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
碧落红尘
  作者:诸葛青云
  车辚辚,马萧萧…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兵车行”的起句。
  如今终南山麓的一条古道上,在斜阳残照,西风猎猎之下,也听见了辚辚车响,萧萧马鸣。但来的却不是兵车,而是一辆灵车。
  车上棺柩,系楠木所制,漆得乌光闪闪,颇为气派!
  不过更气派的是左右护柩之人,竟是在当代武林中极负盛名的“祁连双剑”!
  这辆灵车.是由四匹健马拖曳,除了“祁连双剑”中的“笑书生”端木杰,及“铁面昆仑”李不凡.在灵车左右,跨马护行以外,车后还有一辆单套篷车,车中坐的是“笑书生”端木杰之妻,“飞环侠女”岳凤,暨一对年约三岁,均极俊美的可爱男女幼童。
  第一回 西风魔影血雨飞
  第二回 灵心慧舌针锋对
  第三回 暗涛汹涌三绝宴
  第四回 神功妙算各逞能
  第五回 祸变无穷会巴山
  第六回 忍辱愤投黑地狱
  第七回 神魔谷开五毒筵
  第八回 贼在帅位风云起
  第九回 疑上添疑赴罗浮
  第十回 幽谷飘香遇奇人
  第十一回 群豪齐集黑地狱
  第十二回 鬼节大会怪事多
  第十三回 无相神功寒魔胆
  第十四回 情海兴波遁娇娃
  第十五回 遣怀远游百丈峡
  第十六回 认贼作父变心丸
  第十七回 由来暗箭最难防
  第十八回 变生不测陷魔掌
  第十九回 真假双仙谜中谜
  第二十回 扑朔迷离浑难辨
  第二十一回 玄虚之内弄玄虚
  第二十二回 同恶相济群魔聚
  第二十三回 计中有计两败伤
  第二十四回 无计可施空惆怅
  第二十五回 正邪大会端阳节
  第二十六回 佛法无边净魔气
第一回 西风魔影血雨飞
  车辚辚,马萧萧……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兵车行”的起句。
  如今终南山麓的一条古道上,在斜阳残照,西风猎猎之下,也听见了辚辚车响,萧萧马鸣。但来的却不是兵车,而是一辆灵车。
  车上棺柩,系楠木所制,漆得乌光闪闪,颇为气派!
  不过更气派的是左右护柩之人,竟是在当代武林中极负盛名的“祁连双剑”!
  这辆灵车.是由四匹健马拖曳,除了“祁连双剑”中的“笑书生”端木杰,及“铁面昆仑”李不凡.在灵车左右,跨马护行以外,车后还有一辆单套篷车,车中坐的是“笑书生”端木杰之妻,“飞环侠女”岳凤,暨一对年约三岁,均极俊美的可爱男女幼童。
  女童是端木杰之女端木淑,男童则是棺木中死者一代大侠“摩云手”谷啸天的独子谷家麒。
  灵车由西往东,走到终南山中一座百丈峭壁之下,突然自峭壁后闪出数十人来,当先三人,拦路抱拳,向“祁连双剑”说道:“谷大侠生平仁义,义满江湖,不想忽作古人,他灵柩既过终南,请容我兄弟一祭!”
  “祁连双剑”中的大侠,“铁面昆仑”李不凡目光微注,认出这拦路三人,是黑道中一流凶徒“终南三鸟”鲍氏兄弟,不禁面色微沉说道:“三位鲍当家的,若想向谷大侠英灵致祭,必须等李不凡、端木杰将灵车护送到蓝田谷家村后,公开举行,这样草草不恭,恕我有违尊命!”
  “终南三鸟”中的老二“毒心飞枭”鲍扬,闻言冷笑说道:“绿林好汉,云集终南,齐欲向谷大侠一致最后敬意.怎的还说草草不恭?”
  “笑书生”端木杰“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除了‘终南三鸟’鲍氏昆仲以外,还有其他武林朋友,埋伏在此!”
  端木杰语音方了,连声厉啸,突震心神,在这百丈峭壁的密林丰草奇松怪石之间,又复有五六位绿林巨寇,纷纷现身纵落!
  “铁面昆仑”李不凡,见来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有名凶徒,眉头方自略蹙,“毒心飞枭”鲍扬业已手指刚刚现身的众巨寇,得意狂笑说道:“李大侠请看,‘飞罗汉’法元大师、‘铁笛真人’灵灵道长、‘五湖龙神’裴通海、‘追魂客’乔冲、‘铁掌震中原’边大寿等,一齐在此,加上鲍通鲍扬鲍永兄弟三人,应该算得上是一场颇为盛大的绿林公祭!你们‘祁连双剑’,虽然艺业不群,但目前强弱众寡,太以悬殊,倘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难免弄得灰头土脸,自讨无趣的了!”
  “笑书生”端木杰虽见这“毒心飞枭”鲍扬,倚仗人多势众,耀武扬威,却仍毫无怯色地,冷笑说道:“既称绿林公祭,必当有位领导群雄的主祭之人,诸位虽然平素各霸一方,声威显赫,但谁敢自负足以领导……”
  话音未了.‘追魂客’乔冲阴森森地接口答道:“端木大侠不要挑眼,只要等香案供物摆齐,包你有足以领导南七北六十三省全体绿林道的人物,出面主祭!”
  “笑书生”端木杰听得愕然说道:“足能领导南七北六十三省整个绿林道之人是谁?除了七年前败在棺中死者‘摩云手’谷大侠‘摩云神掌’之下,因而遁世隐迹的‘阴风叟’濮阳赫外,我还真想不出再有他人,具此身份。”
  “追魂客”乔冲冷然说道:“究竟是谁,少时自知,鲍二兄,你还不快令手下,摆设香案供物恭候。”
  “毒心飞枭”鲍扬闻言,遂指挥手下,自百丈峭壁之后,抬出预先准备的供桌,摆设香烛等物。
  “笑书生”端木杰向“铁面昆仑”李不凡笑道:“大哥,他们既然有人领导,我们就让他们举行一次绿林公祭也好!”
  “铁面昆仑”李不凡目中暴射精光,冷然点头,与“笑书生”端木杰一换眼色,双双飘身下骑!
  直等供案香烛摆齐,百丈峭壁之后,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起处,缓步走出一位身材略为瘦削,两只鹰目,炯炯生威的白发微须老叟!
  “笑书生”端木杰向“铁面昆仑”李不凡瞿然说道:“大哥,来人果然是隐迹七年之久的‘阴风叟’濮阳赫!”
  “铁面昆仑”李不凡面色沉重地,与“笑书生”端木杰交换一瞥眼色,均自抢在“摩云手”谷啸天灵柩之前.双双并立,由端木杰抱拳叫道:“濮阳老当家的,‘大巴山英雄会’后,一别七年,不想老当家的精神矍铄,益发健朗了!”
  “阴风叟”濮阳赫走到供桌之旁止步,抬头目注“摩云手”谷啸天灵柩,脸上现出一片感叹惋惜神色,缓缓说道:“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一场龙争虎斗,濮阳赫敬承‘摩云手’谷大侠半掌之教,含羞带愧,遁迹终南.期以十年,重练‘阴风煞手’,本来不等期满,决不重出江湖!但谁知苍天不佑,谷大侠居然撒手尘寰,遂逼得我这当年旧识,不得不提早三年出世,向谷大侠灵前,拈香致祭,略尽心意!”
  话音至此一顿,突然目注“祁连双剑”,皮笑肉不笑地.冷冷问道:“李大侠、端木二侠,濮阳赫有一事想在两位台前请教!”
  “铁面昆仑”李不凡,应声说道:“老当家的有话尽管请问,李不凡端木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里当得‘请教’二字?”
  濮阳赫一双鹰目之中,精光微闪.凝注灵柩有顷,蹙眉问道:“濮阳赫七年来虽然足迹不出终南,但耳目尚能观察江湖大事!风闻谷啸天谷大侠,近年苦练专门克制我‘阴风煞手’的‘三阳神功’,并颇有成就.他却因何病,一旦归真,万缘撒手!”
  “笑书生”端木杰摇头答道:“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任凭何等英雄,一旦大限临头,无常一到,谁能勾消生死簿?拒入鬼门关!还不均是乖乖地抛下毕生事业.盖代声名,听由黄土埋身,化作一堆朽骨!”
  “阴风叟”濮阳赫双眉一轩说道:“听端木二侠这等说法.谷啸天是无疾而终的了?”
  “铁面昆仑”李不凡接口答道:“谷大侠三年前因爱妻难产,子存母死,他夫妻情爱深重,旦夕追思,郁郁致病,以致终告不起!”
  “阴风叟”濮阳赫听得眉头一挑,目射精光,脸上现出一丝阴森无比的笑容说道:“幸苍天有眼,谷大侠居然有后,他这位公子是否就在那辆篷车以内!”
  “笑书生”端木杰突然双目电射神光,注视“阴风叟”濮阳赫,沉声问道:“濮阳老当家的,你与‘摩云手’谷啸天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阴风叟”濮阳赫摇头笑道:“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的半掌因缘,哪里当得起‘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之喻?”
  端木杰依旧沉声问道:“濮阳老当家的既与‘摩云手’谷啸天无甚不解深仇,何必还对他这父母双亡的幼子,放不过手?”
  “阴风叟”濮阳赫摇头大笑说道:“端木二侠,休要误会,常言道:‘人死不记仇’,今日一见‘摩云手’谷大侠灵柩.濮阳赫连‘大巴山英雄会’旧事,均已冰释,怎会对他幼子有所不利?我只是欣喜故人有后,想看上一眼,略减心头凄楚之意罢了!”
  “笑书生”端木杰闻言遂向篷车以内的爱妻“飞环侠女”岳凤叫道:“凤妹,濮阳老当家的既然如此说法你就把家麒侄儿,抱在手中,让他看上一眼!但任何人只要走近篷车的五尺以内,你便施展专破内家真气的‘寒铁飞环’,及从来未曾用过的‘淬毒万芒针’,向其下手!”
  端木杰语音才毕,车帘便开,“飞环侠女”岳凤把“摩云手”谷啸天之子谷家麒,揽在怀中,右手持着专破内家真气的“寒铁飞环”,左手握着一筒得自绿林巨寇手内,江湖人物闻名丧胆的“淬毒万芒针”,妙目笼威,玉容含煞地,向“阴风叟”濮阳赫冷冷注视!
  濮阳赫盯了谷家麒几眼,神色凝重地伸手端起供桌上的一杯酒来,仰天大笑说道:“且喜故人有子,濮阳赫这第一杯酒,先谢天地!”
  说完.便把杯中美酒,先行向天一举,然后洒在地上。
  “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双双肃立抱拳说道:“李不凡、端木杰,敬代亡友谷啸天,谢过濮阳老当家的宽仁厚义,高抬贵手之德!”
  濮阳赫眉头一轩.伸手取起供桌上的第二杯酒来,目注“摩云手”谷啸天的灵柩说道:“这第二杯酒,濮阳赫要到我老友棺前一奠!”
  “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不得不侧身让路,但端木杰却向“阴风叟”濮阳赫振声道:“濮阳老当家的,请你莫忘了适才所说的‘人死不记仇’之语!”
  濮阳赫微微点头,闪身走到“摩云手”谷啸天灵柩之前五六尺处,岸然卓立,一举手中酒杯,慨然说道;“濮阳赫纵横武林数十年来,除了有两三位轻易难见的绝代奇人,不曾会过以外,生平未遇敌手!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承教半掌,旦夕萦怀,本拟以十载光阴,苦练绝学,重会高朋,谁知今日在这西风古道之间,所见的只是谷大侠的六尺灵柩,岂不令我濮阳赫英名难复?饮恨没世了么!”
  “阴风叟”濮阳赫说到此处.好似心情激动已极,满头白发齐飘,左手往酒杯杯沿一搭,双手捧杯,轻轻翻掌,将杯中美酒,向前泼出,洒在“摩云手”谷啸天灵柩尺许以外!
  “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生恐“阴风叟”濮阳赫要对谷啸天灵柩,下甚煞手?本在凝神戒备,见状方自略放宽心。
  濮阳赫突然厉声叫道:“鲍扬二弟,请把供桌上的第三杯酒,取来给我!”
  “毒心飞枭”鲍扬应声将酒送过,濮阳赫接杯在手,便往“摩云手”灵柩之前举步!
  “铁面昆仑”李不凡伸手一拦,蹙眉问道:“濮阳老当家的,你第一杯酒,谢过天地,第二杯酒,奠过故人,这第三杯酒,却……”
  濮阳赫不等李不凡话完,便即厉声说道:“濮阳赫茹恨七年,不见故人一面,怎肯甘心?这第三杯酒,我要……”
  “笑书生”端木杰失惊接口问道:“你想开棺面见谷大侠?”
  “阴风叟”濮阳赫鹰眼一翻,凶光四射,换了一副狞恶神情,冷然答道:“你猜得不错,我不信一位武功卓绝.生龙活虎般的‘摩云手’谷啸天,会突然撒手尘寰,我要开棺验尸!”
  “铁面昆仑”李不凡闻言大怒说道:“濮阳赫,你不要过分欺人,倘若李不凡、端木杰不让你开棺,又便如何?”
  濮阳赫目光微扫“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嘴角一撇,晒然不屑地说道:“你们‘祁连双剑’便算合手联攻,也禁不起濮阳赫三记‘阴风煞手’!”
  “铁面昆仑”李不凡明知“阴风叟”濮阳赫一身出奇绝学,本已威震江湖,冠冕绿林!
  大巴山受挫以后,埋首终南,苦研武技,内外功行,必更大进,所说决非虚言,但因自己“祁连双剑”名头,亦非幸致,遂浓眉剔处,一声怒啸,伸手肩头,掣出了青钢长剑。
  “笑书生”端木杰比较沉稳从容,不似“铁面昆仑”李不凡那等性如烈火,伸手拦住自己这位结义大哥,微笑说道:“大哥暂莫动怒,我们就让濮阳老当家的,亲自动手开棺,等他看过谷大侠遗骨,了结‘大巴山’旧恨以后,再行领教濮阳老当家的埋首终南,又复苦练七年的‘阴风煞手’!”
  “阴风叟”濮阳赫虽然听出“笑书生”端木杰语意尖酸,却只一笑置之,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你们把谷大侠的灵柩抬下!”
  “铁面昆仑”李不凡怒视“阴风叟”濮阳赫几眼,愤然跃上灵车,与“笑书生”端木杰合力将“摩云手”谷啸天的灵柩,抬下车来,轻轻放在地上!
