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雲中嶽 Yun Zhongyue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0年2010年十月20日)
醉杖門生
  作者:雲中嶽
  內容簡介
  第一章 捨身圖報
  第二章 重陷網羅
  第三章 妖女蕩娃
  第四章 真假印珮
  第五章 衆叛親離
  第六章 惡梟慘敗
  第七章 假作風流
  第八章 白衣喪門
  第九章 章華山莊
  第十章 卅載情仇
  第十一章 義救莊主
  第十二章 沼澤死决
  第十三章 窮追老魔
  第十四章 深山惡鬥
  第十五章 力殲勁敵
  第十六章 霧疑雲詭
  第十七章 九陰教主
  第十八章 虎穴尋蹤
  第十九章 狹路相逢
  第二十章 三妖斃命
  第二十一章 暗夜奇襲
  第二十二章 反敗為勝
  第二十三章 衝破埋伏
  第二十四章 邪術妖法
  第二十五章 罪有應得
  第二十六章 茅寮驚變
  第二十七章 九鯉山下
  第二十八章 死亡陷阱
  第二十九章 自相殘殺
  第三十章 劍蒂情夢
內容簡介
  本書乃《憐花印佩》的續集。妖道天風𠔌主網羅了雷堡主等衆多黑道高手,圍殺酒狂、窮儒和印佩,更要一網打盡天下英雄。窮儒被殺,酒狂重傷。印佩得宇內第一高手的悉心點撥,衹身深入沼澤,擊殺黑道八大高手。在武昌襲擊九陰教主巢穴,相機掃清外圍,使敵手人人惶惶不可終日,最後設伏九鯉山,為師報仇,全殲三妖道、大荒毒叟、雷傢老少堡主等首惡及餘黨。
  全書結構緊湊,主要人物鬥智鬥勇,間中綴以兒女純情、淫夫蕩婦,筆調有張有弛,令讀者興味無窮。
第一章 捨身圖報
  石首縣,江南岸的小城。遠遠地,便看到城左右的綉林山與陽岐山。
  綉林山在縣西南兩裏左右,當年三國爭雄,劉備在此地娶孫夫人,聯吳拒魏,政治上的婚姻不久長,但豔事卻流傳千古。
  江百裏倒還記得這座錦障如林的名山,欣然道:“縣城到了,咱們得救啦!”
  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到了綉林山的西南麓,山擋住了城,但總算趕到了。
  已經是近午時分,饑渴交加苦不堪言,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
  縣城左近,不怕水寇和私梟啦!
  雇了兩名村漢,擡着印珮撲奔縣城。
  小徑繞山北而過,衆人心中一寬。
  迎面來了一位中年和尚,披了袈裟,未戴僧帽,戒疤閃閃生光,一手托鉢,一手持杖,低着頭緩步而來。
  江百裏領先,左婷在中間照料擡着的印珮,趙奎斷後,兵刃以布巾裹住。可是,身上的血跡卻極為岔眼。
  雙方漸來漸近,江百裏毫無戒心,首先嚮右移。擡着印珮的兩村漢,也準備避於道右。
  對出傢人,村漢們皆懷有五七分敬意。
  即將錯身而過,和尚突然擡頭,咧嘴一笑道:“你們纔來麽?”
  江百裏聞聲知警,火速移位。
  晚了,和尚右手的緣鉢一揚,兜頭砸到。
  江百裏百忙中舉刀急撥,身形急閃。
  上下不能兼顧,而且變生倉猝,措手不及,“啪”一聲擋住了緣鉢,緣鉢四分五裂。
  同一瞬間,右肋挨了一杖。
  “哎……”江百裏驚叫,直跌出丈外,這一杖份量不輕。
  “哈哈哈哈……”和尚狂笑,竄入路右山麓的密林,如飛而遁。
  左婷驚怒交加,銜尾狂追。
  和尚往林深處鑽,狂笑道:“哈哈哈!鄭施主在前面等候大駕,回頭見。”
  趙奎急叫道:“窮寇莫追,小心中伏。”
  左婷醒悟,火速回頭。
  這一帶林深草茂,確是易中暗算,遇林莫入,古有明訓。
  江百裏的腰脊,幾乎被打斷,總算應變迅疾,並未挨實,傷雖不算太嚴重,但已站不直腰了。
  趙奎砍了一根樹枝作杖,扶起江百裏悚然地說:“乘風破浪比咱們先到,糟了。咱們應該想到,沿江的城鎮全是私梟的勢力範圍,江兩岸百裏之內决無安全,咱們不該到石首城來。”
  兩個村漢臉都白了,放下擔架說:“腳力錢我們不要了,抱歉,抱歉。”說完,扭頭撒腿便跑。
  屋漏又遭連夜雨,船破偏遇頂頭風;趙奎心中叫苦,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進退失據啦!
  “咱們進還是退?”江百裏軟弱地問,痛得咬牙切齒額上冒汗。
  “咱們進退無門,衹有冒險而進。”趙奎說。
  印珮也說:“對,衹有進或可有生路。”一面說,一面掙紮而起。
  左婷惶然扶住了他,急道:“你不能走,我……”
  他站穩了,淡淡一笑道:“不,你扶我一把,我不是扶不起的阿鬥,走!”
