鹤齐明举杯敬酒,问道:
  “大师兄江湖阅历极丰,你可曾从那送铁匣来的少年人身上,看出对头来历?及为何专用放火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们祁连一派?---
  玄鹤齐明皱眉答道:
  “祁连一派,井未与其他武林人物结下什么生死不解之仇,如今突然出现这种怪事.委实令人难以揣测……”话方说到此处.突然满座面色一沉,齐明也停口不言.一同目注祁连道观东侧两丈外的一丛密树!这丛峦树,约莫有数十株之多,但并
  无异状,只见三四只夜鸟,扑扑振翼飞出!
  朱鹤阮西强愤然起立,手按“劈水分光剑”柄.向白鹤道入说道:
  “掌门师兄,夜鸟无故不乱飞,小弟去看看那丛密树之中.是什么东西作怪?”
  白鹤道人眉梢徽剔,目光又是一注那丛密树,向朱鹤阮西强摆手说道:
  “如今未到三更,六师弟且不要理他,我确实想看看对方来了几人,及怎样下手?这样好了,六师弟代我传令观内外负责防护诸弟子,叫他们不到三更,敌人纵在观门现身,也不准妄动,但一到三更,有人敢动祁连道观一草一木,即合力加以擒获格杀,任何不尽职之人,均将革出祁连门户!”
  朱鹤阮西强躬身领命,到祁连道观前后,转了一圈,等他传令回来,业已距离三更不远!
  白鹤遭人身膺门户重责,表面虽然沉着暇豫.内心何尝不紧张万分?一直等到二更将尽,再有片刻便到三更,那送“铁函火信”、警告他们“三更防火”之人,仍无丝毫动静!天下事奇妙无比,一方过分沉得住气之时,另一方即准如此,所以白鹤道人在眼看即交三更之际,倏然起立,说道:
  “如今三更即届.我们必须合力擒住来人,查明他为何专与祁连派作对根由!小弟敬请大师兄,率三师弟,四师弟暨绛英侄女,注童西南,小弟偕五师弟、六师弟,注意东北I”
  玄鹤齐明等人,一齐神色肃然起立,但就在此时,观中已打三更,突然一点银星,从道观东侧,先前有夜鸟飞出的那丛密树之中,冲天而起,斜往祁连道观上方飞去!
  玄鹤齐明大叫一声“不好”,说道;
  “怪不得他叫我们:谨防天火’,这好像是武林罕见的‘九散流里’,难道对方事先竞在规中藏放了硫磺火药之属?”
  白鹤遭人闻言脸上一红,暗想倘若真如大师兄之言,被对头潜入观中,作了手脚,而自巳尚懵然无知,则自己这掌门人,有何颜面再作?
  思念未毕,那点银星业已“砰”然一声,在祁连道观正上方三五丈处爆裂,化为九条其亮如电的龙形火光,分泻祁连道观各处房舍!
  祁连道观以内,也确如玄鹤齐明所料,预先藏放了硫磺火药等物,亮如电闪的尤形火光一落,立时“轰轰”然引发,烈焰腾空,刹那之间,便成了一片火海!
  这时那丛密树林之中,陡地一声破石穿云的龙吟长笑,有条人影,以“凌虚御风”的绝顶轻功,拔空而起,就在草树之巅,往东北方电疾而遁!
  朱鹤阮西强“劈水分光剑”首先出鞘,跟踪猛扑,玄鹤齐明因看出他面上晦色太显,井念阮西强慨赠爱女“祛毒龙珠”之德,正待尾随,暗加照拂,忽闻白道人以一种凄厉口音叫道:
  “四师弟、五师弟暨绛英侄女,速追敌踪,大师兄、三师弟则请慢走,小弟有事交代!”
  黄鹤杜璧的丧门剑,瘦鹤施清的软钢缅刀,双双出鞘,携同齐绛英,应声疾追,玄鹤齐明及冲云一鹤卫羽则愕然停步,回顾白鹤道人,只见白鹤道人,双手紧握,目注火光冲天的祁连道观,脸上显出一片愤怒到了极点的肃穆神色!
  突然白鹤道人好似下了什么极大决心,双眉一剔,沉声说:
  ”大师兄、三师弟随我进观,我们不能听凭历代祖师心血所刨的这片基业.完全毁在无情劫火之下!”
  话完当先猛扑观门,向一干张皇失措纷纷救火的门徒喝道:
  “祁连派下三代弟子,努力救火,八名二代弟子,一齐随我到祖师殿内!”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猜不出白鹤道人用意,只得默然相随。
  幸而祖师殿附近,因院宇广阔.火势尚不甚大,白鹤道人抢进殿内,整肃衣冠,向祁连派历代祖师神位恭谨下拜,口内朗声说道:
  “本派历代祖师在天英灵垂鉴,弟子白鹤腾飞,无德无能,时本派根本重地,防护不周,致被敌人有所损毁,委实不配再任掌门!今在祖师神前谢罪,并将今后掌门及恢复本派声威之责.交托大师兄齐明执掌!”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均想不到白鹤道人性情如此刚烈,不由一齐愕然失色!但白鹤道人业已转身卓立,自怀中取出那面”七鹤旗令”.脸上一片湛然神光.向玄鹤齐明苦笑说道:
  “大师兄,不是小弟故作矫情,实因祁连派近十余年间,一帆风顺,上上下下,均不免略生懈怠之心,才招来今日这种奇灾大辱,何况根本置地被焚?小弟若不有所自处,必然永远胎笑武林,无法洗雪!
  “来人发放‘九散流星’手法,暨退走时所显轻功太高,阮、杜、施三位师弟追去,小弟不大放心,大师兄接我掌门旗令以后,即请与三师弟赶紧随后接应,今后有关复仇暨重振本派威誉之事,亦请多费心神,以略赎小弟罪愆!”说完双手恭捧那面“七鹤旗令”.递向齐明!
  玄鹤齐明,当初不曾得到这掌门之位,心中确曾不服.但如今在这种情况之下,去接“七鹤旗令”.心中却有点不忍!就在他略一迟疑间,白鹤道人已把那面“七鹤旗令”放在玄鹤齐明怀中,霍地转身向侍立阶下的八名二代弟子喝道:
  “从今以后,由你们大师伯齐明,接任掌门,所有祁连派门下弟子,必须完全听从‘七鹤旗令’指挥,并应时时警惕,勿生丝毫懈怠之心,我白鹤腾飞今日的归源结果,就是大好榜样!”话音方落.向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凄然一笑,回手拔剑,便往自己的咽喉横去!
  玄鹤齐明,冲云一鹤卫羽,见白鹤道人自眨掌门.本来巳觉惊怪,却万想不到,他会因祁连道观被毁一事,竟在祖师殿中,横剑自尽谢罪!
  所以仓卒之间.仅双双发出一声惊呼,便见血光进处,祁连派一代掌门,武功卓绝的白鹤道人,由于略微轻敌的一念之差.溅血横尸历代祖师的神位以下!
  齐明、卫羽,双双顿足流泪,阶前八名二代弟子.更惶然莫知所措!结果还是玄鹤齐明,强定心神,打量四周,见对头暗藏观中的硫磺火药.大概业已烧完,火势稍戢,遂一展手中“七鹤旗令”,向那八名二代弟于,正色说道:
  ”这祖师殿周围空旷,火势难达,观主遗体.就暂时停放
  此处,你们分出二人,在此照应,其余则乘如今火势稍戢,赶急督众将火扑灭!我与你们三师叔,要去接应你们众位师叔,誓必擒回那纵火对头,为观主报仇雪恨!”
  冲云一鹤卫羽知二师兄白鹤道人已死,无法回生, 目前接应众师弟最为急要,遂与玄鹤齐明转身对地上白鹤道人遗体合掌一拜,立即双双施展祁连一派的独擅轻功“飞鹤游天”身法,冲出依然浓烟四冒的祁连道观.向东北方追去!
  二人疾追过几座峰头,不但未见敌我两方踪迹,连半丝打斗喊杀的声息也听不见!
  冲云一鹤卫羽,驻足诧道;
  “杜、施、阮三位师弟暨绛英侄女,倘追不上敌人.必已回转观内,协力救火!万一追上敌人.则免不了一番石破天惊的狠打恶斗!如今怎的……”
  卫羽话犹未了,玄鹤齐明眉头略蹙说道:
  “三师弟,放一根你的‘冲云银焰’试试!”
  卫羽被大师兄提醒,暗想自己平素机智不弱,今日想是被一连串的意外变故弄昏,囊中现有极好的互相通讯之物.怎的不用?遂取出一根银色箭头的小箭,暗运内力向上甩起三丈来高,箭头划空生焰,闪闪银光,耀人眼目!
  果然银焰升空不久,左前方突地一声轻响,并似略见红光一闪……
  玄鹤齐明说道:
  “这是四师弟的‘霹雳珠’,但霹雳珠虽闻.珠光不显.他们莫非在左侧那座岭头过去的深谷之内,我们翻上左面那座岭头,大慨便可看见……”
  冲云一鹤卫羽,因今夜祁连道观被焚,掌门师兄横剑自绝,刺激得胸中充满了盛怒奇悲,身形猛拔,便往左侧那座峻岭高峰,如飞扑去!
  玄鹤齐明紧紧跟随,等他们刚刚翻上那座岭头.便听见岭下一片深谷之间,又是霹雳一声,红光微闪!
  祁连七鹤,均在这祁连山中习艺多年,地形极熟,玄鹤齐明讶然说道:
  “这谷中虽有一片森林,可以暂时藏身,但却是个死谷.敌人逃至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冲云一鹤卫羽眉峰微蹙,说道:
  ”大师兄,敌人对这祁连山的地势,哪有你我熟悉?还不是被三位师弟暨绛英侄女等人,迫得忙不择路,才进入这处死谷!我们何必在此猜疑?下谷一看,不是便可知道究竟了吗?”
  玄鹤齐明听出三师弟言中之意,有些不满自己过分谨慎,暗想虽然白鹤道人已把“七鹤旗令”交给自己,若不能获得一干师弟归心,这掌门人也不好做!何况爱女绛英亦在谷中,赶紧点头答道:
  “三师弟说得极是,你我下谷一看,但二师弟自尽噩耗,暂时不要让诸位师弟知道,免得他们急怒伤心,有所误事!”
  凉秋九月.塞上风高.祁连山且有多处峰头.经年积雪!但这片死谷之中,却因地势极低,四面都有高崖壁立,气候略为温和,但也木枯叶落,一片深秋景色!
  齐、卫二人,下到谷底,只见黄鹤杜璧,独自立在一处极为狭小的转折路口相待,面带忧容地急急说道:
  ”大师兄、三师兄来得正好,敌人轻功身法极高,踪迹若隐若现,施、阮两位师弟及绛英侄女,业已追向谷中深处,小弟因恐敌人狡猾,回头逃脱,故而扼守此处,如今师兄等一来,我们人手众多.便可排搜这座无路可通的死谷.有如瓮中捉鳖的了!”
  玄鹤齐明摆手作势,命卫羽居左,杜璧居右,一同顺着谷势搜去!
  经过几重转折,谷势倏开,眼前是一片不算太大,但也密压匝的森林,那位齐绛英姑娘,却在林外悄生生的横剑而立!
  玄鹤齐明见状叫道;
  “英儿,你五师叔与六师叔呢?是不是入林迫缉放火之人去了?”
  齐绛英答道:
  “阮六师叔说是他与五师叔,能搜出敌人,叫女儿在林外守候!”
  冲云一鹤卫羽皱眉说道:
  “阮六师弟简直胡闹!林后虽是死谷,岂不太过危殆?大师兄,若依小弟之见,我们似乎不必在林外留人,干脆一齐入林搜索!”
  玄鹤齐明由于朱鹤阮西强的面上晦色,颇为替他担忧,闻言微一点头,自己携带爱女齐绛英居中.命卫羽、杜璧,左右相距两三丈之处,同住林内搜去。
  这片森林深广约在百丈以上,冲云一鹤卫羽搜进二十余丈,便听见右侧方几株大树之后,似有轻微的异声,若非心有专注,绝难听出!
  卫羽功聚右掌,潜进数尺,蓦然出声喝道:
  “树后是哪位师弟?”
  枯枝败叶之间.毫无回响,冲云一鹤卫羽遵劈空一掌,照准心中所疑最大一株树的密暗阴影击去!
  但卫羽掌力刚刚出手,即闻树后一声低微讪笑,似有人往后退去,身法并极快速,以致疾风劲气过处,空自枝叶飞舞.威势无俦,却连对方半丝衣角也未沾着。
  祁连七鹤的轻功身法,无一不是上乘之选,卫羽在家宅被焚,师兄惨死之下,仇火早巳腾胸!蓦的提足真气,向树后人退走方向,两度飘身,便巳追出七丈!树密林深,轻功能施展到这种地步,已极难能!但对方身法更自神奇,低微讪笑依旧可闻,来处却已在三四丈外的沉沉暗影以内!
  卫羽再度腾身,笑声再度隐去,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被引入林深之处!
  一直迫进四十余丈.约莫到了森林中心,卫羽忽然警觉敌人这等作法,似是有什么预先安排的阴谋毒计!遂暂时停步不追,口中鹤鸣一声,居然立有回音,原来不仅玄鹤齐明父女,黄鹤杜璧,连先前追入林中的瘦鹤施清,朱鹤阮西强,也均到了近处。
  六人会面以后,玄鹤齐明见那满面晦色,手横精芒如电“劈水分光剑”的六师弟朱鹤阮西强,并未出什么差错,不由心中略慰,发话问道:
  ”施五弟,阮六弟,你们入林这么久,可曾见过敌人的踪迹?---
  朱鹤阮西强神色颇为气愤地答道;
  “敌人如鬼怪飘忽般,把我们诱入林中以后,身形即未再现!小弟与五师兄几乎已搜遍全林,除了到处堆满枯枝败叶以外,毫无所见!”
  冲云一鹤卫羽也把自己所遇向大师兄陈述,玄鹤齐明听完以后,好似想起甚事,面上忽现惊容,方自低低叫了声“不好”,便见西方林木茂密之处.一片火光烛天而起!
