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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影红颜
  作者:云中岳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一章
  张金彪咽下口中的免腿肉,伸出油腻的毛茸茸的大手,怪眼一翻,指着邻桌那位乡巴佬,大叫道:“你过来。”
  他粗壮得象一头大牯牛,留了一把满脸络腮胡,天气热,敞开前襟,露出满胸的卷胸毛,皮腰带上,带了一把单刀短巴首。一脚踏在长凳上,右手抓了一条烤兔腿。桌面上有五壶酒,一盘烙饼,一堆大蒜瓣,几碟小菜,桌面上油汤狼藉,吃相极为不雅。脚旁,搁了一根竹节钢鞭,重量恐伯不下三十斤,黑油油乌光闪亮。
  他的嗓门大得象打雷,这一叫,声惊四座。
  “乒乓!”乡巴佬失手坠碗,一碗酒报销,被他的可怕叫声几乎吓破了胆,脸色苍白;‘战栗着惶恐地麻木地盯着他发呆,不知如何是好。
  他大为不耐,吼道:“狗娘养的,你是聋子?过来。”
  乡巴佬打一冷战,一跳而起,推凳移近惶诚惶恐语不成声地说:“大……大爷是……是叫……叫我么?”
  店中共有八付座头,午间正是进食时分,因此座无虚席,所有食客,皆被他这种粗鲁举动所吸引。他怪眼彪圆,怪叫道:“不是叫你,难道叫你的魂不成?”
  “小……小可并……并末得……得罪……”
  “谁说你得罪了我?”
  “大爷……”
  “我叫张金彪。”
  “是,张……张大爷。”
  “我有事问你。”
  乡巴佬总算松了一口气,不住打躬:“大……大爷有……
  ……有何吩咐?”
  “大爷问你,去杨家寨该走哪条路?”
  乡巴佬向西一指,说:“出驿西一直走……”
  “去你娘的!没头没尾,一直走,走上西天去不成?你昏了头?”
  “小的是说,西面那条路一直走,不用拐弯走岔路,三里路便是杨家寨。”乡巴佬定下神说。
  “知道了。回去。”
  食罢,‘他会了帐,抄起竹节鞭,拿着放在凳下的小包裹,走向镇西。
  接着,靠窗一付座头有食客会帐,两个青衣中年人,跟在他的身后,同向镇西走。
  明港务是信阳州最北端的一座大镇,地当往来要冲,南下信阳州是九十里,旅客在此地落脚,因此市面相当繁荣。
  他所经处,吸引了不少目光,那根竹节钢鞭够唬人。
  出镇西不久,两名中年人赶上来了,为首的人不悦地说:
  “蠢牛!你他娘的这样问路,早晚会碰上鬼的,以后你别想再先行探道,你就走在后.面跟来吧。”
  他扭头哼了一声,也不悦地问:“老兄,休埋怨什么?
  小食店靠窗一桌那位驼子,是不是跟下来了?”
  后面半里地,一个驼背中年人,正以不徐不疾的脚程远远地钉住了他们。
  神鞭太岁怪眼一翻,哼了一声说:“路又不是你的,难道不许别人走?再说,一个驼于……咦!驼子,你看象不象……象……嘿嘿他娘的象什么……”
  “象威震江湖的驼龙吴海。”另一名中年人接口。
  神鞭太岁一掌拍在自己的脑袋瓜上,说:“对,对,象驼龙吴海,他穿的那身黑直掇,走起路来向前‘冲一冲地,对,好象真是他。”
  “别管他,咱们走咱们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咱们没惹他,他岂奈我何。再说,咱们也不怕他。”
  三人不再转首回顾,继续向前走。凡是口里说不怕的人,心中必定已有所畏惧,并无多大自信;进入一座树林,神鞭太岁回头一看;讶然道:“唉!老驼子怎么不见了?”
  后面小径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走在最后的中年人哼了一声道:“不要管别人的闲事了,咱们办正事要紧。”
  “你不怕老驼怪找麻烦?”神鞭太岁问。
  “怕什么?我飞狐莫天雄岂是个伯事的人?他驼龙那几手绝活,老实说唬不了多少人,真要反脸动手,我飞狐接下他百招当无困难。”
  前面小径折向处,由于树木挡住视线,必须到达折向弯道,方可看到路那面的景物。刚到达弯道,前面突传来、阵阴森森的嘿嘿冷笑。
  走在前面的神鞭太岁咦了一声,站住了。
  路例的树下,盘坐着一名脸色苍白,膝上置了一把古色斑澜的连鞘宝剑,青衫宽大,右胸襟前,绣了一头冲天而起展翅飞翔的大鹏鸟。
  “你们这时才来?”青年书生冷冷地问。
  飞狐莫天雄脸色大变,骇然问:“万里鹏,你想怎样?”
  万里鹏阴阴一笑,虎目中杀机怒涌,说:“你们前来讨救兵,在下料定你们会来杨家寨:请黑龙帮出头,没错吧?”
  “你……”
  “你们带了多少金珠来?”神较太岁怪眼一翻,沉声道:
  “狗腿子,不要欺人大甚。”
  万里鹏徐徐站起,剑眉一挑,阴侧侧地说:“张八爷已经警告过你们那位狗屁大哥,郑州东街栈房的案子,就此结束,不许你们节外生枝寻仇报复。你们却妄想前来找黑道凶魔出头,八爷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八爷的监视下。”
  “哼!东街栈房的案子,永远不会就此结束,‘除非张八把栈房交回,并赔偿叶大哥的损失。你们上藉官府欺压,下靠江湖朋友撑腰,巧取豪夺鱼肉乡里天人共愤,天下间岂无仗义锄奸的人?可是,那些敢于仗义行侠的人,却慑于张八的名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咱们只有向黑龙帮求援。”
  这里已是杨帮主的垛子,你敢在此撒野吗?”飞狐莫天雄有侍无恐地说。
  万里鹏仰天狂笑,笑笑说:“你们在做白日梦,目下梦快醒了。听说姓叶的有一件家传至宝玉凤凰,是不是让你们带来作为请杨帮主插手的礼物?”
  “无可奉告。”飞狐朗声说。
  万里鹏指着其一名冷眼旁观的中年人,阴阴一笑道:
  “这位朋友,定是姓叶的与杨帮主搭线的人了,咱们眼生得很,贵姓?”
  中年人脸色不正常,有点畏缩地说:“在下叶钧。”
  “哦!是姓叶的亲友?”
  “在下与栈主有叔侄之亲。”
  “哦2难怪,阁下定是在江湖浪迹的人,返里时与令叔搭杨堡主的线。可惜,你大概对江湖最近十来天的变化,毫不知情了。”
  “在下确是返乡省亲……”
  “可惜你们来晚了。”万里鹏得意洋洋地说。
  “来晚了?”叶钧不解地问。
  万里鹏将剑佩上,笑道:“黑龙帮已在半月前宣告解散,这群以暗杀为业无所不为的黑道杀星,已经一哄而散各奔前程,杨家寨目下已是人去寨空,杨帮主的宅院已门可罗雀,他本人下落不明,不知遁向何处避仇隐居去了。”
  “我不信,三十年根基威震江湖的黑龙帮,不可能无声无息解散了。”飞狐莫天雄沉着地说。
  “信不信由你,杨家寨附近鬼影俱无便事实证明。喂!拿来,姓叶的。”
  叶钧盯视着对方伸出的大手,不解地问:“阁下,拿什么来?”
  “你别装傻……”
  “在下不懂。”
  “玉凤凰。”
  叶钧退了两步,紧了紧背囊变色道:“你……你休想,在下宁可将它打碎,也不会送给你们这些助封为虐的狗腿子。”
  “你拿不拿来?宁为玉碎对你没好处。”万里鹏冷冰冰地说。
  飞狐将叶钧拖至身后,向万里鹏说:“阁下既知道咱们时一举一动,跟至杨家寨方现身行凶,确是胆大包天,并未将黑龙帮放在眼下哩。”
  “哈哈!在下早知黑龙帮已经解散,因此让你们来,免得你们不死心。废话少说,拿出玉凤凰,万某人放你们一马,不然……”
  “不然怎样?”
  “只许你们一个人留下双耳返回郑州报讯,其他两人走死路哩。好吧,给你们片刻工夫,让你们自己决定,谁是那位报信的幸运人。”万里鹏傲然地说完,退出丈外背手而立。
  似乎,他成了三人命运的主宰,口气之狂,令三人又惊又怒。
  神鞭太岁怒火上冲,倒拖着竹节神鞭迫进厉声道:“你狂吧,狂吓不死人,咱们拼了,拔剑!”