  路北的竹林內,鑽出一個青衣大漢,狂笑道:“哈哈哈哈!天羅地網已經布就,除了留下腦袋,走哪條路也是一樣。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退回竹林一閃不見。
  前面樹影中又竄出一個中年人,劍隱肘後點手叫:“快來納命,太爺早些送你們到枉死城投到。”
  趙奎放下江百裏,咬牙道:“我去捉他來問問。”
  中年人遠在三十步外,冷然揚劍立下門戶。
  趙奎大踏步而進,拔刀出鞘。
  印珮扶着左婷,嚮前邁步,說:“跟上,咱們不能落單。”
  江百裏以手掩脅,勉強舉步。
  趙奎急怒攻心,腳下加快。
  路南的水溝深與腰齊,且有茅草在溝旁生長,人躲在溝中,絲毫不露痕跡。
  中年人也嚮前迎,冷笑道:“趙奎,這裏是你埋骨之所。”
  二十步,十五步……
  溝旁茅草一動,電芒飛射趙奎的背心。
  “小心身後!”印珮大叫。
  趙奎聞聲知警,嚮側急閃。
  第二道電芒,及時到達。
  “哎……”趙奎驚叫,身形一晃。一枚透風鏢射入他的右股,打擊力奇猛。
  “哈哈哈……”狂笑聲刺耳,溝中跳出一個豹頭環眼大漢,左手扣了一枚透風鏢,盯着踉蹌而來的印珮狂笑。
  左婷腿快,擋在印珮面前急叫:“讓我上,你留下。”
  “哈哈哈哈……”兩個強敵同時狂笑。
  趙奎吃力地轉身,咬牙切齒地嚮大漢走去,腳下沉重,一步一頓。
  電芒一閃,透風鏢又到。
  趙奎想閃避已力不從心,難逃大劫,身形一晃,鏢排空直入,貫入右肋。
  他連退兩步,幾乎栽倒,但仍然站穩了,重新舉步逼進,臉色泛灰,咬牙切齒狀極可怖。
  大漢一怔,隨即哼了一聲,探手入囊又取出一枚透風鏢。
  這瞬間,青虹劃空而至,沒入大漢的左脅背。
  大漢身形一震,鏢失手墜地,手嚮後摸索。
  趙奎腳下一緊,嚮前衝。
  他後面的中年人一驚,一聲怒嘯飛撲而上。
  左婷飛躍而上,急叫:“趙叔小心身後……”
  趙奎大吼一聲,扭身便倒,扭身的剎那間,單刀脫手後擲。
  中年人已撲近至八尺內,相距近衝勢猛,單刀一閃即至,怎避得開?“嚓”一聲刀尖插入小腹,人仍嚮前衝。
  左婷飛躍而過,單刀一揮。
  “錚!”中年人的劍被崩飛,大叫一聲,摔倒在地,恰好跌在趙奎身旁。
  同一瞬間,發鏢的大漢一聲厲吼,砰然倒地。
  印珮穩定地走近,拔出大漢脅背上的青鋒錄,長嘆一聲說:“你偷襲,我暗算,以牙還牙。老兄,你不能怪我狠,這次偷襲,在下毫不感到慚愧。”
  大漢渾身顫抖,厲叫道:“你用何種暗器,擊……擊破了我的混……混元護……護體氣功?你……”
  “你不必問了。”
  “我……我……唉……”大漢吐出最後一口氣,身軀一軟腦袋下耷。
  左婷一陣好忙,將趙奎扶至路旁起鏢上藥裹傷。
  鏢傷及內腑,趙奎已奄奄一息,伸出顫抖不穩的手,死死抓住左婷的手,虛脫地說:
  “小……小婷,你……你背了印……印珮逃生去吧。我……不要管我了……”
  “趙叔……”姑娘哭叫。
  “小婷,我……我好……好恨,九……九泉之……之下,有……有何面目見……見令尊……”
  “趙叔……”
  “我……我死不瞑目……”
  印珮坐在一旁,叫道:“趙爺,振作些,你如果不想死,會支持下去的。”
  趙奎眼前模糊,吃力地摸索,捉住了左婷的與印珮的手,氣若遊絲地說:“印珮,照……照顧小……小婷,她……她是個好……好姑……姑……姑娘……”
  話未完,一口氣接不上,猛烈地抽氣。
  江百裏掩面抽氣咬牙,淚下如雨叫:“老趙,老……趙,你……你……”
  趙奎大叫一聲,身軀一震,溘然長逝。
  “趙叔……”左婷瘋狂地泣叫。
  印珮木然地伸手抹下趙奎的眼皮,以顫抖的、堅毅的聲音說:“趙前輩,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不會令你失望,不會讓你含恨九泉。”
  他挺身而起,冷然拾起劍,說:“小婷,你抱起趙叔。”
  他領先而行,一步步堅定地嚮前走。
  他完全將創口置於度外,創口的痛楚神奇地消失了。
  佛門弟子中的苦行僧瑜珈,據說可赴火入水而絲毫不感痛苦,意識可進入無我境界,無人相無我衆生相,生死寂滅了無痕跡。其實,有些人也可辦到,腹裂腸穿,仍可橫戈躍馬衝鋒陷陣。
  奇跡出現,印珮也辦到了。
  直至踏入城門,竟然無人再出面攔截。
  進城百步,街左出現一座廣場,本城第一大寺興元寺在望。
  街上行人衆多,跟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如果人群中有人暗算,萬無幸理。
  印珮劍隱肘後,大踏步進入寺門,嚮迎出的知客僧說:“弟子姓印,藉貴寺安靈寄厝,務請大師方便。”
  知客僧一看不對,怎敢拒絶,念了一聲佛號,說:“施主吩咐,怎敢不遵?請隨小僧至靜室安頓。”
  迎面站着一位青衣大漢,擋在去路哼了一聲,冷笑着抱肘而立。
  印珮虎目怒睜,冷電四射踏前一步。
  大漢打一冷戰,變色讓路。
  安頓畢,左婷失了蹤。
  青衣大漢被印珮的眼神所懾,退至禪房找到主持法師,糾纏許久,方悻悻地出寺,徑奔北門碼頭。
  將近十字街,右肩突然搭上了一隻纖手,纖手柔若無骨,但重量似有千斤,整個人麻木發僵,臉色大變,惶然叫:“是……是誰?別開玩笑……”
  “你貴姓?”是女人的聲音。
  “你……”
  “你不說?哼!”
