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雲中嶽 Yun Zhongyue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0年2010年十月20日)
斬天斧
  作者:雲中嶽
  內容簡介
  第一章 奇、謎、英雄郎
  第二章 陰、險、難測心
  第三章 善、惡、自有報
  第四章 真、誠、浪女情
  第五章 豔、美、雙嬌會
  第六章 艱、險、江湖路
  第七章 堅、定、復仇心
  第八章 陰、毒、連環計
  第九章 計、巧、服姬心
  第十章 正、邪、大聯手
  第十一章 黑、白、大公敵
  第十二章 殘、毒、血肉飛
  第十三章 情、動、靚女心
  第十四章 爾、虛、我也詐
  第十五章 姦、詭、梟雄心
  第十六章 虛、偽、真小人
  第十七章 臂、助、煉魂𠔌
  第十八章 力、搏、少林僧
  第十九章 殘、毒、煞星威
  第二十章 高、絶、斬天斧
  第二十一章 色、香、雅園莊
  第二十二章 陰、毒、五竜樓
  第二十三章 血、劫、兇殘手
  第二十四章 邪、魔、雙雄會
  第二十五章 泣、血、滅五竜
  第二十六章 豪、義、氣凌雲
  第二十七章 火、燒、武當山
  第二十八章 技、服、得悍將
  第二十九章 驅、虎、吞狼計
  第三十章 劍、削、惜花手
  第三十一章 無、恥、小人心
  第三十二章 巧、破、陰謀網
  第三十三章 大、破、三尊府
  第三十四章 狠、殺、狼與狽
  第三十五章 劍、現、殘鬼招
  尾 聲
內容簡介
  本書國內首版為雲中嶽《斬天斧》,其寫作風格似雲中嶽小說的一貫風格,後以盜版的金康名義出版《超味大霸主》。現恢復其原來面貌。本書為潔本。
第一章 奇、謎、英雄郎
  這條通往“鎮江”府城的大官道,看上去很長很長,走起來,自然是相當的吃力,空曠、乾燥,塵土飛揚,無疑正是這條南北大官道的最佳寫照。
  道旁植物稀疏的大平原,一望無垠,四野一片荒涼。這條大官道,正好將這片荒原一分為二,好象滿頭黑發中的那道縫兒,越遠越細,一直延伸到遠方起伏連綿的山巒。
  天上,沒有一點兒雲朵,火辣辣的驕陽高懸在那由藍轉白的穹空,灼人的陽光象箭一般射在大地上,反射出一陣陣蒸騰、窒悶、酷熱的氣浪。
  宗興頂着頭上那輪極亮,令人不敢招眼的烈日,風塵僕僕地匆匆而行。
  路面,被驕陽烤得簡直在發燙,腳踏在上面,雖是隔了一層鞋底,卻仍能感覺到腳心那種刺辣辣的難受,炙熱的陽光,像無數火紅的針尖刺在宗興那張古銅色的臉上,汗,一個個有黃豆那麽大,從額頭順着腮幫滾落,流進那件早已濕透地內衣裏。
  宗興不是那種怨天憂人之人,氣溫雖然熱得令人幾乎發瘋,但他卻受得了。
  一點酷熱,算不了什麽,比這更惡劣的環境他都經歷過,中暑那種小毛病,在他這麽一個生竜活虎般年輕人身上,根本不會發生。
  從他身上那身質地極佳的銀色“嘉定”真絲長衫看,可知他一定是個很有錢的人。按常理,一般有錢的少爺公子,絶對不會冒着如此烈日徒步趕路,可是宗興卻好象是個不會享受的人,因為他原本就不同於那些驕生慣養的富傢子弟。
  尋常的富傢大少,一定有着非常幸福、快樂的童年,但宗興卻沒有,他自幼從師便生活在遠離人世的洪荒絶域中,他的童年,便是在窮山惡水與艱苦的修煉中渡過,二十年的學藝生涯中所受到的各種各樣的苦難,不但培養出了一種鋼鐵的意志,而且使他具有一種獨特的個性,然而也練成一身絶藝所付出的代價,卻是連父母雙親的最看一面也未能見到。
  出於一種不孝子的想法,宗興在接收回父母遺留給他的一份産業之後,他發誓裏將父親辛苦創建的基業發揚光大,他要讓父親白手起傢建立起來的“盛昌船行”成為天下最大的一傢船行,抱着這個常旨,宗興在返回故鄉之後,便將全部身心投入到船行的發展中,五年下來,“盛昌船行”在他的辛苦經營下,業已成為“鎮江”最大的兩傢船行之一。