  “对付你这种人,还用得拔剑?阁下,你未免太看重你自己。”
  神鞭太岁大吼一声,火杂杂冲上,“泰山压顶”兜颈便砸,鞭风虎虎,力道千钧,势沉力猛,声势惊人。
  万里鹏冷笑一声,不言不动。
  钢鞭临头,他浑如末觉,出奇地冷静,仅用一双精光闪亮的虎目,死瞪着神鞭太岁的双目。
  鞭向下.疾沉,势如山崩。
  万里鹏左手一抄,在顶门上空抓住了钢鞭,仅是一发之差,鞭无法下落。
  神鞭太岁大骇,猛地夺鞭。
  一夺,万里鹏未动分毫,鞭抓得象是凝结了,双脚立地生根,无法撼动。
  二夺,依然如故。但万里鹏不再一无表情,向神鞭太岁咧嘴一笑。
  双方的艺业,相差太远太远了,优劣已判。
  神鞭太岁额上冒汗,不死心,大喝一声,双手夺鞭。
  万里鹏哼了一声叫:“滚!脓包!”
  神鞭太岁的绰号不符实,一照面鞭便易手,一声惊叫,斜飞八尺几乎摔倒,虎口鲜血泊泊而流,脸色泛青,心胆俱寒。”万里鹏将鞭奋力向侧丢,“克勒勒”一阵暴响,枝叶纷飞,钢鞭击碎了不少枝叶,落向右侧四五丈外的一株苍松旁方向下掉。
  基地,落鞭处有人狂叫:“哎呀!这是啥玩意?砸中我的腿,哎呀!我的腿……我……
  我的腿……”
  万里鹏一怔,奔上叫:“什么人?这一带不可能藏了人。”
  灰影徐现,站起一个乡巴佬,以手握住一条腿,一跳一跳的单足找地上站稳。
  神鞭太岁一怔,心说:“老天!.这人不是指引咱们来,在食店被我恶声问路,吓得半死的乡巴佬吗?他……他怎么比咱们早在此地现身?我走了眼。”
  正在想,那面已起了令人难信的奇妙变化。
  万里鹏奔近,沉声问:“土佬儿,你是怎么来的?”
  土佬儿乡巴佬滋牙咧嘴,怪叫道:“我是怎么来的?用脚走来的。老汉在此打柴,睡着了,早半天就来啦!你……
  你们……”
  万里鹏惑然,冷笑道:“在下搜了两遍,整座树林连免。
  子也藏不住……”
  “你说老汉是兔子?”
  “你……。”
  “啪啪!’’耳光声暴起。
  “哎哟……”万里鹏狂叫,连退五六步,手按着双颊,被打得晕头转向。
  这件事不可能发生,但确是发生了。
  神鞭太岁大骇,脱口叫:“老天!我……我在做梦?我……”
  乡巴佬放下脚,伸出刚才打万里鹏耳光的手掌,不住晃动说:“好痛,好痛,这家伙的脸皮真厚。”
  万里鹏的目光,落在乡巴佬的手掌上,看到手掌多了一个歧指,掌心殷红如血,不由心向下沉,张口结舌,打一冷战惶然后退叫:“六指邪神……”
  话末完,扭头撒腿狂奔,好快。
  六指邪神四个字把神鞭太岁吓得顶门上走了三魂,脚底下逸出了七魄,双手抱住脑袋,转身抱头鼠窜,也快得惊人。
  飞狐莫天雄也不傻,从另一方向溜之大吉。
  叶钧也慌不择路狂奔,只跑了十步,前面大树后灰影移出,六个指头的血红大手直伸到眼前,笑声入耳:“嘻嘻!
  ,拿来。”
  叶钧心胆俱寒,双脚发软,跑不动了,脸色灰败语不成声地说:“你……你你……”
  “老汉算定玉凤凰在你身上。”
  “我……我我……”“给我。”
  草丛中青影乍现,站起一个驼背老人,怪笑道:“见者有份,驼龙吴海跟了老半天,总不能让你六指邪神一个人独吞,对不对?”
  六指邪神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要什么?”
  驼龙吴海耸耸肩,也笑道:“呵呵2不好也得好,自然是要玉凤凰。”
  “哈哈!你驼龙要来何用?”“呵呵!当然是有志一同,要用这玩意交换牛鼻子老道的一瓶九转金丹罗。”
  “哈哈2可惜玉凤凰只有一个、”“呵呵!当然你我两人不能平分。”
  “哈哈!对,对极了,不能平分。”
  “呵呵!怎么办?”
  “哈哈!你说怎么办?”
  驼龙吴海拍拍脑袋,说:“呵呵!这样吧,咱们抓阉,得失碰运气靠天命,公平得很。”
  六指邪神摇摇头道:“不行,出面的人是我,赶走万里鹏的人也是我,你拣现成,何谓之公平?”
  “依你之见……”
  “等我弄到手再说。”
  驼龙吴海突然冲上叫:“见你的大头鬼……”
  “啪”一声暴响,两人拼了一掌,劲气四荡,罡风呼啸声如殷雷。
  “回敬你一掌!”六神邪指叫,“五丁开山”掌出内力发如山洪,猩红的掌影一闪即至。
  驼龙吴海这次不敢硬接,错步移位侧冲而出,招发“倒打金钟”,掌直探六指邪神的右胁背,身法灵活,出招老练,避招攻招配合得神乎其神。
  两人棋逢敌手,高手相搏,局外人看来,认为他们此进被退有章有法,有惊无险,其实却是生死间不容发,凶险绝伦,丝毫之差便可丢掉老命,断送一世凶名。
  叶钧旁观片刻,只看得心中发冷,汗透重裳,心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他们分出胜负,我就走不了啦!”
  他向下一伏,用上了蛇行术,藉草木掩身,向外蛇行而退,溜之大吉。
  他不死心,不信鼎鼎声威震八方的黑龙帮,在半月前宣布解散,他必须亲自跑一趟杨家寨,怎能到了杨家寨门而不入,便听信流言而离开?
  “天雄兄与金彪兄,可能已到杨家寨求救了,我得赶快前往。”他想。
  他绕出半里外,向杨家寨狂奔。
  杨家寨建在一座土岗下,四面果林围绕,接近至半里内,方可看到土寨墙围着的庄院,寨门楼上鬼影俱无,寨门闭得紧紧地。
  他脚一紧,向寨门奔去。
  蓦地他听到路右的桃林中,传来了奇怪的压抑性哼哈声,他是个惊弓之鸟,但仍然本能地转头循声探视。
  “哎呀!”他惊叫,脚下一慢。
  不远处一株桃树干上,绑住一个人,只消看第一眼,他便认出是飞狐莫天雄,双手被勒紧反背在树后,口中捆了一条布巾,象是挨了揍,受了伤,身体软绵绵地,无力挣扎,只能含糊地闷声哼叫。
  他不假思索地纵入林中,拔出腰刀火速割断捆索,取下掩口巾,急问道:“天雄兄,怎么了?”
  飞狐莫天雄软倒在他怀中,浑身脱力。
  他将人放下躺平,惊诧均问:“老天!谁将你捆在树上的?你……”
  身后,突传来阴森森的嗓音:“是区区在下把他捆在树上的,就等你来。”
  他扭头回顾,脱口叫:“万里鹏,你……你还未离开?”
  万里鹏颊上尚留有发紫的指痕,一看便知在六指邪神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叶兄,你……你快走吧。”飞狐端力叫。
  “玉凤凰不弄到手,万某不会离开。朋友,在下等你一句话,怎样?”
  飞狐反而心中一宽,站起沉静地说:“万兄,你以为六指邪神不将玉凤凰弄到手,便肯轻易放过叶兄么?”叶钧也接口道:“目下六指邪神与驼龙吴海,正为了瓜分玉凤凰的事,在前面理论,阁下何不前往算上一份?”
  万里鹏不得不信,但不死心地说:“在下要搜你的身。”
  叶钧哼了一声,拒绝道:“士可杀不可辱,阁下不要欺人太甚。”
  “你不肯?”万里鹏厉声问。
  “在下……”
  “你再说一声看,万某要叫你永远后悔。”
  “你。一。”
  “转身,把手按在树上,双脚往后挪。”
  叶钧不敢不遵,双方艺业相差太远,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赶忙依言转身。
  万里鹏用剑抵在叶钧的背心上,伸手搜身,终于一无所获,只好退后两步厉声问:“玉凤凰藏到何处去了?说!”
  叶钧吁出一口长气,一咬牙,大声道:“已被他们取走了。”
  “谁取走了?”
  “你明明知道,何用多问?”
  “我要你亲口说。”
  “是……是……”
  “谁?”