  “哎……哎唷!我……我姓羅,叫羅威。”
  “乘風破浪在何處立舵?”
  “這……”
  “勞駕,帶路。”
  手鬆開了,大漢如釋重負,渾身輕鬆,扭頭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驚恐地叫:
  “左……左姑娘……”
  “帶路!”
  “這……”
  “我衹有一個人。”
  “可是……”
  “不然,你得死!”左婷兇狠地說。
  “我……我帶你去。”
  “走!”
  到了西碼頭,開始有人跟在後面,但沒有人出現阻攔,全用睏惑的眼神嚮姑娘的背影註視。
  羅威在一艘有篷艙的輕舟前停步,嚮艙面的兩名水夫叫:“快稟知長上,左姑娘求見。”
  艙門拉開,裏面有人叫:“有請左姑娘,艙裏見。”
  左婷赤手空拳,毫無懼色,大踏步登船,毫不遲疑地進入船艙。
  乘風破浪席地高坐,兩側共有八個人,或坐或立,冷然目迎不速之客。
  乘風破浪呵呵笑,伸手虛引說:“稀客稀客,左姑娘,請坐。”
  她冷然坐下,說:“你如意了,姓鄭的。”
  “呵呵!姑娘的火氣倒是很旺哩!來人哪!奉茶。”
  一名大漢奉上一杯茶,左婷接杯順手拋出艙窗外,冷笑道:“本姑娘不是為喝茶而來的。”
  乘風破浪桀桀笑,說:“對,你是為報父仇而來,我幾乎忘了。”
  左婷深深吸入一口氣,沉靜地說:“我原以為你是光明磊落的江湖大豪。”
  “不是麽?你失望了?”
  “原來卻是個卑鄙無恥之徒。”
  “哈哈哈哈!天下間的人,有幾個不卑鄙的?如果在下是聖人,便用不着吃這口江湖飯了。左姑娘,這年頭不會再有聖人了,古往今來生生死死有萬萬千千,又有幾個聖人?三代以後,聖人絶了種啦!哈哈!你想我做聖人麽?”
  “哼!對我一個孤零零的小女子,你未免太過份了。”左婷冷冷地說。
  乘風破浪臉一沉,沉聲問:“你是來說這些廢話的?”
  左婷一咬牙,說:“我是有所求而來。”
  “你膽氣不弱。”
  “過奬過奬。”
  “你有何所求?”
  “你差追魂浪子侮辱我,我不計較。”
  “那與我無關。”
  “殺父之仇,我可以不報。”
  “你也報不了。”
  “我求你就此放手。”
  乘風破浪怪腔怪調地嚮同伴們說:“你們聽清楚了沒有?這小女人要咱們就此放手。”
  “哈哈哈哈……”八個人同時爆出一陣狂笑,前俯後仰惡形惡相,其中一個笑完說:
  “老大,咱們聽清了,要不要用江水洗耳朵?嗯!”
  “哈哈哈哈……”衆人又是一陣怪笑。
  左婷不為所動,說:“你一定有條件,說吧。”
  乘風破浪止笑,眯着怪眼問:“你要我提出條件?”
  “你要我死,我死給你看,衹要你放過印珮和江叔。”她一字一吐地說。
  “我不要你死。”
  “那你……”
  “你答應任何條件?”