  “阴风叟”濮阳赫把手中酒杯,暂交“毒心飞枭”鲍扬,目注灵柩,凝神肃立,微一拱手,正待举步近前。
  突然自百丈峭壁以上,传下一阵声如鸾鸣,清越无比的哈哈狂笑!
  这阵突如其来的笑声,震惊了所有在场之人,一齐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离地十五六丈,自峭壁横伸的一根老松枝上,盘膝坐着一位白衣之人,年龄相貌,均因松枝所遮,无法辨认!
  “阴风叟”濮阳赫微提真气发话问道:“松上所坐,是哪位武林高朋?”
  白衣人不予置答,依旧声如鸾鸣地吟道:“一醉能排万虑空,人生难得是朦胧,清狂镇日对西风!啸傲江湖千幻影,睥睨天地一飞虹,亦魔亦侠亦神龙!”
  这六句歌词吟毕,“祁连双剑”及一干绿林巨寇,俱都眉头紧蹙,默然无声。
  因为都已知道来人正是当代武林中几个轻易难见的异人之一,此人善恶不定,喜怒莫测,生平嗜酒如命,极爱秋光,自号“西风醉客”,但江湖中人,却由于他形相时易,变幻莫测,武功又高得不可思议,公称“幻影神魔’,以致本名“南宫漱石”,反倒不大为世人所晓!
  “阴风叟”濮阳赫突见这位魔头出现,虽颇心惊,但又不能不加答理,遂仰首抱拳,含笑问道:“尊驾莫非自称‘西风醉客’,世号‘幻影神魔’的南宫漱石先生吗?”
  松上白衣人闻言,哈哈笑道:“这‘先生’二字,称呼得倒颇雅致,也极适当,我大概总比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头儿,多见过几天世面。”
  “阴风叟”濮阳赫怒在心头,却不敢形诸神色,勉强哈哈一笑问道:“请教南宫先生,濮阳赫怎样不知死活?”
  南宫漱石在松上笑道:“你适才向前举步,是否要想开棺?”
  濮阳赫点头答道:“濮阳赫饮恨七年,若不让我与‘摩云手’谷啸天见上一面,怎肯甘心?”
  南宫漱石哈哈笑道:“这就是你不知死活之处!”
  濮阳赫愕然问道:“南宫先生这样说法,难到棺中有险?”
  南宫漱石自腰间解下一只酒葫芦来,喝了几口.点头笑道:“你只要一开棺盖,便将死在‘摩云手’谷啸天的‘三阳神功’之下!”
  这两句话儿听得“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等“祁连双剑”,暗咬钢牙.把这位既称“西风醉客”,又号“幻影神魔”的南宫漱石,恨到极处!
  “阴风叟”濮阳赫闻言,一阵阴森森的得意冷笑起处,仰头说道:“南宫先生,你大概看走了眼,濮阳赫适才举步意欲开棺以前,向棺抱拳之际,业已暗发无形无声,功能透物伤人的‘阴风煞手’!纵令谷啸天人卧棺中,诈死相诱,但此时也将由假尸变成真尸,怎能施展‘三阳神功’,对濮阳赫猝然加害?”
  南宫漱石向下啐了一口,晒然笑道:“濮阳赫,你只知道你所练‘阴风煞手’,能够透物伤人于无形无色之中,为什么就想不到‘摩云手’谷啸天可以在棺内悬上一件他家传至宝‘天孙软甲’?”
  濮阳赫听得眉头双蹙,目注灵柩,棺盖却倏然自开,生平强敌“摩云手”谷啸天,自棺中一跃而出,仰首峭壁苍松,抱拳笑道:“南宫先生.难道以你堂堂‘西风醉客’名头,还要助濮阳老当家的一臂之力?”
  南宫漱石呵呵笑道:“谁说我要帮他?我与你们双方,均无恩仇,只是不忍见濮阳赫冒失开棺,糊里糊涂的死在你‘三阳神功’之下,才发话点明而已!”
  “阴风叟”濮阳赫牙关暗咬,目注“摩云手”谷啸天沉声问道:“谷大侠,七年前你在‘大巴山英雄会’上,已仗神功绝技,使濮阳赫负愧含羞,如今何必又用这种诡计?诈死棺中,对我暗算!”
  “摩云手”谷啸天脸上微红,向“阴风叟”濮阳赫略一抱拳.摇头答道:“濮阳老当家的,千万请勿误会,谷啸天诈死之事,决非为你!”
  濮阳赫闻言,方自一阵“哼哼”冷笑,峭壁松顶上那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又复向濮阳赫发话说道:“这一点我替谷啸天证明,他诈死之故,决非为了诱你!”
  濮阳赫如坠五里雾中,目注“摩云手”谷啸天茫然问道:“谷大侠,你既非诱我,为何诈死?”
  谷啸天略一蹙眉,似乎有甚碍难,不便答复……
  “笑书生”端木杰一旁说道:“此中因果.大概难逃南宫先生神目,不如索性请他一并说出来便了!”
  南宫漱石闻言叫道:“濮阳赫,你方才曾说当世中有两三位你所末会过的绝代奇人,如今且说来给我听听.是哪几个?”
  濮阳赫抱拳答道:“一位便是南宫先生,其余两位,一位是北天山‘冷香仙子’聂冰魂,一位是陕西蟠冢山‘七剑神君’欧古月!”
  南宫漱石点头微笑说道:“摩云手谷啸天突然诈死之事,就是为了‘七剑神君’欧古月!”
  濮阳赫“哦”了一声,目光方略注“摩云手”谷啸天,那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又复笑道:“谷啸天在大漠之中,误杀了‘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心爱独子欧小风,这才企图诈死避祸,回转原籍,葬了空棺以后,从此隐名遁世!”
  “摩云手”谷啸天静静听完,向“阴风叟”濮阳赫抱拳笑道:“濮阳老当家的,经过南宫先生这样一讲.你总应该释怀了吧!”
  濮阳赫双眉一剔,厉声答道:“新仇虽释,旧怨难消,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的一掌之恩,濮阳赫理当答报!”
  “摩云手”谷啸天目光连闪,突然一阵龙吟长笑点头答道:“经过南宫先生与濮阳老当家的这样一来,谷啸天诈死遁世一举,已难如愿,乘着‘七剑神君’欧古月追骑未至之间,把所欠人间旧债,了断了断也好!”
  说到此处,仰首峭壁,朗声笑道:“南宫先生.你是否也有雅兴,赐教谷啸天几招烁古震今的武林绝学?”
  南宫漱石哈哈笑道:“谷啸天.你不要怪我揭破你诈死之计,须知‘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姘妇‘绿鬓妖婆’乔赛乔,早在百里以外设伏,不管你真死假死,要施展她最狠毒的‘七情天丝障’,罩住灵柩,然后再用‘阴磷毒火’,连棺带人,一齐炼作飞灰,请想你在此刻出棺,是否比遇到‘绿鬓妖婆’乔赛乔,被‘七情天丝障’罩住,活活在棺内烧死的好?”
  “摩云手”谷啸天与“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等,均想不到比“七剑神君”欧古月更凶更狠的“绿鬓妖婆”乔赛乔,已在百里以外,布伏相待,不由面面相观,忧心不已!
  南宫漱石又复笑道:“至于你们两家之事,我来作个公平证人,各推三人放手一搏,尽快分出胜负,不宜多作纠缠,因为‘七剑神君’欧古月,乘坐他的‘八骏飞车’驰行极速,可能即将赶到!”
  “阴风叟”濮阳赫双眉一挑,厉声答道:“濮阳赫敬尊南宫先生吩咐,‘飞钹罗汉’法元大师及‘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兄,随我出阵!”
  “飞钹罗汉”法元、“铁掌震中原”边大寿闻言应声出阵,与“摩云手”谷啸天、“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等,相对卓立!
  端木杰一看目前形势.暗想过得了这一关,也逃不过“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八骏飞车”追袭,即令万死一生地再度侥幸,对于“绿鬓妖婆”乔赛乔的阴辣埋伏.必已无力相抗!
  故而钢牙一咬,剑眉深蹙地,走到篷车近前,向爱妻“飞环侠女”岳凤,低声说道:“凤妹,你是女中英杰,对这眼前凶险局势,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曾受谷啸天兄深恩,如今便为他溅血横尸,死而无悔!但家麒侄儿,你却务须尽力保全,至于我们这独生爱女端木淑……”
  “飞环侠女”岳凤,真不愧巾帼奇英,听到此处,妙目之中突射神光,接口朗声答道:“你放心与人动手,淑儿性命,若能保全,当然尽力保全,但到了千钧一发关头,我会自己下手超度,与她来生再结母女之缘,决不让任何恶贼,对她妄动一指!”
  “笑书生”端木杰听得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好好好,凤妹你就照你所说施为,端木杰且以毕生所学,会会这群倚众欺人的绿林高手!”
  话音刚落,南宫漱石便在高处笑道:“端木杰不要怕,濮阳赫虽然人多势众,我却只让他们推出三人,倘敢倚势逞凶,南宫漱石便帮你们这面!”
  “摩云手”谷啸天一翘拇指,赞佩说道:“这样作法,方不愧是名震八荒的‘西风醉客’!”
  南宫漱石笑道:“西风醉客也好,幻影神魔也好,我生平从来不计较这些身外毁誉,来来来,为了节省时间,我替你们配配对儿,谷啸天对濮阳赫,李不凡对法元和尚,端木杰对边大寿,不管掌力.兵刃,抑或独门晴器,尽量施为,在最短时间之内,分出胜负!免得‘七剑神君’欧古月赶到,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齐倒霉!”
  这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刚刚话完,终南峭壁之前,业已展开了三对武林好手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铁面昆仑”李不凡一口青钢长剑.招术精妙.劲力十足,“飞钹罗汉”法元则右手短柄方便铲,左手一面“风磨铜钹”,也是悍泼绝伦,斗得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在掌力上确实火候精纯,功夫独到,但如今遇上以剑术驰名的“笑书生”端木杰,顿感难用所长,一柄金背砍山刀,微落下风,被对方抢占先机,圈入飘飘剑影之内!
  至于“阴风叟”濮阳赫,则因七年前败在“摩云手”谷啸天掌下,如今遂想仍在掌力以上找场,一开始吐掌递招,用的便是伤人无形的“阴风煞手”!
  “摩云手”谷啸天自大巴山结仇以来,始终对这强敌戒惧,也费了七年时光,苦练足以克制“阴风煞手”的“三阳神功”,自然丝毫不敢怠慢地,功聚掌心,小心应敌!
  若照他们功力,彼此小心翼翼地攻防架隔,便斗上整整一日,亦复难分胜负!
  但如今因听南宫漱石说是“七剑神君”欧古月,即将乘坐“八骏飞车”赶来,不仅谷啸天极为忧心,便连濮阳赫也不愿对这魔头,有所招惹!
  故而两人心中,均想赶紧硬拼硬接的一战而决!
  心意既然相同,手法上也就不谋而合,濮阳赫一式“展袖推云”,谷啸天一式“驱风逐浪”,两人四掌,遂硬碰硬地接在一处!
  谷啸天感觉濮阳赫掌心阴寒彻骨,濮阳赫感觉谷啸天掌心火热燎人。
  两位武林名家,谁也不敢丝毫疏神,各运玄功,向双掌掌心绵绵贯注真力!
  就在“祁连双剑”与“飞钹罗汉”法元、“铁掌震中原”边大寿恶斗方酣,“摩云手”谷啸天与“阴风叟”濮阳赫胜负待决之际。
  突然有只大才如燕的小小纯白鹦鹉,自西北飞来,在这群雄较技的峭壁上空,盘旋三匝。
  居高观战的“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一见这只白鹦鹉,不禁蹙眉叫道:“白鹦鹉出现,我的对头马上就来,这个坐山观虎斗的证人当不成了!”
  语音略顿,目注“终南三鸟”鲍氏兄弟等人,沉声说道:“我这证人虽走.但证语犹存!你们倘敢丝毫不公平的倚多为胜,任凭逃到海角天涯.也躲不过南宫漱石的‘西风魔影’!”
  话完白衣扬处,飘逸如仙地,举步踏壁,直上千寻,隐入茫茫云雾以内!
  果然南宫漱石虽走,“西风醉客幻影神魔”的威令犹存,“终南三鸟”鲍氏兄弟,“牧笛真人”灵灵子、“五湖龙神”裴通海、“追魂客”乔冲等一干穷凶极恶的绿林巨寇,谁也不敢向前加入战团,插手助阵!
  这时战场上胜负形势,已渐明朗,“铁面昆仑”李不凡与“飞钹罗汉”法元这一对,虽仍高下难分,但“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却被“笑书生”端木杰的精妙剑术,逼得步眼浮动,刀法散乱!
  尤其双方主角,互运玄功相拼的“阴风叟”濮阳赫及“摩云手”谷啸天方面,优劣之势,更觉分明,谷啸天脸浮傲笑,威若天神!濮阳赫则白发飞飘,足下似已陷入地中二三分许!
  “终南三鸟”中老二“毒心飞枭”鲍扬心肠最毒,暗想眼前情势不佳,反正“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已走,何不倚众出手,把这“摩云手’谷啸天,及“祁连双剑”,收拾下来再说?
  鲍扬毒心方起,场中情势已然大变.“笑书生”端木杰足踩八卦,招走轻灵“刷刷刷”一连三剑,逼得“铁掌震中原”边大寿退后数步。
  蓦地龙吟狂笑,人腾四丈,剑闪当空.一式“吕纯阳飞剑斩黄龙”,舞雪飞花地,照准边大寿当头洒落千条剑影!
  “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心惊神悸,“金背砍山刀”交在左手,一式“斜开日月”,架隔来招.右手却凝聚自己仗以成名的“内家铁掌”掌力,向上劈出!
  “笑书生”端木杰身法何等神妙,借着对方掌力,腰间微一耸动,在空中翻了一个车轮,就势剑化“反臂倒劈丝”,寒光落处,血雨飞空。
  边大寿面色惨白,“腾腾腾”地,退出三步,咬紧牙关,一哼不哼,但他那支号称威震中原的右掌,已与右腕脱离关系,硬被端木杰的青钢长剑,削落地下!
  “毒心飞枭”鲍扬见状,蓦然厉声叫道:“端木杰胆敢行凶,并肩子还不快用暗青子,收拾他们.替边当家的,报仇雪恨!”
  话音未了,毒手已发,崩簧响处一筒“五云捧日摄魂钉”,化成一大五小的六点寒星,首先照准与“阴风叟”濮阳赫互用玄功拼斗,并已占上风的“摩云手”谷啸天打去!