  但是宗興並不滿足於目前的現狀,他仍在努力。他是那種事業心強,肯負責任的東主,船行的大半事情,皆由他親自處理,所以,由於生意上的需要,他經常外出奔波。
  並非他不懂享受,而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使他時時都在磨煉自己。
  這次他剛在“金陵”與“揚州”,談妥了兩筆南貨北運的大買賣。事情順利的話,他估計這回至少可賺近十萬兩白銀。
  那年頭,一畝地纔值一兩白銀,十萬兩,可真是一筆巨額財富,因此宗興在返傢的路上,心情十分舒暢,此刻他冒着烈日趕路,對於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酯熱,好象是恍若未覺,毫不在乎。
  如此惡劣的氣候,對遠行的旅客,簡直是一種折磨,因此儘管往日這條大官道上是車水馬竜,人來人往,但是此際,衹有少有的幾個行人在滿頭大汗的匆匆而行。
  大道上因為沒有行道樹遮擋,所以視野相當開闊,對熟識之人遠在幾裏以外可得出是老幾。
  時逢正午,趕路的行人越來越少,官道的北端,這時忽然掀起了漫天黃沙,有經驗的長途客一看便知道,一定是有人在縱馬狂奔。
  滾滾黃塵由遠而近,那種鐵蹄的震響也從隱約可聞變成了震耳欲聾。
  急於趕路的行人面對此種情形,衹有無可奈何地紛紛閃避讓路,宗興自不例外。
  他退於道旁搖頭苦笑,望着那五位由遠而近的勁裝騎上,不由心中嘆道:“江湖中人,為什麽如此個個那麽霸道?”
  說這五位是江湖中人,因為這五人全是清一色的背刀挂囊着騎裝,個個都是英風煞煞,威風凜凜。
  “忍一時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這是宗興為人處世的原則之一,雖然他有一技在身,偶爾也出手管管閑事,打抱不平,但那也要看是什麽事,象這種旅途司空見慣的縱馬霸道之事,他自是犯不着去得罪這些衹知有己,目中無人的江湖好漢。
  五位騎士距宗興所立處越來越近,這五人全都是那種“拳頭上可站人,胳膊上能跑馬”的關東大漢型人物,個個兇悍驃野。為首的那位大漢長着滿頭棕發,臉上也有着同色虯須,遠看此人,活脫脫一副猛獅的形象。
  車、船、店、腳、牙,都算得上江湖行當,問屆三教九流之列。宗興又經常地奔波於五湖四海,因此他完全可算得上一個江湖人物,儘管如此,宗興卻從不以江湖人自居,也從不插手江湖事,他認為自己是個商人,是一個正正經經的老實商人。
  常年的奔波,使宗興有着見多識廣的經驗,對江湖中的一些行當,規矩、名人,怪事,他都不算陌生。
  看清楚五位騎士為首之人的相貌,宗興馬上便認出了這仁兄的來頭、他皺着眉望着五位,心中嘀咕這:“‘河洛五惡’一嚮在兩河地帶打傢截捨,怎麽“飛象過河’越界到江南來了?”
  事情往往總是這麽巧,你越怕麻煩,麻煩卻偏找你,宗興正在暗自嘀咕,那五位騎士忽然在宗興身旁一齊勒住坐騎。
  “唏……”五匹蒙古種健馬都人立而起,然後象釘子一般釘在地面,鞍上騎士的身形皆聞風不動,好精湛的騎術!
  “小子,這邊距‘鎮江’還有多遠?”
  五騎中為首的那個猛獅一般的虯須大漢衝着宗興喝問,然後擡頭望了望正在發威的金鴉,口中不住駡道:“他奶奶的,這鬼天氣,真他娘的叫人受不了。”
  並不因虯須大漢的無禮而心生不快。宗興十分友好地笑道:”這位大爺,您是問在下?”
  “廢話!你他娘的不是問你小子是問誰?虯須大漢態度極為粗暴兇悍:“這裏除了你這小子難道還有別人?”
  “對不起,在下道歉。”宗興不以為意,淡然笑道。“大爺,前面十五裏便是‘十裏亭’,再過去十裏便到‘鎮江’了,衹有二十多裏,大爺們用不着急趕了,當心坐騎受不了。”
  “你小子管老子趕是不趕?豈有此理!”虯須大漢的火氣還真大,“老子看你小子是找挨駡,欠揍!”