  “當然。”
  “那好辦。”
  “你說吧。”
  乘風破浪嘿嘿笑,伸出三個指頭,說:“我有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
  “我聽着。”
  “其一,你在此脫得一絲不挂,讓咱們瞧瞧你是否有這份膽氣,然後你裸體走上碼頭。
  其二,你裸身當碼頭的人,說出你的身份。其三,你要在荊州高張豔幟,做一輩子娼妓。”
  左婷咬牙道:“一三兩件我依你,第二件……”
  “你不答應?那就算了。”
  左婷挺身而起,沉聲道:“傢先父一代英雄,我左婷不能讓左門蒙羞。好吧,你們可以把惡毒卑鄙的手段,盡量施展吧,告辭。”
  “不送了。”乘風破浪得意地說。
  左婷大踏步出艙,一股怨氣直衝霄漢,心頭梗塞,踏上艙面,“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咦!”鄰船有人驚叫。
  她掩住嘴,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仰天吸入一口氣,重行舉步。
  “哈哈哈哈……”身後狂笑聲刺耳。
  她舉步急走,心在淌血,口中低呼,“蒼天!憐憫我!”
  踏上跳板,身後有人叫:“轉來。”
  “你們要在此地下手?”她問,止步並未轉身。
  “給你換一條件。”
  她轉身重新入艙,冷冷地問:“換何條件?”
  “不要你自報身份。”
  “謝謝。”
  “改為自斷左手。”
  “我答應你。”她沉聲答。
  “我也答應你。”乘風破浪姦笑着說。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我信任你。”
  “很好。現在你可以實踐第一條件了。”
  左婷木然地寬衣解帶,但手在發抖。
  外裳卸除,胸圍子剛解開……
  艙窗突然伸入一個怪頭,發如飛蓬,酒氣熏天,直着怪嗓門怪笑怪叫:“呵呵哈哈!怎麽?這裏鬼氣衝天?”
  艙窗旁的一名大漢大怒,伸手勾住了怪頭,嚮裏拖。
  但拖不動,怪頭咧嘴一笑,眨眨怪眼。
  乘風破浪大驚,喝道:“誰當值?怎麽放人登船?打破這老狗的腦袋。”
  大漢不假思索,一掌劈嚮怪頭的眉心。
  “噗!”一擊便中。
  大漢一聲狂叫,抱着手亂蹦。
  怪頭一陣怪笑,聲如鬼哭。
  一名大漢手急眼快,抖手就是一飛刀。
  怪頭口一張,咬住了飛刀,飛刀一頓,突又回頭反奔,沒入大漢的胸口。
  “砰!”大漢摔倒在地。
  衆人急抓身邊的兵刃,全艙大亂。
  怪頭一陣狂笑,叫道:“死!死!死!死……”
  接着酒氣薫人,怪口中噴出一連串酒柱,奇快地噴在衆賊的臉上、脅腹……
  “啊……”乘風破浪掩住下陰狂叫,一頭栽在壁根下,渾身猛烈地抽搐。
  艙門拉開,搶入一個人,突然駭極狂叫:“酒狂!酒……狂……快逃……”
  酒狂趴伏在艙窗外,嚮左婷咧嘴一笑。
  九個惡賊已有一半斷氣,被酒噴中處,必有一個酒杯大的血洞,直達內腑。被噴中頭面的,人腦袋像已炸裂一般極為可怖。
  左婷趴伏在地,不往叩頭。
  怪頭不見了,傳來了酒狂的語音:“姑娘,何其愚也?速去速去,從鄰舟脫身。”
  她竄出艙窗,鄰舟正緩緩駛離碼頭。
  她一躍而過,直往艙門鑽。
  一位雍容華貴仍顯得年輕的老婦攔住了她,問:“咦!你找誰?”
  她拭淚叫:“伯母,請讓我拜謝酒狂老前輩。”
  貴婦嚮碼頭上一指,笑道:“你看,那是誰?”
  骯髒邋遢的酒狂,一面喝着酒葫蘆裏的酒,一面嚮人群中鑽,眨眼間便消失在人群中。
  左婷嚮碼頭下跪,納頭便拜,淚下如雨。
  貴婦輓住了她,柔聲道:“孩子,你哭吧,你與那些惡賊打交道的話,老身全聽清了。”
  左婷撲入貴婦懷中,哭了個天崩地裂,把滿肚子的委屈,付諸盡情一哭。
  久久,貴婦擡起她的臉,慈愛地替她拭掉淚水,輕拍她的肩背,說:“哭夠了吧?大哭一陣對你有好處的。你,難得,難得啊!”
  “伯母……”
  “你可以叫我池大嫂。”
  “不,我叫你奶奶,我……我叫左婷。”她福至心靈地叫,偎入池大嫂懷內,又道:
  “婷兒父母雙亡,孑然一身,孤零零地無依無靠,奶奶,可憐婷兒。”
  池大嫂笑道:“好個靈慧的丫頭,我們到艙裏坐。船改泊東碼頭,以免打人命官司。”
  進艙落坐又道:“告訴奶奶,印珮是誰?”
  她將與印珮結識的經過一一說了,最後說:“婷兒不知道他的底細,但卻知道他是個可敬的大丈夫。”
  池大嫂盯着她笑,笑得蹊蹺,問:“他值得你為他犧牲一切?”
  左婷粉頰羞紅,嗯了一聲說:“奶奶,婷兒衹為了感恩,不惜殺身以報……”
  “那三個條件,比殺身要睏難得多。你為保全家門聲譽而拒絶第二條件,確是令人肅然起敬。”
  “奶奶……”
  “你願嫁給他麽?”