  濮阳赫闻声收掌疾退,也乘势洒出自己所炼“阴风毒砂”,霎时群寇暗器齐发,宛如风雨满空.并均是白虎丧门钉,蛇头白羽箭,五毒蜂针等极为霸道之物.向“摩云手”谷啸天,及“祁连双剑”.猬集怒射!
  谷啸天、李不凡、端木杰等三位武林奇侠,哪里想得到这干名号响当当的绿林魁首,会施展如此卑鄙无耻手段,只听三声凄厉绝伦的惨啸起处,一齐饮恨黄泉,倒地毙命!
  在如此凄绝人寰的情景以下,却有一桩极怪之事,使得“阴风叟”濮阳赫等这干万恶凶徒,感觉毛发悚然地莫明奇妙!
  就是“笑书生”端木杰爱妻“飞环侠女”岳凤,眼见丈夫及谷啸天、李不凡等,全数惨死在群寇突袭的暗器以下,却依旧怀抱谷家麒、端木淑,静坐车上,不但毫无惊慌悲痛神情,连右手中所持专破内家真气的十三支“寒铁飞环”,及左手中一筒得自绿林巨寇手内,足使江湖人物闻名丧胆的“淬毒万芒针”,也全未使用。
  “飞环侠女”岳凤这种过份沉静的举措,未免太令“阴风叟”濮阳赫惊疑,不由抬头向篷车中所坐的这位巾帼奇英看去!
  阴风叟濮阳赫的鹰目凶光,刚刚注及篷车,“飞环侠女”岳凤便向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严厉森冷得宛如“寒冰地狱”中所刮起的一阵阴风,竟然笑得濮阳赫如此凶人也有些禁受不住,全身一颤,心神慑惧地,往后连退几步!
  “毒心飞枭”鲍扬见状,厉声叫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濮阳老当家的,我们还不赶快对这婆娘,及两个娃儿下手?”
  “阴风叟”濮阳赫被“毒心飞枭”鲍扬这几句话,勾起凶心,鹰目厉芒一闪,向“飞环侠女”岳凤冷冷说道:“今日之事,既已如此,你不如干脆自尽……”
  濮阳赫话犹未了,前路山环转角以后,突然起了辚辚车响,萧萧马鸣!
  群寇愕然注目,只见山环后转出一辆由八匹矫捷骏马所驾的华丽轿车。
  这八匹骏马的脚力,委实快得如电掣雷奔,刹那之间,便到了距离这片凶杀现场的十来丈处!
  马快!车快!但车上人儿的身法更快!
  七丈处凌空腾身,等他飘落群寇之前.那辆“八骏飞车”,还在四丈以外!
  来人是位五绺长须,相貌奇古出尘的青袍老者!
  本来场中群寇,包括不可一世的“阴风叟”濮阳赫在内,谁也不识此人!
  但事先既经“西风醉客”南宫漱石透露底细,再加上那辆“八骏飞车”,遂又无人不知这位青袍老者,便是轻易不在江湖出现.威名却足震慑整个江湖的“七剑神君”欧古月!
  这位“七剑神君”欧古月飘落当场,目光首先略注“摩云手”谷啸天尸身,突然转头问道:“你们之中,谁是首领?”
  “阴风叟”濮阳赫虽知不妙,但却不能不硬着头皮,向前两步,抱拳笑道:“在下‘阴风叟’濮阳赫,邀集一干友好,在此与‘摩云手’谷啸天,了断江湖旧债!”
  “七剑神君”欧古月对他这“阴风叟濮阳赫”六字,好似根本陌生,手指“摩云手”谷啸天尸身.冷冷问道:“谷啸天右太阳穴上,被打中的这枚‘五云捧日摄魂钉’,大概是你所发?”
  濮阳赫摇头答道:“这‘五云捧日摄魂钉’,是‘终南三鸟’老二,‘毒心飞枭’鲍扬鲍当家的所用暗器!”
  “七剑神君”欧古月用一种令人难测喜怒的神色,又复淡谈问道:“哪一个是‘终南三鸟’中的老二?”
  “毒心飞枭”鲍扬因已自“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口中听得这位“七剑神君”欧古月与“摩云手”谷啸天有杀子深仇,彼此决非友好,遂颇为得意地狂笑说道:“欧神君找我何事?在下便是鲍扬!”
  “七剑神君”欧古月,循声目注“毒心飞枭”鲍扬,脸上突然浮现阴森杀气,青袍大袖一翻,七线金光,电疾飞出!
  “阴风叟”濮阳赫一见“七剑神君”欧古月脸上突现杀气,便知不妙,但对方动作太快,连那七线金光是何暗器?均看不清,却怎生援救得及?
  “毒心飞枭”鲍扬更是丝毫未及闪避地,便被那七线金光,全数打中!
  这七线金光,原来是七柄长约七寸的金色小剑,一柄打中“毒心飞枭”鲍扬眉心,一柄打中咽喉,四柄打中左右双肩,及左右双腿.另外一柄打中心窝,均是剑刃齐没,只剩剑柄在外!
  “毒心飞枭”鲍扬挨了这重七剑,无疑当时死去,但尸身却仍直挺挺的僵立未倒!
  “七剑神君”欧古月前行三步,单掌一推一带,“毒心飞枭”鲍扬的尸身,仰面便倒,那七柄金色小剑,却反似有无形大力牵引一般的,凌空飞回欧古月手内!
  这位“七剑神君’,一面运用绝顶神功推尸收剑,一面目光微扫群寇.声冷如冰地,发话问道:“既称‘终南三鸟’,总不止这老二一人,谁是老三?谁是老大?”
  “终南三鸟”中的大鸟“毒爪飞鹰”鲍通,三鸟“毒羽飞雕”鲍永.见鲍扬惨死.本待出头喝问,索性恃众逞凶.将这“七剑神君”欧古月,也一并毁在终南“百丈壁”前的西风古道之上!
  但眼中看了对方收剑以后的鲍扬分尸惨死状,耳中听了“七剑神君”欧古月阴森严厉无比的问话声音.却不禁周身毛发悚然,头皮发炸,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七剑神君”欧古月推尸收剑之时,竟利用金剑锋芒,把伤口附近的皮肉骨髂,全都割断.使得“毒心飞枭”鲍扬,两手两腿,及项上人头,均与身体脱离关系,最惨的心窝一剑,横断尸身,流得满地肝肠脏腑,暨眉心一剑,劈开了整个头颅,花红脑浆,飞溅出尺许远近!
  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杀人手法,慢说英雄豪侠之辈.便连“阴风叟”濮阳赫这等两手血腥.满身恶孽的绝代凶徒,也不禁看得有些目眩神摇,心惊胆战!
  “七剑神君”欧古月杀完“终南三鸟”老二,还要寻找老大老三。
  “阴风叟”濮阳赫因自己曾被推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魁首之尊,遂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陪笑说道:“欧神君且请暂息雷霆之怒,你是否为了‘摩云手’谷啸天己死,杀子之仇难报……”
  “七剑神君”欧古月闻言,目光凝注“阴风叟”濮阳赫,脸上微现诧异神色,似是怀疑对方怎会知晓自己心爱独子欧小风,在大漠中身遭惨死之事?
  濮阳赫江湖经验何等老到?见状便知自己业已猜对这“七剑神君”欧古月心意,慌忙又复陪笑说道:“欧神君不必失望,‘摩云手’谷啸天虽然已死,那篷车以内,却还有谷氏门中的后代!”
  “七剑神君”欧古月听得双眉一剔,回头看去,果见篷车以上,有一对俊美可爱,粉装玉琢的男女幼童,偎在“笑书生”端木杰之妻“飞环侠女”岳凤怀内!
  遂又向“阴风叟”濮阳赫冷冷问道:“你们今日在场诸人,都一齐替我报上名号!”
  可笑“阴风叟”濮阳赫身为绿林盟主,一向睥睨叱咤,号令群雄,如今竟对这“七剑神君”欧古月不敢丝毫违抗,手指在场诸人,一一代为报名说道:“除了死者‘毒心飞枭’鲍扬以外,在场人物计有‘毒爪飞鹰”鲍通、‘毒羽飞雕’鲍永、‘飞钹罗汉’法元大师、‘铁笛真人’灵灵道长、‘五湖龙神’裴通海、‘追魂客’乔冲、‘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再加上老朽‘阴风叟’濮阳赫!”
  “七剑神君”欧古月静静听完,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既极阴森,又极神秘的笑容,冷然说道:“谷啸天虽有后代,可以让我报仇,但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也不过暂时苟活上十四五年而已!”
  “阴风叟”濮阳赫以及他手下群雄,听不懂“七剑神君”欧古月这“暂时苟活十四五年”语意,正自蹙眉参详。
  欧古月已回身缓步,走向篷车,并神态极为平和地,含笑问道:“谷啸天的后代,是男是女?”
  “飞环侠女”岳凤身躯虽在微颤,但神色却竭力镇静,双目精光炯炯地,观定“七剑神君”欧古月,沉声叫道:“欧古月止步!”
  “七剑神君”欧古月,当真被她叫得愕然止步。
  “飞环侠女”岳凤又复冷冷说道:“欧古月听真,男孩是‘摩云手’谷啸天的独子谷家麒,女孩是我掌珠端木淑,但你若再复接近这蓬车半步?便连你带我,以及两个娃儿,一齐是四条人命!”
  “七剑神君”欧古月目光在“飞环侠女”岳凤手中所持十三支“寒铁飞环”,及一筒“淬毒万芒针”上略扫,失笑说道:“你以为凭恃这两件暗器,便能威胁我欧古月吗?”
  话音方落,人已飘上篷车,身法快得不仅使“飞环侠女”岳凤未能发出“寒铁飞环”,竟连按动“淬毒万芒针”机簧均告不及地,便被“七剑神君”欧古月,把这两桩厉害无比的暗器,夺过手去!
  “飞环侠女”岳凤如今方知“七剑神君”欧古月的一身功力,确已超凡入圣,无法抗拒!
  银牙咬处,仰天悲啼,右掌凝劲疾落,猛向怀中爱女端木淑的天灵击下!
  但掌犹未落,身左一阵冷风,身右一声慈悲佛号,居然被人把谷家麒、端木淑,双双抢去!
  这时吃惊最大的不是“飞环侠女”岳凤.也不是“阴风叟”濮阳赫等人.而是“七剑神君”欧古月!
  原来“七剑神君”欧古月乘着“飞环侠女”岳凤掌击爱女之时,伸手抢夺谷家麒。
  谁知一声清越慈悲的”阿弥陀佛”佛号起处,竟有人疾如石火电光般赶到,在自己抢得谷家麒的同时,硬于“飞环侠女”岳凤举掌将落未落的千钧一发之间,夺走端木淑,救了她的一条小命!
  欧古月因深知当世中除了“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北天山‘冷香仙子”聂冰魂,与自己名头功力相若以外,似乎再未听说有甚绝世高手?
  不由暗想如今这口宣佛号,身法快得不可思议的突然出现之人,究竟是何路数?
  一面心中猜疑,一面怀抱“摩云手”谷啸天的独子谷家麒.退下篷车,抬头看去。
  只见车傍站着一位妙相庄严三十上下的缁衣女尼,左手抱定端木淑,肩头并站着一只大才如燕的小小纯白鹦鹉!
  缁衣女尼与“七剑神君”欧古月目光微对,右掌当胸,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含笑问道:“尊驾莫非名震八荒的‘七剑神君’欧古月?”
  欧古月如今仍未看出对方来历.但仅从缁衣女尼高超拔俗的神情气宇以上,便知自己遇到了轻易不在江湖走动的真正绝世高人,哪敢丝毫怠慢?也自含笑答道:“在下正是欧古月,请教大师上下,怎样称呼?”
  缁衣女尼笑道:“贫尼一清……”
  这“一清”二字,听得“七剑神君”欧古月大吃一惊,不等对方话完,便即问道:“大师就是长年均在南诲‘普陀’静修.极少参与红尘俗事的‘悲天圣尼海云庵主’吗?”
  这位“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又自宣了一声佛号说道:“碧落清高,红尘龌龊,但不入地狱,怎救众生?世人皆道贫尼静居南海,不履红尘,其实贫尼为了种种絮果兰因,有时仍复涉及江湖恩怨!”
  说到此处,手指地上“摩云手”谷啸天,“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三人遗尸,眉头微蹙,又向“七剑神君”欧古月问道:“祁连双剑,与‘摩云手’谷啸天,是否均死在欧神君的绝艺神功之下?”
  “七剑神君”欧古月摇头否认,遂把眼前此事因果,向“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略为叙述。
  一清大师静静听完,目注“七剑神君”欧古月怀抱中的谷家麒,蹙眉问道:“欧神君如今夺取谷家麒之举,是不是要在这幼童身上,报复‘摩云手’谷啸天杀你爱子之恨?”
  “七剑神君”欧古月目光一转,反向这位“悲天圣尼海云庵主”问道:“请教大师,‘摩云手’谷啸天杀我独子欧小风,我如今也杀他独子谷家麒,正好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样做法,不知为不为过?”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宣了声佛号.单掌当胸,肃然说道:“孽由心造,亦由心转,凡具大智慧者,务宜尽量止戾修祥,冤怨相报,何时是了?贫尼愿欧神君善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之旨!”
  “七剑神君”欧古月忽然盯了怀抱中的谷家麒几眼,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好个‘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欧古月自当善体大师微言妙旨!谷啸天虽然杀我独子欧小风,我不但不对他独子谷家麒丝毫加害,并立誓爱如己出,以十五年心血,将他培植成一朵冠绝海宇的武林奇葩!”
  “七剑神君”欧古月的这几句话儿,出乎在场任何人意料之外,包括那位“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在内!
  欧古月语音略顿,双目中射出得意光辉,扫视“阴风叟”濮阳赫等人,沉声说道:“你们留下三人,替谷啸天、李不凡、端木杰等安排后事,余众赶紧散去,但须谨记十五年后,谷家麒乘坐我这辆‘八骏飞车’,在猎猎西风中,重现江湖之日,也就是你们清偿终南‘百丈壁’前这笔血债之时!”
  “七剑神君”欧古月语音方落,在场绿林群雄中,便自动走出“飞钹罗汉”法元,“铁笛真人”灵灵子,及那一掌已断的“铁掌震中原”边大寿,愿为“摩云手”谷啸天,及“祁连双剑”,挖坟埋尸,料理后事!