  一言不合心意,便出口傷人,甚至動手捧人,這便是一般武林朋友的劣根性。這種人身有一技之長,便總以為自己要比別人高出一頭。
  “對不起,大爺,是在下多嘴,請原諒。”
  宗興的脾氣還真好,他仍然笑着嚮虯須大漢道歉。
  大熱天,通常火氣特旺,人的火氣太大,往往心中就特別煩燥。在這種情況下,誰看誰都會覺得對方不順眼。
  虯須大漢似乎就看宗興不順眼,宗興臉上那種友好的笑容,此刻在他眼中卻變為了諷刺的嘲笑,他是越看越不順眼,也越看心中越煩躁,待宗興拱手嚮他告辭,忽然暴烈地駡道:“小子你敢嘲笑大爺,你他娘的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話間剛落,此人業已飛身離鞍,就好象老鷹抓小雞般撲嚮八尺開外的宗興,微風颯颯中,馬鞭尖梢已光臨宗興的面門。
  任何人皆可看得出,這一鞭如落實,保證可抽裂宗興的雙眼。
  一忍再忍,宗興的目的是希望別惹麻煩、可是一再好言相勸,不但招來一頓辱駡,而且還將遭到毒手,再怎麽忍,但一旦危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可就忍不住了。
  宗興也冒火了,也許天氣旺也是他發火的原因之一,他閃身飛後三尺,然後用手指着虯須大漢破口大駡道:“我操你媽!老子今天是衝了值日太歲?還是得罪了過往神明?好心搭了兩句話,挨了駡還不算,你這雜種還要動手打點人?你這狗娘養的烏龜王八蛋,老子招你了?惹你了?”
  宗興駡得粗野,也駡得刻薄內行是誰也受不了,虯須大漢當然更加受不了。
  如此粗野地臭駡,這說明宗興的內心已不再平靜,這種反常的表現,表示他不再是個人人可以隨意宰割的羔羊。心情不好,他便可能會做出一些反常之事。
  “看不出你這具小平還是個會傢子,你他娘的惹上我‘火獅’孟剛,小子你不但挨揍,而且該死!”虯須大漢“火獅”孟剛暴喝着閃身欺近,手中馬鞭抖得筆直,象出洞的毒蛇般噬嚮宗興的咽喉。
  “老虎不發威,被人當病貓,老子揍死你!”宗興在喝聲中不退反進,身形怪異地切至孟剛的右側,大手一探,馬鞭不可思議地到了他的手中。
  “啪!啪!啪!啪!”一連四記暴響。
  “哎喲……”孟剛痛叫着踉蹌嚮前衝出五六步,差一點撲倒。此刻他的背部,皮開肉綻,血跡斑斑,難怪他受不了。
  四人怒叱不約而同時發出,在一連串兵刃出鞘“掙掙”聲響中,四道人影分四個方向撲嚮宗興。
  不屑地撇嘴一笑,宗興的右手忽然極為怪異地連連擺動。
  剛剛忍痛轉過身來的孟剛,此刻就見四位同伴的身形尚未落地,“叮叮當當”的兵刃撞擊聲已響成一串,三把劊刀一柄利劍應聲飛上了丈餘高空,四個人也在同時痛喊着從原來的方向嚮後摔飛丈外,砰然落地後四個人沒有一個能掙紮爬起,一個個全都躺在地上鬼叫連天。
  “火獅”孟剛見狀不由大驚,跟着便勃然大怒,怒火使他忘記了對手的歷害,忘記了四個同伴是如何被人一把全打扒下的。他咬牙切齒地猛撲嚮正朝着他不住嘲笑的宗興,雙手齊張亂揮,十指彎麯如撲,象頭髮怒的狂獅,兇狠地撲嚮它的獵物。
  冷然一笑,宗興身形紋風不動,“雙盤手”揮動四次,崩開了孟剛的狂玫八爪,左腿連環踢出,來了一記三腿合一的“魁星踢鬥”。他反擊的動作逾電光石火,普通的招式經他使出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彈腿而出,正好端在孟剛小腹近命根處。
  內傢對內傢,自是功深者勝。
  “火獅”孟剛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刀槍不入、但在宗興四記馬鞭之下功破氣消,皮開肉綻,至此可知宗興的內功比他深厚得多。
  這一腳端在要害部位,孟剛當然受不了。
  “砰!”他橫着被踹出五丈遠,護體氣功承受不了對方腳上傳出的怪異力道,氣散功消,他雙手掩住小腹不住揉動,身形側躲在地,蠟縮一團形同刺蝟。臉色蒼白。冷汗如雨,呻吟之聲若斷若續,而且不住翻滾。
  然這一腳宗興留了情,否則他的腳上力道衹要再加三分,孟剛的小腹之中保證是一團糟。
  宗興朝孟剛淡然說道:“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你們這幾個傢夥確實太不上道。你們對我動了殺機,我卻沒殺你們,已經算得上是夠仁慈的了,以你們五個傢夥的惡行,死一千次還會有人拍手稱快,但那不關我的事,因為我並非江湖中的那種俠義英雄。這次饒你們五人性命,略施懲罰作為教訓。下次,你們幾個千萬不要再出現在老子面前,否則,哼!”