  “奶奶,哪一個他呀?”她明知故問,羞得擡不起頭。
  “小鬼頭,當然是印珮羅。”
  左婷黯然低喟,說:“奶奶,恐怕他……他不會要我,他另有心上人,好像是叫什麽容若的人,衹要他肯收留我,我願為他做牛做馬,我……”
  “孩子不要自卑,我替你作主,怎樣?”
  “奶奶……”
  “當然要酒狂同意。”
  “哦!怎麽與酒狂老前輩……”
  “印珮有三位恩師,一是九現雲竜,一是落魄窮儒,酒狂是他的第三位恩師。九現雲竜身死池州;落魄窮儒授藝半載。你說要不要找他,放心啦!孩子。”
  左婷一聽印珮的恩師是酒狂,興奮得將所受的折磨痛苦,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確是死心塌地癡愛着印珮,自從舟中遇救,她便將一顆心完全交與印珮了。可是,她羞於表示裸體受辱的情景,她自己也感到無臉見人,印珮如果心存介蒂,她豈不是自取其辱麽?
  再就是印珮傷重發高燒期間,所呼喚的叫容若的女人,也令她芳心破碎,更不敢示愛了。
  池大嫂要替她作主,令她芳心躍然,欣喜莫名。
  她雖不知道池大嫂的來歷,但能與酒狂結伴的人,豈會是等閑人物?何況池大嫂的口氣又如此肯定,給予她無窮的鼓舞和希望。
  船在東碼頭靠岸,酒狂的身影早已在對街的屋檐下大喝其酒。
  池大嫂輓了她走上碼頭,說:“先不要理會酒狂,到興元寺找到印珮再說。”
  “奶奶,婷兒該先拜見他老人傢……”
  “不行。”
  “這……豈不是無禮大不敬麽?”
  “孩子,你不能以世俗的眼光,來看這些遊戲風塵的怪物。你如果上前招呼,保證你碰一鼻子灰自討沒趣。走啦!跟我來。”
  興元寺中,殺氣騰騰。
  印珮發現左婷失蹤,那還了得,立即將知客僧請來,砰一聲閉上靜室門,青虹一閃,青鋒錄抵住了知客僧的胸口。
  知客僧大驚,恐懼地叫:“施主,怎……怎麽啦?請……請……”
  “你要死還是要活?”他厲聲問。
  “施……施主……”
  “你寺中藏有私梟幫的人。”
  “這……”
  “你敢否認?”
  “是……是的。”
  “這裏誰是主腦?”
  “我……小僧……”
  “你不說,我宰了你。”
  江百裏守住趙奎的屍體,接口道:“不要宰他,卸了他的狗爪子,挖出一個眼睛來,他的命不值一殺。”
  知客僧心膽俱裂,急叫道:“我說,我說。”
  “我在聽。”
  “他叫水老鼠郭彪,平時不在寺中出入。”
  “他在何處?”
  “住在小東巷西數第六傢。”
  印珮收了青鋒錄,嚮江百裏說:“江叔,看住他。”
  江百裏一怔,訝然問:“你……你要……”
  “我去找水老鼠。”
  “不可,你不能抱傷探藏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心了。”印珮堅定地說,出房走了。
  小東巷很好找,郭彪郭三爺的傢更好找。
  他排闥直入,登堂入室,抓住一個提棍阻擋的小潑皮,一耳光揍倒,嚮裏闖大吼:“水老鼠,你給我滾出來。”
  屋內空空,搜了一遍,再出來找小潑皮,小潑皮也不見了。
  人地生疏,他衹好回到興元寺,一口氣捉了九名和尚拖入靜室,準備逼口供大開殺戒。
  知客僧亟口呼冤,聲淚俱下地叫:“公子爺明鑒,那些私梟衹是藉本寺出入而已,他們的事與本寺的僧衆無關,本寺的僧侶决不會與他們勾結。小寺是本城第一大寺,十方施主皆可藉住,他們……”
  “哼!人在貴寺失蹤,你百口莫辯。你們如不將左姑娘的下落招出,哼!”印珮兇狠地說,最後那一聲哼,直令和尚們打哆嗦。
  和尚們跪下了,臉無人色地同叫饒命。
  江百裏心中不忍,勸道:“印老弟,這些和尚可能是無辜的,這些私梟們天膽,也不敢利用和尚們在巢穴中擄人。依我看來,定然是乘風破流的爪牙們,暗中跟來將左姑娘擄走了。”
  印珮想想也對,氣涌如山地說:“我要到二聖洲走走,不殺乘風破浪那些狗東西,决不罷手。”
  接着嚮和尚們叫:“你們快滾,在我轉念之前,趕快滾遠些。”
  趕走了和尚們,他嚮江百裏說:“你從後門走,快去找郎中,並找地方藏身。”
  江百裏一驚,急問:“你呢?你的傷……”
  “我支持得住。”
  “咱們一同去找郎中……”
  “不,兩人都走,難逃他們的耳目。”
  “這……”
  “我在此地等候他們。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會再來的。”
  “可是……”
  “我意已决,你快走吧,遲恐不及。”
  “我怎能走?你……”
  “你不走,要一同埋葬在此地麽?多你一個人,在下反而感到縛手縛腳,少一個人照顧,在下不需分心,反而安全些,快走吧。”
  “這……”
  “如果在下不死,仍在此地見面,等傷勢痊愈,再往二聖洲替左姑娘報仇,快走。”
  江百裏已無自衛能力,留下來確也是個纍贅,衹好硬下心,說聲珍重,從寺後走了。
  印珮將趙奎的屍體擱在大殿的拜臺,坐在殿外的石階上,等候乘風破浪前來生死相拼。
  他怎知乘風破浪已受到惡報?咬牙切齒地定下心神等候。脅傷雖重,但他仍有餘力,殺乘風破浪一群三流人物當無睏難,而且頗為自信。
  在城內大庭廣衆之間,乘風破浪天膽也不敢糾衆前來倚多為勝,惹火了官府,私????販子今後不用在石首一帶混了,投鼠忌器,乘風破浪最多衹能派五六個人前來見機行事。
  要等的人不來,不願見的人卻不期而遇。
  不久,階下站着不速之客追魂浪子令狐楚,嚮他桀桀怪笑道:“印三,你沒想到在下會來吧?”