  “阴风叟”濮阳赫等人,则均乘机脱身,一齐散去!
  “七剑神君”欧古月也怀抱谷家麒,缓缓走向自己的“八骏飞车”。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扬声赞道:“欧神君,你这种以德报怨的伟大襟怀,真不愧是顶天立地的绝代人物!”
  “七剑神君”欧古月飘身上车,一面微抖丝缰,催马驰动,一面得意已极地厉声狂笑说道:“一清大师你完全错了,欧古月生平气量褊狭,睚眦必较,我怎肯对杀我独生爱子的‘摩云手’谷啸天以德报怨?不过实行另一种从来未有的复仇方式而已。”
  这几句话,委实出人意料以外地出人意料,听得“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愕然瞠目!
  “七剑神君”欧古月又复一阵哈哈大笑,笑完说道:“十五年后,谷家麒在江湖出现之时,必已完全忘却本来,被我将他训练成一名具有绝世身手,但无举不毒,无事不狠,无恶不作的骄狂美貌少年,所过之处,人人侧目,个个发指,将谷氏门中的侠义家风,败坏无余,倒看‘摩云手’谷啸天在九泉以下,是否能够安心瞑目?”
  一面发话,一面策车疾驰,话到尾音,那辆“八骏飞车”,业已消失在尘烟蜂起之内!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不禁苦笑摇头,宣了几声佛号,自语说道:“你以十五年心血,培植谷家麒,我则以十五年心血,培植端木淑!谷家麒以狠辣手段,在江湖造孽,端木淑便以菩萨心肠,为武林消灾,并尽量设法将其度化,倒看是道高魔浅?还是道浅魔高?”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自语至此,她身后那位因百感交集,惊痛交并几乎已成痴呆状态的“飞环侠女”岳凤,方似因听得爱女已有绝代奇人垂拂,略为恢复神智,脸上现出一丝凄惨笑容,纵身扑到丈夫“笑书生”端木杰尸畔,向一清大师合掌三拜,然后回手自点心窝,仆地绝气!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见“摩云手”谷啸天,“铁面昆仑”李不凡,及“笑书生”端木杰,“飞环侠女”岳凤夫妇等四位男女奇侠,如此下场,不禁黯然摇头.念了几声佛号,向那遵从“七剑神君”欧古月之命,正在动手挖坟的“飞钹罗汉”法元,“铁笛真人”灵灵子,“铁掌震中原”边大寿三人,正色叫道:“三位施主,好好为谷啸天等安排后事,他年因果循环,报应彰昭之际,或可稍减几分罪孽!”
  话完,怀抱端木淑,施展绝世功力,缁衣飘飘,在千寻峭壁之上从容缓步.直入云烟.刹那不见!
  蟪序驹光,逝流如水,转瞬间又是十五年后一个菊傲枫丹,梧桐落叶的清秋时节!
  安徽合肥以南,巢湖北岸的裴家堡内,近日喜气洋洋,宾客络绎,到了不少远道高朋.专程祝贺堡主“五湖龙神”裴通海的七十大寿!
  寿辰正日,是八月初三,但初二晚间,便有不少裴通海的知己好友,为他设宴暖寿!
  寿宴才开不久,便有庄丁入厅禀道:“太行山‘铁笛真人’灵灵子道长,前来祝寿!”
  裴通海自从终南山“百丈壁”事后,与“铁笛真人”灵灵子迄未相逢,闻报赶紧亲身迎至庄外!
  灵灵子入庄以后,见到处悬灯结彩,不禁眉头略蹙,面有忧容,向“五湖龙神”裴通海低声说道:“裴二哥,你向厅中宾客,略为告便,我有话说。”
  裴通海近年虽少在江湖走动,但一见灵灵子这般神情,便知必有要事,赶紧向同席友好,略打招呼,将灵灵子引入内室。
  灵灵子神色仓惶,不及就座,便向裴通海问道:“裴二哥,你知不知道近来江湖间,出了三件怪事?”
  裴通海眉头微蹙,想了一想问道:“道长所指是不是近年来,崛起绿林,声望远盖‘阴风叟’濮阳赫的‘邛崃三绝’,要在明年正月初十,于‘邛崃幽谷’,摆设‘三绝大宴’,邀请举世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赴会?”
  灵灵子点头说道:“这只算一件,还有两件怪事,裴二哥未必知晓?”
  裴通海拈须笑道:“我虽因年事日高,懒得走动,但友好极多,耳目甚众,或许还能猜出一件,是不是巫山十二峰中的‘集仙峰’头,发现冲霄剑气?”
  灵灵子苦笑说道:“裴二哥果然高明,但这两件与我们无甚利害关系的怪事,虽被你猜中,第三件对我们威胁莫大的怪事,可能反而毫无所觉?”
  裴通海吃了一惊问道:“有什么对我们威胁莫大的怪事?”
  灵灵子眉头深锁说道:“有人看见‘九华山’下,驰过一辆由多匹骏马所驾的华丽轿车!”
  裴通海陡然心神一颤,喃喃说道:“八……骏……飞……车!”
  灵灵子摇头说道:“目睹之人,曾经细数,驾车的只有七匹骏马!”
  裴通海拭去额间冷汗出了一口长气,说道:“既非‘八骏飞车’对我们有何威胁?”
  灵灵子看他一眼说道:“驾车骏马,虽仅七匹,但车辕上却悬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裴通海如今业已听出灵灵子语意,皱眉问道:“这颗人头,大概是我们热识人物?”
  灵灵子冷然答道:“裴二哥猜得不错,正是‘追魂客’乔冲的六阳魁首!”
  裴通海悚然一惊,方自屈指计算时日。
  灵灵子长叹一声说道:“裴二哥不必计算,当日在终南山‘百丈壁’前,你五十五岁,如今整整七十,岂不恰好一十五年?又是猎猎西风的黄花季节!”
  话方至此,庄丁在室外禀道:“庄外有位年轻贵客,乘着一辆华丽马车,要见庄主!”
  “五湖龙神”裴通海霍然一张双目,神光电射,掀髯大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裴通海已是七十之人,便以这条性命,了断当年旧债,亦无所憾!何况我还有些不信‘七剑神君’欧古月,在这十五年间,真能把‘摩云手’谷啸天的后代,调教成如他所说的绝世高手!”
  话完.伸手在壁间所挂革囊之中,取了一个黄铜圆筒,揣在怀内,向庄丁吩咐道:“你去大开庄门,就说庄主知道他是远来贵客.亲自出迎!”
  灵灵子见裴通海把那黄铜圆筒揣进怀中,不由摇头说道:“这种‘七孔黄蜂针’,恐怕用以对付来人,并不……”
  裴通海此时业已横心.反倒神态自如地,微笑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在十五年前,便防有今日,筒内毒针,已然换过,全是寒铁所铸,专破各种内家气功,见血封喉,无药可救!来人若不为已甚,我也不下辣手,否则最少也可拉他同归于尽!”
  灵灵子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陪裴二哥一同出迎!”
  “五湖龙神”裴通海看他一眼,摇头笑道:“道长赶来报讯,裴通海已感盛情,趁着对方未必知道你在此间,应该悄然而去,何必淌这浑水?”
  灵灵子目中精光微闪,轩眉笑道:“疾风知劲草,患难识良朋,十五年前,我们既曾同在‘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八骏飞车’之前,闯下此祸,今天难道就不敢陪同裴二哥,齐往鬼门关口走走!”
  话完,两位江湖豪客把臂大笑,气概轩昂地,同往庄前迎去!
  这时裴家堡堡门大开,一辆由七匹矫捷骏马所驾的华丽骄车,正自停在当门。
  车上坐着一位剑眉星目,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人虽长得英挺俊拔无比,但那双炯炯眼神,不仅威棱太重,望之慑人,并还隐蕴狠辣杀气!
  “五湖龙神”裴通海与“铁笛真人”灵灵子并肩同出,在三丈以外,便即一抱双拳,呵呵笑道:“裴通海区区贱辰,何敢劳动贵客,远道光降!”
  白衣少年突然换了满面春风.飘身下车,提着一个朱漆圆盒,走到裴通海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裴庄主名满江湖,七十高龄,更是人间祥瑞!在下冒昧登门,敬献寿礼一盒,用申祝贺!”
  一面发话,一面把那个朱漆圆盒,含笑交上。
  裴通海何等江湖经验?更因早得灵灵子报讯,知道盛在朱漆圆盒中的这包寿礼,定是老友“追魂客”乔冲的项上人头,遂接过朱盒,手拈银须,哈哈笑道:“杜工部有诗:‘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裴通海闯荡江湖,久樱锋镝,却应该改为:‘血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要遭殃’!小兄弟,你这辆马车以上,为什么少了一匹马呢?”
  白衣少年听对方一口叫破自己来历.不禁剑眉微剔,但仍含笑说道:“我义父所乘是‘八骏飞车’,欧家麒不敢僭越,才将驾车骏马,减去一匹!”
  “铁笛真人”灵灵子讶然说道:“欧家麒?若照贫道看来,尊驾应该姓谷!”
  白衣少年两道灿如利电的眼神,略注灵灵子道袍丝绦所悬铁笛,“哦”了一声问道:“道长便是太行山‘铁笛真人’灵灵子?”
  灵灵子方一点头,白衣少年便即轩眉狂笑说道:“欧家麒便是谷家麒.谷家麒便是欧家麒,两位既然还记得当年旧事,也省了我不少唇舌!”
  裴通海看了手中朱漆圆盒一眼,含笑问道:“这盒中大概盛的是‘追魂客’乔冲的六阳魁首?”
  谷家麒傲笑答道:“像这样的圆盒,我车上还有几个!”
  裴通海大笑道:“谷老弟豪气雄心,委实可佩,来来来,请随裴通海到内室之中,我把头上白发人头,双手恭送!”
  谷家麒一面随同举步,一面冷笑说道:“慢说区区内室,就是你安排下刀山剑树,虎穴龙潭,谷家麒又复何惧!”
  灵灵子暗地留神观察.觉得这谷家麒非但龙行虎步,英挺绝伦,顾盼之间,尤其蕴含着一种令人悚然慑惧的杀气神威。
  不由心中忖度,“七剑神君”欧古月这等报仇方式,委实太以奇特,十五年来,他果竟如言把杀子大仇“摩云手”谷啸天的独生爱子谷家麒,造就成了一位身怀绝世武学的骄狂狠毒少年。
  如今瘟神已到,旧案重翻,自己与裴通海的两条性命,不知是否能够侥幸逃出对方手下?
  思忖之间,业已走进内室,裴通海亲自斟了一杯香茗,双手奉客。
  谷家麒接杯就唇,毫不犹疑地,一倾而尽,裴通海双伸拇指,满面钦佩神色地,哈哈大笑赞道:“谷老弟委实好胆识,好气概!彼此份属生死强仇,难道你就不怕裴通海会在茶中下毒?”
  谷家麒目光电闪,“哼”了一声.傲笑说道:“谷家麒铜浇肝胆,铁铸心肠,你便真在茶中下毒,也对我这金刚不坏之身,奈何不得!”
  灵灵子忽然长叹一声,目注谷家麒,感概无穷地,缓缓说道:“流光电逝,往事如烟.十五年前,贫道在终南山‘百丈壁’,为谷老弟先人‘摩云手’谷大侠埋骨之事,犹如在目……”
  谷家麒听至此处,不等灵灵子话完,便即站起身形,向他深深一揖说道:“谷家麒忘了道长当年曾经参与收埋我先父骸骨之举,理应谢过盛德!”
  灵灵子稽首还礼,脸上方自现出一丝微笑。
  谁知谷家麒突又语冷如冰地,厉声说道:“但埋骨之德,抵不了杀父深仇,谷家麒业已谢过当日恩情,如今便该血债血还,冤怨相报!”
  语音收处,两道狠毒,阴森森,光闪闪的眼神,在“五湖龙神”裴通海,“铁笛真人”灵灵子身上.来回一扫!
  裴通海、灵灵子均是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数十年江湖闯荡.刀头舔血,剑底惊魂,不知经过多少凶险艰危?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
  但如今居然却被谷家麒眼光扫得毛发暗竖,心底生寒,仿佛比当年终南山“百丈壁”前.将“毒心飞枭”鲍扬七剑分尸的“七剑神君”欧古月,还要可怖?
  灵灵子勉强镇定心神,含笑问道:“谷老弟所谓血债血还,冤怨相报,是否要想斫取贫道与裴二哥的两颗项上人头?以抵当初……”
  谷家麒双目之中的慑人神光,又复电射而出,轩眉狂笑说道:“不够,不够,道长虽仅孑然一身,但裴庄主却还有两子一孙,共要五颗人头.才抵得了当初终南山‘百丈壁’前血债!”
  裴通海钢牙暗咬.功力潜聚,但脸上却仍勉强保持笑容,向谷家麒摇头说道:“谷老弟,你先人‘摩云手’谷大侠的一条性命,十五年后,居然五倍清还,这利息是否算得太重?”
  谷家麒嗔目叫道:“谁说只有我先父一条性命,‘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两位叔父,暨‘飞环侠女’岳凤婶娘等三人,难道就应该白死?”
  裴通海闻言,先行伸手入怀,摸住那筒改以寒铁所铸.喂有剧毒的“七孔黄蜂针”,准备随时取用.然后向谷家麒冷冷问道:“谷老弟,你凭什么使灵灵道长,及裴通海一家四口,甘心割下项上人头?”
  谷家麒目光一闪,傲笑答道:“凭的是我义父十五年耳提面命,秘授心传的绝艺神功!谷家麒自乘‘七骏飞车’,踏入江湖以来,便立誓杀尽昔日仇人!但这干仇人之中,若有能接我三十招不败者,却可宽其一死!”
  裴通海闻言,纵声狂笑说道:“三十招之数不多,裴通海虽然年纪高迈,尚愿一试!”
  谷家麒冷笑一声,目光中忽又露出狠毒神色,阴森森地说道:“你愿意一试,再好不过,但谷家麒必须先把办法说明!”
  灵灵子讶然问道:“谷老弟不是业已说过以三十招判断生死,难道还有什么条件?”
  谷家麒嘴角一撇,冷笑说道:“要想叫我不报茹恨十五年来的杀父深仇,你们自然要付出相当代价!”
  裴通海蹙眉问道:“什么叫相当代价?”
  谷家麒目光炯若寒星,森如厉刃地,盯着这位“五湖龙神”裴通海,缓缓说道:“倘若你肯放弃这与我决斗三十招的机会,则只乖乖献上两子一孙,及你自己的项上人头,便算了结当年血债,死得可以痛快一点!”