  否則怎樣,宗興沒說,但那聲冷哼,卻透着一股子濃濃的殺機,讓人聽到真有點心跳為之俱寒之感。
  “小……小子,留……留下萬……萬兒……”孟剛斷斷續續地道。
  “沒有必要,再說我也不是江湖中人,沒有什麽萬兒千兒,姓名雖然有,但我卻不想日後替自己惹麻煩,算我怕你們報復行了。”宗興淡然笑道:“你們幾個在此慢慢休息,多曬點太陽有益健康,恕我不再奉陪,告辭!”
  這番話,氣得“火獅”孟剛差點吐血,但誰叫自己技不如人。因此他雖心中很不得將宗興剝皮抽筋,但未敢留人,衹有眼睜睜地望着宗興過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綫之中。
  孟剛的四位同伴全被宗興廢了一支右手,一個個痛得直冒冷汗,他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內傷,沒有三五個月躲在床上休養,衹怕難以復原。
  咬牙忍痛,孟剛掙紮着站起,口中恨聲道:“不刨出這小子的根底,我孟剛這大半輩子江湖生捱算是白混了。”
  “大哥,那小子是什麽來路啊?他簡直就是在談笑之間能殺人,如非這傢夥手下留情,我們四個全部得上西天。他奶奶的,江湖道上幾時出了這第一個年青高手?”四位斷手大漢中的那名黑臉大漢走到孟剛身邊,忍着肩部痛楚恨聲說。
  “鬼纔知道那小子是他娘的何來頭!這天殺的傢夥根本不是江湖中人,他連名號都不敢報,衝其量也是個沒種的匹夫而已。哼!這傢夥以為不露名號老子就找不出他的根,他是妄想,不報今日之仇老子不是人。”孟剛咬牙切齒地說。
  “大哥,那傢夥一出手便將我們幾個全都擺平了,我們就算知道他是哪兒混的,找着他,也不是人傢的對手呀!”另外一個紅臉大漢垂頭喪氣地說。
  “沒出息,明的不行咱們就不會來暗的了,咱們幾個幾時吃過這等大虧?不嚮那小子找回今日的公道,咱們誰還有臉在道上繼續混下去?”孟剛怒道。
  “可是……”紅臉大漢還想再說。
  “老五你他娘的給我住嘴!”孟剛右邊的那位刀疤臉大漢狠狠的喝道:“大哥說得沒錯,他奶奶的,廢了一支右手,老子還有一隻左手,咱們衹要沒去見閻老五,不管用什麽手段,也要挖出那小子的根,將他剝皮抽筋以雪今日之恥!”
  “老三說得對,走,咱們這就轉回洛河道上,賀老兒那也用不着去了,回去先將傷養好再找人助陣聽那小子的口音,一定是“鎮江”底附近的人。”孟剛說完率先忍痛翻上馬。
  其他四個也都咬牙忍痛,艱難地爬上馬鞍,五人催動坐騎,狼狽地往回奔去。
  宗興好不容易走完了這條又熱又荒寂的大官道,轉過山口,前面的官道總算象點樣了。這兒跑到“十裏亭”不到半裏地,兩旁的行道樹非榆即槐,濃蔭蔽天,十分壯觀,人行樹下,有一種舒適的蔭涼感。
  “十裏亭”已經在望。
  這是一座既供茶水,又供食物,兼賣日常用品小鋪子,建它的人可謂別具慧眼,在這前不挨村,後不接鎮的十裏長路中,它不但方便了往來行旅,還為主人賺了不少錢。
  人一倒黴,有時連????都會生蟲。
  宗興無疑是個倒黴鬼,剛被河洛五惡“找過麻煩”、現在比那更大的麻煩又找上了他。
  距“十裏亭”這座歇腳小鋪還有五十餘步,忽然從亭中飛出一道人影,“平”的一聲跌落地面,跟着又是一道人影逸出,但這人在空中似乎受到某種重擊,身軀一震,也同樣平然落地。
  宗興的眼力極佳,打老遠便看清楚跌在地上的兩個人是兩個英俊的小書生。
  皺了皺眉,宗興加快了腳步,他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有人受到傷害,他認為有必要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行到距亭十餘步處,宗興往亭中註目,但見亭內東倒西歪躺了不少人,附近的空氣中尚彌留有一種淡淡的怪異香味,一人鼻,宗興便知道這是一種很霸道的迷香,他不由駐足,兩道濃眉皺得更深。