  他冷然安坐不動,冷冷他說:“你去叫乘風破浪來,憑你一個人,成不了事。”
  “哈哈哈哈……”令狐楚大笑。
  “你笑什麽?”
  “笑你,聽說你傷勢不輕。”
  “在下禁受得起。”
  “你還有幾成功力可用?”
  “你何不試試?”
  令狐楚尚未摸清底細,不敢貿然上階接近,笑道:“快了,在下會試的。不久前船抵碼頭,聽人說你與趙奎幾個男女從陸上來,在下將信將疑,你早該遠走高飛的,但好奇心切,姑且前來看看,想不到果然是你,妙極了。”
  “你已經見到印某了。”
  “很好,很好。”
  “你不打算拔劍上?”
  “哈哈!我想等那位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來收拾你,就是那位刺你一劍的小姑娘,她不會放過你的。”
  印珮心中一跳,但也暗暗咬牙。
  那天他一時不慎,沒料到對方兩人同時出手,也沒料到那位姑娘的劍是寶劍,幾乎送掉老命,挨得真冤。
  回想起來,他感到十分激憤,大名鼎鼎的追魂使者周晃,居然出其不意與人聯手合攻,委實令人難以置信,但竟然發生了,不由他不信。
  “你等吧,最好快叫她來。”他恨恨地說。
  令狐楚取出三枚淬毒透骨釘,怪笑道:“在她到來之前,在下要試試你是否仍可再鬥。”
  “歡迎。”他冷冷地說。
  令狐楚走近兩步,得意地說:“在下認為,你已經死了一半了。”
  “真的?”
  “哈哈!如果你有餘力動手,恐怕早就撲上來了。”
  “要收拾你並不費事,我又何必操之過急?”他陰森森地說。
  令狐楚腳下遲疑,不敢再迫近。
  “上來呀!你的透骨釘怎麽了?這次,在下必定殺你。”他咄咄逼人地叫。
  其實,他確對透骨釘深感難以應付。
  令狐楚反而被唬住了,退了一步說:“哼!你為何不撲下來?”
  “撲下去你便可以有逃跑的藉口了。”
  “哼!”
  “我要等你將乘風破浪邀來送死。”
  “乘風破浪來了?”令狐楚追問。
  “你我心裏有數。”
  “見鬼!乘風破浪是私????販子的首領,有的是人,他會親自前來和你交手?你以為他的爪牙,全是些膿包庸手麽?”
  “在下並未小看他,連你也甘心做他的走狗……”
  “住口!”
  “你叫什麽?”
  “你小看了太爺,太爺今天……”
  “今天你想死?”
  令狐楚忍無可忍,正待衝上發射透骨釘。
  偏殿的廊下人影飛射而來,五名青衣中年人來勢奇急,縱躍如飛。
  寺門人影亦現,搶入四個人,其中一人叫:“誰是印三?”
  令狐楚一驚,轉身回顧。
  四個青衣人正急急奔過院子,領先那位年約半百的剽悍中年人欣然叫:“咦!追魂浪子也在,妙極了,一舉兩得。”
  令狐楚大驚,脫口叫:“金槍太保!”
  第二人是個中年青袍老道,叫道:“雷少堡主所要的人有他,貧道拿下他。”
  聲落,人飛撲而上。
  令狐楚大喝一聲,抖手打出一枚透骨釘,嚮階上急退,火速撤劍。
  老道左手一伸,接住了透骨釘,身形倏止,狂笑道:“哈哈!這小子在我妙手天君面前班門弄斧用暗器獻寶,真是活膩了啦!還給你!”