  裴通海苦笑摇头,继续问道:“倘若我不肯放弃这种机会,又便如何?”
  谷家麒厉声叫道:“三十招不败,谷家麒千金一诺.此仇不再追寻!但三十招中若败,你所付代价,却将极为残酷!”
  语音至此忽顿,目光一瞥几上那支内盛“追魂客”乔冲人头的朱漆圆盒,钢牙微挫,又复说道:“这种代价便是我先把你全家老小,点了‘五阴绝脉’再用‘错骨分筋手’,捏碎周身筋骨.最后才以利刃分尸,寸磔而死!”
  “铁笛真人”灵灵子,“五湖龙神”裴通海听得面面相观,遍体生寒!
  谷家麒向他们冷冷一笑,伸手端起几上茶杯,晒然又道:“那‘追魂客’乔冲,便是听了我所说条件以后,不愿付出如此重大代价,放弃决斗机会,甘心自刎人头,还清血债,不知灵灵道长与裴庄主.是怎样决定?”
  话完.右手一推,那只江西细瓷所制的上等茶杯,凌空飞出,“叮”的一声脆响,嵌入壁内!
  砖坚磁脆,飞杯嵌壁,已极难能,何况茶杯入壁过半,丝毫末损,足见这谷家麒虽然年岁轻轻,确实已得“七剑神君”欧古月真传,具有绝世身手!
  “五湖龙神”裴通海从对方随意显示的功力以上,看出自己绝难在三十招内不败。
  但又不愿真如谷家麒所言,自动献出全家老小人头,遂仍欲希冀施展怀中那筒用寒铁淬毒特制的“七孔黄蜂针”,与其一搏生死!
  “铁笛真人”灵灵子自然看透裴通海心思,慌忙用目示意,制止他不可妄动!
  裴通海猜不出灵灵子有何退敌妙策?只好心头狂跳,五内如焚地,暂时忍耐!
  谷家麒双眉一挑,目光森厉无比地.扫视二人,沉声问道:“两位久闯江湖,满身血债,难道如今连个怎样死法,都不敢选择?”
  灵灵子突然伸手打开几上朱漆圆盒,对着盒中那颗用石灰腌渍的“追魂客”乔冲人头,狂笑说道:“乔五弟,你死得好不冤枉,但如今我与裴二哥,却又要与你同一遭遇!”
  谷家麒晒然说道:“你们与‘追魂客’乔冲,死得有什么冤枉?难道十五年前,未曾参与‘终南山百丈壁’之事!”
  灵灵子目注谷家麒微笑答道:“好汉作事好汉当,谁会加以抵赖?贫道与裴二哥.乔五弟昔日不但在场,并且动手!”
  谷家麒冷笑说道:“既然如此,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循环报应,极为公平,有何冤枉?”
  灵灵子目中也自精芒电射地,哈哈笑道:“谷老弟,你可知道当日之事是何人主持?”
  谷家麒应声答道:“号称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的‘阴风叟’濮阳赫!”
  灵灵子叹息一声说道:“濮阳赫的‘阴风煞手’,及一身绝艺神功,领袖整个绿林,当时有他主持.我们才敢闯下那场大祸,如今……”
  谷家麒眼角眉梢现出高傲无比的神色,接口问道:“如今怎样?”
  “五湖龙神”裴通海何等老奸巨猾,这时业已猜出“铁笛真人”灵灵子心意,一旁接口说道:“如今我们倘若仍在‘阴风叟’濮阳赫的卵翼之下,慢说三十招,便算斗上三百招.你也未必胜得了他的‘阴风煞手’?”
  说到此处,转面对灵灵子惨笑说道:“当年主持之人不在,仇家却找上门来,裴通海须发皤皤,老迈龙钟,哪里还能接得下谷老弟获有‘七剑神君’真传的三十照面?我立意放弃这决斗机会,甘心自绝心脉以了旧债,至于两子一孙,也只好任人宰割了!”
  话完,真力微凝,便回手骈指向自己心窝点去!
  裴通海这番做作.委实动人.并已想好毒计,万一谷家麒不中激将之策,则诈作心脉已断,绝气身亡,等对方与灵灵子答话时,自背后施展“七孔黄蜂针”暗算,定可将这武功虽好,江湖阅历却差的年轻大敌除去!
  谁知他们这一吹一唱的激将之策,竟然生效?裴通海二指尚未点到心窝,谷家麒业已断喝一声:“且慢!”
  裴通海目注谷家麒,以一种凄惨神情,苦笑说道:“谷老弟.年轻人做事,应该稍留余地.不要过分狠毒!裴通诲已愿一死了债,全家大小,也任凭宰割,你难到还不满意,仍想对我加什么折磨?”
  谷家麒面寒似水地冷冷说道:“你们不想死时,我偏要你们就死,但你们如今知道厉害,想以一死解脱之际,我却主意又变。”
  灵灵子虽然暗喜轻过裴通海这一烘托,自己妙计已成,但仍向谷家麒苦笑问道:“谷老弟,你这主意一变,大概我们连求死都难?”
  谷家麒忽然仰天狂笑说道:“对付你们这两个卑鄙龌龊的无耻东西,当然应该尽量加以折磨,不使轻易死去!但这种举措,我却须廷缓到半年以后,才可实行!”
  “铁笛真人”灵灵子,“五湖龙神”裴通海,平素颐指气使,啸傲绿林,何曾受过这等辱骂抢白,但如今面临生死关头,也只好咬牙按捺尽力忍耐!
  谷家麒换了一副晒薄神色,看着裴通海、灵灵子,冷笑说道:“你们这条一吹一唱的激将之计,表演得确甚精彩!”
  灵灵子、裴通海一听对方已然识透自己的激将之计,不由面面相视,心胆皆寒.暗惊这谷家麒才闯江湖,怎的目光心机,便如此老辣深邃?
  谷家麒见这两位绿林巨寇的惶惧神情.不禁摇头晒然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我虽明明识破激将之策,但为了我义父欧神君名头,及谷家麒一身傲骨,却自愿中计,先行斗杀昔日主持‘终南山百丈壁’之事的元凶首恶‘阴风叟’濮阳赫后,再对你们这些爪牙鼠辈,一一报复!”
  裴通海及灵灵子听完谷家麒这几句话后,方把刚刚提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又复放了下来。
  灵灵子嗫嚅说道:“谷……谷老弟,你若能先寻‘阴风叟’濮阳赫算帐,我们虽死无憾。”
  谷家麒大笑说道:“我对任何人任何事均任意而为,如今想放便放,将来想杀便杀,谁管你有憾无憾?”
  说到此处面色一沉,向裴通海、灵灵子问道:“你们那位总瓢把子‘阴风叟’濮阳赫,如今安在?”
第二回 灵心慧舌针锋对
  裴通海、灵灵子对看一眼,尚未答言,谷家麒又复厉声叱道:“你们满腹均是豺狼心肠,何必再装出这副假得令人生厌的慈悲面孔!赶快从实说出‘阴风叟’濮阳赫下落,才好让他替你们先往鬼门关上,打点打点!倘若再这样扭扭捏捏,我的主意又要变了!”
  这最后一语,威力极强,听得“铁笛真人”灵灵子眉头深蹙,赶紧应声说道:“阴风叟濮阳赫近年踪迹不定,比较居留较久之处是河南‘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一座草庐!”
  谷家麒问道:“万一他不在草庐,却又应向何处寻找?”
  裴通海忽然灵机一动,接口说道:“明年正月初十.‘邛崃三绝’在‘邛崃幽谷’,摆设‘三绝大宴’,邀请举世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赴会,濮阳赫势所必到!”
  谷家麒站起身形,目光电扫二人,朗笑说道:“我如今便去寻找‘阴风叟’濮阳赫,但望你们赶紧趁此良机隐姓埋名,迁家远遁!”
  说到此处,又是一阵震天狂笑,眉宇中杀气腾腾地厉声叫道:“不过你们要逃必须逃得巧妙一点.最好能够劈开天地,跳出八荒,否则我斗杀‘阴风叟’濮阳赫后,‘七骏飞车’追踪一到,便如今日所言,要把你们先点‘五阴绝脉’,更以‘错骨分筋手’,捏碎全身筋骨,尝尽无边楚毒,再复分尸寸磔!”
  “五湖龙神”裴通海.“铁笛真人”灵灵子听凭对方怒骂讥嘲,哪敢还口?双双难堪已极,躬身送客!
  一直送到庄门,谷家麒停步转身,冷笑说道:“谷家麒此次踏入江湖之际,我义母‘绿鬓仙婆’乔赛乔,曾一再叮咛,凡欲杀人,必须见血,决不许空手而返!两位今日既已幸逃不死,却莫再吝啬,给我留些东西,点缀点缀!”
  裴通海、灵灵子一听语意,便知不妙,但谷家麒话完人闪,身法捷如电掣。
  在这两位绿林巨寇,根本看不清动作,来不及躲避之下,便已鲜血淋漓地,生生撕下灵灵子一只右耳,裴通海一只左耳,飘登“七骏飞车”,丝缰微抖,桀桀厉笑,绝尘而去!
  灵灵子硬被对方撕去一耳,自然奇痛难禁.一面赶紧取药敷伤,一面目注谷家麒“七骏飞车”的飞扬尘影,切齿狞笑说道:“无知小贼,此时任你骄狂,但等到了河南熊耳山后.那个钉子,却够你碰的!”
  裴通海因年纪较高,更是疼得全身乱抖,连忙以身带金创妙药,敷上左耳,向灵灵子咬牙问道:“道长所说‘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那座草庐.是不是‘幻影神魔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
  灵灵子恨恨答道:“照谷小贼适才飞杯嵌壁所显露的那种气劲功力看来,除了‘幻影神魔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或北天山‘冷香仙子’聂冰魂外,还不易想出别人,能弄些苦头,给他吃吃!”
  裴通海苦笑说道:“如今这位要命凶星虽去,却不知何日再来,我得赶紧准备迁居,道长则请跑趟崂山,报知‘阴风叟’濮阳赫,请他及早筹商对策!”
  灵灵子悚然点头,两人遂赶紧分手,安排一切。
  谷家麒驾车的七匹骏马,均是精加挑选的口北名驹,驰行极为迅速,不消一日,便已到了安徽、湖北、河南三省接壤的“大别山”境。
  他因资质颖悟,聪慧绝伦,十五年来,极获“七剑神君”欧古月,“绿鬓妖婆”乔赛乔宠爱,不但将武林绝学,尽量相传,并替他在这辆“七骏飞车”之上,装满金银珠宝,以供谷家麒江湖挥霍!
  如今谷家麒正顾盼自得.意气飞扬地,驰车进人“大别山”境之际,时光正值凌晨,山野间尚笼罩着一片蒙蒙薄雾!
  雾影中隐约似见十来丈外,有人徐行,谷家麒遂微提真气叫道:“路人闪开,小心被我马车撞坏。”
  马行委实极速,话音收处,业已距离那路上行人,不及三丈。
  那人本系缓步徐行,但听了谷家麒发话警告以后,反倒站在路中,一动不动。
  谷家麒想不到对方竟有这等动作?错愕下,急收丝缰,七匹骏马泼风似的冲到那人身前五尺,方始收住脚步!
  彼此已然对面,虽有薄雾,仍然看得清晰,挡路卓立之人,是位用素色丝巾束发,一身白衣,年约十七八岁的绝美少女,两道朗澈无比.但也高傲无比的眼神,凝注“七骏飞车”上的谷家麒,不仅毫无惧意,反倒浮现出满脸鄙薄神色!
  谷家麒本来满腔盛怒,意欲痛骂对方.但见这拦路之人,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妙龄少女,不由怒意渐消,剑眉微轩,发话问道:“这位姑娘为何阻我驰车前进?”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秀眉微扬,冷冷答道:“常言道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官塘大道,人人能走,你为何离得那远便自乱叫,难道我就非让你不成吗?”
  谷家麒心想自己生性已极高傲骄横,想不到如今竟然遇上似乎更骄更傲更不让理之人,不由反倒颇觉有趣,哈哈一笑说道:“照姑娘这样说来,反属我的不是,但我马车太快……”
  白衣少女不等他话完,又复冷“哼’一声,哂然不屑说道:“你何必这样神气?不过多用了几匹马儿拉车,有什么稀罕?到了前途,我买上十匹马儿,拉给你看……”
  谷家麒也不等对方话完,便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普通马儿,慢说十匹,便是买上百匹,又有何用?这我驾车骏马,全是千中选一的口北名驹!”
  白衣少女樱唇微撇,冷笑说道:“什么口北名驹?它们跑得未必能有我快。”
  这两句话,听得谷家麒悚然一惊。
  趁着秋阳已起,薄雾渐消.凝目仔细打量对方,才看出这白衣少女神仪朗澈,目光中隐蕴强烈精芒,居然是位内功极好的武林高手!
  谷家麒看出对方也是武林同道以后,遂不肯过于狂傲失礼,飘身下车,含笑说道:“姑娘虽有不俗身手.但若谈到脚程,却未必能和我这些马儿相比?”
  白衣少女秀眉双挑,傲然说道:“不信你就试试!”
  谷家麒被对方挑逗得兴趣盎然,回手解下一匹驾车骏马,手指前方数十丈外的一株巨树笑道:“姑良既有这等雅兴.我就使匹马儿,和你比上一比,看谁先到那株树下?”
  话完,照准马股,轻轻一掌,那匹极为矫健的口北名驹,便即四蹄齐腾.泼风般弛去!
  白衣少女丝毫不肯先行起步,抢占便宜,直等那匹骏马业已驰出,方自白衣一飘,跟踪急赶!
  她才一起步,谷家麒便知要糟,因为看出这白衣少女所施展的,竟是内家绝顶轻功“移形换影”并加杂着“凌空虚渡”身法!
  果然那匹骏马才到中途,便被白衣少女迫及,飘身上背,一同驰抵巨树止步。
  谷家麒驾着车儿,面色阴沉地,随后赶到。
  白衣少女一面交还骏马,一面点头笑道:“不怪你夸称是千中选一的口北名驹,这匹马儿的脚力,确实不错!”
  谷家麒俊脸微红,右掌一抬,照准马头凌空虚按,那匹口北名驹,全身略抖,便即颓然倒毙!
  白衣少女惊得“哎呀”一声,柳眉深蹙说道:“你的心肠,为何如此狠毒?”
  谷家麒冷笑答道:“这匹马儿,既然跑不过你,我还要它则甚?来来来,我且另选一匹,和你再比!”