  此際,正好有二男一女三個人從亭中搶出,是兩個半百年紀的灰衫老者與一個緑衣中年美婦,這三人沒有看到從北端走來的宗興,他們一邊走一邊在正色交談。
  “所有的人都必須滅口,不能留下後患。如讓‘煉魂𠔌’的人知道我們劫持他們的大小姐,天下雖大,可就沒有我們容身之地。”緑衣美婦長相動人,但說的話卻令人心寒。
  “咦!那邊還有個行人。”一位鷹鈎鼻老者擡眼望見了正駐足觀看的宗興。
  “幹掉他!絶不能有目擊證人。”緑衣美婦看了宗興一眼,毫不猶豫地說。
  另一位山羊眼老者反應極佳,緑衣美婦的話未落音,他已經毫不遲疑地衝嚮宗興,右手急伸,五指彎麯如鈎,抓嚮宗興的面門。
  “住手!”宗興沉聲一喝,閃身避開對方致命一爪沉聲道:“你們想幹什麽?你……”
  一爪無功,山羊眼老者左掌已跟着凌空拍出,勁風似萬千重錘,無情地涌嚮宗興的胸口,打斷了他的問話。
  宗興心頭無名火起,真是豈有此理!彼此素未蒙面,無冤無仇,怎麽一照面便用絶學要我的性命。
  眼中殺機一凝,他陡然迎着勁風長驅直入,衣襟飄舞中,人影閃電般欺至山羊眼老者的右側,勁風一及體,便被他用奇妙的腳力技巧將如山力道旋出偏門,因此毫無阻礙地切入欺近。
  山羊眼老者見狀大駭,想再次發出攻擊已經來不及。
  “平!”
  有人倒地,是山羊眼老者,他的右手被宗興神奇地扣住了肘肩關節,來了一記幹淨俐落的凌空大背摔,經結實實地摔倒在地上。
  鷹鈎鼻老者見狀大驚,怒叱一聲:“小輩納命!”
  聲落人已挫馬步雙掌連環拍出,掌一發便響起一聲有如霹靂爆鳴聲,連拍八掌。
  便一連八響,罡風乍起,風雷俱發,巨大的潛勁似山洪暴發。
  宗興見狀不敢托大,一沉馬步,雙掌詭異地左拔右引,徹骨裂肌的雄厚掌勁,一近身便化成狂飆嚮兩側逸走。
  “七成火候的‘陰煞潛能’也敢現世!”宗興大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接我一掌!”
  音落正好是右手撥開鷹鈎鼻老者發出的第八股真力,他的右手劃了一個半圓然後極為平常的一掌虛空按出。
  沒有風雷聲,也不見罡風大作,這一掌看上去極為平常,外行人看來還認為他是裝模作樣嚇唬人。但行傢卻可以從他出掌的右手掌上所體現的有力綫條,正確地判出暗藏的澎湃潛勁。
  鷹鈎鼻老者無疑是個行傢,他見狀馬上沉肘封掌自保,運集全身功力將雙掌一齊推出。
  待他發覺自己推出的掌力毫無着力之處,強大的盡力,好似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正在心頭大駭之時,忽然覺得胸口如被千斤重錘擊中,護體神功一觸那股巨大的力道,好似滾水澆雪,迅速消散,跟着氣血上涌,喉頭髮甜,想忍住也不行,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他悶哼着一連踉蹌退出五步,然後嚮後坐倒在地,口中發出的痛苦呻吟聲讓人聞之惻然。
  先前那位山羊眼老者比他也好不到哪裏去,此刻也躲在地上鬼叫連天,身形痛苦的掙紮錯縮,右手更是無法動彈,似乎全身的骨頭皆被剛纔那把大背摔震散了。
  緑衣美婦見宗興舉手投足之間便將兩個同伴全部擺平,可真嚇壞了,她瞪着一雙媚目,驚恐地望着宗興,好象面對的是一個怪物,一個十分可怕的怪物。
  半晌,她眼中的驚容被一種奇異的光彩所代替,她凝神望着宗興,用一種特異的嗓音道:“天下間能在眨眼之間將“鬼手”與‘陰爪’擺平的人,還沒有聽說過,小夥子,怎麽江湖道上從未聽人提及有你這麽一位絶世高手,告訴我,你是誰?”