  “六指邪神。”叶钧硬着头皮说。
  侧方不远处,草丛中站起六指邪神的身影,桀桀怪笑道:
  “好啊!你小于真会栽赃嫁祸哩!除非你将玉凤凰乖乖双手交出来,不然老夫要活剥了你。”
  万里鹏吃了一惊,手急眼快,擒住了叶钧的左手反扭制住,右手勒住了叶钧的咽喉,叫道:“人是在下擒住的,玉凤凰应归在下所有。”
  六指邪神一步欺进,冷笑道:“好小于,你敢在老夫面前撒野,我想你大概是活腻了,老夫成全你吧。”
  “你敢?站住!”万里鹏暴叱。
  “哟!呵呵!你小辈神气起来了呢。”
  万里鹏人向后退,厉声道:“玉凤凰不在这小于身上,定然是藏起来了。你阁下不是也想要玉凤凰吗?”
  “不错,老夫志在必得。”
  “你如果迫急了,在下就宰了这小子。”
  “这小子死活,老夫毫不在乎。”
  “这小于死了,玉凤凰也就永远无人知其下落,你岂不是枉费心机?这小子不死,你仍有希望。”
  六指邪神哈哈大笑,笑笑说:“你这小于居然威胁起老夫来了.,真是后生可畏。我问你,用你的命与玉凤凰交换,你肯不肯?”
  “这个……”
  “你如果杀了这小子,你也得垫他的棺材背。”
  “你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你志在取得玉凤凰。”
  “玉凤凰要不要无所谓,老夫的名头比玉凤凰重要得多,你对老夫无礼,老夫必须分了你的尸,追你的魂夺你的命。”
  “在下……”
  “除非赶快道歉,丢下人滚蛋!”
  万里鹏横定了心,咬牙道:“好,在下宁可与这小子同归于尽,也不愿将人交给你,别无商量。”
  六指邪神举步迫进,阴笑道:“好,老夫拭目以待,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看你到底舍不舍得死。”
  “站住!””“哈哈!老夫如果听你的,还用在江湖鬼混?”六指邪神怪笑着说,脚下一紧,加快迫进。
  万里鹏也手上一紧,叶钩突然发狂般厉叫起来。
  六指邪神一声狂笑,人化狂风猛扑而上。
  万里鹏见威吓失效,不由大骇,玉凤凰事小,性命事大,怎肯垫叶钧的棺材背?
  姜是老的辣,万里鹏终于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六指邪神,干紧万紧性命要紧,自救第一,不愿与叶钧同归于尽,赶忙将叶钩向前一推,扭头狂奔逃命。叶钧身不由己,嚎叫着向六指邪神撞去。
  六指邪神如果志在玉凤凰,必定接住叶钧,万里鹏便可乘机逃命,这是六指邪神的如意算盘。
  可是,后面怪叫声震耳:“小辈哪儿走?”
  万里鹏大骇,火速拔剑。
  后面是驼龙吴海,拦住去路龇牙一笑。
  万里鹏见对方没有兵刃,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剑幻干道电虹,招发“花雨摈纷”,用上了霸道的杀着,先下手为强,抢制机先奋勇夺路,拼老命了。
  驼龙却毫不在意,屹立如山丝纹不动,直待剑气压体,剑尖递近胸腹要害,方一声怪叫,右手闪电似的抓出。
  万里鹏这一招虽象拼命,其实心中发毛,已留了两分劲,必要时可由实化虚撤招逃命。
  可是慢了一步,驼龙出手太快,象是电光一闪,万里鹏没有任何撤招的机会,撤念一动,剑已被驼龙的大手抓实,象一把大铁钳,锋利的剑刃对肉掌丝毫不起作用。
  万里鹏心胆俱寒,本能地全力拔剑。
  驼龙哈哈大笑道:“明年今日,是你小辈的周年忌日,哈哈……”万里鹏想丢剑,但五指象被吸住了,只觉无穷的吸力传到,身不由己随剑前冲。
  “唉”一声响,有肩颈便挨了沉重一击,.只感到眼前发晕,浑身发软,整个右半身的骨头似已崩散,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驼龙拖住他的衣领,拖死狗似的将人拖近正替叶钓施救的六指邪神,将他向地下一丢,向邪神笑道:“老邪神,仍是你快了一步!”
  ‘六指邪神得意地呵呵大笑道:“驼子,你认栽了吧?”
  “神邪,你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得意太早,目下仍不知鹿死谁手呢……”
  “哈哈!驼子,你仍不死心?”
  “呵呵!我驼龙对任何事皆不会轻易死心。”
  “哈哈!这件事你非死心不可。”“呵呵!玉凤凰你还没到手呢,不要说得太早!”
  驼龙一面说,一面解万里鹏的腰’带;将万里鹏的手捆住,吊在横枝上。
  万里鹏脸色冷青,虚脱地叫:“吴前辈,这不是太……
  大过份了吗?”
  驼龙梁柴怪笑道:“不消多久,你那些随后赶来的爪牙,便会赶到释放你,你慌什么?
  哈哈!把你吊起来,留你的狗命,在老夫说来,已经够仁慈了,你小辈还不满意?”
  另一面,六指邪神已将叶钧与飞狐两人,并排放倒在树上,取出一捆麻线,分别缚住两人的十个手指,握住线头怪笑道:“老夫要口供”你们必须招出玉凤凰的下落,每次问一人一句,如不招供,便得丢掉一根手指头。十指尽仍然不用,下一步便是割除五官。呵呵!
  好,咱们开始问口供。首先,姓叶的小辈,说,玉凤凰藏在何处?”
  叶钧浑身发麻,动弹不得,深深吸入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叶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要命你就拿去,要玉凤凰休想。”
  六指邪神哈哈大笑,手一动,一根麻线猛地一振,硬生生勒断了叶钧的左手小指。
  ’麻线细小,竟然锋利如刀,一勒之下,指断鲜血如泉。
  “哎……”叶钧痛得狂叫,脸色灰败,浑身在发抖,战牙咧嘴表情痛苦。
  “老夫目下不要你死,只要你招供。”六指邪神冷酷地说,脸上毫无伶悯的神色。
  “你杀了我吧!”
  叶钧厉叫。
  “哈哈!老夫不想要你的命。现在,轮到这位飞的狐狸了。飞狐,玉凤凰在何处?”
  飞狐神色委顿,哀叫道、‘老前辈,小可确知玉凤凰在叶钧兄手中,至于为何日下不在,小可毫不知情,这是实话,老前辈只问他好了,小的……”
  ’“你是说,你不知道?”
  “小可……哎……”
  飞狐的左手小指勒断了,鬼叫连天。
  六指邪神的目光,转至叶钧脸上,笑道:“叶小辈,又轮到你了。这次要断的是左手无名指,你不要寄望老夫会大发慈悲。说,玉凤凰藏在何处?”
  “在下宁可肝脑涂地,无供可招。”叶钧顽强地说。
  “哈哈……”
  “哎哟……”
  不消多久,叶钧的左手五指具尽,飞狐也丢掉了四个指头。
  六指邪神的怪笑声,连旁观的驼龙吴海也听得毛骨悚然,心中大为不忍,却又不肯离开。
  ‘“现在,第五次问你,你招不招?”六指邪神向飞狐问,脸上的笑意更浓。
  飞狐已痛得脸色变灰,向叶钧道:“叶兄,你……你告诉他吧。黑龙帮已经解散,希望已绝,难道咱们两人的命,就抵不上一只毫无用处的玉凤凰?你……”
  “住口!”叶钧厉叫又叹口气,道:“天雄兄,你怎么糊涂了?交出玉凤凰,咱们死得更快些,你认为这老凶魔得了玉凤凰,会让咱们活命留活口吗?你少做清秋大梦吧。”
  “老夫保证你们可以活命。”六指邪神奸笑着说。
  “你六指邪神的保证,比青楼妓女的话更靠不住。”
  六指邪神勃然大怒,露出了狰狞面目,一把将叶钧的发结抓住向上提.,“劈劈啪啪”
  抽了四记耳光,然后将人丢下凶狠地说:“好小子,你敢对老夫说这种话,该死一百万次,且先给你尝尝缩筋的滋味。”
  说完,将叶钧的身躯扳转,一指头点在叶钧的筋缩穴上,又道:“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这种酷刑折磨,等会儿再叫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叶钧的身体开始发抖、抽搐、颤动……片刻间,他大汗如雨,脸色死灰,牙齿咬得死紧,双眼似要突出眶外,牙缝中进出一两声强忍痛楚,却又忍不住的痛苦呻吟,口角血泊泊流出。
  飞狐心胆俱裂,厉叫道:“叶兄,你……你招……招了吧,免……免得皮肉受……受苦……”
  “哎……哼……”叶钧终于狂叫出声,身子可伯地痉挛抽搐,扭曲成团。
  “哈哈哈哈……”六指邪神仰天狂笑,状极快意,脸上的神色不再狞恶,恢复了先前的玩世者独特的笑容,对方的痛苦似乎反而令他心情愉快。”
  “哎……”叶钧凄厉地叫,声如狼嚎。
  驼龙吴海长叹一声道:“邪神,饶了他吧,他是一条汉子。”
  “嘿嘿!你心软了?奇闻2”六指邪神阴笑着说。
  “是的,我驼子确是心软了。”
  “心软了你该走避。”
  “邪神,你迫死了他,在下岂不是希望成空?