  此时天气方值黎明以前的最黑暗时期.这片火花,自更惊魂夺目,估量火起处是在林口.距离祁连五鹤及齐绛英姑娘所立的森林中心,约莫四十余丈!
  冲云一鹤卫羽向玄鹤齐明皱眉说道:
  “大师兄,敌人此举何意?我们是否应该扑往火起之处?”
  玄鹤齐明脸上一片愁容,沉思未答之前.东南方又腾红光,火势再起!
  玄鹤齐明满面惊惶之色.向着各位师弟暨爱女绛英叫道:
  “各位师弟,你们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的武林双绝‘北鹤、南龙’?”
  黄鹤杜璧应声答道:“北鹤令狐璞.南龙谷中兰,文武兼资,胸罗万有,一切内外武功.均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江湖中人人景慕,无不知名!大师兄突然提起他们两位作甚?”
  玄鹤齐明面带重忧答道:
  “我曾听得一桩秘讯,说这:北鹤、南龙,两位.突然绝迹武林之故,是在十五年前被一场怪火活活烧死在一片远古森林以内!如今我们兄弟也是身在森林中心.林外怪火亦起,究竟是偶然巧合?还是……”
  朱鹤阮西强眼看东南西三方.火势越烧越旺,虽然距离尚远,也觉触目心惊.遂打断玄鹤齐明的话头问道:
  “大师兄,这森斡既然东南西三面起火,看情形似已无法扑灭,我们为什么不向北方突围而出,呆在林中作甚?”
  玄鹤齐明看他一眼说道:
  “阮六弟怎的这等粗心?敌人此次对祁连一派.分明谋定而来,他在东南西三面纵火,用意即欲逼我们扑向北方.所以我判断这暗影沉沉毫无动静的北方,可能比烈火肆威的东南西三面危险更大,必须更为慎重。”
  朱鹤阮西强狂笑道:
  “大师兄此语,小弟有点不服!你慎慎重重的筹思未得之际,可能我们巳葬身无情烈火以内!再说,阮西强宁甘骨化飞灰,也要见识见识对头的庐山真面目,并问问他为何对“祁连一派”下此绝情毒手!”话完又是一阵震天狂笑,也不等玄鹤齐明答话.掌中”劈水分光剑”精芒略闪,便往北方暗影纵身扑去!
  玄鹤齐明等人,见朱鹤阮西强业已先行扑往北方,只得一起跟随,以防不测!
  果然阮西强扑进不到五丈,便被一阵无形劲气阻住,却听暗中哼然一声冷笑,有个英朗口音发语道:
  “祁连派的好朋友们,暂莫向前,燕元澜要在这森林烈火之中,向你们查询一件十五年前的旧案!”随着话音,慢慢由沉沉暗影之中转出一人,此人身上所着似是一种非皮非绸奇异的黑色劲装,脸上也黑巾蒙面,只露出炯炯双眼,当面而立,负手望天,那副骄傲神色,简直就没把西北道上武林中有名人物“祁连七鹤”师兄弟看在眼内。
  朱鹤阮西强因对方所发无形劲气,居然能阻碍自己前行,
  功力之深,可以想见,遵强按满腔盛怒,对这自称“燕元澜”的蒙面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什么十五年前旧案?阮西强一概不知!我倒真要向朋友查问查问,最近专门放火暗烧我们祁连一派之人.是不是就是阁下?”
  那蒙面黑衣的燕元澜.以一双炯如冷电的目光略扫阮西强,冷笑答遭:
  “烧你们几间房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你还不配与我答话,谁是执掌祁连门户之人?”
  朱鹤阮西强哪里受得了对方如此蔑视?口中出声暴叱.右手“劈水分光剑”“苍龙入海”,左手也突发内家重手“裂石开碑”,剑攻上路,掌袭下盘,一起向燕元澜招呼,迅疾沉雄,两兼其妙!
  但这位黑衣蒙面客,武功家数,委实极其罕见的高明!足下丝毫未动,只微一吸胸.左手疾伸三指.居然截住阮西强削铁如泥的“劈水分光剑”剑脊,右掌再翻,劲气狂飘. “呼”然出手,硬接对方内家重手“裂石开碑”.把阮西强震退七步,一柄“劈水分光剑”也自然而然地到了人家手内!
  以“祁连七鹤”之技,居然一招失剑,不但朱鹤阮西强羞愧欲死,其余诸人也一声惊呼.玄鹤齐明越众当先,目光注定黑衣蒙面的燕元澜,沉声说道:
  “燕朋友,在下玄鹤齐明,忝掌祁连门户……”
  燕元谰不等齐明说完.便纵声狂笑说道:
  “齐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虽是大师兄.但祁连派越次传宗,掌门是白鹤,不是玄鹤!”
  玄鹤齐明目蕴精芒,面寒如水地答道:
  “燕朋友,就是为了你干仞峰腰的一把劫火,我掌门师弟羞对祁连派历代祖师,业已拔剑自尽,并把掌门重责,交付老夫!---
  玄鹤齐明这一宣布白鹤道人死讯.除了亲身参与其事的冲云一鹤卫羽以外,其余的黄鹤杜璧,瘦鹤施清,朱鹤阮西强.及齐绛英姑娘等人,一齐惊诧出声,愕然失色!
  燕元澜也似微感意外,但旋即冷笑一声,说道:“白鹤道人死得好,不然他也要在这森林烈火之中,尸首成灰,还我一笔十五年前旧债!”
  这时火势越来越盛.烧得满眼都是红光,乱叶枯枝.毕剥作响!
  玄鹤齐明听完燕元澜所说,目中厉芒一闪,充满了愤恨地问道:
  “姓燕的,江湖有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口口声声要算十五年前旧债,但不知这笔债是因何事?及何人、何地所结?请燕朋友立刻明言,倘若祁连派情屈理亏.我师兄弟不劳朋友动手,自行伏尸谢罪!但万一朋友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却该对火焚我师兄弟家宅、祁连道观暨逼死我白鹤师弟等事,还出一个公道!”
  燕元澜目中冷电似的寒芒,扫视祁连五鹤,慢慢沉声问道:
  “十五年前,云南高黎贡山中,是谁放火焚毁整座黑森林,暗害‘北鹤、南龙’武林双绝?”
  祁连五鹤面面相觑,各自禁若寒蝉.齐绛英姑娘更是瞳目不知道这件武林大事!
  玄鹤齐明闻言,目光冷酷异常,注视着燕元澜沉声问道:
  “燕朋友,你凭什么认定此事是我们祁连七鹤中人所为?”
  燕元澜冷冰地答道:
  “据我多方查究,是你们师兄弟其中一人,因不服令孤老前辈的,北鹤,威名.压盖‘祁连七鹤’.才处心积虑的伺机暗算,用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下流手段!”
  玄鹤齐明突然仰天一阵狂笑说道:
  “燕朋友,你这种查究,似是被人蒙蔽造谣,根本错误!这件黑森林纵火,暗害‘北鹤、南龙’之事,齐明曾有耳闻,仿佛邛崃一派的二绝双奇以内……”
  齐明话犹未了,燕元澜便已怒叱道:
  “老匹夫不要想以花言狡辩,移祸他人!燕元澜业已认准此事是你们祁连派中人物所为,好汉做事好汉当,当年下手之人,赶快自承,否则火势只一合围,我身有‘鳌皮宝衣’.水火难伤,你们却难免全数丧生在这无情烈火之下了!”
  朱鹤阮西强怒声骂道:
  “姓燕的匹夫,你何必硬要含血喷人?尽管凭着手下功夫,杀尽七鹤兄弟.并吞祁连一派岂不好吗?”
  燕元澜傲然一笑,说道:
  “燕某要毁祁连一派,还不易如反掌折枝?不过勉体上苍好生之德,只想追究当年纵火下手之人,以免多所杀伤而已!你们既然不敢自承,赶快合手齐上,谁能闯过我身旁半步,便放谁逃生,否则就与这片森林同归于尽!”说到此处,看了手中夺来的“劈水分光剑”一眼,突然掷向朱鹤阮西强道:
  “这柄剑虽然不惜,但燕元澜尚不屑夺用他人之物,我就用两只空手,斗斗祁连五鹤!”
  世间事往往巧不可偕,朱鹤阮西强在听完蕉元澜叫阵,要自己师兄弟合手齐上以后,不由怒愤填膺,突展“仙鹤入云”身法,一跃而起,当先疾向对方扑去!他这里足尖刚刚离地,起势未衰,不易变势之际,燕元澜脱手掷还的那柄“劈水分光剑”,精芒如电,巳到咽喉!
  阮西强想不到燕元澜会突然还剑.燕元澜也料想不到阮西强仍敢纵身扑击,在完全意外及极度仓卒之下,可怜阮西强竞被自己惯用的“劈水分光剑”,贯喉而过! .
  玄鹤齐明放声惨笑说道:“好好好,又是一条人命!”
  冲云一鹤卫羽.也巳泪渍满胸,愤然叫道:
  “大师兄,事到如今,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家上手与二师兄、六师弟报仇雪恨!”说完,祁连四鹤与齐绛英姑娘,十手齐扬,排空劲气,宛如山崩梅啸一般,直向燕元澜当胸击去!
  朱鹤阮西强出人意外的在“劈水分光剑’下亡身之事,不由使得燕元澜微微一怔,身形微晃,跃退八尺.左掌随意轻挥.便把三四步外一株半抱大树.震得齐腰折断,然后向玄鹤齐明等人叫道:
  “你们绝非敌手,不要找死,到底谁是当年纵火之人,还不快些招承?难道真想在这即将合围的热火之中同归于尽!”
  但这时祁连四鹤与绛英姑娘,哪里还会再听这些?在距离身外不到十丈,业已有点烤人的火光之中,二度腾身.齐向燕元澜扑去,冲云一鹤卫羽的“冲云银焰箭”,也化作三缕银光,电疾出手!
  燕元澜蒙面黑巾以内的炯炯双眼,精光迸射.鼻中“哼”了一声,自丹田提聚内力.双掌齐推,好强的劈空劲气,不但将三枝“冲云银焰箭”激得向上斜飞丈许,并把祁连四鹤之中的瘦鹤施清身形凌空震出五步,差点落在东南方的熊熊烈焰以内!
  玄鹤齐明盛怒之下.踏步当先,数十年功力齐聚右掌,厉啸一声,照准对方劈空击出,燕元澜连挫敌势之余,未免略骄,轻轻反手一掌,迎着玄鹤齐明的掌风拂出!
  他不知玄鹤齐明城府极深.自当年因真气内力略逊二师弟白鹤道人一筹,失去掌门名位以后,认为是奇耻大辱.遂远远迁居定西“听松小筑”朝夕刻苦精研.成就之高.远迈同门,不过深藏若虚,不曾显露而已!今值生死关头,面临强敌,自然是不再保藏的尽力施为,所以掌风一对,轩轾难分,玄鹤齐明与燕元澜,各自退后两步,互向对方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中.充满了惊奇意味!
  燕元澜是惊奇这玄鹤齐明的功力,怎会比他一般师弟高出这多?玄鹤齐明则惊奇燕元澜虽然以黑巾蒙面,但根据他那等猿背蜂腰,长身玉立的飒爽英姿暨清脆语音,分明年龄仅在二十上下,究竟艺出何门,会有这一身武林绝学!
  但二人这一对掌,却引起了卫羽、杜璧、施清等三人误会.他们不知大师兄功力远超自己, 只认为燕元澜也不过如此,胸中既怀恨二师兄白鹤、六师弟朱鹤双双丧命深仇,更因东南西三方火势,业已烧到近前,北方虽由对头预先切断火路.留了退步,也已岌岌可危!遂奋不顾身地狂吼一声,一齐凝聚内家掌力出手.向黑衣蒙面的燕元澜扑去。
  燕元澜一身武学,得自武林中盖代高人真传,方与玄鹤齐明一掌扯平,不过是轻敌所致!如今见黄鹤、瘦鹤、及冲云一鹤也随势逞威,不由怒啸一声,双章齐推.劲气罡风,遂如倒海排山般狂涌而出。
  玄鹤齐明见三位师弟往上一扑,便知不妙,果然在他尚未来得及援助之时,双方掌力已接,黄鹤杜壁因扑得最快,首当其冲,惨哼一声,手抚胸头,嘴角微溢鲜血,向后连退几步,摇摇欲倒!瘦鹤施清也被燕元澜掌力余波,震得横飞八尺,若非他们祁连七鹤精擅凌空进退的“飞鹤游天”身法,强提真气转侧飘回,几乎落入火诲以内!
  冲云一鹤卫羽则因功力稍强,位置又略偏左方,以致伤损较小,但所发劈空掌力.与对方劲气罡风一接之下,也觉脏腑翻腾,真气大震!
  就在祁连四鹤个个心惊胆怵.齐绛英姑娘更知自己功力远逊,不愿出手招辱,只是依在老父身旁,眼看即将一同葬身满林烈火之时,燕元澜跺足恨道:”你们还不肯承认,除了那位姑娘年岁轻轻,不曾参与十五年前之事,我会设法救她之外,燕元澜便索性拿你们祁连七鹤全当作对头冤家处置!”语音方落,便待进身发掌。
  北方突在此时传来一种娇脆焦急呼声.叫道:“燕师兄,你弄错了,我已得到证据,仇人是邛崃派二绝双奇的其中之一,详情少时再说.我们先赶紧把祁连派的几位朋友救护出这森林火海以外!”
  这阵语音,发时出声颇远,在用真气传音,但话完已到面前,闪出林来的,是一位与燕元澜同样黑衣蒙面的窈窕女子!
  黑衣女子所说十五年前黑森林中纵火暗害“北鸭”令孤璞、“南龙”谷中兰之人,是邛崃派二绝双奇的其中之一.这种说法,恰巧与玄鹤齐明先前所说,不谋而合。
  燕元澜听完.目光满含愧色的一扫祁连群雄,但旋即恢复那种冷傲神色,朗声说道:
  “如今且如我纪师味所云,先护送你们出这森林火海!”