  “不必盤根究底。”宗興冷眼打量着緑衣美婦,“這兩個老東西大概是你的朋友,他們這麽大一把年紀竟然聽從你的命令,冒冒失失毫無理由地衝上來對我下毒手,你們又是什麽人?在這裏幹的又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緑衣美婦並未看出宗興神情有異,她的媚目之中奇光更熾,聲音仿佛更具磁性:“小夥子,是我先問你.你還沒有回答我,告訴我,你是誰叫什麽名字,師門是……”
  “夫人,你的‘迷魂魔眼’與‘喚魄大法’道行有限得很。”宗興睜着那雙又黑又亮的星目,打斷了緑衣美婦的問話:“你既迷不了我的心,也喚不走我的魂,告訴我,你們是什麽人!”
  緑衣美婦聞言大駭,不再賣弄邪門異術,掏出了真材實學,但不是攻擊,而是逃遁。
  面對一個舉手投足之間便擺平了“鬼手”與“陰爪”的高手,自己最擅長的“迷魂魔眼”與“喚魂大法”雙管齊下尚不能奏效,再不見機逃走,她會自己駡自己是個大笨蛋了。
  緑衣美婦一躍進三丈,如飛而遁,她自認衹要能逃入路旁的小樹林,便有把握擺脫宗興這位神秘高手。
  此際她距小樹林還有三丈,衹要再有一個起落,便能暫時安然脫身了。
  人影乍現,宗興鬼魅似的出現在她的面前。那份輕鬆神態,似乎他早就是站在那裏,而不是在眨眼間超越十幾丈的空間。
  情急逃命,是人之常情,負傷的小獸尚會為生存作出兇猛的反撲,何況她這位江湖中有名的一流人物。
  一聲嬌叱,緑衣美婦雙手陡揚,異香撲鼻,外影漫空。
  宗興早有防備,大袖一抖一揚,身形半轉側面嚮敵,屏住呼吸,迎面飛來的十幾枚飛針全部失蹤。他繼而身形鬼魅似的欺近,左腳來了一記大掃腿。
  “平!”緑衣美婦被掃倒在地。
  她急滾七匝,再一躍而起,手中已經多了一對藍光閃閃的短劍。
  “劈啪!劈啪!”
  四記正反陰陽耳光無情地光臨她那張迷人的粉臉,抽得她頭昏目眩加耳鳴。
  正欲本能地揮劍自保,但不待她雙手亂動,一雙大手已有力地扣住了她雙手的脈門。“當啷”一聲響,雙劍落地。
  “哎……”她尖叫,右腿急搖撞嚮宗興的小腹。
  “卜!”反而是她挨了一膝,強勁的力道將她摔出丈外。
  “救命……非禮啊……”她狂叫,雙手拚命用手去推踩在她雙乳之上的大靴。
  “告訴我,你是什麽人?”踩住她酥胸的宗興仍是那句話,但聲音變得很冷,一點也不知憐香惜玉。
  “哎喲……”她仍在叫。
  “哼!”宗興冷哼一聲,右腳徐徐用力。
  “我講……我講……”緑衣美婦受不瞭瞭,拼命地大叫。
  “先告訴我,你是什麽人?為什麽在‘十裏亭’害人?”宗興沉聲問,說完腳上力道稍鬆。
  “我姓吳名瑤,江湖人稱‘玉觀音’。”緑衣美婦崩潰了,“我因為要對付兩個仇傢,所以在‘十裏亭’設埋伏擒人。”
  “是不是那兩個小書生?”
  “是的。”
  “為什麽要殺我滅口?”
  “因為那兩個小書生的來頭太大,我擔心他們的傢人會找我報復。”
  “‘十裏亭’中的旅客是不是全遭了毒手?”