  “迫他不死,你也没有希望,哈哈……”
  “哎……”叶钧的叫声更为凄厉刺耳。
  四五丈外便是通向杨家寨的小径,蹄声如雷,一匹健马来自明港驿,渐来渐近,来势奇疾。
  叶钧突然狂叫道:“救命啊!哎……哟……”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敢来救你。”六指邪神阴笑道。
  “救命啊……”叶钧继续厉叫。
  一声马嘶,蹄声候止。
  所有的目光,皆被这位绝尘而来的骑士所吸引。那是一匹雄骏的乌锥,骑士一身黑,是个十七八岁少年郎,身材虽高大健壮,但脸上稚气末除,古铜色的脸膛,剑眉入鬓,有一双清澈明亮眼神灵活平和的大眼睛,鼻直口方,嘴角经常涌现一抹笑意。一身黑骑装,显出他那乳虎似的身材极为引入注目,浑身都是劲;腰问的黑色皮护腰扣得甚紧,更显得精神抖擞。
  少年人勒住了坐骑,困惑地向众人注视。
  “救命哪2”叶钧全力狂叫。
  六指邪神哈哈狂笑道:“这里不是往来大道,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驼龙吴海也接口道:“以往这条路上行走的人,皆是杨家寨的黑龙帮帮众,目下黑龙帮已经宣告解散,杨家寨成了弃寨死村,路上行走的人,不再是亦正亦邪的黑龙帮徒众,谁还来管你的死活?姓叶的,你死了这条心,乖乖招供吧。”
  驼龙这番话,显然有意说给少年人听的。
  这番话说坏了,反而吸引了少年人。
  少年人慢腾腾地扳鞍下马,将马鞍从容地插入鞍袋,将坐骑牵至道旁,挂上经,拍拍鞍后的马包,方大踏步向众人走来。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被吊得昏头转向的万里鹏身上,然”后目光徐移,盯视着左手血淋淋没有手指的叶钓与飞狐身上,眼神在变。
  六指邪神含笑注视着他,眼中有不屑的神色。
  驼龙的眼中,却有警觉的先兆。”“救命……”叶钧拼力大叫,身躯在猛烈抽搐。
  之外,没有人做声。飞狐长叹一声,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少年人的目光,落在六指邪神身上,亮声问:“有谁肯告诉在下,这里是怎么回事?”
  六指邪神仰天狂笑,笑声不绝。
  驼龙吴海沉静地说:“小娃娃,出门人少管闲事,活得长久些。”
  少年人剑眉开始锁紧,口角的笑容消失了说:“你们是“这里的人,在清理私人思怨。”
  “哦!原来如此。”
  “娃娃,你不象是江湖人。”
  “在下不象吗?”
  “你只是练了几天武。”
  “这倒是真的。”
  “所以,你把这里所见的事忘了吧。”
  “哦!这……”
  “转身,上马,走。”
  “在下……”
  “你走你的阳关道,皆大欢喜,老夫相信你尚年青,来日方长,因此劝你赶快离开,免得送掉小命。”驼龙诚恳地说,确是出于好意。
  但少年人不领情,摇头道:“在下不是多管闲事,而是眼见不管于心难安。这位仁兄象是被点了筋缩穴,你们这样在青天白日,阳关道上,用这种恶毒手法折磨人,难道你们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杀妻夺子之恨吗?”
  少年人一语指出飞狐被刺了筋缩穴,便表明了他不但是练内家的高手,更表明他不是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
  少年人这番话,份量甚重。所谓不共戴天之仇,是指有一方的父母被另一方所杀。以目下的情势看来,受刑人是叶钧,那么,下手折磨叶钧的人,该是被杀了父母的一方啦!
  驼龙脸色一变,暗叫不妙,这小娃娃口没遮拦,一开口便闯了大祸,触六指邪神的霉头,糟了!
  果然不错,六指邪神登时无名火起,但不现于词色,仍然脸上堆着笑意,说:“小娃娃,原来你是个行家,老夫几乎走了眼呢!你姓什名谁?仙乡何处?令师当然木是平凡武师了。”
  少年人格摇头,笑道:“对不起,无可奉告,萍水相逢,转眼间各自天涯,谁也不知谁的底细,你问这些岂不是多此一举?”
  “呵呵!看样子,你来意不善哩!”
  少年人脸上重现笑容,泰然地说:“岂敢岂敢?在下既然撞上了,不得不向诸位替这三位可怜的请命……”
  “你凭什么?”六指邪神沉下脸问。
  “不凭什么,就算是凭一点恤悯之心哟。老伯,是你替他们解开禁制呢,抑或是让在下代劳?”
  “哼:““好吧,在下只好代劳了。”
  少年人说完,走近叶钧俯身解穴。
  六指邪神居然有点迟疑,少年人的话莫测高深,拒绝通名道姓,不知底细口风甚紧,而且神色泰然,胆气令人心折,因之心中不无顾忌,但等少年人居然出手解穴,老家伙立即怒火上冲,叱道:“慢着,你真要伸手架梁?”
  少年人住手.笑道:“老伯言重了,在下……,”“你知道你在玩火吗?”
  “老伯的意思是……”
  “你知道你在架谁的梁?”
  “有关系么?”
  “你听说过老夫六指邪神欧阳天的名号吗?”
  “抱歉,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老伯的名号。”
  “你还不给我快滚?”六指邪神厉神喝叱。
  飞狐心中一惨,叫道:“小老弟,你走吧,你遇上了宇内三邪之一的六指邪神,他不杀你已是侥天之幸了,咱们的死活,注定了大限难逃,连累了你,咱们九泉难以瞑目,你快走吧。”
  少年不住摇头,说:“不,在下已经管了这件事,怎能半途而废一走了之?世间是非好歹,说来说去离不了理国法人情,见死不救岂是大丈夫所为?”
  声落,上前俯身伸手解穴。
  六指邪神已有所准备,虚空一掌拂出。
  少年人突然翻掌斜拔,劲流四散。同时起脚一拨,闪电似的拔中叶钧的背心。
  叶钧浑身一震,身躯神奇地开始松散。
  旁观的驼龙一怔,骇然叫:“哼!乾元一气十三式解穴术。”
  六指邪神一步错,全盘输,出手阻止少年人解穴,却末料到少年人手是虚着,用脚奇快地解了叶钧的穴道。
  更令他吃惊的是,少年人一掌轻拂,便将他拂出的一记先天真气所发的内劲散于无形。
  就事论事,他已经输了一着,少年人深不可测的奇学,已令他依然而惊。
  但形势迫人,已没有让他转念的机会,一招落空立即本能地追击,一声怒叱,五指如钩抓向少年人的左胁肋。
  少年人不闪不避,左手五指徐张,斜拂他的脉门,叫道:
  “老伯为何用血爪功下毒手?”
  他不敢大意,收招改出左手,欺进一掌劈出,右手招变“双龙戏珠”,直取五官要害,食中两指闪电似的点向少年人的双眼,又是凶狠的杀着。
  少年入开始后退,双掌左拂右拨,只片刻间,便退了七八步,换了五次位,化解了六指邪神狂风暴雨似的十八招可怕狠攻。
  六指邪神愈打愈心惊,也怒火渐炽,好胜之念益旺,攻出的招式愈来愈凶狠霸道,每一招皆是致命的毒着,内力已发出九成劲。
  少年人却有守有攻,但并不慌乱,愈来愈沉着,身法轻灵诡异,挪移迅疾如风。
  六指邪神打出了真火,猛地一声长啸,招式一变,身形加快,双掌一分,排空直入,喝声“躺下”!
  “唆唉唉啪!”
  四声暴响似连珠,人影乍分,罡风扑面,劲流四散呼啸有声,四周草木纷飞。
  少年人飞退丈外,脸上血色消失,伸手摸摸胸口与颈根,呼吸有点不规律,额角鬓脚已现汗影。
  六指邪神也汗湿胁胸,一双大手殷红如血,出现颤抖现象,怪眼死盯着少年人,惊诧的神色外露,脸上的神情瞬息百变。”少年人吁出一口长气,沉声道:“老伯,你太狠了。”
  六指邪神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少年人一双虎掌开始伸屈,往下沉:“你每—招皆欲置在下于死地,最后用你的遁形血掌下毒手,你……你太狠了不能怪我,你……你不能怪我……”
  一面说,一面向前迫进,一面摇头,脸上怒意上涨,一步一顿,虎目中冷电出现,又道:“我受你四掌,你也该还我四下重的。”
  六指邪神心中狂跳,骇然问‘“你……你练的是……是何种气功?四记遁形血掌,足……足……以化铁溶金,而你少年人一声沉此,一闪即至。
  六指邪神无暇再问,大吼一声,抢制机先,攻出一招寓守于攻的“推山填海”,血红的大掌推出,罡风潜劲发如山洪,任何人也难以近身,人影无畏地切入,锐风排空而至,楔入血红的掌影中,蓦地劲流进发,影飘人到。
  “唉啪……啪!”