  冲云一鹤卫羽恨得切齿叫道:
  “姓燕的狂徒,这点森林火海尚未合围,谁要你们护送?”话完扭头向玄鹤齐明说道:
  “大师兄.四弟内伤不轻,你我一同护他闯出这片火海,你看那北面不少枯枝已被烤得青烟袅袅,火势一合,就不好闯了!”话音刚了.便听轰然一声.北方林内的不少枯枝,硬被烤焦自然,化作一蓬蓬熊熊烈火!
  这种情势,业已一刻不能再缓.齐绛英姑娘弯腰抱起六师叔朱鹤阮西强尸身,玄鹤齐明却拾起阮西强尸旁的“劈水分光剑”,与冲云一鹤卫羽,搀住黄鹤杜壁,偕同瘦鹤施清,往北方火势未到之处疾闯!
  燕元澜及那后来的黑衣少女纪湄,虽听冲云一鹤卫羽发话拒绝护送.仍然转身当先,他们那种奇异黑衣,果真不畏火焚,一左一右的抢往烈焰之中,劈空罡气连扫,荡开火势,并震飞带火枯枝.为后面四生一死的祁连五鹤暨绛英姑娘开路!
  他师兄妹如此作法,再加上周围是火的险恶形势,使祁连群雄,不得不满怀不愿地勉强领受这份人情,随在燕元澜纪湄师兄妹身后闯出森林火海!
  一直等到出得森林,并把这条死谷走完,玄鹤齐明才驻足回身.跟看业已隔着多重转折,但仍火光烛天的来路,冷冷向燕元澜说道:
  “燕朋友,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言九鼎,你方才既说是敢作敢当,齐明要向你要点公道!”
  燕元澜双目精芒一闪,傲然点头说道:
  “齐朋友别忙,待我向我师妹问清事实以后,自然会还你一个公公道道!”说完面对纪湄问道:
  “纪师妹,你得到了一个什么证据,足以知道十五年前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内纵火之人,就是邛崃派的二绝双奇其中之一?”
  黑衣荣面的少女纪湄答道:“我从一位经常接近二绝双奇之人口内,得悉他们四人常年均穿着一袭古铜长衫”
  冲云一鹤卫羽等人,不懂“常年穿着古铜长衫”一语与十五年前放火暗害“北鹤、南龙”之事有何关联;但那位江湖经历极广,见识极丰的玄鹤齐明,闻言后脸上却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奇异神色!
  燕元澜蹙眉说道:
  “纪师味,你简直比我更为武断,古铜长衫,谁不能穿?而且当年黑森林外的一角衣襟,也不见得……”
  纪湄不等燕元澜话完,便接口说道:
  “不只是这一点,我还亲赴邛崃左近调查过,十五年前的深秋时节,二绝双奇,都不在四川,据他们门下弟子透露.是往云南图谋两个深仇大敌!”
  燕元澜瞿然说道:
  “纪师妹居然探来这种详尽讯息,时间地点.既两俱相符,当年之事,大概是他们所作的了!---
  玄鹤齐明冷冰冰地插口道:
  “看情形,燕朋友与当年的“北鹤、南龙”渊源颇深,这两位大侠,英名声望,冠绝武林.与她们有关之人,当然也不会过份无耻!如今既明,你平白无故烧我师兄弟家园及祁连道观之事,怎样交代?”
  这几句话,讲得锋利如刃,燕元澜委实听不下去,但也无法还口,只得在身边摸出一粒大逾龙眼的径寸明珠,抛向玄鹤齐明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燕元澜既然平白无辜地烧了你们不少房舍,照理当赔!这粒稀世明珠,是值干两黄金,就算我赔偿你们星星峡,邠州,天水以及定西等处家园及重修祁连道规之用!”
  玄鹤齐明仰天笑.说道:
  “祁连道观被焚,凡属祁连派下弟子,均会尽力重建!房舍家园,更是身外之物,无足挂怀,我要你这粒明珠何用?”说完,脱手把那粒大逾龙眼的稀世明珠掷起半空,然后寒芒再闪,竟用朱鹤阮西强所遗“劈水分光剑”,将那粒稀世明珠凌空劈成两半!劈碎明珠以后,他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极度悲伤,向燕元澜咬牙恨声道;
  “燕朋友,你说得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祁连派虽然不受你那粒稀世明珠,总算你业已还钱!但我二师弟白鹤腾飞、六师弟朱鹤阮西强的两条性命,你是如何偿法?”
  他劈碎明珠的断然处置及老辣词锋,使几位师弟由衷佩服,一齐注目凝神静听燕元澜如何答话。
  燕元澜蒙面黑巾以上微露眉稍,倏然双挑,依旧高傲无伦的发话答遒:
  “白鹤腾飞的死因,出于自尽,燕元澜不负此责,但朱鹤阮西强之死,我却不能不承认个过失伤人罪名.大不了血债血还.以我一命,偿他一命就是!”
  玄鹤齐明闻言,点头狂笑说道:“燕朋友,这才像是汉子的说话,但愿你言而有信才好!”
  说完,“刷”地一声,脱手一道寒光.把那柄“劈水分光剑”.掷得插入燕元澜面前地下,颤摇不定,然后指着朱鹤阮西强尸身说道;
  “你就用我六师弟阮西强的‘劈水分光剑’,在他遗体之前自绝,才好使我阮六弟的英灵,得能瞑目!”
  燕元澜傲然冷笑,低头拔剑,他师妹纪湄惊得失声叫道:
  “痛师兄……”
  燕元谰拔起“劈水分光剑”后,回头先向纪湄说道:
  “师妹别慌,我目前不死,要向这位新任祁连派掌门人暂借三年寿算!”
  不但纪湄微愕,玄鹤齐明也有点听不懂燕元澜的话中含意.正待向对方发问,燕元澜已先手横“劈水分光剑”,向他朗然说道;
  “武林人物,应该把‘正义’两字,看得重如泰山,‘生死’两字,看得轻如鸿毛,燕元澜既然失手误伤阮朋友.极愿伏剑谢罪!但因事有缓急,我要向贵掌门人借命三年,等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在这段时间以内寻找邛崃派二绝双奇,把十五年前那段公案,弄得清清楚楚.仇恨了断之后,燕某定然于三年后的此日此时,到千仞峰腰.祁连道观门前.横剑自绝.以向阮朋友的在天之灵谢罪!”
  玄鹤齐明目中厉芒一闪,沉声说道:
  “燕朋友,此日何日,此时何时?”
  燕元澜轩眉答道:
  “九月十三日的黎明时分!”
  玄鹤齐明厉声狂笑说道:
  “好好好.三年以后的九月十三日黎明,所有祁连派中弟于,均在千仞峰腰,祁连道观之前,恭候大驾!”
  燕元澜点头递剑,黄鹤杜璧带伤喘气说道:
  “大师兄,你……你怎么……这样信……得过他?”
  玄鹤齐明一面接过“劈水分光剑”,一面挥手说道:
  “燕朋友既与当年的‘北鸽、南龙’渊源颇深,就凭着这四个字的金字招牌,他也不会食言背信!”
  燕元澜点头笑道:
  “齐朋友可谓知人,我们一言为定,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先行告辞!”说完,并向地上的朱鹤阮西强遗体略一抱掌,便欲回身。
  那位一向未曾开过口的齐绛英,忽然叫道:
  “姓燕的慢走,解下你蒙面云巾,让我们认识你的本来面目”
  燕澜停步笑道:
  “三年后的此日此时,燕元澜必然把整个性命交代贵派!令尊也相信我不会不来,目前何必留此痕迹?请恕我有违姑娘尊命!”
  齐绛英方待再说,燕元澜已向她长揖一礼,身形腾处,与师妹纪湄,化成比电还疾的两缕轻烟,消失在黎明暗影之中!
  燕元澜一身傲骨,豪气凌云.他根本就不会把三年以后偿命祁连派这桩大事放在心头,只是对祁连七鹤中的朱鹤阮西强被自己掷还“劈水分光剑”误杀一举,感觉到无穷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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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绝双奇
  他师妹纪湄倒极关心这事,一面与师兄并肩赶路,一面愁声问道;
  “燕师兄,你性情极刚.乎素说一不二.难道三年以后,真到祁连山千仞峰腰去替朱鹤阮西强偿命吗?”
  这时师兄妹两人的蒙面黑巾,业已除去,燕元澜是二十左右,剑眉入鬓,风目重瞳,英姿勃勃的美少年.纪湄则是个十八九岁,风华绝代,娇柔无伦的天真少女!
  燕元澜闻言,傲然一笑说道;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倘若武林中人,连这一点正义公理都不肯承认,各仗一身绝艺,任意横行,还成什么世界?”
  纪湄被师兄说得脸上一红,燕元澜却末住意这些小节,又复说道:
  “这些都是后事,目前不必提它,邛蛛派的二绝双奇.据说功力尚高于‘祁连七鹤’,这一场教训,我再也不愿童在未曾获得真凭实据之前,有所过份的轻举妄动下!”
  纪湄说道:
  “邛蛛派二绝双奇,是以‘天残’、‘地缺’称‘二绝’,‘天聋’、‘地哑’称双奇,而‘双奇’功力又略高于‘二绝’!他们四人并不住在一起,性情各自怪僻异常.每两人合收一个弟子!”
  燕元澜听得“哦”了一声,纪湄继续说到;
  “天残、地缺所合收的一个弟子,名叫‘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据闻已得邛棘二绝的七八成真恃!但天聋地哑双奇所收的弟子,却听说资质更好,两个老怪竟以全副精力苦心,要把他造就成当今武林第二代人物中,压盖一切的无双高手,甚至要在他所学未到炉火纯青之前,根本不许这宝贝徒儿,走出天聋、地哑双奇所居的‘绝缘谷’半步,以致连究竟姓甚名谁?都弄不十分清楚!”
  燕元澜听完,剑眉略轩问道:
  “照师妹所说,似乎邛崃派二绝、双奇之间,并不十分融洽?”
  “天聋、地哑双奇,与天残,地缺二绝,不仅是邛崃派内同辈人物,并同住邛崃山中,但却根本极少过从,不大往来,仿佛他们之间,还有点互相争奇斗胜的意味,”
  燕元澜闻盲笑道;
  “那我们就分开下手,试完二绝,再试双奇,把他们所说,互相对证起来,总比较来得正确!”
  纪湄微笑点头,师兄妹遂直奔四川西北,以他们这等绝世脚程,一路尚略为流连,也不过半月左右.便到了邛崃山境!
  太乙峰在邛崃山中,极称高峻,天残、地缺二绝所居,就在峰左的一条暗谷之内。
  燕元澜纪湄到得太乙峰头,正是九月底将近黄昏时分,虽然木落风高,秋容已淡,但满山红树,四壑白云,远寺钟声.层层雁阵,景色仍极佳妙。
  纪湄俏立峰头,用手向左边一指.说道:
  “燕师兄,我们是不是直下谷中,去找天残、地缺两个老怪?”
  燕元澜摇头微笑说道:
  “我去找他.不如引得地来找我,不是比较有趣点吗?”
  纪湄方待问他怎样引法,燕元澜业已负手走到崖边,低头对着那条不知多深的暗暗幽谷,舒声长啸。
  这一啸,足有一盏热茶时分,方始收歇,啸声初起之际,只如风鸣龙吟.清越好听.但越啸越觉宽洪高亮,临到收音时节,简直宛如百万天鼓齐鸣,无数雷霆震怒!
  尾音收后好久,远山近壑,犹自回响嗡嗡,纪湄见燕元澜这阵啸声不但把草木中所藏的蛇虫鸟兽.吓得有的纷纷逃窜.连那作人字形前飞的长空雁阵,也被惊得乱成一片!
  知道师兄有意激动谷下所居老怪,竟将“先天罡气”.融汇在啸声以内发出。
  燕元澜回身笑道:
  “纪师妹,这种老怪多半刚暴狂傲,必然闻声寻来!我们还是以巾蒙面,使他们心内狐疑,增加几分神秘气氛!”
  纪湄微微一笑,如言取巾覆面,但忽然凝神倾耳,听出这座太乙峰腰,仿佛已有动静。
  燕元澜笑道:
  “峰高谷险,我啸声才收未久.来人便到峰腰,功力果然不俗!纪师妹暂且隐身,你到适当时机再行出面!”
  纪湄螓首微点,柳腰轻轻摆处,纵登一株参天古木,藏身枝叶之中,燕元澜则在一块大青石上,双手抱头,仰天而卧。
  果然不久以后,峰头窜上一人,燕元澜不加理睬.依旧仰望秋空飘荡白云,但自眼角余光之中,业已看出来人不是天残、地缺那等老怪模样,却是一个身着淡黄儒衫,二十五六的俊品少年,手中仿佛持着一报白色玉杖。
  黄衫少年纵上峰头以后,见只有燕元澜独自抱头高卧,一身奇异质料玄色劲装,脸上并罩有黑巾,看不出相貌年龄,但那种仰首望天,不理不睬的高傲神情,却是自己生平罕见。
  黄衫少年武学颇高,眼力自强,看出石上高卧的蒙面黑夜人不俗,遂把心气一沉,缓缓说道:
  “石上黑衣朋友,我霍三通有事请教!”
  燕元澜闻盲,只翻了半个身,侧脸看看黄衫少年,一语不发。
  自称霍三通的黄衫少年,勉强再压胸头盛气,向燕元澜问道:
  “朋友,你可知道这太乙峰旁,神仙谷内,住的是什么人物?”
  燕元澜哼了一声,淡淡答道:
  “神仙谷内,便住的真是神仙,那也不关我屁事!”
  这句话把黄衫少年噎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两道浓眉倏然往上一扬,怒声说道:
  “神仙倒虚无静寂,与世无争!可是这谷内所居,是绝不容人妄加惊扰的武林绝代高人,你无端地发那鬼啸则甚?”
  燕元澜翻身坐起,大笑说道:
  “你在谷底.我在峰头,相去足有百丈以外!武林中人,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麋鹿惊于铡而目不瞬’,我
  在峰头对景兴怀,舒声一啸,你在谷底却受丁惊扰,其庸可想!其胆可知!还要自称‘绝代高人’,真亏阁下怎生讲得出口?”