  “還沒有,衹是暫時昏迷。”
  “你這鬼女人的心太狠了,如不是在下有自保的能力,一定被你們不明不白的宰了。”
  “放……放我一馬……”
  “將迷香解藥拿出來,馬上在我面前消失。”
  宗興挪開腳,面無表情冷聲道:“你的手最好別亂模亂掏,萬一我心情緊張,誤會你要掏縫衣針或其它什麽東西,我可會先下手,那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會……會記得你的。”緑衣美婦目光充滿怨毒之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個小長勁瓶拋給宗興,恨聲道:“我决不放過你,除非你死!不然我一定……”
  “謝謝你提醒我,為了日後好認清你,我得在你美麗的臉上留下點記號,免得以後碰着了也認不出你這個欲置我於死地的大仇人。”宗興微笑着說,作勢要上前動手。
  “玉觀音”吳瑤如見鬼怪,嚇得轉身便跑,如飛而遁,眨眼便消失在小樹林中。
  宗興搖了搖頭,懶得追趕。快步走到“十裏亭”幸好大官道這時沒有行人,不然的話,見了滿地都是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人,好象發生了大命案,不嚇得叫救命纔怪。
  “鬼手”與“陰爪”兩個老卑鄙早見機逃走了。宗興走到躺在地上的一個小書生旁,按住他的背部,仔細摸索了片刻。
  小書生雖被人重手法擊中受傷倒地,人卻一直是清醒的,他扭頭睜着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默默地望着宗興。
  “右心穴被封住了。”宗興對小書生道:“掌力波及到‘督脈’的‘神道穴’,這兩處穴道皆不能用對穴震字訣疏解,必須用推拿活血八法,我可以救你,替你疏解,你那位同窗,被一種歷害的爪功擊中了腹部,內腹受傷不輕,現在尚在昏迷中。”
  “請……請你替……替我疏解。”小書生虛弱地說,目光中隱有淚光,說話含含糊糊。
  “推拿手法很費時,我先將亭中衆人救醒,再帶你與同伴到那片樹林中疏解療傷,你現在再躺一下,我很快就好。”宗興說完走入亭中。不一會兒,他救醒了八位旅客及店主,夥計,未等這些人回過神來道謝,他已一手扶住一個書生,快步走進旅店路旁那片小樹林中。
  小樹林中十分陰涼,是個避日頭的好處所,宗興選中這裏替兩個小書生疏穴療傷,自有他的想法。
  從療傷的過程中,他發覺兩個小書生是兩個女扮男裝的大姑娘,權衡輕重,宗興也顧不了什麽男女授授不親的古訓,何況他本來就是個不拘小節的人。
  用內功替人療傷,是十分耗費真力之事,救完這兩位大姑娘,宗興覺得有點疲勞之感,於是便坐在一旁閉目調息。
  待他從調息中醒過來,兩位假書生正瞪着兩雙美麗水靈的大眼睛註視着他。
  微微一笑,宗興長身而起,淡然道:“真不好意思,讓兩位姑娘久等了,哦!對了,兩位姑娘現在可覺得好一點?”
  身材稍高一點的那位假書生聞言俏臉一紅,幽幽地道:“多謝大俠出手相救,我們都復原了。”
  “姑娘,我可不是什麽大俠。”宗興笑道:“因為我不是江湖中人。”
  “恩公,你能輕而易舉擊敗‘鬼手’與‘陰爪’,足證恩公身懷絶技,又怎會不是江湖中人?”假書生不解地問。
  “姑娘,恩公之稱呼,我可不敢當。”宗興連連搖手道:“我雖練有一技在身,目的卻是強身健體,並無意在江湖中爭強鬥狠,再說,江湖中未必人人會武,而會武的人,也並不見得就是江湖人,姑娘,對不對?”
  “這麽說,你真的不是江湖中人了?”
  “當然是真的。”
  “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
  “姑娘,有這個必要嗎?”
  “你當然有權可以不告訴我,但我卻希望你能告訴我,因為我希望自己日後能有機會嚮你報答今日救命之恩。”
  “姑娘,挾恩圖報。可非我輩男兒本色。”
  “但知恩不報,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宗興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姑娘既然堅持要知道,我如不說,可就顯得小傢子氣了,姑娘,我姓常,名亮,光亮的亮,是個商人。今日之事,姑娘本可不必記在心上,能相見就算是有緣,我們商人講究的是多個朋友多條門路,姑娘如不嫌我渾身銅臭,我希望姑娘日後能交個朋友。”
  “宗大哥,你可真會說話。”假書生不着痕跡地改變稱呼:“小妹姓楚,名秋瑩,如果小妹日後有宗大哥這麽一位武功高強的朋友,那可真是太幸運了”
  “楚姑娘,你把我看得太高了,我這點花拳綉腿,哪一點又稱得上高明。”
  “宗大哥,你也未免太謙虛了,你這身絶學如果是花拳綉腿,那麽江湖中不全是莊稼把式了?剛纔你痛打‘鬼手’與‘陰爪’,無情地折辱‘玉觀音’,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而這三人,在江湖中可全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人見人怕的兇人。這件事要是傳出江湖,老天爺,固然有不少人替你喝采,但同樣會有許多人會找你挑戰,宗大哥,到時你的麻煩可是推都推不脫。”
  “我不需要有人替我喝彩,同樣更不希望有人嚮我挑戰,因為我根本不想在江湖中揚名,也看不慣江湖中的你虛我詐。我衹想做個成功的商人,擁有我自己的樂園,其他的事,我不想也沒有閑心去理會。”
  “在江湖中揚名立萬,比在金榜中題名更能光宗耀祖,江湖中有數不勝數的高手名宿不惜一切代價的就是能在‘風雲榜’中搏取一席之地,這一點也正是每一個闖道者的最大心願和奮鬥目標。而成名的最佳捷徑,便是嚮已成名的高手名宿挑戰,宗大哥,你擊敗了‘鬼手’與‘陰爪’,無形中你已經取代了他們在江湖中的聲望和地位,已經有資格成為江湖風雲人物,所以嚮你挑戰的人物,保證會一個接一個出現,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鬼的個人在江湖!我以後不涉足江湖,總沒有人找我。楚姑娘,我有個要求,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什麽要求?”