  六指邪神突然脱离,飞纵丈外落地,身形一晃,再前冲四五步,方转过身来,老脸肌肉不住抽搐,傲气全消,眼神显得惶乱,左手在抖索,无力地下垂。
  少年人哼了一声,迫进道:“你还欠我两掌。”
  六指邪神一步步后退,脚下不稳,老眼中凶光尽敛,怯容明显。
  驼龙吴海怪眼一转,悄然掩向已坐起的叶钧,接近至八尺内,突然扑上擒人,想混水摸鱼,乘乱将叶钩掳走;妄想渔人得利。
  少年人象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一声怒叱,大旋身由头反扑,快逾电光石火。
  驼龙大吃一惊,舍了叶钧,“推窗望月”发招自卫,反应迅捷绝伦,自保该无疑问。
  岂知少年人高明太多,右手一拂,拆招拨开来掌,斜身探入,右拳疾飞,快,快得令人目眩,拳现即着肉,令人避无可避。
  “砰!”拳中驼龙的左胁要害,力道干钧。
  驼龙只感到浑身发麻,对方的拳重如山岳,气功护不住身体,真气似要痪散,雄浑的劲道直震内腑。他感到内脏在移位,在可怕地收缩,震撼力无法抗拒,身不由己向后退,上体前倾。
  “砰唉唉……”少年人乘胜追击,拳拳着肉记记结实,驼龙连招架的机会也没捞住,昏天倒地任由摆布,绝望地挥舞着双手挡拨,但封不住绵绵而来如同狂风暴雨的沉重拳掌。
  “蓬”一声大震,驼龙终于招架不住,被击倒在三丈外,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少年人扭头一看,六指邪神已经逃出十丈外,以手掩住左肩,逃得虽快,但脚下不稳,踉跄逃命。这位宇内三邪之一的六指邪神,看出危机只好顾不了身份,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溜之大吉。驼龙摇摇晃晃地站起,虚脱地说:“老夫认栽,咱们山不转路转,留下万儿,咱们后会有期。”
  少年人挥手道:“你走吧,在下不想与你们这种人打交道。”
  “按江湖规矩,你该留下名号。”
  “江湖规矩又不是在下订的,要找我,你可自己去打听,你难道连打听的能耐也没有?”
  驼龙不再多说,恨恨地蹒跚走了。
  少年人目送驼龙去远,方向不远处的大树招手叫道:
  “出来吧,你看得太久了,阁下。”
  一个俏丽的绿裳女郎盈盈长身而出,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在黑龙帮的山门外,竟然出现一位武林出类拔萃的少年人.幸会,幸会。”
  少年人一怔,颇表惊讶地说:“原来是一位姑娘,惭愧。”
  这位女郎年约双十出头,绿短袄,绿长裙,秀发梳成高顶髻,未施脂粉,天然国色,一看便知不是附近的村姑,那双钻石明眸亮品品,笑靥如花,明艳照人。小蛮腰上佩了一把长剑,右胸襟高耸的乳部上方,绣了一朵猩红的红百合花。
  百合花通常是白色的,红色极为罕见,除非插在朱水中,花瓣方能因吸了朱水而变为诽色。
  少年人已解下万里鹏,这位仁兄死瞪着女郎胸前的红百合图案,恐怕神色爬上了脸面,用几乎令人难以分辩的语音叫:“血花会的人,老天!”
  语末尽,人已踉跄侧窜,老鼠般溜走了。
  女郎淡淡一笑,未加阻止。
  少年人听了个字字入耳,但毫不介意,笑道:“姑娘夸奖了。”
  “贱妄小姓陶,名永春,中州人氏,请教公子爷尊姓大名。”女郎笑盈盈地说,莲步轻移,徐徐走近,人未至幽香沁鼻,人美香幽,极为动人。
  少年人毫无绮念,抱拳笑道:“江湖人在外混饭糊口,有辱家声,无颜通名,姑娘见谅。”
  “公子爷能击败宇内三邪之一的六指邪神,艺业足以横行天下。”
  “姑娘笑话了,在下侥幸而已。”
  “有意承受四记遁形血掌,以试邪神的功力火候,胆气委实豪壮,佩服佩服。”
  “姑娘走眼了,在下学艺不精,中了邪神四掌,岂敢有意承受武林一绝的遁形血掌?”
  “公子爷不必隐瞒,旁观者清,贱安心中有数。请问,”公子爷来杨家寨有何贵干?”
  少年人淡淡一笑,遥望半里外高大的土寨门,说:“两年前,在下途经四川揉州,由于寄情山水,忘了归程,以致阮襄羞涩,流落揉州,进退失据,一钱迫死英雄汉,狼狈之情可想而知。”
  “在家干日好,出外半日难;江湖人缺乏川资,平常得很。”
  “在困顿巾,在逆旅交上一位血性朋友,得以度过难关,他就是绰号叫三眼韦陀的陆兄振声。”
  “哦!他是黑龙帮中十二条龙之一,是刺客中的刺客,高手中的高于,了不起的一条汉子。”
  “分手时,他要在下途经明港驿时,别忘了去看他,因此在下特地前来拜望陆兄。”
  “哦2你来的真不巧。”
  “刚才那位驼背老伯,曾经说过黑龙帮已经解散……,”“是的,已在半月前宣告解散了。”
  “哦!在下来得不巧。”
  陶永春唉瞳一笑,说:“公于爷,你的谎话几可乱真,装得真象!”
  少年人惑然,不解地问:“陶姑娘,你说在下撒谎?这……”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该是黑龙帮中的重要人物,比十二条龙的地位更高,更重要的高手。”
  “姑娘别开玩笑……”
  “把你的左臂衣袖卷上。”
  “为何……”
  “黑龙帮的人,左小臂皆刺了一条黑龙,为了证明你的身份,你得让我看看。”
  少年人摇摇头,说:“在下并末刺花,更没有刺上一条龙,在下与黑龙帮毫无关系,只认识三眼韦陀陆兄,也不知他是黑龙帮的人,无须证明在下的身份。”
  “哼!恐怕你非证明不可了。”陶永春语气转厉地说,风目中涌上了重重杀机。
  少年人一听口气不对,看出了危机,苦笑道:“姑娘咄咄迫人,委实令在下失望。好吧,给你看看无伤大雅。”
  说完,他掳起衣袖,露出洁白的壮实小臂,上面光滑晶亮;那有龙的刺花?
  陶永春吁出一口气,说:“你并不是黑龙帮的人?”
  “在下本来就不是。”
  “但……你得随我走一趟湖广衡州。”
  “咦!为何?”
  “你不必多问。”
  “姑娘如不说明,在下……”
  “三年前,黑龙帮收了一位神秘人物一笔重金,派了几名刺客潜赴衡州,刺杀了衡州第一条好汉南岳飞熊。这件事……”
  “这件事列为武林悬案,在下听说过这位南岳飞熊暴死的事,江湖朋友无人不晓,大快人心呢。”
  “哼!南岳飞熊是本姑娘的好朋友。”
  “抱歉,在下失言!”
  “目前,这件血案终于纸包不住火,被本姑娘查出内情,因此前来找杨帮主讨公道。”
  “姑娘来晚了一步。”
  “杨家寨已是个空无所有的空寨,但在下却碰上了你,鬼使神差,不算白跑一趟。”
  “姑娘是说……”
  “你是三眼韦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线案。”
  “但……在下对黑龙帮一无所知……”
  “当然本姑娘并不完全相信你与黑龙帮无关。再就是即使你与黑龙帮并无关连,但仍然有用,只消放出你被带往衡州的消息,那三眼韦陀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他必定重出江湖设法救你的。”
  “陶姑娘……”
  “走吧,你赶快拾掇准备上路。”
  “我不走。”少年人斩钉截铁地说。”
  “你准备反抗?”陶永春冷冷地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姑娘欺人大甚,在下自然反抗。”
  “你以为胜得了六指邪神,便不在乎本姑娘的警告吗?”