  一面说话.一面正待伸手解取另一匹黄骠骏马,但那白衣少女却摇头叫道:“比一次,死一匹,这些马儿,未免太以可怜,要比我和你比!”
  谷家麒闻言,纵声狂笑说道:“姑娘不要这份得意,你那‘移形换影’,加杂‘凌空虚渡’的轻功身法.虽然赢得了我的马儿,却休想赢得了我!”
  白衣少女盯他几眼,冷笑说道:“你敢不敢和我赌些东道?”
  谷家麒剑眉一挑,傲笑问道:“怎样赌法?”
  白衣少女想一想说道:“你立题目,我立赌约。”
  谷家麒目注自己的“六骏飞车”,微笑说道:“让我这六匹马儿,驾着飞车,先行驰出十丈,然后你我才动身,只要你能与我同时赶上飞车,便算你胜!”
  白衣少女扬眉问道:“我为什么要占这种便宜?”
  谷家麒笑道:“男女体质,天生强弱有别,这样比法,你并不算占甚便宜。”
  语音至此微顿,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又复笑道:“我题目已出,你的赌约想好了吗?”
  白衣少女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长才一尺二三的带鞘匕首,蟒皮金什,七宝镶嵌,仅由外形看来,便知决非凡物!
  谷家麒目光微瞥,含笑问道:“你要用这柄匕首,和我打赌?”
  白衣少女冷冷盯了谷家麒一跟,把匕首掣出鞘来,精芒夺目,龙吟不绝,果然是柄吹毛立断斩金截铁的前古神物!
  谷家麒失声赞道:“这柄匕首的锋芒之利,恐怕可以刺透三重铁甲?”
  白衣少女淡然一笑说道:“我要输了,就用这柄匕首,刺胸自尽!”
  谷家麒听得一惊,但旋即摇头大笑说道:“不必,不必,彼此比比脚程,何必赌得如此严重?你要是比输,便把这柄匕首,送我好了!”
  白衣少女秋波一转.点头说道:“我输了便把匕首送你,你若输了……”
  谷家麒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手指自己的“六骏飞车”,微笑说道:“我这车上有的是越玉燕金.隋珠赵璧,倘若赌输,由你选择就是!”
  白衣少女以一种鄙视不屑的神情说道:“我不要什么越玉燕金,隋珠赵壁,你若输了,便作我一百天马夫!”
  谷家麒愕然问道:“要我作你一百天马夫?”
  白衣少女冷冷点头说道:“就是要你在一百天中,服从命令,听我指挥!我要是想看云,你就得驾车把我送到巫峡江边,我要是想赏月,你就得驾车把我送到峨眉山下!”
  谷家麒闻言,拊掌赞道:“这种赌约,委实匪夷所思,妙到极处!不过能够陪着你这样风华绰约的绝代佳人,看云巫峡,赏月峨眉地到处邀游,价值似乎比那柄锋芒极利的前古匕首,高出多多,我倒有点只想输而不想赢了!”
  白衣少女柳眉蕴怒,凤眼拢威地,一扬手中匕首,目注谷家麒,沉声说道:“你若是故意轻薄,却休怪我心辣手狠,要令你洞胸伏尸,流血五步!”
  谷家麒此时确对这位白衣少女.感觉莫大兴趣.闻言毫不为忤,反而笑岭吟地对她说道:“你何必这等凶法?以我们身上的武功造诣,难道还看不出是故意相让?抑或尽情施展?”
  白衣少女嗔道:“要比快比,不必多说废话!”
  谷家麒微笑吟道:“得胜可赢希世剑.服输能驾美人车,这种赌约,简直是意想不到的便宜透顶!”
  话音方了,立即撮唇作啸,那六匹矫健绝伦的口北名驹,便驾车向前,绝尘飞驰!
  一丈,两丈……转瞬之间,便已驰出七丈!
  谷家麒笑道:“姑娘注意,这‘六骏飞车’,再复驰进三丈.我们便一同起身!”
  “起身”二字才出,“六骏飞车”业已驰到十丈距离,谷家麒与那白衣少女,不约而同地身形齐闪,施展绝世轻功,电疾追去!
  谷家麒天生傲骨,话虽那等说法.其实心中何尝不想胜过这白衣少女,一筹半筹?故而脚下毫不留情地,展足功力!
  但那白衣少女的轻功身法.照样快捷得宛如电掣云飘.一直追到距离“六骏飞车”,仅约三丈,两人还是并肩同进.难分轩轾!
  谷家麒剑眉双剔,真气猛提,一式“天马行空”,转化“神龙渡海”,身形凌空飞起,直向“六骏飞车”扑去!
  白衣少女与他同时飞身,用的仍是先前曾施展的“移形换影”轻功,及“凌空虚渡”身法!
  两人奇巧无伦地,足尖同沾“六驶飞车”,暗运“金刚拄地身法”,一齐占稳身形。
  这场比斗,终于成了秋色平分,互无胜负!
  但谷家麒因曾有只要对方能与自己同时赶上“六骏飞车”,便即认输之话,遂微叹一声,向白衣少女说道:“我已赌输,甘心如约为姑娘驾车百日.你如今是要去巫山看云?还是要去峨眉赏月?”
  白衣少女目光一注谷家麒,柳眉双扬,得意傲笑答道:“谁要看云赏月?你且驾着车儿,慢慢前行,等我想想再说!”
  谷家麒蹙眉苦笑,只得遵命施为,手中丝缰微勒,使那“六骏飞车”,缓缓前进。
  白衣少女忽然笑道:“主人应该知道车夫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谷家麒眼看对方那副骄傲神情,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答道:“车夫叫做谷家麒,不知主人的姓名,能不能纡尊见告?”
  白衣少女仰视空中白云,傲然说道:“我姓水……”
  谷家麒心想你何必姓“水”?简直应该姓“冰”,冷得像一块冰,而骄傲得又像一位公主……
  思念末毕.那白衣少女继续缓缓说道:“我姓水,叫水中萍,这个名儿美不美?”
  谷家麒微笑吟道:“一世杨花二世萍,无疑三世化卿卿,不然何事总飘零?‘水中萍’的名儿,美倒是美,可惜到处飘浮,未免福薄!”
  水中萍瞪了谷家麒一眼,嗔声说道:“你懂得什么?‘萍’是最美丽的东西,‘流水飘前梦,东风聚幻形,星星沙尾雨,脉脉渡头人’,这意境多么凄迷幽约……”
  说到此处,忽然眼珠一转,向谷家麒笑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想去哪里?”
  谷家麒笑道:“在这一百天以内,任凭你海角天涯……”
  水中萍樱唇微披,接口哂然说道:“海角天涯,只是路远而已,有什么意思?我好容易找到你这样一位车夫,为何不出出风头?设法专捣马蜂窝,闯闯那些寻常人望而却步的虎穴龙潭,刀山剑树!”
  谷家麒听得拊掌大笑说道:“水姑娘,你真是一位妙人儿.不然怎会想得出这种绝妙主意!”
  水中萍笑道:“普通人我不想惹,要惹的全是些威震江湖的绝世人物,不知你是否害怕?”
  谷家麒笑道:“我怕什么?除非怕无事可做,闲得无聊!但不知你所谓的绝世人物,是哪几位?踪迹现在何处?”
  水中萍眉尖一挑,微笑答道:“以前只有‘冷香仙子’聂冰魂、‘七剑神君’欧古月、‘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及‘绿鬓妖婆’乔赛乔等,才称得上是第一流中的第一流的绝顶高手!但近十年来,江湖间风云变幻,人才杰出,又添了‘文魔’、‘武魔’、‘卜魔’、‘赌魔’、以及号称‘魔国天王’的‘魔外之魔’!”
  谷家麒听得失惊问道:“哪里来的这多魔头?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水中萍笑道:“这‘文魔’、‘武魔’、‘卜魔’、‘赌魔’,是‘魔外之魔’公孙大寿‘苗疆魔谷’之中的四大神魔!”
  谷家麒蹙眉说道;“如今要去苗疆,未免……”
  水中萍不等他话完,便即摇头笑道:“我们不必跑那么远,因为‘文魔’‘赌魔’的踪迹,已在中原出现!”
  谷家麒颇感兴趣地问道:“这两位魔头的姓名.你知道吗?”
  水中萍点头笑道:“我听人说过,‘文魔’是叫‘辣手才人’石不开,‘赌魔’是叫‘倾橐先生’包一胜!”
  谷家麒笑道:“他们这种名号,委实起得蛮有意思,但不知是在中原遨游,还是居有定所?”
  水中萍道:“这‘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虽在中原居无定所,却不难找寻,因为他们奉有‘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的重要使命!”
  谷家麒哦了一声,目注水中萍笑道:“你所晓得的事,真倒不少!”
  水中萍得意扬扬地娇笑说道:“热闹的事儿.多得很呢!譬如说巫山十二峰的‘集仙峰’头,发现冲霄剑气,‘邛崃三绝’定于明年正月初十,在‘邛崃幽谷’,摆设‘三绝大宴’,邀请举世有头有脸的人物赴会……”
  谷家麒摇手笑道:“慢来.慢来,热闹事儿太多,反会弄得人心神大乱!你还未曾说出‘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双双突现中原之故,是奉了‘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的什么重要使命?”
  水中萍一面纵目眺赏大别山岚光烟景,一面随口答道:“他们是在找寻‘西风醉客’南宫漱石。”
  谷家麒失惊问道:“南宫漱石是当世人物中一等一的厉害脚色,那‘魔外之魔’公孙大寿,却派人寻他则甚?”
  水中萍笑道:“因为南宫漱石除了自号‘西风醉客’以外,又被江湖人物称为‘幻影神魔’.公孙大寿遂派来‘文魔’‘赌魔’,邀请南宫漱石就任‘苗疆魔谷’的第二魔主’!”
  谷家麒大笑说道:“这公孙大寿委实想入非非,并自视太高!恐怕他便将‘魔外之魔’尊号,奉让南宫漱石,人家都未必肯要?哪里会把什么‘第二魔主’,看在眼内!”
  水中萍看了谷家麒一眼,正色说道:“你不要小看了‘魔外之魔’公孙大寿,据说此人真有通天彻地之能,鬼神不测之妙。”
  谷家麒轻笑一声问道:“倘若南宫漱石不肯就任‘苗疆魔谷’中的‘第二魔主’,又便如何?”
  水中萍笑道:“公孙大寿便请他自动取消‘幻影神魔’称号!”
  谷家麒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确是一桩有趣之事!”
  水中萍接口笑道:“所以我们只要去往‘熊耳山’一行,便不但能够欣赏这场有趣之事,并可就势斗斗那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号称‘赌魔’的‘倾橐先生’包一胜!”
  谷家麒闻言,想起“铁笛真人”灵灵子,及“五湖龙神”裴通海,对自己所说之话,不由失惊问道:“南宫漱石住在‘熊耳山’内?”
  水中萍娇靥侧处,看了谷家麒一眼,晒然说道:“你大概是初出江湖,‘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一座草庐,便是那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宫漱石先生的‘听秋小筑’!”
  谷家麒这才知道自己几乎上了灵灵子及裴通海的一个莫大恶当,不由双眉连轩,星目俊脸之间,充满腾腾杀气!
  水中萍见他这般神色,诧然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谷家麒天生傲骨,怎肯说出自己几乎受骗上当之事,遂先静心释臊,使脸上神色恢复正常,然后含笑说道:“我在想那‘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到了‘熊耳山’青竹涧旁凝翠峰下的‘听秋小筑’以后,必被南宫漱石弄得灰头土脸……”
  水中萍两道秀眉之间,满布高傲神色地.接口说道:“我们若等这‘文魔’、‘赌魔’被那‘幻影神魔’弄得灰头土脸以后,再斗他们便无甚意思!”
  谷家麒觉得这水中萍的性情,颇与自己相同,忙自点头说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应该赶到‘熊耳山’,在那‘文魔’‘赌魔’,抵达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以前,先行斗斗这两位‘苗疆魔谷’之中的有数人物!”
  水中萍笑道:“我们事先找好对象,免得临时乱抢生意!”
  谷家麒因欲赶往“熊耳山”遂一面驾驶“六骏飞车”,加速前近,一面向水中萍含笑说道:“这百日以内,你是主人,我是车夫,自然应该由你先选择一个。”
  水中萍眉尖微蹙,想了一想说:“你斗‘辣手才人’石不开,我斗‘倾橐先生’包一胜!”
  谷家麒点头答道:“这样选择颇好,你会打赌,便去斗那‘赌魔’,留着‘文魔’来和我比比书画琴棋,诗词歌赋!”
  水中萍闻言,好似颇为惊讶地,目注谷家麒问道:“那‘辣手才人’石不开以‘文魔’名世,自然对于诗赋文章,金石丝竹,件件精通!你年岁这轻……”
  谷家麒剑眉双轩,傲然狂笑说道:“我年岁虽轻,但十五年来,随我义父义母,单日学文,双日学武,不仅此时海搏蚊龙,陆斩狮象,便对那些汉赋唐诗,宋词元曲,金石丝竹,书画琴棋,又复何所不通?何所不晓?”
  水中萍秀眉微扬.看着谷家麒问道:“好大口气,你义父义母是谁?竟能调教出你这样一位文武兼资,倜傥俊挺的少年英侠!”
  谷家麒笑而不答,反向水中萍问道:“你师傅是谁?竟能造就出这样一位傲骨嶙嶙,英姿勃勃的绝代红妆!”
  水中萍“咦”了一声,嫣然笑道:“果然不错!你这几句话儿,与我针锋相对,好像是在作对联嘛?”
  谷家麒笑道:“我们最好不必互询来历,因为万一彼此的师门之间,有甚嫌隙?便使我们连朋友也作不成了!”
  水中萍妙目流波,瞟了谷家麒一眼.佯嗔说道:“什么朋友?如今我是主人,你这作车夫的,怎可高攀?”
  谷家麒笑道:“目前我自然不敢高攀.但百日之后,却要邀你以朋友身份,同往‘邛崃幽谷’,参加‘邛崃三绝’约请举世豪雄的‘三绝大宴’!”
  水中萍闻言,梨涡微现,嫣然笑道:“这场‘三绝大宴’,我早就想去,但我们虽然自负武功极好,却系初出江湖,无甚名头,未曾接到‘邛崃三绝’请柬……”
  谷家麒接口笑道:“何必要甚请柬?我们干脆就作为天外飞来的不速之客!倒看看那些负有盛名,被邀与会的人物之中,究竟有什么泣鬼惊神超群绝俗的武技!”