  霍三通平素词锋极利,但此时被燕元澜讽得还不上半句口来!只得强自解嘲的哈哈一笑,说道:
  “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本来谁也管不了阁下对景抒怀,引吭长啸!但霍三通发现朋友啸声之中,暗藏内家罡气,而神仙谷内,又是邛崃二绝所居,以为有人故意寻衅,才来动问,朋友能不能留个名字?”
  燕元澜再干脆不过的三字答覆:
  “燕元澜!”
  这“燕元谰”三字,又把黄衫少年霍三通听得一愕,燕元谰不等对方开口,便即笑道:
  “邛崃二绝地缺、天残,是武林高手,举世闻名,我燕元澜则是不见经传的江湖末学!霍朋友不必多转弯子.你大概想赐教几手邛崃绝学?”---
  黄衫少年霍三通,早就皱聚双眉,趁着燕元澜话头,冷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快人快语,霍三通便领教你内力、轻功、兵刃三阵!燕朋友果如绝技惊人,邛崃山任你遨游,否则这太乙峰神仙谷左右近十里方圆以内,最好请你莫再涉足!”
  燕元澜看了霍三通一眼,冷冷说道:
  “要跟你干打三阵,燕元澜未免有点不大耐烦!干脆你还是选你认为练得最好的一种,试上一试!你外号既叫‘铁心辣手小飞龙’,应该是……”
  霍三通见对方知己就是邛崃派天残、地缺二绝的得意传人,语气却依然如此狂傲,不由双眉一荆,接口说道:
  “燕朋友.你既然如此说法,霍三通便先领教你的内家掌力.然后彼此再过几手兵刃!”
  燕元澜晒然一笑,说道;
  “我叫你选一样,你仍然要选两样,好好.我就在这石上不动,接你三掌!”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已得天残,地缺七八成真传,平素自负极高。今日因见燕元澜神情语气,狂妄得太过惊人,遭丝毫不敢怠慢,玉杖交给左手,功聚右掌,足足用了九成以上真力,搂然一式“推岳移山”,劲气狂飚,呼地出手!
  燕元澜坐在石上未动,只以左掌微挥,也未见发出什么疾风劲气之属,便把对方凌空狂涌而来的劈空掌力,轻轻消卸!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见燕元澜毫不费力地接住了自己足有九成真力以上的劈空一掌,心头更加吃惊,知道这位黑衣蒙面的骄狂对手,果然身怀武林罕见的神功绝技!
  他心机素深,下手又黑,不然也不会有那“铁心辣手”之名,既看出燕元澜难斗,毒心遂起,竟施展天残、地缺两老怪威震西南的“无风阴手”,并把功力聚到十二成,趁着右掌那招“推岳移山”无功收式之际,左手五指暗伸,几股奇寒劲气“嘶嘶”轻响,直向燕元澜袭去!
  霍三通既未明面发力,燕元澜也未运功防身,对那半空中的“嘶嘶”轻响.也似毫无所觉!
  但他身前,却好似悬了一面无形刃网,霍三通所发“无风阴手”的奇寒劲气,到了无形刃网之前,居然避道而行,只把
  燕元澜所坐青石周围.冲击出几道深痕,石粉纷纷自落!
  燕元澜方自冷然一笑,铁心辣手小飞尤霍三通业已收手说道:
  “燕朋友的无形内家罡气,委实高明!霍三通第三掌不必再发,我想在兵刃上讨教几招,你认不认识我手中玉杖?”
  燕元澜蒙面黑巾内的眉梢一轩说道:
  “无风阴手自然耍发之无声,你方才施展这种功力之时.还带‘嘶嘶’微响,足见在功力上至少尚差了三四成火候!第三掌不发,算你知机.不然,燕元澜难免要对你在这种无仇无恨下遽用阴手伤人之学,略加惩戒!”
  说到此处,目光瞥到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手中那根通体纯白的玉杖之上,不由凝注片刻,诧声问遭:
  “武林中有所谓:‘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等六件罕世奇珍,你手内所持,是不是‘青白玉柱’之中的‘白玉杖’?”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骄笑一声.说道:
  “燕朋友既知此杖来历,自亦应该知道它的威力,你用什么兵刃对敌?”
  燕元澜傲然答道:
  “青白两根玉杖,除了不畏任何刀剑砍削以外,青玉杖杖身蕴有奇毒,见血封喉!白玉杖杖身蕴有阴寒,能使对手为之无形落败!但这点威力,大概还难不住燕元澜,我何必用什么兵刃.就空手接你十合!”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诧然道:
  “为什么只接十合?”
  燕元澜大笑说道:
  “十合以内,这根白玉杖,大概就到了我燕元澜的手内!”
  霍三通面色一变,沉声叱道:
  “燕朋友何必口角轻狂!我倒要看看你十合之内,怎样夺我手中这根白玉宝杖厂!”话音方了,手中玉杖一抡,漫空银光杖影,带着一种阴寒无比的劲风.向燕元澜盘头疾落!
  燕元澜与纪湄之师.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所谓教出来两位弟子,自然也对各种文武学识,渊博已极!燕元澜深知这根白玉杖杖身以内蕴有奇寒,再被持杖人内功一逼,往往能使对方手僵体颤,无形中获得胜利!
  所以在答话之时,便已暗运先天混元真气,使四肢百穴,充满一片阳和.如今见银光杖影,果然挟着森森寒气俱来,遵肩头略晃.宛如一缕黑烟般飘出一丈二三,口中并笑声叫道:
  “十个回合我还嫌太多,索性再让三招.燕元澜在第七招上,夺你手中的玉杖,”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钢牙暗咬,施展自己最拿手的“飞龙杖法”,一连五式快攻,“龙跃天门”、“神龙掉尾”、“毒龙寻穴”、“六龙御风”,把一根白玉杖,使得连杖影皆无,只化作点点银花,漫空飞舞,与一团奇寒劲风,密罩着燕元澜一条黑衣人影I
  燕元澜功行百穴,阳和遍体,不畏寒侵,身形则捷如灵猫,轻如飞絮,根本一招不还只在对方杖风杖影所化的点点银花以内,从容游走!看来每一招都间不容发的奇险无伦,但霍三通特集飞龙杖法精中之精,粹中之粹的五记绝招,回环百变之余.却连对方半丝衣抉都未沽上!
  在这种情况下.霍三通不禁有点胆寒.自知与燕元澜武功强弱之比,判若云泥,遂把原定第七招“怒龙斗海”一式不发,改用“潜龙入壑”,向后飘身,要想不让对方真在第七招时夺去手中玉杖,才好觅机下台,略存体面!
  哪知只要棋差半着,一念一动,均在对方意料之内:霍三通身形才退出八尺.足尖刚刚点地,心头略放之下,背后突然吹来一缕疾风,袭向自己“精促穴”,白玉杖身,也被人拈住,耳畔已响起燕元谰的晒笑口音说道:
  “霍三通,你这第七招倘若改用凌空百幻的‘云龙三现’,我怎样夺你手中玉杖?无如你心一怯敌,遂为敌所乘;难道邛崃二绝地缺、天残.连‘毋惧毋忧,毋惑母乱’的八字妙诀,都不曾传授给你这得意弟子吗?”
  后腰“精促”要穴,乃人身死穴之一,如何能容对方点上?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弃却手内武林六大异宝之一的“白玉杖”满面绯红的往前纵出一丈四五。
  燕元澜手持白玉杖,略一把玩.突运神功,把它插入所坐青石之中,足足五寸有余,向那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笑声说道:
  “白玉杖虽然是武林六宝之一,燕元澜并不屑夺为已有!趁这夕阳未坠时光.霍朋友快去请你两位令师来此,我再当面奉还就是!”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眼望那被插在青石内的师门重宝白玉杖,满面愁容的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狞视燕元澜几眼,恶狠狠地把足一顿.纵往太乙峰下!
  燕元澜见霍三通走后,向那株参天古树笑道:“纪师妹出来,我知道你感到有点闲得无聊,等那天残、地缺两个老怪来时,让给你斗吧!”
  纪湄飘然纵落.笑道:
  “燕师兄老是把我当小孩子般的哄来哄去,此刻说得好听,等那邛崃二绝到来,还不是由你独断专行?”
  一语未了.突然眉稍略动,向燕元澜笑道:“燕师兄,两个老怪来时,我们用几桩师门绝艺,与他们打赌,若能赢出昔年隐情,岂不有趣?”
  燕元澜微微一笑,说道:
  “纪师妹准是又想施展你那独步天下的‘凌空弹线,闭目穿针’,你如果用这种绝技打睹,真要把天残、地缺两个老怪,害得惨了!”
  纪湄看了师兄一眼,笑道;
  “燕师兄,你不应该这样小瞧天下人物.记得两位愚师,当年为争一点闲气.互较各种神功,就是一人提出这种‘凌空弹线,闭目穿针’的困难题目,而另一人便立即照做!邛崃老怪名头不小,我们虽有六七成胜算,依然不能够过份大意呢!”
  燕元澜方自轩眉一笑,忽然神情微惊,说道:“天残、地缺来得好快,师妹,我在一旁,偷懒看场热闹,瞧你的了!”
  话完,便负手踱至崖边,纵目远眺。
  崖下人影连飘,当先纵上的,正是方才那位“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后面跟随两个装束、貌相完全相同,身穿古铜长衫的干瘦老者,但左边一个,仅胜下一只右耳,右边一个,却瞎下一只左目!
  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见太乙峰头.此时除了与自己动手的燕元澜以外.又多出一位黑衣蒙面少女,不由微觉一愕。
  但左边那个缺耳老者,业已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道:
  “老夫邛崃宋天残,崖边那位,便是方才教训我徒儿霍三通的燕朋友吗?”
  燕元澜却仍负手闲立,悠悠然眺望远山,根本不加理会。
  纪湄微笑答遭:
  “刚才与令徒为了一点闲气动手的,是我燕元澜师兄,在下纪湄,宋朋友此来,莫非要为令徒找场?并夺回那根‘白玉杖’吗?”
  宋天残阴沉沉的目光,从插在石中那根“白玉杖”上,慢慢流转纪湄周身.哼了一声,说道:
  “纪姑娘,光棍眼中,不必再揉沙子,你们要说是无意来我这‘神仙谷’畔的太乙峰头.简直是欺人之语!但这些事少时再谈,宋天残要先正门规,燕朋友,你方才是在我孽徒霍三通的哪一只手中把‘白玉杖’夺去?”
  燕元澜依旧傲不为答。
  那“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听了这句话后,脸上布满了一片惨然神色!
  纪湄一时弄不懂对方问这番话的用意,含笑答道:
  “宋天残,你问这话何意?我燕师兄是在霍三通的右手之中夺出白玉杖,难道你还要把他废掉一只手吗?”
  宋天残冷笑道:
  “你猜得不错!”
  说着霍然转身,一掌凌空虚斫,只见劲气怒啸过处,霍三
  通惨“哼”半声,手抚右腕,疼得身躯乱颤!
  宋天残一掌劈折霍三通右腕后,沉声向燕元澜叫道:
  “燕朋友,孽徒霍三通无能,为我邛崃派丢人,被你从右手中夺去白玉杖,但我巳把他右腕劈废示儆!如今你们师兄妹来意,仍请暂时慢谈,我要先夺回邛崃镇派之宝‘白玉杖’!燕朋友不必再事故作高傲,你且划条道儿,宋天残兄弟,无不照走!”
  燕元澜慢慢回身.一双灿如严电的眼神,向邛崃老怪天残、地缺二绝,及那疼得额上直冒汗珠的霍三通,略一流注,但依旧半语不发!
  纪湄听宋天残话完,微微含笑,一指插在青石中的那根白玉杖说道:
  “这根‘白玉杖’,虽然杖身隐蕴奇寒,可以无形克敌,列名所谓‘长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龙珠’等武林六宝之内,但我师兄妹,却不屑夺人之物,宋朋友尽管取回就是,何必还要划什么道儿呢?”
  纪湄这几句话,听得燕元澜暗暗点头,宋天残却把眉峰一蹙,说道;
  “纪姑娘.你这样说法,却把我邛崃派中人物,骂得太苦!天残地缺.在当世武林中,多少有点名头,我能就这样从你师兄妹手中,取回‘白玉杖’吗?”
  纪湄妙目凝光.一注宋天残笑道:
  “宋朋友既然如此说法.便索性把这‘白玉杖’,与我们师兄妹来此之意.并为一谈好吗?”
  宋天残点头答道:
  “怎样并为一谈?且先说出来,宋天残再作答覆!”
  纪湄想一想,说道:
  “我师兄妹来这太乙峰神仙谷.原意是为了一件昔年疑案.想向二位宋朋友,请教三个问题,如今我奉还‘白玉杖’,请宋朋友据实答覆我第一个问题,然后你们划条道儿.我师兄妹如能照做,则请答覆第二个问题.最后我师兄妹.练桩小小薄技.二位假如不能照样做到,便请答覆第三个问题!宋朋友对纪湄这种办法,能否接受?”
  宋天残闻言,侧脸看了自己的孪生兄弟一眼,地缺老人一笑道:
  “这种方法,倒也生面别开,可以答应!但‘白玉杖’不必由他师兄妹交还,我们何不自取?”
  话完,古铜长衫微拂,正侍向插白玉杖的青石纵去.半空中黑影忽飘,燕元澜动如闪电般,业已卓立青石之上,随手拔出“白玉杖”,向邛崃二绝中的天残老人凌空抛去!
  天残老人接过“白玉杖”略一拂拭,见丝毫无损,遂向纪湄问道:
  “你且提出第一个问题,只要我弟兄知晓之事,无不据实答覆!”
  纪湄缓缓问道:
  “整整十五年前的深秋时分,你们兄弟.不在邛崃山中,请问去向何处?”
  邛崃二绝之中的宋天残,毫不迟疑地接口答道:
  “这件事情好记,我兄弟近十五年来,只有这一次双双一同离开邛崃,去往云南高黎贡山,对付两个生平强仇大敌!”
  纪湄闻言一笑,燕元澜蒙面黑巾以外的眉梢,却微微一剔!
  地缺老人见兄长宋天残答覆纪湄问话以后,独眼之中,精光一闪,发话说道:
  “纪姑娘,你第一个问题,是否到此为止?”