  “在下……”
  “跟我走!”陶永春沉喝,伸手便拉。
  他伸手急拨,不悦地说:“成何体统……”
  话末完,身后突传来银铃似的娇叫:“小心她的袖底有鬼。一。”
  叫晚了,他只觉异香入鼻,赶忙屏住呼吸,但已晚了—步,立即感到一阵昏眩,天旋地转。
  “嗤!”一声异啸入耳,他在昏迷中,感到右胁肋一麻,有针状物入体。
  他浑身一震,暗叫道:“我中了迷香,又中了暗器……”
  接着附近是风大作,清晰地听到陶永春尖叫:“你是红绡魔女……哎……”
  “砰”一声响,他摔倒在地。
  .’风声渐远,一红一绿两个身影已向北飞掠而逝。显然,绿衣的陶永春,已被红衣的红绡魔女所击伤逃走了。
  他中的迷香甚少,仍能支持,跌跌爬爬奔出路中,半昏迷地牵过坐骑板鞍上马,伏在鞍上向明港驿驰去。
  他心中灵智仍在,在心中不住暗叫:“红绡魔女救了我,红绡魔女救了我……”
  飞狐的手脚穴道被制,不能移动。叶钧被缩筋酷刑折磨得无法站起,坐在那儿暗暗叫苦,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怎么办?”飞狐颓丧地说。
  “天雄兄,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任人宰割。”
  “叶兄,你的玉凤凰到底藏在何处?”
  “藏在一处树根下。”
  “你打算……”
  “如果留得命在,带回郑州交还给八爷。黑龙帮已经解散,咱们只好另行设法请人雪耻复仇了。”
  远处红影入目,红绡魔女去而复回。
  “唉:那红衣女回来了。”坐着的叶钧喜悦地叫。
  飞狐脸色一变,苦笑道:“如果是红绡魔女,咱们的性命仍然难保。”
  “你是说……”
  “江湖朋友,谁不知这鬼女人是个女淫魔?心狠手辣含笑杀人,咱们命该如此。她既然来了,显然也为了玉凤凰而来,你想咱们能逃出她的剑下吗?”
  “老天!”叶钩毛骨悚然地叫。
  红影如飞而至,出现在两人眼前。
  飞狐一怔,欣喜欲狂叫道:“姑娘不是红绡魔女,救命!”
  是一位年仅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甜甜的脸蛋秀逸出尘,有一双灵秀的、充满智慧的大眼睛,手握一个青面狞牙的鬼面具,红衣红裤红头帕,用困惑的眼神打量两人,用充满怀疑的语音问:“红绡魔女到底是什么人?”
  飞狐苦笑道:’“那是一个坏女人。”
  “怎么坏法?”,“这……姑娘不问也罢,总之她坏得人见人伯,坏得人人头痛个个胆寒。”
  “哦2你们……”
  “我们被人害得好惨,那位少年人打抱不平救了我们。
  却又……”
  “你们等一等,我去叫人来救你们。”小姑娘匆匆地说,突然一跃三丈,去势如电射星飞。
  叶钧大骇,脱口叫:“老天2她小小年纪,是怎么练的?”
  乌锥驼了昏昏沉沉的少年人,不徐不疾地驰入明港驿,到了驿站对面的明港驿,自行停住了。
  说巧真巧,专走湖广、开封的河南车行北上客车,刚从店门经过,车速已减,车站就在明港客栈功北邻。
  已经未牌时分,车要在站歇息片刻方继续北上”今晚要赶到李家店打尖。
  “砰”一声响,少年人恰在此时落马。
  店门一阵喧哗,两名店伙火速抢出相扶。但一看少年人气息奄奄,浑身汗水,不由一怔,一名店伙叫:“不是中暑,人快死了,快抬至里正家中,由里正处理,咱们犯不着打人命官司。”
  马车已停,首先跨下一位青袍中年人,向这面叫:“怎么啦?为何不救人?”
  店伙耸耸肩,摇头道:“这人快断气了,小店担待不起。”
  中年人哼了一声,向随后下车的一名师爷打扮的人挥手道:“夫子,给店东一百两银子,必须救活这个人;救不活,一文不给。”
  店东已闻声奔出,笑道:“店中恰好有一位走方郎中,快把人拾进去。”
  夫子提来了一个大银包,递过说:“掌柜的,银子暂且存柜,人救不活,我家老爷使得将银子追回,小心了。”
  掌柜的将银包抱得死紧,陪笑道:“小的必定尽力,必定尽力,师爷但请放心。”
  马车只停了片刻,重新上道。
  一名旅客吹了一声口哨,说:“老天,一百两银子,足够咱们穷小于半年粮,这位老爷真大方,无亲无故,一句话便是一百两银子。”
  掌柜的哼了一声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开封府永泰钱庄的樊东主,一百两银子,就如九牛身上的一根毛,算得了什么?”
  被店伙用门板始起的少年人,呻吟着说:“替我谢。……谢樊东主。我……我要水……”
  有钱可使鬼推磨,店掌柜平白得了一百两银子,一切好办,将少年人安置在上房,立即请来了午间落店的一位走方郎中前来诊治。
  这位走方郎中委实窝囊,花甲年纪已是老眼昏花,骨瘦如柴,留了花白山羊胡,言不出众貌不惊人,一身灰衣已是七缝八补,一付穷途末路倒霉鬼的神色,医道,必定有限得很。
  老郎中进得房来,手一按上少年人的脉门,脸色一变,向店伙叫:“都给我走开,闲人全得赶出房。这人患了瘟疫,谁不伯死留下可也,快,替我准备热水。”
  一听是瘟疫,包括店伙在内的闲人,见鬼似的一哄而散,夺门而逃。
  老郎中掩上屋门,摇头道:“我知道这女魔果然逃到此地来了,可惜来不及去追查,便宜了她。”
  半个时辰之后,少年人的神智完全清醒了,躺在床上凝神注视着坐在窗口,茫然眺望着苍老的老郎中,心中不住在想:“这位郎中竟然是风尘奇人,如此潦倒落魄并不足怪了。”
  老郎中听到床上有声息,扭头回顾,老眼不再昏花,神光闪闪判若两人。
  少年人深深吸入一口气,苦笑道:“谢谢你,老伯,你在鬼门关内,把晚辈硬拉出来了,恩同再造,感激不尽。”
  “不必谢我。”
  老郎中脸无表情地说。
  “晚辈理该道谢,不知该……”
  “不必说了。””“晚辈……”
  “你中了一些迷香,并无大碍,但所中的花蕊毒针,却是歹毒无比的暗器。”
  “难怪晚辈支持不住。”
  “这种毒暗器也称夺魂针,也就是用来装射虎伏弩的同一种毒药,你能够不死,乃是破天荒不可能的奇迹了。”
  “那得谢谢老伯的起死回生神药。”
  “老朽只替你躯除余毒而已。你之所以不死,一是你事后用闭脉术封闭了经脉,再就是你的体质足以暂时抑止毒性的渗蚀。据老朽所知,你可能练成了一种可迫排经脉内异物的上乘神奇气功。”
  “晚辈确是练了气功。”
  “令师一向可好?”老郎中泰然地问。
  “家师已仙逝五年。”少年人不假思索地答。
  老郎中闭上双目,吁出一口长气说:“没想到他死在我的前面,天人远隔,恩怨两消。”
  “老朽生死郎中上官奇。”
  “晚辈失敬了,原来是‘过客天龙,生死郎中”的上官老前辈。,”“令师红尘过客,没向你提及老朽的事?”
  “没有,家先师在世时,从不提武林往事。晚辈流浪江湖三年,三年中所见所闻颇能广博……”
  “你很自大自豪哩!”
  “晚辈不敢。”
  “令师早年猖狂豪迈,目空一切,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中年豪气渐消,意气消沉。晚年浪迹市井,逃世卖狂,意欲与草木同腐。这就是人生,他一生的经历多彩多姿,只是变化太令人惋惜。总之,令师是武林中一代奇才,侠义可风典范足式,老朽虽是他的仇敌,但内心中仍然对他十分尊敬。”
  少年人吃了一惊,悚然道:“老前辈与家先师有仇?这……”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既然令师未曾向你提及,那就无庸多说了。其实,老朽与令师并大深仇大恨,只是彼此意见不合而致互相仇恨而已。”“但……老前辈不念旧仇……”
  “考朽救你,是郎中的本份,即使你是老朽的世仇死敌,老朽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老前辈的海样襟怀,晚辈……”
  “别抬举我了,我这生死郎中的绰号,已说明了我不是个好郎中,一言断生死,表面上看是高明,其实却是一大讽刺,证明我对许多绝症无能为力。哦!你小年纪,为何在江!
  湖流浪7。”
  “晚辈姓崔,名长青,博陵人氏,年届弱冠。”
  “博陵崔氏,名门世家望族,你……”
  :晚辈不才,有辱家声,因此在外流浪,极少通名道姓。”
  “真年轻,你外貌象是十五六岁少年人,可知你已获令师真传,可喜可贸。”
  “晚辈不才,恩师文武全才具见功力,可惜收了我这愚笨弟子,委实遗憾。”
  ‘“你不必太谦,好自为之。江湖历练最为重要,如不小心在意,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在阴沟里翻船。你为何与血花会花蕊夫人陶永春结仇?”