  透骨釘突化一道電虹,以更疾更快的奇速,嚮令狐楚飛去。
  令狐楚不敢接,嚮下一伏,恰好伏在印珮的身右,透骨釘以一發之差掠過頂門,險極。
  “咱們聯手!”令狐楚駭然叫,嚮印珮身後一竄,要用印珮擋災。先前他要印珮的命,目下卻要與印珮聯手,豈有此理。
  印珮見對方人多,來的又是雷少堡主的人,心中暗懍,猛地嚮後飛退入殿,如飛而走。
  令狐楚緊跟不捨,大叫道:“印兄,等我一等。”
  令狐楚到了一座禪房前,突見對面的瓦脊上人影急躍,一面飄下一面叫:“這人就是印三,快攔住他。”
  印珮奮身躍起,撞破了明窗落入禪房內,隱在窗後拔出青鋒錄戒備。
  令狐楚也一躍而入,叫:“我把住房門。”
  追的人到了,共有十一名之多。從瓦面下來的第一名青衣人大喝一聲,揮刀護身直嚮窗內急搶。
  “叮!”刀急架青鋒錄,鋼刀一折兩段。青芒再吐,青衣人的脅下開了一條大縫,狂叫一聲跌入房中狂叫着掙命。
  “先圍住他們,不可冒失地搶入。”金槍太保急叫,阻止同伴嚮窗內衝。
  上上下下皆被青衣人所占據,禪房前後也被堵住,看來兩人將插翅難飛。
  令狐楚從門縫嚮外望,惶然問:“印兄,你能對付得了妙手天君麽?這妖道接發暗器世無其匹,可怕極了。”
  印珮冷笑一聲道:“你少做夢,在下不替你擋災。”
  “印兄……”
  “你叫爺爺也不行。”
  “印兄,他們是為你而來的,你……”
  “哼,雷少堡主在𠔌隱莊大開殺戒,為的是你。”
  “印兄,目下咱們是有難同當……”
  “你簡直無恥!”他恨恨地咒駡。
  外面,金槍太保撤下了三尺六寸長的金槍,叫道:“你兩人快爬出來領死,裏面躲不住的。”
  “你們也進不來,”令狐楚叫。
  妙手天君冷笑道:“咱們犯不着進去,且放把火把他們燒出來。”
  令狐楚大笑道:“火一起,兵勇百姓齊到,我不信你們敢與全縣人為敵,是麽?”
  印珮也說:“興元寺早為官府所矚目,衙門已經在召集兵勇了,咱們走着瞧。”
  一名大漢突然一聲大吼,用一根木棒猛撞房門。
  令狐楚猛地拉開房門,木棒無阻地撞入,寒星疾飛,一枚透骨釘射入收不住腳步的大漢胸口。
  大漢跌入門內,房門又閉上了。
  另一面,兩名中年人先後嚮窗口飛躍而入,先打出三枚三棱鏢,人隨鏢急衝而入,劍兩面分張。
  印珮精明機警,並未躲在窗兩側,而是藏身在窗臺下,手一伸,青鋒錄削斷了第一個衝入的中年人的右腿,接着衝入的另一名中年人,下陰挨了致命一擊。
  “啊……”慘號聲驚心動魄,全倒了。
  第三名中年人衹衝出一半,妙手天君大喝道:“快退!敵暗我明,不可衝入,暗器可怕。”
  金槍太保大怒,叫道:“我去找張木桌作盾,衝進去趕他們出來斃了。”
  令狐楚突然奮身一撲,將印珮撲倒在地,透骨釘頂在印珮的胸口,喝道:“不許動,丟掉匕首。”
  印珮猝不及防,着了道兒,冷冷地說:“你這是聯手麽?你想怎樣?”
  令狐楚冷笑道:“把你交給他們,換我的命。”
  “哼!你想得真好,雷少堡主恨你入骨,你膽敢橫刀奪愛追求玉芙蓉,罪該萬死,他殺你之心,比要殺我更切,你以為把我送出便可換你的命?少做清秋大夢。”
  “在下要試試。”
  “你試吧,把我交出之前,他們會答應你任何條件,但……”
  “你給我住嘴!”令狐楚兇狠地點了他的期門穴,到了窗旁叫:“妙手夭君,咱們談談條件。”
  “你要談何條件?”老道大聲問。
  “在下將印三交給你們,讓在下平安離開。”
  妙手天君陰陰一笑,說:“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你們的人先撤出院子。”
  “廢話!你得先把人交出來。”
  “在下已製住他了,你們大可放心。”
  妙手天君大喜,笑道:“好,你把他帶出來。”
  人離開了門窗附近,撤至院中。但房頂上,卻有兩名持暗器的高手趴伏在檐上候機。
  令狐楚與外面的人打交道,目光早就離開了印珮。印珮已被製了期門穴,失去活動能力,其實也用不着提防。如果這時看到印珮那怨毒無比的眼神,也許會立即將印珮置之死地永除後患了。
  印珮確是痛心疾首,後悔莫及,恨不得立即將這惡賊剖腹挖心,方消這口怨氣。
  令狐楚並未信任對方的許諾,衹想利用機會脫身,對方撤至院子,衹要能出去,便可溜之大吉了。
  “在下將人押出來了。”令狐楚大叫,挾持着印珮站起,拉開了室門,小心翼翼地跨出門外。
  頂門上寒星急墜,勢如暴雨。
  印珮穴道被製,但神智仍清,急叫:“小心屋頂!”
  令狐楚反應奇快,但仍難幸免,百忙中急退,右肩仍然挨了一鏢,驚叫一聲,丟下印珮踉蹌入房內。
  “嘭!”房門閉上了。
  從屋上跳下的兩個人,架起印珮奔出。
  妙手天君大喜,欣然叫:“你們先把他押走,快!”