  纪湄笑道:
  “我想问的三个问题,每个问题,都是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如今第一个问题已了,请你们划条道儿,我师兄妹如果能够应付下来,再请教第二句话!”
  天残、地缺虽极骄狂自负,但如今也为燕元澜,纪湄师兄妹这种大方豪迈之气所慑!暗想自己身为一派宗师,在武林中极享盛名,万一动手过招.竟不胜这来历未明的师兄妹时,简直无法下台,不如还是选择一种不大太落痕迹的方法,考较考较对方的实际深浅为妥!
  弟兄主意打定,互相低语数声,仍由宋天残发话说道:
  “这一阵由宋天残演练一点内家劲力,你师兄妹中,无论是何人,若能照样施为,便请提出第二个问题.否则我也要你们答覆我一个问题,就是据实说出你们的师门来历!”
  纪谓微微一笑答道:
  “其实照你们二位的武林名头,应该对各门各派人物,一望便知!不过话虽如此,只要我师兄妹无法学步宋朋友所为,不管你提什么问题,均必知无不告!”
  宋天残被纪湄讥讽得脸上微微一红.伸手往距离自己七八尺远,屹立崖边的一惨大树之上,虚空一抓,便见一片树叶,被他内家无形潜力.抓得横飘而至!
  但在那张树叶尚有尺许远近,即将飘到宋天残掌中之际,宋天残倏然舒掌一推,树叶在空中略顿.又复飘回.仍然粘在枝上原处!
  宋天残回头面对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傲然一笑.正待开言.燕元澜已先笑道;
  “宋朋友不愧得名邛崃二绝,为武林一派宗师,这种先后天无形真力,确实已快练到炉火纯青地步!”
  宋天残听出燕元澜这几句明面恭维的话内,依旧含有讥刺自己功力未到之意,眉头方自一蹙.果然燕元澜又复笑道:
  “抓叶离枝手法,无懈可击,但送叶还枝之时,讲究只将一点叶缘微微嵌入树枝,不会无风下坠,方算上乘!宋明友似乎用力略重,那张开树叶被你无形真气所贯,嵌入枝中,约有三分稍过了吧!”
  话完,向着那株大树,举掌遥挥,一阵不太强的掌风过处,其他树叶,纷纷随风自落,只有宋天残凌空舒掌推回的那一片,仍在原枝上未动!
  宋天残脸上一阵飞红,燕元澜见状笑道:
  “先后天无形真力,练到宋朋友这等地步,已是震慑江湖!燕元澜虽会挑剔,但叫我自己试来,却也未必便能到达那种炉火纯青之境呢!”
  说话方毕,猿臂轻抬,便往那一株大树之上,作势抓去!
  宋天残听燕元澜把这种功力的精微难练之处,说得头头是道,语气又谦中带傲,分明是此道中的能手!哪里还肯让他照样做到,或是超过自己,而致无法下台?伸手一拦,哈哈大笑说道;
  “燕老弟,我从你语音判断,不过二十上下之人!如此年龄.能有如此见识眼光,宋天残钦佩已极!这种手法免试,你提出第二个问题好了,我兄弟开诚以答!”
  燕元澜一笑收手,向纪湄说道:
  “纪师妹,宋朋友既然如此谦冲,我就不必再试,你向他提出第二个问题便了!”
  纪湄心头雪亮,知道武林各派绝学,均有专长,休看自己师兄妹是盖代奇人弟子,功力不弱!但若照着邛崃二绝中宋天残那种以先后天无形真气,抓叶离树,送叶还枝的手法练,却未必能到达他那种地步!
  这第二阵分明难胜之下,哪知这位天残老人,居然被燕师兄一番高论说服.故示大方地免试答覆!
  纪湄正自有点忍俊不禁,瞥见师兄对自己连施眼色,遂把心气一沉,向天残、地缺二老和声问道:
  “第二个问题,便是两位宋朋友,十五年前,往云南高黎贡山.要想对付的两位强仇大敌,是何名姓?”
  天残、地缺二老听纪湄提出这项问题,不禁对看一眼,略为踌躇,仍由宋天残朗声答道:
  “我弟兄的那两位强仇大敌,便是十五年前名满天下的‘北鹤’令狐璞,与‘南龙’谷中兰!”
  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听宋天残如此答覆,反而半丝喜怒神色不露,但二人心内,均有一种同样想法,就是祁连七鹤之中的玄鹤齐明所言不谬,果然当年黑森林之事,与邛崃派极有关联,且等他们把第三个问题答完以后,便可揭明身份.立即恩仇了了!
  地缺老人见兄长答应以后,燕元澜、纪湄兄妹未置可否,遂揷口说道:
  “纪姑娘,照你所说,这一次是该你显露一点绝艺神功,让我弟兄看看!”
  纪湄轻声一笑,自腰间皮囊内摸出三根金针!这种金针,长约四寸,针身仅比普通缝被长针略略稍粗,针尾也有穿线小孔!
  纪湄取出这三根金针,向燕元澜先前揷寻“白玉杖”的大青石上把手微挥,金光闪处,三根金针排列得极其整齐的投入石中一半,每要针之间的距离,则均为一尺五!
  地缺老人以为纪湄所要显示的功力,就是这“飞针入石”,遂哈哈笑道:
  “纪姑娘,你这三根金针穿入石内的深度既然一样,排列得也极其匀称,足见内力、手法,两皆不弱……”
  他话犹未了,便自行悠然收口,因为看见纪湄缓步走到那块大青石前,用纤指轻轻一按,把左边那根金针,按得几乎全没入石中,只剩那点针孔在外!
  中间那根不动,右边那根,却被纪湄又复按入石中七八分许,使得三根金针,在青石上成了高低不齐的参差状态!
  纪湄把金针弄好以后,转身向着天残、地缺说道:
  “两位宋朋友均是当代武学名家,纪湄怎敢以那种俗而又俗的‘飞针入石’手法,在你们面前献丑贻笑?”
  一面说话,一面又自身边取出尺来长的一根普通白线,随手捏成三段,继续笑道:
  “我所想向两位求救的一桩薄艺,名叫‘凌空弹线,闭目穿针’!”
  这‘凌空弹线,闭目穿针’之技,武林中向所未闻,故而纪湄一经道出口,不但邛崃二绝悚然动容,连那愁眉苦脸站在一旁的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也似乎忘却了右腕伤痛,向纪湄凝目而视!
  纪湄话完了以后,那三段线,一齐交在右掌以内,慢慢到距离青石一丈四五之处,略为向金针凝目,便对燕元澜笑道:
  “燕师兄,请你再用一方黑巾,把我的双眼蒙住!”
  燕元澜如言照办以后,正欲转请邛崃二绝检查,宋天残已满面惊讶之色地摇手说道:
  慢道我弟兄信任得过你们师兄妹,就是不以黑巾蒙面,能在一丈四五距离,用普通白线,弹指穿过高低参差的金针针孔,也已令人足佩!纪姑娘请自施为,让我天残地缺兄弟,与孽徒霍三通开开眼界!“
  纪湄存心施展师门绝技,震慑对方,蓦然一声娇笑,身躯平拔两丈,半空中弹指发线,三线白光射向插针青石!
  白光出手以后,自行揭去蒙目黑巾,飘然落于地上!
  那首先纵到青石前察看,便是捧着右肘的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只见三根金针的针孔之间,果然各穿过一段普通白线,线头两端犹自挂在针身以上!
  宋天残不必走到石前,老远便已看清,长叹一声,慨然说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纪姑娘不但能够‘闭目穿针’,而且是‘凌空弹线’,宋天残兄弟,自愧技有未能,现在就请你发问第三个题目!”纪湄忽然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声音问道:
  “十五年前,你们弟兄远赴云南高黎贡山.是对付名满武林的‘南龙’谷中兰,与‘北鹤’令狐璞?”
  宋天残眉梢一轩.答道:
  “这话你已问过,宋天残兄弟是照实话答覆,决无半句虚言!”
  纪湄点头一哂,又复问道:
  “敢作敢当最好,天残、地缺听真.我第三个问题,便是在十五年前高黎贡山黑森林中想暗害‘北鹤’、‘南龙’的一把大火.是不是你们弟兄所放?”
  燕元澜在师妹纪湄提出这第三个问题之时,十二成的内家真力,业已提聚双掌,准备在天残、地缺一加承认之时,便即下手把这场恩怨了断,
  但邛崃二绝中老大宋天残所答,却大出燕元澜意外,他答的是;
  “十五年前高黎贡山黑森林中,暗害‘北鹤’‘南龙’的一场大火,不是我弟兄所放!”
  燕元澜脸上现出一丝怀疑不信的神色.方待追问。
  地缺老人又已说道:
  “燕朋友,你不要不信,我弟兄敢作敢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元澜见天残、地缺的那副昂然神色,以及他们在武林中名头,知道不是虚言,遂眉头双蹙.说道:
  “燕元澜也知道以二位在武林中的名头地位,不会虚言,但你们答覆我纪师妹第一及第二个问题之时,承认十五年前的
  深秋时分,去往云南高黎贡山,图谋‘北鹤’、‘南龙’,如今黑森林的一场火,却又说不是你弟兄所放?”
  宋天残点头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凑巧,难怪燕朋友生疑,当初我弟兄获得秘讯,闻知‘北鹤’、‘南龙’约定在高黎贡山之中,第三次互较神功,不分胜负,不出黑森林外,遂带着这根白玉杖,以及几般颇有自信的兵刃暗器,要想赶往一试……”他说至此处,顿了一顿,继道:
  “哪知我们赶到离黑森林尚有四五里之处,便见火光烛天,整个黑森林.均已成为一片火海!”
  燕元澜微带惊疑的“哦”了一声,纪湄接口含笑说道:
  “宋朋友既然如此说法,那么我再请教一事,这角衣襟,是不是你们昆仲之间哪位所有?”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角古铜色的衣襟,递与天残老人。
  宋天残接过一看,便即冷然问道:
  “这大慨要算第四个问题?”
  纪湄脸上微觉发烧,赶紧点头说道:
  “这项问题,确在赌约以外,宋朋友愿答则答,倘不愿答,纪湄与我师兄,不敢勉强!”
  宋天残点头冷然笑道:
  “睹约以内的三个问题,我弟兄们均已照实直陈,这赌约以外的问题,却得有点交换条件!”
  说道此处.目光略瞬燕元澜、纪湄师兄妹,眉梢一动,又道:
  “这样好了,你们先答覆我一个问题。”
  燕元澜朗声答道:
  “艺有未曾经我学.事无不可对人言,宋朋友尽管请问便了!”
  宋天残道:“你师兄妹既对十五年前高黎贡山黑森林之事此追问,是不是与‘北鹤’、‘南龙’以内何人有关?”
  燕元澜肃立扬声答道:
  “家师‘北鹤’!”
  纪湄也恭声正色答道:
  “家师‘南龙’!”
  天残、地缺闻言,同觉一震.因为他们已从语音,神态之中,看出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均是年龄未满二十的青年侠客!则依此推断起来.‘北鹤’令狐璞,‘南龙’谷中兰,这两位盖代奇人,十五年前.并未死于高黎贡山黑森林中的那场劫火;不然,怎能把这师兄妹二人调教出如此一身罕世功力?
  邛崃二绝,心内虽然震惊,面上却丝毫不露,宋天残“哧”的一声,撕下自己一角衣襟,交给纪湄说道:
  “宋天残兄弟,终年所着,均是这种古铜葛布长衫,纪姑娘交给我的一角衣襟,却是古铜丝绸所制。”
  燕元澜闻言, 自怀中取出一粒大如龙眼的紫色灵丹,凌空抛与宋天残说道:
  “这是家师秘练的‘续断灵丹’.对于接骨生肌,特具灵效,武林中无出其右者!且送给宋朋友为令徒霍三通接骨,只要你再覆我一个问题.这古铜丝绸长衫,是何人所有?”
  宋天残看了手中接得的武林圣药“续断灵丹”一眼,竟又把它抛还燕元澜.冷冷说道:
  “我这孽徒不肖,断肘罪有应得,我既然将他臂肘打断,自然也有办法接拢,宋天残不收这粒‘续断灵丹’.我们还是以问题换问题,你先答覆我令师‘北鹤’、‘南龙’,是否未为十五年前黑森林劫火所焚,今犹健在?”
  燕元澜与纪湄文换了一瞥眼色,纵声笑道:
  “我们两位恩师,几已功力通神,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哪里会怕区区一把劫火?”
  邛崃二绝闻言,脸上神色又是一变,仍由宋天残发话答道:
  “穿着古铜颜色丝绸长衫之人,自然颇多,但离此最近,而且也可能与你们师兄妹所查之事有关系的,则就是宋天残同派异宗的两位师兄,住在‘绝缘谷’内,号称‘邛崃双奇’的‘天聋’、‘地哑’!”
  说完,兄弟二人,向燕元澜、纪湄师兄妹把手微拱,便率领铁心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回转神仙谷内而去!
  燕元澜等邛崃二绝师徒去后,向纪湄笑道:
  “纪师妹,邛崃派四位出名人物二绝、双奇之间,虽说同派不同宗,有点争奇斗胜意味,但也不应……”
  纪湄不等燕元澜说完,便即含笑说道:
  “燕师兄,我们管他所说是真是假?既到邛崃山中,总得往‘绝缘谷’内走走!等见到‘天聋’、‘地哑’,看看他们是怎样说法以后,再推敲就是!”
  燕元澜点头一笑,于是师兄妹立即回身,扑奔同在邛崃山中.但离此路程颇为不近的“绝缘谷”去!
  燕元澜一面与师妹纪湄,同赴邛崃北端的“绝缘谷”,一
  面心中暗想:为了不知何人暗算恩师的这场十五年前旧案,已把祁连派中搅得天翻地覆.白鹤腾飞及朱鹤阮西强.并因而丧命,天残、地缺的弟子铁心辣手小飞龙,也断去一腕,但是非依旧未明,倘若邛崃双奇天聋、地哑,亦复否认此事,则莽莽江湖之上,要寻出一个十五年前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内放火之人,只怕要难于诲底捞针,水中捉月了!