  崔长青将至杨家寨访友的经过说了,最后说:“晚辈没料到她突下毒手,措手不及便着了道儿。”
  “一次上当一次乖,下次千万小心。你好好静养,大概五天之内便可复原。”
  崔长青一再道谢,送走了生死郎中,他不胜感慨,这条命是捡回来了,这时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感到毛骨惊然,暗中侥幸不止,生死郎中在客栈住了三天,四出行医走遍四乡,最后失望地离开了。走时并未告崔长青,飘然而去。
  崔长青的伤势与余毒,在第四天已痊愈了八九分,针的伤口算不了一回事,真正令他元气缓复的是余毒,第四天午间,他已经与常人并无不同了。
  店伙前来问候,送来了一些补药与五十两银子,说是开封府永泰钱庄的樊东主派人寄来的,他得救的消息,已在当天由旅客将口信带到开封。这条路旅客络绎于途主的消息极为灵通。樊东主既末命店伙打听他的底细,对他无所求。
  世道炎凉,这位樊东主委实是难得的好人。他口中不说,心中也万分感激。
  他在整理马包,准备明晨动身,访友不遇,平白惹上了一身是非,险些送掉小命,殊不值得,明港驿不能再留,早走早好,叩门三响,外面有人叫:“公子爷,请开门。”
  “谁?”他信口问。
  替公子爷写信的人。
  “门没上门,进来。”
  开门处,进来了一名青衣中年村夫,含笑奉上,一封书信,颌首为礼道:“小的是镇口的赵石匠,不久前有人前来,给了小的一吊钱,要小的前来客栈送封信给公于爷,说明不需回口信,请公子爷过目。”
  “谢谢,有劳了。”他接过书信称谢。
  逆旅之中遭难之后,还有谁知道他在此逗留?怎会有人写信给他?送走了店伙,他拆开书信一看,不由大喜过望,上面写着:“贤弟速来寨一会,兄陆振声字。”
  明港驿距杨家寨仅三里地,他不需备坐骑,带下几两碎银,匆匆带上房门出店而去。
  脚下一紧,杨家寨在望。
  ‘怪,怎么仍然是一座空寨?不见有人迎吁?明明是空无所有的空寨嘛!
  不同的是,寨门是大开着的。
  他无暇多想,从容踏入寨门。
  杨家寨有三四十户平房,唯一高大的建筑,是祠堂前的钟’楼,也是警楼。四周的土墙有三丈高,外缘并布了鹿角,三两百小贼伙来攻,决难讨好。
  全寨静悄悄,鬼影具无,连野狗也踪迹不见,冷冷清清如同死域,人行走其间,只听到墙壁折回来的脚步履声,孤寂、苍凉、阴森、神秘……令人心底生寒,畏缩不前。
  他嗅到了危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心潮一阵汹涌,油然生成戒心。
  糟!没带兵刃来。
  天色不早,未牌将逝。
  “陆大哥。”
  他大叫,人站在练武场的中心。
  看寨子的格局,黑龙帮的山门圣地,未免嫌得寒酸了些。
  杨帮主组成这个自命为人间主持正义的暗杀刺客集团,并没赚了多少金银财富。
  黑龙帮宣告解散了,为什么?
  杨帮主留下了这座空寨,迁到何处去了?
  “蓬”一声大震,寨门闭上了,他扭头回望,寨门附近竟然没有人。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声源发自钟楼。
  他心中一动,付道:“我上当了,必须先退出再说。”
  尚未动身,前面大宅院中,徐徐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青衣大汉,披散着一头黄发,倒提一柄月牙铲,一步步向他走来,寨门方向一声怪啸,出现一个狞恶的白衣人,手中的九环刀光芒刺耳生花。
  右面不远的槐树后,转出一个巨熊般的黑衣人,挟了一支铁爪,徐徐迫进。
  有首的屋后,踱出一个蓝衣巨人,左胁下挟了一把沉重的八角锤,四方迫进,不徐不疾,四双怪眼彪圆,全向他集中,来意不善,形势迫人,他陷入重围。
  他心中依然,大叫道:“乾坤四猛兽,冲谁而来?”
  四猛兽继续迫进,不于置答。
  他向西南角退,付道:“按理,他们绝对围不住我,是否外围还有埋伏?我得试试。”
  果然不错,西南远处的寨墙下草丛,有人影闪动,但并末现身”他不走了,叫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主持这次袭击的人是血花会的无耻妖女,何不出来交代清楚?”四猛兽一步一顿,渐来渐近。
  他一咬牙,怯念渐消,代之而起的是傲视天下的英风豪气,他逐渐冷静下来了。
  他之所以猜出主事人是血花会的妖女,是意料中事,除了上次向花蕊夫人陶水春,说出他与三眼韦陀陆振声的交情外,无人知悉内情,之外他并无仇敌,只有花蕊夫人可能用伪书信诬他前来入伏。
  在江湖混了三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见过了不少人间冷暖,尝过了无穷的艰辛滋味。他,已成了一个饱历沧桑的老江湖。表面上看来,师门熏陶与家庭教养,令他的外表。
  洵洵温文一团和气,象个无邪的大孩子。骨子里,江湖阅历”与炎凉世态却使他内心极不平静,求生与报复的念头,经常象火山内部的炽热溶岩,随时皆准备向外爆发,只要有外力导引,便会愤怒地进发不可收拾。
  目下,火山已接近爆发边缘。
  他能忍受一次侮辱,能接受一次任由宰割的痛苦考验,能容忍一次生死边缘挣扎的折磨……也许能再一次忍受,但不能有第三次。
  他一挺胸膛,无畏地向前面的青衣大汉迎去。
  近了,近了,多接近一步,便多嗅到一些死亡的气息,他必须将生死置于度外。
  青狮举起了月牙铲,接近至两丈内了。
  双方仍对进,危机来了。
  丈五,一丈。
  最后仍是青狮沉不住气,吼道:“小子站住!”
  “谁设下的陷阱埋伏?”他问,左足踏进。
  “通名!”青狮沉喝,也踏出一步。”“让路!”他也沉叱,再进一步。
  青狮大吼一声,铲突然扎出,先下手为强。
  他斜迈一步,一铲落空,接着第二铲破空而至,势如山崩。
  他突然挫腰欺进,从铲下切入,但见人,闪,便已贴入青狮的身前,左手一抬,便托住了铲杆,斜身出拳急如星火快真快,“噗”一声响,一拳捣在青狮的左肋下,力道千钩。
  青狮皮粗肉厚,受得了,只退了两步。
  “砰噗……”一连五拳两掌,象电虹般连续飞射,皆在青狮的肚腹与肩胛开花。
  这次青狮只能用左手封架,一面后退闪避,一面怒吼如雷,但连一招也未封住’。崔长青手脚快占了便宜,但也心中暗惊,这位猛兽皮粗肉厚,气功到家,挨了八记拳掌,依然能撑得住,一不做二不休,生死关头慈悲不得,一脚疾飞喝道:
  “躺!我不相信你是个铁打的。”
第二章
  崔长青首先与青狮遭遇,一阵凶狠沉重的拳掌,虽将青狮迫退,但伤不了青狮。一怒之下,他下毒手了,抓住好机一脚疾飞,攻向对方的档下要害。
  青狮右手拖着长有七尺的月牙铲,舍不得放手,但又用不上,凭左手怎封得住他狂风暴雨似的凶狠袭击?
  “噗!”踢中青狮的下阴要害。
  双方交手,说来话长,其实为期甚暂,一照面便优劣已判,胜负已分。
  “恩……”青狮闷声叫,俯下身躯,人却向后飞退,脸色死灰,“砰”一声跌出丈外。
  崔长青身后,首先扑近抢救青狮的人是白虎,怒啸声中九环刀来势似奔雷,刀背的九只钢环怪响刺耳,且又乱人心神。稍后些,黑豹与蓝熊跟踪抢到。
  崔长青挫身避刀,刀掠顶门而过,凉冰冰地。他已试出青狮极为高明,一比一他足以将青狮置于死地,也接得下任何一个猛兽,‘但以一比三,他并无胜算,因此避过一刀急袭,立即后撤。
  蓝熊的八角锤已经及时砸出,恍若天雷下击,暴Dc声震耳:“小于纳命!”