  水中萍听得高兴地笑道:“好好好,‘三绝大宴’以后,我们再上巫山十二峰的‘聚仙峰’去,探探什么异宝奇珍?会在三五月明之夜,腾起冲霄剑气!”
  谷家麒微一沉吟,摇头说道:“我在‘邛崃三绝大宴’以后,不能立时再到‘聚仙峰’去!”
  水中萍讶然问道:“那在巫山‘聚仙峰’头,腾起冲霄剑气之物,决不会好过我这柄‘屠龙短剑’!故而我要去之故,只是好奇,并非意欲寻宝,但你难道不想弄柄稀世兵刃用用?”
  谷家麒笑道:“凡属武林人物,谁不想要稀世神兵?但我有好多仇人,必需亲手加以处置!”
  水中萍“哎呀”一声说道:“照你先前打死那匹马儿的残忍手段看来,处置仇人,必然极其惨酷了!”
  谷家麒剑眉双轩,冷冷一笑答道:“谷家麒虽不致主动害人,但却睚毗必报,并须本利清还,谁教他们十五年前,做得太狠?”
  水中萍看他一眼,愕然问道:“十五年前,便已结仇?当时你大概只有三四岁吧?”
  谷家麒不愿对不知细底之人,提起当年恨事,遂岔开话头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号称‘文魔’‘赌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及‘倾橐先生’包一胜,何时才会到熊耳山去找‘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我们倘若等得太久,岂不无聊!”
  水中萍摇头笑道:“不会不会,我是在偶然机会之下,亲耳听得‘辣手才人’石不开说是就在这两三日内,要到熊耳山青竹涧凝翠峰下,去见‘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若非你这六匹马儿,脚程不慢,可能他们还要先到。”
  谷家麒因欲赶在“文魔”“赌魔”与“西风醉客”南宫漱石见面之前,先行斗斗这两位“苗疆魔谷”人物!
  闻言以下,连抖丝缰,驱使驾车的六匹口北名驹,展尽脚力,绝尘飞驰!
  但到得熊耳山后,因青竹涧地势险绝,无法行车,谷家麒遂找家山民,暂寄六骏飞车,与水中萍一同施展轻功,赶往山深之处!
  翠微黄落,枫冷柳凋,云明天高,风清气爽,秋天的景色,固然萧飒凄凉,但就在萧飒凄凉之中,也有它的特殊可爱之处!譬如夔府竦砧,吴江短棹,星河迟晓,丹桂飘香,往往都是诗人墨客笔下的绝好资料!
  “青竹涧”名符其实地满涧都是繁阴劲节,密翠浮天的高高青竹,涧势颇饶曲折,走到尽头,一座奇形山峰,挺然矗立。
  峰上遍长苍松翠柏,并有不少飞瀑山泉,或如匹练飞垂,或如琼珠挂壁,点缀得周围景致一片空灵。
  就在苍松绿竹,飞瀑流泉的环抱之间,倚着奇形山岸百仞翠壁,建着三间草庐,但却双扉紧闭,悄无人迹!
  谷家麒知道这三间草庐,必然就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遂向水中萍笑道:“这位南宫先生,确实风雅,你看他这三间草庐,不但地势选得极好,名称起得更妙,有泉声,有瀑响,有竹音,有松涛,再加上山民夜捣的几杵疏砧,树杪飘黄的萧萧落叶,岂不把所有秋声,一齐听尽了?”
  水中萍似为四外景色所醉,口中曼声吟道:“欲知四外秋如许,但听庭前落叶声……”
  目光扫及青竹涧中的参天翠竹,吟声忽住,向谷家麒含笑说道:“我们且到‘青竹涧’中去等他们,并就便对那‘文魔’‘赌魔’,开上一个玩笑!”
  谷家麒不知水中萍要对‘文魔’‘赌魔’开甚玩笑.遂微含诧意地,随她向“青竹涧”中走去。
  水中萍到了“青竹涧”中,略一端详周围形势,拔出她那柄锋芒慑人的“屠龙短剑”,砍倒数十根参天青竹!
  谷家麒在旁默计,见她一共砍了九九八十一根青竹,不禁恍然顿悟,向水中萍含笑问道:“你是不是要在这‘青竹涧’中.布上一座奇门阵式!要我帮帮忙吗?”
  水中萍笑道:“你懂不懂奇门生克?”
  谷家麒失笑说道:“我既然敢斗‘文魔’,哪有不懂奇门生克之理?你想布什么阵式?”
  水中萍一面计算方位,动手插竹,一面笑道:“那位‘辣手才人’石不开,既有‘文魔’之号,若布个寻常阵式,岂不反而被他所笑?”
  谷家麒细看水中萍插竹方位,不禁大吃一惊问道:“你布的是‘太乙千门阵’?”
  水中萍点头笑道:“你能认识‘太乙千门阵’,着实难得,能够帮帮忙吗?”
  谷家麒深知这“太乙千门阵”奥妙无穷,可以把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幻作千门万户!
  不由好生猜疑,水中萍究是哪位高人弟子?不但身负绝世武功,并还会布如此深奥的奇门阵法!
  他天生傲骨,哪肯服低,一面猜疑,一面剑眉微剔地,缓步向前,帮助水中萍插竹布阵。
  等到把这“太乙千门阵”布完,谷家麒、水中萍不禁彼此好生钦佩的相对一笑,因为无形之中,两人又复暗地较量了一次胸中所学!
  就在此时,忽听远远传来笑语之声,水中萍遂向谷家麒略使眼色,悄悄隐入竹林深处!
  不到片刻.前路转出一位身着黄衣,手持折扇,三十七八的书生打扮之人,及一位身材矮小,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五十来岁老者!
  谷家麒不用水中萍指点,便已看出书生打扮之人,便是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山羊胡须老者,便是号你“赌魔”的“倾橐先生”包一胜!
  “辣手才人”石不开身形转出,忽见竹阵挡路,不由向“倾橐先生”包一胜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以‘西风醉客’南宫漱石那等名头,还要在这‘青竹涧’中摆设竹阵,怕人惊忧他的‘听秋小筑’!”
  “倾橐先生”包一胜对竹阵看了几眼,哈哈大笑说道:“我敢打赌,这座竹阵,决不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所布!”
  隐身于暗处的谷家麒与水中萍听得既觉好笑,又觉惊奇,好笑的是这位“倾橐先生”包一胜,一开口便要打赌,真不愧号称“赌魔”!
  惊奇的则是他何以到眼立即看出这座竹阵,不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所布?
  “辣手才人”石不开也颇觉奇诧地,向“倾橐先生”包一胜问道:“包兄怎样看出这座竹阵,不是南宫漱石所布?”
  包一胜笑道:“因为这座竹阵,根本毫无用处!”
  石不开眉峰微蹙,摇头说道:“包兄不要小看对方,这座竹阵,名为‘太乙千门阵’,能将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幻成千门万户,端的厉害非常,怎说毫无用处?”
  包一胜哈哈笑道:“管它是否包含太极两仪,依这五行八卦等奇门生克妙用?我只消举袖一拂,罡风卷处,还不是立即化为平地。”
  水中萍听这“倾橐先生”包一胜竟欲如此蛮干?不由气得双眉一剔。
  但却见“辣手才人”石不开摇头笑道:“包兄这种破阵之法虽好,但难免要被对方讥笑我们畏怯‘太乙千门阵’的门户变化,不敢入阵通行!”
  包一胜微笑说道:“石兄既然不敢向对方示弱,便请你这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的‘文魔’带路通行,我这‘赌魔’只会打架打赌,对于阵法一道,完全不懂!”
  石不开点头傲笑道:“这座‘太乙千门阵’进二退七,左四右五的九九归元妙诀,田得住一般武林人物,却困不住我‘辣手才人’,包兄随我一同进阵!”
  话完,伸手拉着“倾橐先生”包一胜,双双步入竹阵以内。
  水中萍听对方说出“进二退七,左四右五的九九归元妙诀”,便知这座“太乙千门阵”,果然无法困住“文赌双魔”。
  遂向谷家麒耳边.低声说道:“这‘辣手才人’石不开,委实厉害.‘太乙千门阵’妙诀,已被识透,必然困不住他,我们且迎出林去!”
  谷家麒点头笑,与水中萍双双缓步出林,恰好那位“辣手才人”石不开也正引着“倾橐先生”包一胜左绕右绕地,走出“太乙千门阵”外!
  石不开及包一胜突见竹林深处走出这样一双风采绝俗,神情高傲的少年男女.不由愕然凝目,一时看不透对方是什么路数?
  水中萍对这来自“苗疆魔谷”的“文赌双魔”,连看都不看一眼,只向谷家麒含笑说道:“我所布的这座‘太乙千门阵’,忘了再加先后天五行生克,以致无甚用处,你且帮我毁去了罢!”
  谷家麒知道水中萍是想先声夺人,略为卖弄,遂点头微笑,凝聚神功,照准那座“太乙千门阵”,各自劈空击出三掌,便把九九八十一根青竹.完全震倒!
  “辣手才人”石不开听那等奥妙精微的“太乙千门阵”,竟是这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女所布,已觉惊奇不止,再加上谷家麒、水中萍掌震青竹的有意卖弄,看这双少年的内家功力,居然均极高明,不由越发诧异!
  水中萍震倒“太乙千门阵”后,妙目流波,一注“倾橐先生”包一胜,故意学他口吻,冷然笑道:“你看我则甚?我敢打赌.你心中一定是在猜我来历,以及与那‘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有何关系是不是?”
  “倾橐先生”包一胜静静听完,向“辣手才人”石不开抚掌大笑说道:“妙极,妙极,她要和我打赌!”
  “辣手才人”石不开仔细看了水中萍几眼,微笑说道:“你要和他打赌?你知不知道他是‘苗疆魔谷’的有名‘赌魔’?”
  水中萍秀眉双扬,樱唇一撇,晒然不屑地说道:“赌魔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便要和他大赌三次!”
  “倾橐先生”包一胜听得高兴异常,哈哈一笑,方待发话。
  却见谷家麒业已向“辣手才人”石不开问道:“他是‘赌魔’,你是什么魔?”
  “辣手才人”石不开着实对这一双高傲绝伦的少年男女,深觉诧异,闻言随口答道:“我是‘文魔’!”
  谷家麒又复问道:“什么叫做‘文魔’?”
  “辣手才人”石不开傲然微笑答道:“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书画琴棋,诗词歌赋,甚至金石丝竹之属,行军布阵之道,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谷家麒冷笑说道:“你口气太大,我要考一考你!”
  石不开含笑问道:“你要怎样考我?”
  谷家麒应声答道:“考问‘文魔’,自然暂时不宜谈论武技,我说个迷语你猜,出副对联你对,再问你几件有关天文地理书画琴棋的一般常识!”
  “辣手才人”石不开侧顾“倾橐先生”包一胜笑道:“包兄,我们真算不虚此行,你有人与你打赌,我也有人要想当我考官,委实有趣已极!”
  说完,转对谷家麒点头笑道:“我逐项应考.你有什么高明谜语,说出来给我试猜一下!”
  谷家麒想了一想说道:“我说三条谜语,给你猜猜:‘无墨可近’猜句‘宋词’,‘火焚红豆夹’猜句‘唐诗’,‘凿壁偷光’猜个古人名!”
  水中萍觉得谷家麒的这三条谜语,出得非常促狭.因为唐诗宋词,以及古代人名,何止千万?范围委实太广,令人极难猜测!
  但这“文魔”石不开,却不愧有“辣手才人”之称,眉头略聚,眼珠一转,便向谷家麒笑道:“你这‘凿壁偷光’,太以好猜,是不是诸葛武侯之‘亮’宇?”
  谷家麒点头答道:“我在这开始之时,题目不敢出得太难,免得你这‘文魔’交不出考卷,无法下台!你且慢自鸣得意,还有两条谜语,未曾猜呢!”
  石不开淡笑一声,又复问道:“火焚红豆夹,是不是玉溪生李商隐无题诗中的‘一寸相思一寸灰’!”
  “倾橐先生”包一胜在旁听得拊掌笑道:“猜得妙,猜得妙,我敢打赌石兄猜得一点不错!”
  谷家麒也对这位“文魔”的敏捷才情,颇为佩服,向“辣手才人”石不开,含笑问道:“唐诗与古人名,都已被你猜对,再把‘宋词’猜出,我们便该换题目了!”
  石不开蹙眉说道:“这句‘宋词’,不大好猜.我要略为想上一想!”
  水中萍见“辣手才人”石不开负手深思,遂向那位号称“赌魔”的“倾橐先生”包一胜叫道:“赌魔,我们就拿‘文魔’石不开是否猜得出这句‘宋词’之事,来赌上一赌,好吗?”
  “倾橐先生”包一胜哈哈大笑,刚待点头,忽听“辣手才人”石不开得意叫道:“我猜着了,‘无墨可近’,是‘易安居士’李清照那首‘声声慢’词中的‘独自怎生得黑’?”
  水中萍听得不禁失声赞道:“这条谜语.出得好,猜得更妙,足可传诸百世!”
  “倾橐先生”包一胜却向“辣手才人”石不开蹙眉苦笑说道:“石兄,你这句‘独自怎生得黑’,猜得虽然妙极,但可惜太快一点,否则我岂不业已赢了对方一场赌约?”
  “辣手才人”石不开蔼然一笑,向“倾橐先生”包一胜说道:“包兄暂时莫发赌瘾,且等我被这位小兄弟考问完毕,你再和那位姑娘想些花样,大赌特赌!”
  谷家麒如今业已深知这位号称“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开,果然胸罗万象,学富五车,不由颇为钦佩地说道:“谜语都已猜着,如今该请你对对联了!”
  石不开笑道:“请出上联,让我听听你的高明联语!”
  谷家麒想了一想,失笑说道:“我有点作法自毙,这上联不太好出!”
  石不开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现成联语根本考不住我,即景生情之作,又难立即思索……”
  谷家麒不等“辣手才人”石不开话完,便即含笑说道:“你这‘即景生情’四字,提醒了我,我就拿你当做题目。”
  石不开愕然问道:“拿我当做题目?”
  谷家麒点头微笑,略一沉吟,目注石不开缓缓说道:“上联是:‘雅擅书画琴棋,诗词歌赋,金石丝行,而谓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开见对方果然拿自己“文魔”之号,当做题目,并出口成文,不禁既颇惊佩,又颇为难地,紧蹙双眉,低头思索!