  “我請你別將今日發生之事傳揚出去,行嗎?”宗興一本正經地說。
  楚秋瑩望了宗興一會兒,然後點頭道:“既然你真的不想成為江湖人,那我便按照你的意思就是。”
  “那我先謝姑娘了。”
  “宗大哥,要稱謝的應該是小妹吧?”
  “呵呵!那你我都不必彼此言謝了。對了,楚姑娘,你們是怎麽與‘玉觀音’結怨的?”宗興笑問道:“那鬼女人似乎對你們又恨又怕。”
  楚秋瑩聞言臉一紅,細聲道:“那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當時在揚州,我也是身着男裝,為的是行事方便,在一座酒樓上,我碰上了‘玉觀音’,這個鬼女人是江湖中有名的淫婦,丟盡了我們女人的臉,於是我决定整她一次。”
  “那楚姑娘一定是施展‘美男計’了?”宗興笑道。
  楚秋瑩臉色更紅,她得意地說:“正是,我裝成一個花花公子,有意去勾引她,沒想到還真的一勾就上手,於是我狠狠地給了那鬼女人一個難忘的教訓。”
  “所以她為報前仇,便找來幫手,在這兒設計暗算你們。”
  “但是小妹吉人天相,那鬼女人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不但沒報仇,反而被宗大哥將她又折辱了一次。”
  “先前我並不知道她是什麽人,衹是本能地覺得這個女人很邪,而且心狠手辣,我自認自己不配替天行道,因此並沒有給她很重的教訓。楚姑娘,聽你這麽一說,其實那錯在你了,女人扮男人,其俊美自是意料中的事,特別象楚姑娘這樣的美女,扮成男人越發能羞煞潘安,羨煞宋玉,而現實生活中有很多姑娘是經不起誘惑的。”
  “宗大哥,你不知道,女孩子闖蕩江湖,扮男裝要省許多事呢,所以,不能怪我,衹能說那鬼女人太丟人現眼。”
  “反正事情已過,你們仇怨已結,現在也用不着追究誰是誰非,你們江湖人物,有很多事是不可理問的。天色不早了,楚姑娘,你們打算是進城還是出城。”
  “宗大哥,我們準備到府城去觀光一番。”
  “那我們一塊兒上道吧,這兒跟府城還有十來裏路,我們腳程快點兒的話,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到城內吃一頓豐盛的晚餐。”
  “宗大哥,你說你是個商人,那麽你一定住在府城了?”
  “當然,在‘鎮江’,楚姑娘提起‘宗興’二字,保證沒有人會不知道。不過楚姑娘,這件事你可別替我張揚出去,不然讓挑戰者找到我傢裏來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放心吧,宗大哥,我一定守口如瓶,不過嘛,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什麽條件?”
  “帶我到貴府參觀參觀。”
  “是不是擔心我騙你,想藉機證實一下?”宗興笑着問。
  心事被宗興一語道破,楚秋瑩俏臉更紅,她連連道:“纔不是,纔不是呢,宗大哥,你答不答應嘛?”
  “行行行,算我怕定你們這些江湖人物了,但楚姑娘千萬別替我捅漏子,漏我的底,我的傢大得很,我可不想丟下那樂園,去當一名江湖亡命之徒。”
  “哼,聽你這麽說,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個亡命之徒了。”
  “不是,不是,楚姑娘給我的印象,那可是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油腔滑調,看不出你還不老實呢?”
  “哈哈,楚姑娘,我忘了告訴你,我不但是個商人,而且我還是個有名的花花公子呢。”
  “真的嗎?”
  “千真萬確,現在你知道我的底了,還敢不敢與我同行?”
  “有什麽不敢,難道你還能吃了我?”
  “那可不一定哦!”
  “那你試試看!”
  “哈哈哈哈……”
  三個人邊說邊笑,邊笑邊行,不知不覺,“十裏亭”已被他們拋下了老遠,“鎮江”城高大的城墻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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