  兩人挾了印珮,急急走了。
  不久,金槍太保左手挺以桌面草草粗製的木盾,右手挾着金槍。左右兩人也以木盾障身,一挺刀一揚劍。
  三人逼嚮室門,金槍太保厲叫:“令狐楚,給你五聲數出來投降,數盡你將被分屍,好好想想!”
  令狐楚右肩鏢傷不輕,右半身已麻木不仁,無人幫助裹傷,因此不敢下鏢,鏢未離體,失血雖少,但痛楚難當,稍一顫動便痛徹心脾,怎受得了?他的臉色泛灰,渾身在顫抖,忍痛大叫:“你……你們太不夠朋友,無……無信無義,你……你們為……為何……”
  “二!”
  他衹覺心中發冷,狂叫道:“你們已得到印三,放……放……我一馬……”
  “三!”
  妙手天君狂笑道:“雷少堡主的書信上說,最好要活的,因此鏢擊肩而不射頂門,留你一命。如果你再不識相,咱們衹好割下你的腦袋帶走。”
  “四!”門外的金槍太保沉聲叫數。
  還有一聲數,生死在此一聲。
  令狐楚不想死,大叫道:“我投降,我……我出來了……”
  拉開門,金槍耀目生花,指嚮他的心口。
  金槍太保冷冷一笑,說:“你還敢帶着劍?”
  令狐楚左手的劍墜地,臉無人色地說:“在下認……認栽。”
  “過來。記住,手不許亂動,伸上去抱着腦袋。”
  令狐楚怎敢不依,戰慄着抱着腦袋走近。
  金槍太保丟掉木盾,槍尖抵在令狐楚的喉下,嘿嘿怪笑道:“大荒毒叟英雄一世,你閣下真是為師門增光哩!哼!狗並不比你更卑賤,你比狗還要低下三分。”
  令狐楚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憤然道:“閣下何苦損人……”
  “噗噗!”金槍疾閃,抽打在他的雙頰上。
  “哎……”他驚叫,嚮後急退。
  金槍尖仍抵在他的喉下,金槍太保的話比槍更犀利:“太爺恨不得刺你百十個洞,方消這口惡氣,你把咱們武林朋友的顔面丟盡了,罪該萬死,可惜雷少堡主希望要活的,不然……”
  “我……”
  “你再吐出半個字,太爺立即廢了你一條胳膊,不信你且試試?”金槍太保怒叫。
  令狐楚打一冷戰,乖乖閉嘴。
  金槍太保左手疾揚,“噗噗”兩聲,兩掌劈在他的左右頸根上,喝道:“帶走,快撤。”
  令狐楚衹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黑,立即失去知覺,軟綿綿地躺下像條死狗。
  不久,酒狂大踏步進了廟門,大聲叫:“和尚們,吃十方的施主來也,快來迎接。咦!
  怎麽冷清清地雞犬俱無?人呢?”
  僧人們已逃避一空,進香的愚夫愚婦也絶跡不見。
  接着搶入的是左婷和池大嫂,池大嫂一驚,說:“不對,有人已捷足先登。”
  左婷心中大急,發瘋般奔嚮靜室。
  趙奎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江百裏與印珮不見了。
  “印大哥!”她急慮地狂叫。
  酒狂突從外面撞入,將一名小廝往床邊一推,口沫橫飛地說:“好啊!你乖乖地招來,不然我得打人命官司。”
  小廝已驚軟了,趴下磕頭哭泣着說:“大爺饒命!小的衹是個灑掃小廝……”
  “寺內衹有你一個人,你不說……”
  “我說我說!”
  “說什麽?”
  “那位姓印的大爺,說有一位姑娘失了蹤,逼知客大師賠人……”
  “哈哈!人也能賠?”
  “知客大師說出私梟幫的水老鼠住處,印大爺去找,空着手回來,接着,來了一大群人。”
  “什麽人?”
  “小的不知道,他們直殺至後面禪房,印大爺被一個叫令狐楚的人,擒住交給那些人帶走了。”
  “這畜生!”左婷尖叫。
  “他們呢?”酒狂追問。
  “那個叫令狐楚的人,也被打傷被人押走了呢!”
  “那就怪了,說當時的情形。”
  小廝當時躲在院角的花樹下,看得真切聽得仔細,便將雙方交手交涉的經過一一說了。
  左婷奔至後面禪房,不久舉着青鋒錄奔到,淚下如雨地叫:“糟了!印大哥被他們擒走了,這是他的兵刃,天哪!如何是好……”
  酒狂老眉深鎖,說:“姑娘,不要自亂心神,咱們想想看。金槍太保與妙手天君既然奉雷少堡主手書所差,前來石首劫人,他們必定從私梟們口中,知道印珮的行蹤,可知不是與乘風破浪同路的另一批人,找????梟們必無綫索。”
  池大嫂接口道:“聽說雷少堡主在武昌,往下將人帶走,走水路的成分甚大。”
  “對,快到碼頭打聽,追,我先走。”
  三人匆匆出寺,急急奔嚮城外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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