  他们师兄妹脚程极快,但等赶到邛崃北端,绕过几座如屏山峰,走近极为狭隘的“绝缘谷”口之时.却见谷口崖壁之上,有人以“金刚指”力,镌石为书,并徐其墨汁.写着两行大字道:
  与世绝缘十五年!
  在此期间入谷者死!
  署款则为“甲寅秋月,天聋地哑”八字!
  纪湄看见这几行留字,妙目一转,向燕元澜说道:
  “燕师兄,十五年前黑森林大火之时,仿佛岁属壬子,则这崖壁字迹,既题‘甲寅秋月’,是十三年前所留,约期还不曾满呢!”
  燕元澜笑道:
  “纪师妹,我们管它什么十三年,十五年?偏不容这天聋地哑与世绝缘,倒看他们令我这进谷之人,是怎样死法?”
  说完,当先转过留字崖壁,走进“绝缘谷”口!
  纪湄生怕师兄大意,遇到什么风险,立即紧紧跟随,但一转过崖壁,二人不觉相率止步!
  原来此处谷径,狭仅一线.并且经人以山藤草索之类.结成一面巨型蛛网形状.封锁住了去路!
  网上苔藓尘积.果似多年未曾通人,燕元澜剑眉双扬,站在七八步外,翻掌一推.劲气狂飚,呼地出手。
  以他这等上乘内家功力,凝聚劈空劲气出手,自然势如排山倒海,把那藤索所结巨网,击得毁灭无余!
  但跟着在耳边响起的,却是师妹纪湄脆似银斡的口音,急叫道:
  “燕师兄,赶紧后退!”
  燕元澜知道师妹不但心细如发,胆识亦颇不弱,既然这等急声大叫,必有奇险,遂如言双足点处,倒纵出二丈五六!
  这时狭谷上端的峭壁绝峰之间,隆隆巨响,居然翻滚下重逾万斤的一大段峰尖,威势无伦,直落谷底,立时宛如电霆震怒,忽起当头,石雨星飞,火光四射,整个“绝缘谷”,似乎均被震得摇动起来,鸟兽悲号,纷纷跳窜!
  燕元澜与纪湄两度腾身,已退出五丈以外,但仍几乎为飞溅四外的碎石所伤,不由心中暗想:适才倘非师妹提醒,功力便练到‘北鹤’、‘南龙’两位思师一般,也不免碎骨纷身,奇惨无比的横尸谷口!
  纪湄手掠鬓角,笑向燕元澜问道:
  “燕师兄,天聋、地哑两个老怪,果然费了一番苦心,在这谷中布置,阻人进谷!我们究竟应不应该……”
  燕元澜剑眉双挑,截断纪湄话头说道:
  “他们便再聋再哑.也必被这声巨响震动.不会缩头不出!我们还是往里一探!”
  纪湄也是一位并不怕事的巾帼奇英,听师兄这等说法.嫣然一笑,这次居然是她当先,展开绝世轻功,自那几乎已把谷
  径整个堵死的大小乱石之间.再度驰进“绝缘谷”口!
  可是往前行约半里,出入意料地,除了谷势越来越险之外,不仅未见敌踪,也未见有其他丝毫埋伏发动!
  燕元澜大笑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谷中这等死寂沉沉.大概敌踪即现……”
  燕元澜话犹未了,瞥见前面断崖转角的乱石堆中,有一点古铜色的衣襟露出,遂在丈许以外.与纪湄驻足,朗声发话说道:
  “在下燕元澜与师妹纪湄,有事求见这‘绝缘谷’中的‘天聋’、‘地哑’二位前辈!”
  话音了后,那角古铜衣襟焕然飘上一条石笋尖端,是个长眉长发,枯瘦如柴的老人,目注燕元澜师兄妹,但眼光死板板的,一语不发!
  燕元澜见古铜长衣老人.不理自己,遂拉着纪湄,又复向前走去!
  但身形才动.那老人口中立即“啊啊”连声,扬手飞出一点白光,向燕元澜电射而至!
  燕元澜一来不知对方用的是何种暗器?二来辨出那点白光,仿佛只从头顶飞过,井非直接打向自己,故而仅加防范,并未闪避抓取!
  果然那点白光,“夺”的一声.嵌入一株大树树干.竟是一枚纸团!而石笋顶端的长发长眉老人,又复“啊啊”连声,手指纸团.仿佛意欲燕元澜师兄妹取看!
  纪湄知道这口内只会“啊啊”,不会说话的老人.定是邛
  崃派双奇之中的“地哑”,不禁向燕元澜笑道:
  “燕师兄,我们这次要向‘天聋’、‘地哑’邛崃双奇,查究昔年之事,恐怕要大费心力。但还算好的是这位‘地哑’,仿佛哑而不聋,希望那位‘天聋’,千万聋而不哑!倘若均是又聋又哑,则双方比手划脚的,弄到何时,才弄得明白?”
  燕元澜也觉得对这“天聋”、“地哑”二人,不易传达彼此心意,眉头微皱,伸手取出嵌在树干上的纸团,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
  “我弟兄为了一桩心愿,特地封死‘绝缘谷’,意欲与世绝缘一十五年!如今为期只剩两载,忽然有人擅入,务望来人能够就此止步,成全我弟兄心愿,则两年以后,必有重报!
  “否则只一转过前路断崖崖角,双方立成死敌,‘天聋’、‘地哑’将尽所能,不令来人生出‘绝缘谷’口!”
  燕元澜看完,微然一笑,晃着身边火摺,点燃一段细小树枝,等燃透以后,灭了火在纸上写道:
  “燕元澜、纪湄师兄妹,因事必须拜望.恕难遵命!如不嫌唐突,能否见赐尊驾半角衣襟,以便查对一桩昔年隐事?”
  写完字迹,估计自己与地哑老人之间,仅距一丈三四,上下斜隔.也不过二丈四五,遂未捏纸成团,只功劲潜贯指端,随手一甩,那张白纸,便飘飘然直向那位地哑老人飞去。
  地哑老人接纸在手,似为燕元澜的功力所惊,未曾观看纸上所书,目光在他师兄妹身上流转一遍!
  等看完燕元澜所画字迹以后,地哑老人脸上顿时一片忧容.目光再度凝住二人,但看到燕元澜那等天不怕,地不怕的坚决神色,不由双眉深蹙、伸指在所立石笋之上微划数字,并
  撕下一角衣襟,置于身旁,古铜长衫飘处,捷逾猿鸟的飞过断崖崖角,隐去不见!
  燕元澜、纪湄双双飞身,纵上石笋.先取那角衣襟一看,质料果是古铜丝绸,与纪湄囊中所藏十五年前遗留在高黎贡山黑森林外之物,完全一样!
  至于石笋以上,则被地哑老人.用内家指力,镌出八个大字:
  “最后赠言,勿进速退!”
  燕元澜师兄妹既发现那角古铜衣襟,与十五年前之物毫无差错,怎肯就此罢手,自然闪身扑奔断崖转角,准备深入”绝缘谷”内!
  哪知才到断崖转角.突觉一股重逾山岳的无形劲气,直压当头。
  原来地哑老人根本未曾隐去,因见燕元澜师兄妹不听劝告,依旧前行,遂以一式“云龙探瓜”凌空扬掌击下!
  燕元澜方自轩眉一笑,纪湄已先叫道:
  “燕师兄,这位不会说话的老头,交给我斗,你能把那位听不见声音的老头,弄出来吗?”
  燕元澜飘然纵出两丈,尚未答言,地哑老人已施展开武林罕见的“七禽身法”,完全采取凌空飞扑.加以他内家真力,又复奇强,掌掌均如排山倒海一般,把纪湄圈入无边威势,走石飞砂的呼呼劲响以内!
  纪湄被地哑老人疾逾风雨的一轮疾攻, 已知江湖传言不虚,这邛崃双奇之中地哑老人的功力,果然要比刚才会过的邛崃二绝天残、地缺略强,自己倘若稍一疏神,真还不易招架!
  所以七八个照面过后,纪湄立即施展师傅“南龙”谷中兰秘传绝招“七巧玲珑”手法,与地哑老人拼命缠斗!
  燕元澜起初见地哑老人攻势凌厉,颇替师妹担忧,但见纪湄施展“七巧玲珑手”,心内颇觉一宽,知道这是谷师叔归隐以后特为师妹研创的一种绝妙手法!专门针对女子先天真力薄弱,万一遇上强敌,足以以柔克刚,化险为夷所用!
  师妹交手未久,便即施展看家绝学,必然是看出地哑老人难斗.特意利用这种绝妙手法,将其缠住,好让自己从容设法,把天聋老人引出!
  “七巧玲珑手”既展,慢说地哑老人决难取胜,就是当今武林任何最高无上的绝世好手,也无法在百招以内占得上风!自己遂把心神一定,摄念行功,片刻以后,陡然气发丹田,仍然像在太乙峰头引那天残、地缺出现般的吐气舒声龙吟长啸!
  纪湄一面姿态极其美妙轻灵,一招一式从容化解地哑老人的凌厉无傅攻势,一面却向燕元澜笑叫道;
  “燕师兄,你怎么又以长啸诱敌?天聋老人与天残、地缺不同,他既号‘天聋’,哪里听得出你这种龙吟长啸?”
  地哑老人口虽难言,耳目却特别敏锐,听出燕元澜所发啸声,异乎寻常,以及知道二人业已会过大乙峰神仙谷的天残、地缺,不由“啊啊”连声,满面怒色,真力凝聚十成,一连两式强攻,略微把纪湄逼得往右飘身,便欲转头向燕元澜扑去!
  但纪调所施展的“七巧玲珑手”,不仅招术绝妙,身形步法,亦均灵巧无比!
  地哑老人明明见她为了躲避自己两招凌厉进击,身形向右闪出,但不知怎样一来,又恰好转到自己与燕元澜之间,阻碍
  了自己扑出,并递进一手奇幻已极.从来不曾见过的巧妙招式!
  纪湄这招名叫“巧夺天工”,是“七巧玲珑手”法之中的一招精粹绝学,除了姿态曼妙,出手指赛兰花以外,并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
  但地哑老人在武林中已是一派宗师,到眼便即看出这招曼妙无伦手法之中所藏的变化,居然穷极奥妙,不可思议!
  大惊之下,不敢轻敌犯险,微提真气.脚跟用力往后倒纵出两丈有余,暂避其势!
  纪湄轻如柳絮迎风般,飘然跟踪追过,“巧打连环”、“巧渡天桥”,又是两式巧妙无比的神奇手法,逼得地哑老人百念齐触,凝神应敌,哪里还能扑向燕元澜,阻碍他悠然自得的引吭长啸?
  燕元澜虽然听到师妹纪湄说是天聋老人听不见自己啸声.但却宛如未闻,依旧悠然负手,仰天长啸!
  纪湄真弄不懂燕师兄为什么要对听不见的天聋老人发啸?但当她与地哑老人过手又复十来个照面以后,却见燕元澜长啸忽收,侧耳凝神,随即微笑叫道:
  “师妹且住手,天聋老人已来,我早知这绝缘谷内,必定还有不聋之人,听得见我的啸声,不然地哑老人也不会竭力想阻止我不令发啸”
  纪湄闻言,立即施展“七巧玲珑手”法之中一招无上绝学“大巧若拙”,玉手极慢极慢地一挥之间,卷起强劲无比的先天罡气.硬把地哑老人逼退五步!
  就在此时,谷中传来一声怪笑,比雷还疾地凌空飘落两条
  人影,一个是与地哑老人装束、相貌无不相同的老人,另一个却是美秀绝伦,缟衣如雪的十七八岁少女!
  地哑老人一见天聋老人及白衣少女现身,脸上神情,仿佛极度惶惑不悦,两手不住连比,似乎责问天聋老人,为什么带那白衣少女一同来此?
  天聋老人冷笑一声,面色也显得颇为沉重,两道长眉往上略扬,目光一注燕元澜,答道,
  “冰儿道心已为啸声所乱,再坐苦关,亦复何益!何况虽然距离理想日期尚差两年,但因冰儿绝顶聪颖,进境特速,当世武林之中,恐怕业已无人是她敌手了:”
  燕元澜、纪湄闻言,不由心中暗笑,师傅武功不过是当今武林中的上中人物,怎会教出一位天下无敌的徒弟?那才真是令人难信之事!
  心中虽然如此想法,目光却不约而同的一齐向那白衣少女望去!
  只见那位白衣少女,风姿虽然倾城倾国,美得撩人,但精神却嫌太冷,站在天聋老人身旁,眼皮低垂,不言不动!
  这时天聋老人已由地哑老人的一阵手势比划之中,知道燕元澜师兄妹来这“绝缘谷”中经过,遂眉头双皱发话说道:
  “我弟兄隐居此谷,闭关授徒,定十五年与世绝缘,你们师兄妹到底为着何事?定欲在这再差两年,便可使我心愿完成.功德圆满的要紧关头.来此扰闹!”
  燕元澜微一抱掌,答道:
  “天聋、地哑两位者前辈!晚辈燕元澜与师妹纪湄,因为十五年前的一桩疑案,特来拜访二位一询!”
  地哑老人听完,遂向天聋老人连比手势,燕元澜师兄妹顿时明白这邛崃双奇天聋、地哑,是相互为用,天聋聋而不哑,地哑哑而不聋,若需与外人互相问答之时,便由地哑听来.以手势转达天聋,然后再由天聋发话!
  但纪湄心中忽生玄想,倘若这一聋一哑两个老怪,所教出来的这个白衣少女,是个又聋又哑之人,才真是天下妙事!
  果然天聋老人看完地哑老人所比手势,便向燕元澜说道:
  “你且说出你们想问之事听听,然后老夫兄弟再向你结算破坏我们一十三年心血之恨!”
  燕元澜暗想:地名人名等语,若由地哑老人用手势转达,可能缠夹不清,遂折枝代笔,在地上写遭:
  “十五年前,深秋时分.二位行踪;曾往何处?”
  天聋老人目光一瞥,应声答道:
  “我们兄弟同去云南高黎贡山,欲与‘北鹤’令孤璞,‘南龙’谷中兰两个老怪,一决胜负!”