  水中萍见状,遂向“倾橐先生”包一胜,低声笑道:“赌魔,方才你叹惜失去机会,如今却要不要赌上一赌?”
  “倾橐先生”包一胜因知谷家麒所出上联,系触景生情之语,“辣手才人”石不开也应触景生情作对,方可铢两悉称,稍一牵强.便将逊色,未免太以艰难!遂微感踌躇,不敢立即应允水中萍的打赌之请!
  谁知就在此时“辣手才人”石不开,目光一扫“倾橐先生”包一胜,竟向谷家麒哈哈笑道:“这副对联,必须由眼前事物触景生情,确不易对,但终于被我对出来了!”
  “倾橐先生”包一胜闻言,不由悔恨自己今日怎的赌运不利?又失去一次大好机会,蹙眉问道:“石兄怎样做对?”
  石不开目注包一胜得意笑道,“对方拿我出题,我就拿包兄作对!”
  包一胜苦笑问道:“我这‘赌魔’,有甚利用价值?”
  石不开纵声狂笑答道:“包兄这个‘赌魔’雅号,委实太有价值!若不是你在旁边,我这‘文魔’.今日便难免被人考倒,灰头土脸地含羞遁去!”
  说到此处,转向谷家麒笑道:“请你把上联再说一遍。”
  谷家麒应声说道:“我出的上联是‘雅擅书画琴棋,诗词歌赋,金石丝竹,而谓之魔,魔道果然高百丈’!”
  石不开眼光又复一瞥“倾橐先生”包一胜笑道:“我对的下联是‘常将皮骨血肉,生死声名.珠玉珍奇,全付诸赌,赌徒亦可足千秋’!”
  “倾橐先生”包一胜听完,气得方自一翻白眼,谷家麒等已拊掌赞道:“对得好,对得好……”
  语犹未毕.水中萍忽然冷笑一声,插口说道:“对是对得不错,可惜有点不大切题!”
  石不开诧然问道:“为何不大切题?”
  水中萍笑道:“你所对这副‘常将皮骨血肉,生死声名,珠玉珍奇,而付诸赌,赌徒亦可足千秋’的下联把‘赌徒’捧得太高,而这位‘倾橐先生’,却连作赌徒都不够资格,怎能当得起‘赌魔’二字?”
  包一胜气极而笑,手捻颔下的山羊胡须,目注水中萍问道:“我为什么作‘赌徒’都不够资格?”
  水中萍向这位号称“赌魔”的“倾橐先生”,摇手笑道:“你不要生气,听我说出理由,自然心服!”
  包一胜表面虽仍满腔带笑,胸中早已怒火高腾,竟将山羊胡须,失手捻断数根,冷冷看着水中萍,催促说道:“快说,快说!”
  水中萍故意逗他,偏偏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缓缓说道:“凡属‘赌徒’,必然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赌博的机会,甘愿倾家荡产,孤注一掷!你号称‘赌魔’,自应具此条件.甚或更进一步,主动寻觅赌博良机!但我方才在‘文魔’未曾对出下联之前,约你打赌,你却既对同伴的智力,不敢信任,又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以致错失一次取胜机会.简直目光如豆,胆小如鼠,哪里配称‘赌魔’二字?”
  “倾橐先生”包一胜被这位灵心慧舌的水中萍,抢白得满脸通红,勉强借以解嘲地,哈哈笑道:“算你会说,如今不论你出甚题目?博取什么皮骨血肉,生死声名.珠玉珍奇?我都和你赌!”
  “辣手才人”石不开听到此处,微笑说道:“包兄尚请少歇赌兴,这小兄弟还有几个有关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等常识问题,不曾考问,我的‘文魔’考试,还未完呢!”
  谷家麒接口笑道:“我们已经猜谜语,对对联的闹了半天,也该让他们消遣消遣,那几个问题,不必再问,就算你通过了‘文魔考试’。”
  “倾橐先生”包一胜闻言,高兴得向水中萍大笑说道:“你听见了吗?他们已经考完,如今且让我们好好赌上一赌!”
  水中萍含笑问道:“我们怎样赌法?”
  包一胜摇头笑道:“不管你怎样对我奚落,我总算以‘赌’成名,‘赌’的方法,应该由你来决定!”
  水中萍笑道:“如果由我决定,你赢的机会,不是比较少吗?”
  包一胜大笑说道:“不妨,不妨,我外号‘倾橐先生’,有时固然倾人之橐,有时也把一身所有,输得干干静静,你尽管把题目想得刁钻一些,只要留给我百分之一机会,我就敢赌!”
  水中萍看他一眼,冷笑说道:“我虽是女流,又和你这号称‘赌魔’的人物打赌,但决不占丝毫便宜,题目总由我出,机会却是一人一半!”
  包一胜笑道:“我久‘赌’成‘魔’.魔运亨通,倘若一人一半的机会,准是你输!”
  水中萍意似不服地,柳眉微挑,接口说道:“我的运气,未必定比你坏?我们就拿‘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是否在‘听秋小筑’一事,作为赌约!并让你先猜,机会岂不均等?”
  包一胜点头笑道:“我们就以此事作为赌约,但却以何物作为赌注?”
  水中萍探手怀中,取出那柄“屠龙短剑”,掣在手内,让“倾橐先生”包一胜,略睹锋芒,含笑说道:“我就用这柄‘屠龙短剑’,作为赌注,你呢?”
  包一胜极为识货,一面对那“屠龙短剑”,啧啧赞羡,一面自怀中摸出一粒大珠,及一块翠绿玉璧,向水中萍笑道:“我这‘押忽大珠’及‘滴翠玉壁’,虽也不是凡物,但却远不及你那前古神兵‘屠龙短剑’!这样好了,我若赌败,一身所有,任你挑选就是!”
  水中萍眉梢一动,面现喜色地点头说道:“我们一言为定,请你先猜‘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如今在不在‘听秋小筑’以内?”
  包一胜略微寻思,向水中萍、谷家麒含笑说道:“我在决定这项答案之前.先要问你们一句话儿!”
  谷家麒愕然答道:“你和她打赌,要问我话儿则甚?”
  包一胜笑道:“自然有些关系,我要问清你们是否认识‘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才好加以判断!”
  水中萍闻言,忙应声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保证决不认识‘西风醉客’南宫漱石,与他毫无关系!”
  包一胜从气宇言谈之上,看出对方决对不会谎言,遂微笑说道:“这‘熊耳山’中,秋景绝佳,‘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爱‘秋’成癖,我料他必然现在‘听秋小筑’以内,舍不得于秋光正好之时,离此他往!”
  谷家麒拊掌笑道:“你这‘赌魔’今天大概输了?我们方才已然去过‘听秋小筑’,却未曾见着那位‘西风醉客’!”
  “倾橐先生”包一胜闻言,方一皱眉。
  “辣手才人”石不开却在旁插口说道:“南宫漱石究竟在不在‘听秋小筑’?我们总该前去看过!”
  水中萍因自己胜利在握,含笑点头说道:“当然应该前去看看,‘听秋小筑’离此不远,我替你们这‘文赌双魔’带路!”
  话完,暗对谷家麒微施眼色,两人一齐展开绝世轻功,向“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所居的“听秋小筑”疾驰而去.暗含着要与“倾橐先生”包一胜、“辣手才人”石不开等“文赌双魔”,较量较量脚程之意!
  石不开、包一胜双双冷笑连声,也自展开武林罕见的绝顶轻功身法,四条人影,宛如电掣云飘,刹那之间,便把“青竹涧”走完,到了“凝翠峰”下!
  四人同自涧底纵身,同自落在“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枕泉临瀑.拥翠围青的三间草庐之前,丝毫未分先后!
  谷家麒、水中萍固然觉得“文赌双魔”等“苗疆魔谷”人物,果然名不虚传。
  但“倾橐先生”包一胜与“辣手才人”石不开却更为惊心,弄不清这身怀绝技,胆大异常的一双少年男女,究竟是何来历?
  水中萍手指静悄悄的三间革庐,向“倾橐先生”包一胜微笑说道:“赌魔,这就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的‘听秋小筑’,双扉紧闭,悄然无人,你与我的赌约,大概是输定了?”
  “倾橐先生”包一胜虽知自己已占输面,但仍毫不在意地,微笑说道:“草庐双扉,闭而未锁,怎见得那位南宫先生不是醉卧其内?”
  “辣手才人”石不开闻言,遂暗运“传音入密”功力,向着草庐,拱手笑道:“在下石不开、包一胜二人,奉‘苗疆魔谷’主人‘魔外之魔’公孙大寿之命,特来参谒,敬请南宫先生,不吝赐教!”
  语音了后,革庐中寂无回响,但“辣手才人”石不开身后的松林之内,却传来一声极为冷峭的嘻嘻怪笑!
  石不开、包一胜、谷家麒、水中萍四人.一齐失惊回身,只见自林中走出一只老猿,前爪微扬.向石不开掷出一封柬帖,便即隐入林内杳无踪影。
  石不开接住柬帖,拆封一看,那龙飞风舞的字迹写的是:
  “文赌双魔来意已知,明岁西风起时,南宫漱石当亲访‘苗疆魔谷’!”
  石不开看完,将柬帖递与包一胜,苦笑说道:“这位南宫先生所留柬帖,未免太以含糊,令人难解!他明岁‘苗疆魔谷’之行,究竟是就任‘第二魔主’?还是要与公孙……”
  话犹未了,水中萍已向“倾橐先生”包一胜笑道:“赌魔,你如今总该甘心认输了吧?”
  包一胜点头说道:“认输,认输,你要我的‘押忽大珠’,还是要我的‘滴翠玉壁’?”
  水中萍摇头笑道:“我不要这两件东西!”
  包一胜讶然问道:“你要什么?”
  水中萍笑道:“我记得你曾说倘若赌输,一身所有,任我挑选!”
  包一胜苦笑说道:“话虽不错,但我身上只有这一珠一壁,比较珍贵!”
  水中萍诚心折辱这位来自“苗疆魔谷”的著名“赌魔”,秀眉双挑,冷冷说道:“我不希罕什么珍贵之物,你既有‘一身所有,任我挑选’之言……”
  包一胜也是绝顶聪明人物,业已听出水中萍几分语意,勃然变色问道:“难道你要我这颗项上的人头?”
  水中萍淡笑一声说道:“那倒不必,我只要你颔下这一撮山羊胡子便了!”
  这两句话不但听得“倾橐先生”包一胜脸上颜色难看已极,连“辣手才人”石不开,谷家麒等,也觉大出意外!
  包一胜不愧号称“赌魔”,脸上颜色略变以后,立即恢复了豪爽神情,纵声狂笑说道:“高明,高明,你这位姑娘确实高明!但包一胜既赌得起,便输得起,一把胡须算不了什么,江湖浪迹,到处萍飘,彼此总还有相见之日。”
  说到此处,伸手一抹腮边,果然暗运神功,把那撮山羊胡须,整个弄断!
  包一胜低头向手中胡须看了一眼,失笑说道:“我这把胡须,养了十余年之久,如今居然一旦输却,但不知输在何人手内?”
  水中萍知道对方是在询问自己姓名,以便日后找换场,遂傲然大声答道:“你不必绕着弯儿问话,我叫水中萍,他叫谷家麒,至于宗派来历,却碍难奉告,请你们自行猜测!”
  “倾橐先生”包一胜点头笑道:“好,好,好,水中萍、谷家麒,这两个名儿.颇为好记!如今江湖多事.大概我们总有机会萍踪巧遇,再夏大赌一次!”
  话完,右手倏扬,那撮山羊胡须,竟为内家气劲所贯,化成一大蓬针雨似的,向水中萍、谷家麒两人之间,电疾射到!
  水中萍、谷家麒知道这是“倾橐先生”包一胜聊以解嘲的示威举动,故均渊停岳峙,镇静如恒,既不出手挡架,也不飘身闪避!
  果然劲风锐啸过处“夺夺”连声,那一蓬山羊胡须.全数钉入“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听秋小筑”的柴扉以上,不曾伤及谷家麒、水中萍的毫发!
  谷家麒一听胡须入木之声,便知这“倾橐先生”包一胜果然功力极高,遂含笑赞道:“好功夫!冲你这一手‘飞毫入木’的混元气劲,我谷家麒定将走趟‘苗疆魔谷’见识见识那位‘魔外之魔’公孙大寿,究竟是怎样一位惊天动地的魔中魁首?”
  “倾橐先生”包一胜见自己这手“飞毫入木”的混元气劲,又被谷家麒识破,不由真对这双少年男女的来历宗派,揣测不透,一面与“辣手才人”石不开,向青竹涧内飘身,一面高声叫道:“我们中原事了,暂时回苗疆,你们真若敢去‘苗疆魔谷’,最好是在明年秋风大起之际!”
  谷家麒目送“文赌双魔”,飘下“青竹涧”内,去远以后,向水中萍笑道:“今天这‘文赌双魔’,虽被我们气得要死.但也怪他们运气太坏!万一‘倾橐先生’包一胜是猜‘西风醉客’南宫漱石不在‘听秋小筑’,则你的‘屠龙短剑’,不也输掉了吗?”
  水中萍得意地笑道:“我见那‘倾橐先生’包一胜满面晦气,便知他一定会输!如今我却要把他这撮山羊胡须带走,留作赌胜赌魔的一大纪念!”
  话完,回身正欲拔取钉在“听秋小筑”柴扉上的那撮山羊胡须,突然面容一惊。
  退后几步.向谷家麒叫道:“谷家麒你看,莫非此处有鬼?”
  谷家麒愕然回头,目光注处,不由也觉一惊,原来那“听秋小筑”柴扉以上所钉的不是一小撮苍色人须.而是大篷雪白人发!
  雪白人发之下,还连着一颗血迹模糊的人头,这人头缺少一只左耳,面貌也对谷家麒不太陌生,正是自己杀父仇人之一,“五湖龙神”裴通海!
  谷家麒认出裴通海人头,心中恍然顿悟,向水中萍微笑说道:“不是有鬼,是‘西风醉客’南宫漱石帮了你的忙了。”
  水中萍闻言,蹙眉问道:“你是说‘西风醉客’南宫漱石未曾离开‘熊耳山’.现在这‘听秋小筑’之内?”
  谷家麒点头笑道:“除了这位先生,谁还能把钉在柴扉上的人须,换成人发人头,而使我们毫无所觉……”
  话音微顿,忽似想起甚事?剑眉双剔,怒声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请出这位南宫先生来,质问他为何抢在我之先,把这‘五湖龙神’裴通海杀掉?”
  ------ --------
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诸葛青云 Zhuge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9年199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