  燕元澜甚为佩服这般在武林中颇有地位的一派宗师,果然均能不失身份,个个据实直言,心想此次大慨可以把十五年遂这段疑案,了断清楚!
  遂以树枝在地上划道:
  “黑森林内的一把劫火,可是你们弟兄所放?”
  天聋老人摇头答道:
  “在我弟兄赶到‘北鹤’、‘南龙’互相较技的黑森林之前,林内已成一片火海,那等烈火浓烟,使我弟兄在十里以外,便望而止步!”
  燕元澜觉得这绝缘谷中的天聋、地哑回答自己所问,竟与
  太乙峰头的天残、地缺,几乎完全一样,总是起初事事均如所料,到了最后,却均仍使十五年前那桩疑案,无法得到结论!
  心中虽然颇生疑念,但根据对方的身份名头,以及答话神情,分明决非虚语,不由愁聚双眉,顿足一叹!
  地哑老人看出燕元澜的失意神色,向天聋老人略比手势。
  天聋老人长眉双扬,目注燕元澜,沉声问道:
  “是否‘北鹤’、‘南龙’二位,那次未遭劫火,而仍在人间!你们师兄妹便是两个老怪物所传弟子?”
  燕元澜,纪谓师兄妹,一齐肃立点头。
  天聋者入纵声狂笑,说道:
  “十五年前,我不曾斗得‘北鹤’、‘南龙’,今日便在你们身上试试这两个名震天下的老怪物,到底有什么样的惊人绝学也好。”
  燕元澜早知昔年黑森林纵火,既不是天聋、地哑所为,则自己师兄妹破坏他十五年与世绝缘的大愿之事,必难善了!
  闻言迅速抛去手中树枝,向地哑老人岸然说道;
  “天聋老人既欲赐教,燕元澜愿以一身所学奉陪,但不知是较量内力?还是掌招,兵刃?”
  地哑老人用手势把燕元澜所说,转声天聋老人,天聋老人微一寻思,说道;
  “倘比内家真力,则以我数十年修为,与他这等年龄之人相拼,岂非以大压小?互较兵刃,更属不必,还是彼此试试掌招最为恰当!”
  说道此处,转面对燕元澜问道:
  “北鹤令孤璞当年威震江湖的‘洪钧八式’可曾传你?”
  燕元澜摇头答道:
  “家师‘洪钧八式’,威力盖世,妙夺天工,燕元澜功力不够,尚未蒙传授!但自忖所获师门另一绝学:‘小周天璇玑神掌’,已足与天下群豪,一争雄长!”
  天聋老人凝望地哑老人所比手势.知道燕元澜话意以后,发出极其洪烈地一阵长笑,说道:
  “有那样的狂傲师傅,果然教出这等的骄妄徒弟.凭令弧璞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便敢口发如此狂言?足与天下群豪,一争雄长!”
  燕元澜剑眉双剔,傲声叫道:
  “不信你就试试!”
  这句话极其简短,天聋老人不必再看地哑老人手势,仅从燕元澜的嘴唇动作以上,便巳猜料出所说之意,冷笑一声.右掌微翻,把地上一块巨石击成四分五裂,满面怒色说道:
  “小娃儿,休要卖狂,老夫就试试你自认为了不起的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
  这一派宗师身份.果不等闲,天聋老人虽然话下,并未骤加袭击,静等燕元澜亮出“盘古分天”的璇玑掌法门户以后,才抢洪门、踏中宫,递出一招“骊项探珠”,而且手法正大光明,绝未倚仗数十年刻苦修为,在掌法之中,暗发内家真气,以图伤敌!
  燕元澜身形微晃,足下“倒踩天星”,倏然间横移五步,一式“周行不息”,右掌推处.轻飘飘地向天聋老人击出!
  天聋老人一来得地哑老人手势告知,纪湄武学极高.竟与其缠战许久,毫无败意!二来燕元澜自报来历,艺出“北鹤”、
  “南龙”,所以动手之间,虽仍保持身份,但绝未因对方年岁太轻,而稍加轻敌!
  如今见燕元澜避招极快,还手却慢,看出这招“周行不息”以内,所蕴变化无穷,也自不肯骤加拆解,仅自吸胸提气,古铜丝绸长衫一飘,闪退八九尺远!
  燕元澜为了师门盛誉,不肯让人,身形捷如电闪般的跟进,“光连璧月”、“影灿银河”,两手上合天星变化的奇招,回环并发,幻起一天飘飘掌影!
  天聋老人想不到燕元澜居然能够把握这一着先机,立以奇幻绝招,跟踪进迫,自己又不肯以内家真力强拼,只得暂取守势.往外再度飘身!
  燕元澜霍然仰天长啸,身化百变神龙,三十六手“小周天璇玑掌法”,乘机尽展精微,一手跟着一手,一招连着一招,硬把这位邛崃双奇中的天聋老人,圈在一片飒飒掌风,飘飘黑影之内!
  天聋老人这才暗暗心服“北鹤”、“南龙”,果然名不虚传,所授弟子都能有如此精奇武学,则本人可想而知,功力到了何等地步?自己身为一派宗师,倘若真在这燕元澜手中落败,今后尚有何面目再出江湖,所以腾挪闪展,遮拦格拒之间,无不极度小心地展尽一身所学!
  缠战将近百合,一攻一守,依然胜负未分,燕元澜固然攻不进天聋老人所施展的一套防身绝学“寒云七十二解”之内,天聋老人也照样冲不出燕元澜的“小周天璇玑神掌”的包围之外!
  这种情形之下,谁也不肯无功而退,互相僵持颇久.仍不
  得不在内家真力之上一决长短!
  燕元澜先天罡气,潜聚双掌,身形转到正面,口中喝了一声!
  “天聋老人,你且接我这一式‘日月双辉’!”
  语音方了,便带着一片山崩海沸的排空锐啸之声,双掌齐发,照准天聋老人的当胸击去!
  天聋老人也知若不如此一拼,胜负委实难决.遂把数十年交修的内家真气,贯聚古铜长衫的右边大袖,迎着燕元澜双掌掌风猛拂而出!
  狂飚劲气凌空互接之下,燕元澜与天聋老人,身形居然仍自卓立原地,均未震动!
  外人眼中,这双掌猛击,与大袖一拂的硬接,又是不分胜负,平分秋色!但天聋老人却见燕元澜所立之处,平坦无异,自己足下,则略有分许薄痕,显然数十年修为,仍比这“北鹤”令狐璞的门下传人,输了半着!
  不由顿时满面飞红,凄声一叹.对燕元澜沉声说道:
  “‘北鹤’、‘南龙’门下,果不寻常,互相过掌.虽尚胜负不分,但真气内力方面,老夫居然输你半着!”
  燕元澜见天聋老人那等满面通红的惭伤神色,心中不由又微觉不忍,遂含笑抱拳说道:
  “一掌之交,不足便论胜败,也许老人家的耐战真力.强于燕元澜。”
  天聋老人从燕元澜说话的神情之上,便猜出大略语意,惨笑一声,摇头说道;
  “真气内力相拼,绝无丝毫可以取巧之处,何况以我这等
  年龄身份.百招左右,居然未能脱出你‘小周天璇玑神掌’的威力图,业已极应含羞!来来来,你们师兄妹中,无论是谁,只要能和我这徒儿雍冰交手百合,不分胜负,老夫兄弟便不再追究你们无故扰闹我‘绝缘谷’之事!”
  燕元澜、纪湄师兄妹闻盲.不由心中暗想:江湖上只有打了徒弟,师父出来.如今这天聋、地哑邛崃双绝,却是打了师父,徒儿出来,简直是从来未有的奇闻怪事!
  纪湄本就觉得那白衣少女冷艳无双,遂向地哑老人笑说道:
  “女的对女的比较公平,待我与这位名符其实,冷得像冰块似的雍冰姑娘,比划比划!”
  地哑老人听完,先向天聋老人略比手势,然后向那白衣少女雍冰把手一招!
  雍冰依旧默默无声走过,但一双宛如冷电般的秋波,却往纪湄脸上一瞥!
  这一瞥,竟把纪湄瞥得吃了一惊,因为仅从目光以内,已可看出此女的内功修为,几乎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纪湄正在心头暗转:这位名叫雍冰的白衣少女,自从现身以来,始终未发片语,地哑老人再次叫她,又是用手相招,难道她真如自己所料,果然又聋又哑?
  忽听燕元澜正色沉声说道:
  “师妹小心,这位雍冰姑娘,必然身有异能,你千万得保全师门盛誉,不可轻敌误事!”
  纪湄点头笑道:
  “师兄放心,打了师傅徒弟出来的事情,武林中委实罕闻!
  越是这种反常状态,我越不会轻敌大意,师兄替我留神掠阵便了!”
  他们师兄妹在这里笑语相商,但天聋地哑二老,却怒发如狂,不愤不服地满怀思绪!
  原来天聋地哑兄弟,雄心极大,但自己因年岁已高,审力度势,也无法胜过当今武林中几位绝世高人,故而始终郁郁不已!
  不过这邛崃山绝缘谷,除了清幽险邃以外,居然还产生了两种稀世灵药,一种是千年成形枸杞.一种是功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的紫色灵芝!
  发现并采得这两种稀世灵药以后,地哑老人主张立即服食!天聋老人却持异议,认为自己兄弟,若服食这两种灵药,不过仅能益寿延年,及略增功力.但倘使费上一番苦心.寻得一名资质敏慧幼童,利用千年枸杞,紫色灵芝,自幼即令其易筋换骨.再用上十五年纯功,便可把本派无上绝学,自己兄弟因年龄关系,无法修炼的“七阳神功”练成!此功一成.慢说同辈之间决无敌手,就连遇上自己弟兄心中最怕最恨,死在高黎贡山黑森林一场奇异劫火以内的“北鹎”、“南龙”那等人物,也足可与其一搏!邛崃声威,岂非举世无匹?
  天聋老人提出这项建议,地哑亦颇赞同,事也凑巧.三数日后,便听得绝缘谷传的危崖上.传来阵阵凄切不堪的惨厉猿啼!
  地哑老人听得猿啼有异.循声寻住一看.居然是只导种白猿.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正与一条青花毒蟒在互相苦斗!
  白猿因怀中抱有幼儿,纵跃之间,梢欠灵活,以致背后已
  被毒蟒长尾击伤,遂边斗边自传出那种惨厉啼声,似在求人援救!
  地哑老人见状之下,当然助猿除蟒!那只白猿竟极其灵通.放下怀中幼儿,便向地哑老人合掌膜拜,口中连啼廿声,然后带伤电疾逸去!
  白猿一走.地哑老人知道它向自己合掌膜拜之意,是恳求收养幼儿,不过却猜不出连啼廿声,又是何意?
  仔细端详所遗幼儿,虽然是个女娃,但根骨之佳,资质之好,竟与自己弟兄心中想觅来光大邛崃门户传人的条件,极为相合!
  回转绝缘谷后,天聋老人自亦欣喜万分,见女娃胸前衣上,有个血书“雍”字,遂赐名雍冰,并立即封闭绝缘谷,以十五年为约,摒绝万缘,兄弟二人一心一意地调教这位女弟子.要使她练成久绝江湖的“七阳神功”,将来为邛崃门户放一异彩!
  哪知十三年安然无事,就在雍冰“七阳神功”再有两年便可炉火纯青之际,燕元澜师兄妹,突然寻上门来,这种“七阳神功”威力极强,但一经外扰,便无法再炼,天聋地哑痛惜爱徒功败垂成,差了两年火候,怎不对这燕元澜,纪湄师兄妹恨入骨髓!
  再听说“北鹤”、“南龙”居然未在黑森林中惨遭火劫,燕元澜兄妹,便是令孤璞、谷中兰的衣钵传人,不由益发雄心勃起,想试试自己虽然斗不过这两位绝代高人,是否斗得过他们的门下弟子。
  一场鏖战之下,天聋老人的“寒云十二解”,虽然足与燕
  元澜的“小周天璇玑掌法”秋色平分.但想不到内家真力方面,竟输给对方半着!
  天聋老人心头不服,满面通红,想令苦习“七阳神功”十三年,并自幼便服食千年枸杞、紫色灵芝的女弟子雍冰出手,略为挽回颜面!
  雍冰业已缓步向前,纪湄也深知此女功力既能高出其师,必有特殊原因!自然静气凝神.严密注视对方,想先看看这位名叫雍冰的白衣少女,究竟出手的是哪种路数?
  雍冰不但生平这是第一次与人交手.更是生平第一次与外人见面,哪里懂得什么武林规矩,江湖礼数!
  所以既未出声招呼,也未开始立式.只是玉手徽拍,轻飘飘一掌推出!
  这开头一掌,就把那位艺出“南龙”谷中兰多年面授心传的纪湄,吓下一跳!因为对方出掌极慢极轻,颇似漫不经意的一记虚招,但所蕴无形真力之强.确实高出什么“祁连七鹤”、“天残”、“地缺”,以及目前这“天聋、地哑”兄弟之上!
  雍冰功力虽高,人却天真未泯,璞玉未雕!纪湄颇为喜爱这位冷冰冰的白衣美人,故而“先天罡气”虽然早巳提聚,却尽量避免硬拼,只以师门妙用无穷的“七巧玲珑手法”,一引一粘,一封一闭,便把雍冰的当胸一掌轻轻卸解!
  但雍冰右掌才被引开,左掌又到,并改慢为快,快得简直宛如石火电光,所蕴真力,也加强一倍有余.距身还有二三尺远,纪湄便已黑衣飘舞,所立之处,也被掌风激荡得飞沙走石!
  纪湄秀眉略蹙,足下“倒踩七星”,娇躯转到雍冰左方.
  依然未曾还手过招,含笑问道:
  “雍姑娘,你我一无深仇,二无宿怨,不过来此切磋武学,为何见面之下,便连出辣手?”
  雍冰根本不答,脸上如同一块寒冰似的,不带半点喜怒衰乐神情,娇躯轻转,极其随意的反掌一撩,又是一股异常强劲疾风,向纪湄当胸撞倒!
  纪湄又好气又好笑的横飘三步,高声叫道:“雍姑娘,我不管你是聋?是哑?还是不通人情?依然让你三招!第四招开始,我可要还手了!”
  纪湄猜对一半.这位雍冰姑娘,既不聋、又不哑,但因从未与外物接触,着实不通人情!她哪里懂得什么是人家对自己爱惜,特地礼让三招?只知道师傅叫自己出来打架,自己就应该运用所学的一切功夫,把对方打倒算数!
  所以她根本不管纪湄说些什么,身形一晃,玉手连挥,便用出了一招四面八方均布满劲风的奇幻绝学!
  纪湄见她不太讲理,遂存心试试这位一味蛮干的姑娘.到底有多强功力?
  先天罡气略凝.抢入弥天掌影劲气之中.四只玉手轻轻一合。
  两人一合即退,距离六尺的互相疑望对方,纪湄心中惊奇交迸.暗想“天聋,地哑,怎样教出这么好的徒弟!”雍冰却在看了纪湄几眼以后,突然回头向天聋地哑开口叫道:
  “师傅,你们不是说天下无论何人,都打不过我?怎么这个黑衣女人,好大气力.我竟把她打不倒呢?”
  地哑老人向天聋老人略比手势,天聋老人遂面色极端凝重
  地向雍冰叫道:
  “冰儿不要分心,你只管施展你的‘无相散花手’及‘七阳神功’,自然会把对方打倒!”
  纪湄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因为曾听师傅“南龙”谷中兰说过,“七阳神功”,是邛崃一派的失传绝学,威力之强,足与自己所习的“先天罡气”仿佛!怪不得这雍冰功力异于常人.原来她竟有这种绝学在身,自己真要留神应付.方可保全师门盛誉!
  念头转完,依然满面笑容地向那位雍冰姑娘问道:
  “雍姑娘,你既不哑不聋,为什么不理人呢?”
  雍冰眉梢略扬.答道:
  “我师傅叫我和你打架,又不是叫我和你说话!”
  随着话音,两招凌厉巧妙无比的“无相散花手”,又向纪湄连绵攻到!
  纪湄这时业已悟出雍冰自幼从师,在“绝缘谷”闭关苦练,摒绝外扰,所以才会这样不通世故人情!遂也不再与她多话,施展师门心法,拆解来势,并还攻出一招“天河巧渡”!
  两人一招一式的由慢而快,刹那之间,便化作下面目难辨的一团白影,以及一团黑影!
  燕元澜冷眼旁观,看出师妹施展“七巧玲珑手”,与对方所用的“无相散花手”,均极神妙,非等搏斗到三五百合,双方精疲力尽之时,师妹才可倚仗动手经验较丰,占得胜算!
  不过这种打法,慢说败的一面.就是胜的一面,也将真元尽丧.受损极大!但又想不出丝毫办法相助,不由急得连搓双手!
  天聋、地哑何曾未看出这种情形?但因十余年心血被毁,不甘命令爱徒就此停手,虽然颇为雍冰担忧,仍旧咬紧牙关.脸色铁青地静观究竟!
  二女捷逾灵猿,猛如虎豹,斗到了三百合时,旁立的燕元谰脸上,微现笑容,天聋、地哑则脸色渐由青中泛白!
  原来纪湄果然由于经验较丰,已自相互持平情况,转成比较进手稍多的优势局面!
  雍冰幼服稀世灵药,苦炼“七阳神功”,虽然毫无交手经验,但人却绝顶聪明,知道自己光凭一套“无相散花手”非被这黑衣女子打败不可!
  自古奇材,无不好胜!何况天聋、地哑二老?平时谆谆嘱咐雍冰,只要把“七阳神功”练到炉火纯青,便足与天下任何一位高人互争雄长!
  如今连这黑衣女子都打不过,雍冰毫无渣滓的襟怀,怎会不被天然的好胜之念激动得怒火狂发!
  正好左手一式“无相降魔”,化解纪湄攻来的一招“手摘星辰”,趁势提聚只差两年光阴便可炼到炉火纯青地步的“七田神功”,右掌猛然一挥,宛如海立山崩般的一股阳刚劲气,排空涌出!
  纪湄本见时机将到,想用“七巧玲珑手”法,胜这雍冰一招半式,便即收场!所以攻出那招“手摘星辰”之中.暗藏了“巧夺天工”、“巧换阴阳”两种妙用无比的神奇变化!
  哪知雍冰突然改计硬拼,“七阳神功”一发,威势惊人!双方距离又复近仅数尺,不及避闪,逼得纪湄停止一切招术变化.凝集八成“先天罡气”,硬接一掌!
  这一掌,居然是纪湄吃了点小亏,因为雍冰是蓄势硬拼,“七阳神功”使到十成,纪湄则随机应变,只用了八成“先天罡气”!
  掌风凌空互接.雍冰卓立不动,纪湄则被震退三步!天聋老人毕竟是一派宗师,看出对方并非功力不敌,虽怕雍冰失察逞强.但又不好意思插口指点,眉间隐笼忧色!
  果然不出所料,雍冰见“七阳神功”一发.便将对手震退,立时喜上眉捎,跟踪赶过.左右掌同时发力,“日月双悬”,阳刚无比的劈空劲气,又向纪湄当胸涌到!
  纪湄知道对付这位不懂人情的雍冰,非分胜负,无法下台!遂也凝足十成“先天罡气”,双掌齐挥.排空迎去!
  这一回双方秋色平分,肺腑之中,各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不太受用!
  纪湄心机自较雍冰敏捷得多,第三掌不仅抢先出手,并用了两种功力,右掌依然是师门无上绝学“先天罡气”,但左手用的却是师伯“北鹤”令狐璞震压武林的“乾元真力”!
  这种“乾元真力”的特长之处.在于能够刚柔互济,变化由心!雍冰哪里会识得纪湄这种心机?“七阳神功”再发.又与“先天罡气”硬碰硬地一击而开.但“乾元真力”却在略御对方三分功力以后,突然又复往前一涌,雍冰立觉宛如铁杵捣心,双目乱转金花.喷出一口鲜血,晕绝仆地!
  天聋、地哑赶紧喂爱徒服下灵丹,纪湄眉峰紧皱看了燕元澜一眼,燕元澜会意叫道:
  “我纪师妹幸在雍姑娘‘七阳神功’之下承让.未了之缘.留待后会,燕元澜等,就此告别!”
  天聋地哑只顾救治雍冰,默作不答,燕元澜、纪湄师兄妹,遵缓步退出“绝缘谷”外1
  一出”绝缘谷”口,燕元澜立即停步,自怀中取出一粒灵丹,递向纪湄说道:
  “纪师妹虽然得胜,但‘七阳神功’岂同小可?雍冰损伤得那么重,你的伤也决不会轻!如今师门令誉业已保全,快把这粒灵丹服下再走!”
  燕元谰话音方落.纪湄“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得他一脸一身,也立时仆地晕绝。
  燕元澜知道她本来伤势比雍冰稍轻,但因强装体面,维护师门盛誉,未曾立时服药,再加上步行了这么远,遂致无法支持,同样喷血晕倒!
  赶紧不避嫌疑地嚼碎两粒灵丹,度给纪湄服下.并为她推摩穴道,驱散胸头淤血!
  但燕元澜深知,这脏腑受震的重内伤,师门灵药虽足保命.却必须长期将养,方能恢复功力!
  十五年前黑森林火劫案,越来越觉复杂的尚未弄清,自己又欠了“祁连七鹤”一笔大债,到时必须履约清偿,师妹再受如此重伤,诸难纷来,真把个雄心万丈.目空四海的小侠燕元澜,急得剑眉紧蹙,一筹莫展!
  “北鹤、南龙”所炼的灵药,果足起死回生!纪湄悠悠醒转,见师兄平日刚强无比的虎目之内,居然隐有泪光,不由长叹一声,气息微弱地说道:
  “燕师兄,我此时业已俨若废人,非经一年半载光阴将息,脏腑间所受震伤,无法平复,你尚有与‘祁连七鹤’的一段纠
  纷待了,以及十五年前黑森林疑案,未曾查明,决不便为我分心,或带着我在江湖流转!故而若依小妹之见,不如由师兄送我回转北天山.参谒两位恩师!一来可将所获有关当年疑案各事,先行禀报恩师,并请示如何应付师兄与‘祁连七鹤’闹的纠纷!二来小妹伤势,在两位恩师用绝世神功疗治之下,也可能提早痊愈!”
  燕元澜本因自己师兄妹系奉命下山.查究十五年前的高黎贡山黑森林劫火疑案,如今不仅疑案未曾澄清.头绪反而弄得越来越杂,委实无颜谒见恩师!但师妹所说,亦有见解,不如先把她送返北天山.自己独自再行细加追究!
  主意既然打定,遂点头含笑说道;
  ”师妹放心,我先行送你回转北天山闲云谷疗伤养病,然后独自再查当年旧案!不过由邛崃到北天山,要穿越青海一省,路途甚远,且等出得山去,买马代步,师妹自觉还能骑得马吗?”
  纪湄银牙一咬,起立抬手微掠云鬓,摇头微笑说道:
  “我此时依仗恩师灵药.自鬼门关上把命追回, 自然疲弱不济!但一两日后,除了脏腑受震过巨,刨伤难复,不能提聚真气内力,拼斗强敌以外.普通行动仍可自如,怎会连马都不能骑了呢?
  “不过燕师兄,我们可不要买川马,因为川马虽然善走,总嫌太过矮小,骑起来难看死了!”
  燕元澜与纪湄.全是在四五岁上,便被“北鹤、南龙”收归门下,自幼便稳扎根基,授以真传,故此年岁轻轻的,已练成一身内家上乘功力!
  但二人虽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间所有的却仅是极其真诚纯洁的兄妹之情,绝无丝毫儿女之念!
  燕元澜见纪湄说这几句话时,似乎连站都站不氇,足下跄踉,真个人似飞燕,弱不胜衣!不由好生怜惜.扶着她在石上坐下,笑道;
  “师妹,我们索性就在此处好好休息一夜,你不喜欢川马,等明天出得邛崃,我替你买一区蒙古健马便了!”
  纪湄闻言,徽笑说道:
  “燕师兄.你对我真好,哪一天我能把那名叫瘫冰的白衣少女弄来作我师嫂,才叫好呢。”
  燕元澜脸上微红,暗想师妹这种心怀,委实太过天真良善,她被白衣少女伤得如此之重,居然丝毫不生恨念,反起爱心!茫茫浊世中的芸芸众生,倘若均能有此胸襟,则岂不是处处都是一片祥和,无凶无厄!
  心中虽然赞许,面上却佯嗔说道:
  “师妹不许胡说,那白衣少女雍冰用‘七阳神功’,把你震得如此之重,怎能饶她?等伤势痊愈以后,我还要再到‘绝缘谷’,找她师徒算帐呢!”
  纪湄此时本已躺在石上.螓首贴在师兄腿旁,似乎神倦已极,闭目合眼!但听得燕元澜,竟要找雍冰算帐,急忙睁开妙目,叫道:
  “师兄,我虽被雍冰震伤,她可能比我伤得更重!何况她分明是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丝毫不懂世故人情.怎能存心怪她?真要这样动辄成仇,岂不与强身葆元的武学主旨大相径庭了吗?”
  燕元澜见她脸上神色,越说越急,遂伸手轻抚纪湄香肩,含笑说道:
  “师妹,你不要发急,究竟与这位雍姑娘为仇为友.要等你伤好以后,自己决断!也许如今你不恨她,将来她却恨你,都说不定呢!”
  纪湄确实体疲神倦,妙目徐徐合拢.但脸庞上却充满了一片祥和无比的湛湛神光.口中喃喃低语说道:
  “师兄,我倦得很,想睡觉了!不论雍姑娘是否恨我.只要我不恨她,这桩仇怨,总不会结起来!将来万一她有危难.我还愿尽力帮她呢!”
  燕元澜越听越对师妹的高尚人格肃然起敬!知道这时若能使她好好畅睡一觉.必对所受伤势及服用灵药的散布方面.极有裨益!遂附在纪湄耳边柔声说道:
  “师妹好好睡上一觉,我在你身边防护,明天就买马回北天山去!”
  “去”字才出口,伸手轻拂师妹“黑甜睡穴”,纪湄便即脸上带着一片微笑.酣然入睡!
  燕元澜刚在纪湄身旁,盘膝静坐,直到次日卯末辰初.才替纪湄拍开睡穴,师兄妹寓开“绝缘谷”口,奔向西北!
  出得邛崃山境,燕元澜用身边恩师“北鹤”令孤璞所赐金叶,换成银两,买了两匹蒙古健马,便与纪湄跃马挥鞭,横穿青海!
  但才进青海境内不久,纪湄便看出燕元谰似乎有点神情郁郁,知道这位师兄好强心切,可能是在查究黑森林疑案的任务未完成前,羞见恩师!便想设法宽解他的心头忧抑,一路尽量
  笑语生春,但燕元澜虽然表面一样对自已温言笑慰,眉梢眼角之间,却依旧不能自己的时时流露愁色!
  大积石山的巍峨峻影,巳在眼前,纪湄马背加鞭.舒开银铃般的娇喉,迎风歌唱。
  这时天飘端雪,一望平沙,除了燕元澜师兄妹两人两骑,及来路之上仿佛还有一点黑影以外,周围数里,别无人踪,纪湄歌声虽然婉约美妙,但词意却雄健无伦,她唱的是唐代诗人的五首边塞绝句: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苗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离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青海长云暗雪山.狐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垠垠黄抄,皑皑白雪,本易开拓襟怀,再加上纪湄的歌词含意,顿时燕元澜剑眉双剔,英气勃然.仰首长天,舒声发啸!
  纪湄见师兄被自己勾动壮怀,方自心中一喜,身后突然传来急遽蹄声.一骑全身墨黑的高大骏马如飞赶到!
  因黑马是头千里良驹,来势太快,故马上人形貌根本无法看清,只仿佛是位蓝衣少年,神采不俗而已!
  燕元澜师兄妹方一回顾,以为人家是有急事赶路,并未在意,依旧并辔前驰!
  但就在这片刻间,黑马业已赶到与二人并行,马上的蓝衫少年,突如其来的侧身弹指,发出一缕劲风,凌空袭向纪湄晕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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