  崔长青一掌按在锤头上,借势破空腾跃而去。
  三猛兽急起直追,叱喝声惊心动魄。
  崔长青扑入一栋平房,“砰”一声大震,撞破了木窗,奋身滚入屋内。
  白虎不知利害,刀向内一探,跟踪跃入。
  崔长青并未逃走,闪在壁间严阵已待,大喝一声,掌出如闪电,“噗”一声劈在白虎的颈后,然后开门如飞而遁。
  他并不急于逃走,要保命必须伺机反击。
  白虎一头栽在壁角下,挣扎难起。
  蓝熊刚飞跃而入,吃了一惊,停下照顾同伴,只剩下一个黑豹,衔尾追出。
  四猛兽中,黑豹最为机警诡诈而且多疑,但却不知崔长青比他更机警更精明,独自追袭本就是一大错误,在屋中追逐更是对追的人不利,随时皆可能受到暗算与伏击,稍一大意便得送掉老命。
  沿走廊追赶,前面是后门,后门大开,可看到外面的院子,一看便知是内院,院对面该是内堂。
  黑豹太过机警自信,认为逃走的人必定逃入内堂,或者跃登瓦面,决不可能仍在院子里逗留,尽可放胆穷追。刚窜出门口,门侧腿影一闪。
  “噗!”肋被踢中,骨疼欲折,手中的铁爪脱手而飞,“叮当当”飞出墙外去了。
  接着,耳门又挨了一劈掌,只打得他眼冒金星,大吼声,扭身出拳反击,晕头转向一拳攻出,向身边的暗影攻去,根本不知黑影的确实部位。
  “砰:“一拳落空,捣在墙壁上,青砖厚墙出现了一个大洞,被他一拳打穿了尺余厚的砖墙,几块大青砖被击得粉碎。”
  崔长青不敢恋战,怕被对方的党羽赶来接应,见好即收,在对方的左胁下一拳猛攻,然后溜之大吉。
  “恩……”黑豹闷声叫,向后倒退,直不起腰,这一拳沉重得护体神功也难以抗拒。
  绿影从屋顶飞降,急声问:“他逃往何处去了?”
  “逃入内……内堂。”黑豹暴怒地叫,几乎一胶摔倒。
  绿影是花蕊夫人陶永春,不敢独自追入,恨声道:“这小辈可恶,狡猾得很,不向外逃,却往屋内窜,真不易找他出来。”
  黑豹脸红脖子粗,惭然地说:“这小于高明极了,竞能击败在下的护体气功。陶夫人,事先你并末说明这小子如此了得。”
  花蕊夫人陶永春哼了一声,撇撇嘴说:“乾坤四猛兽名震天下,横行江湖罕逢敌手,岂知却是个纸糊的猛兽,名不符实,谁知道你们如此脓包?连一个小辈也捉不住,看你们日后还敢不敢在江湖上吹牛,还敢怨我?”
  “如果你事先……”
  “事先已告诉你们了,叫你们见到人便一拥而上,岂知你们要逞强,四面合围妄想以一比一擒他。哼!你们这四个浪得虚名的好汉,误了本姑娘的大事,还有脸怨天尤人,岂有此理。早知你们靠不住,本姑娘该改请逍遥道人来跑一趟的。”
  黑豹哼了一声,不悦地愤然走了。
  花蕊夫人不敢留下搜寻,向内堂恨恨地自语道:“你逃不掉的,不怕你飞上天去,早晚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杀了你之后,不怕姓陆的匹夫不出来结算。”
  她自言自语毕,身形凌空而起,飞上了院墙头,向东西的寨墙方向举目观望”自语道:
  “叫三妹四妹入屋搜寻,也许可将他迫出来。”
  说完,发出一声娇啸召请同伴,然后向外飞跃而下,飘落院外一条小巷中。
  对面的一座虚掩角门内,崔长青伺伏等候多时。
  她不知角门内有人,沿小巷向南急走。
  只走了十余步,突觉右肩有物点动。
  崔长青紧摄在她身后,象一个无形质的幽灵,声息具无轻灵敏捷如影附形。
  花蕊夫人是血花会的有数高手之一,居然末发现身后有人。
  他伸手用指一点着花蕊夫人的右肩,低叫道:“留步,来谈谈。”
  花蕊夫人大惊,反应奇快地娇躯一扭,身形右旋,右肘猛撞而出。
  崔长青一声轻笑,疾退一步,一时落空。
  她跟踪追击,小臂反拍而出,揉身急进。
  崔长青又退了一步,比她更快,配合得恰到好处。
  她急步滑进,钉紧发招,反掌登出,内力发如山洪,这—掌志在必得。
  一招三变,跟踪追击紧迫进招,一气呵成,奇快绝伦,按理最后一招必可得手,对方的反应不可能比她快,她也没让对方有封招的机会。
  岂知一掌仍然落空,招势已尽,必须发招再行袭击,但她心中一寒,招式一顿。糟了!
  等于是送给对方可乘之机,眼一花,脉门便被崔长青扣住了。”
  她浑身一震,左袖挥出。
  崔长青手上一紧,带着她侧飞八丈,笑道:“你袖底指缝中的法宝不灵光了,用暗器迷香可一不可再,你……”
  蓦地,身后传来另一名女人的嗓音:“一次上当学一次乖,第一次你难逃大劫。转身,慢慢地转身。”
  他屹立不动,冷冷地说:“在下为何要听你的?”
  “因为九枚黄蜂针正指向你的背部要害。”
  “哦!你是……”
  “不要问来路。”
  “在下认为你在空言恫吓。”
  “不信你可以试试抗命的结果,反正命是你的,要保命不易,要死却容易得很。”
  他定下心神,形势不利,他必须沉着应付,未至最后关;头,不可妄自冒险,犯不着。
  他徐徐转身,从容地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你是女人,用的又是歹毒的黄蜂针,两毒合而为一,在下只好认了。”
  身后丈外的墙角旁,站着一位艳丽的青衣女郎,青劲装:
  把一身美丽丰满的曲线衬得更为突出,更为动人。佩了剑,左手举起一具黑木琵琶,底部正对着他。
  他手急眼快,声落手动,迅疾地将花蕊夫人拖至身前,笑道:“你定是铁琵琶吕三娘子了,久仰久仰。”
  吕三娘子哼了一声,媚目中异彩涌现,死盯着他极力保持平静地说:“少给我贫嘴,你笑什么?”
  “哈哈!笑你的黄蜂针无用武之地。”
  “真的?”吕三娘子媚笑问.态度转变得好快。
  “当然,你的黄蜂针只能击中花蕊夫人。”
  “哦!原来如此。”
  “在下的话不妥吗?”
  “你再转头看看身后。”
  他徐徐转首,不由心中一惊。
  后面另一条小巷口,幽灵似的飘出另一位动人的蓝裳女郎,左掌摊开,晶莹洁白的指掌中,躺着三把回风柳叶刀,身形条止,人已接近至丈内了。
  “你知道本姑娘的名号吗?”蓝衣女郎笑问。
  他仍能沉得住气,沉静地说:“江湖上以飞刀成名的年青姑娘,只有三个人。姑娘用的是回风柳叶刀,乃是武林一绝,非同小可,定是华山苍龙岭龙杖怪姥的得意门人,女飞卫公孙秀姑娘。”
  女飞卫在八尺外止步,笑意盎然地说:“你知道就好。
  目下你该知道形势,小巷窄小,你前后受敌,躲得了针便避不了刀,你如何打算?”
  “打算?好说好说,公孙姑娘可能已替在下打算好了,在下已无权打算啦!”
  “晤!你总算识时务。”
  “这叫做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现在,先把陶大姐放了。”女飞卫扳着脸说。
  他哈哈一笑,双手握住花蕊夫人的后腰,说:“好吧,在下已无可选择,人交给你……”
  你字末落,手上真力倏发,将花蕊夫人向后面的铁琵琶吕三娘子推去,身形暴起,飞腾而上,手一扳屋梅,猿猴般引体上升,奋身一滚,滚上了瓦面。
  他计算甚精,三把回风柳叶刀,危险性比九枚黄蜂针要小得多,再用扳檐翻滚的身法上屋,出其不意脱身,谅无困难,最多挨上一两飞刀,只要小心些不中要害,鬼女人无奈他何。
  果然被他料中了,铁琵琶吕三娘子投鼠忌器,不敢发针袭击。
  女飞卫也料中了,向瓦檐上方发刀袭击,却未料到他并不跃登瓦面,而是挂檐翻滚而上,飞刀高了许多,飞刀全部落空。
  飞刀回转时,有一定的方向与路线,发刀人全凭经验,先期估计对方如果当时能避开一击,尔后可能向何方逃走,飞刀便可回转袭击,极为霸道。
  女飞卫一步错,全盘皆输。
  崔长青不挺身窜走,而是默运神功一声低吼,“哗啦啦”震破了屋顶,从屋下溜走。
  下面有承尘,不用飘落屋下便可藏身。
  铁琵琶与女飞卫,不约而同撞开下面的木门,入屋追赶,却未料到上面有承尘。
  女飞卫抢入屋中抬头上望,急道:“他并未打破承尘向;下逃,快上去追。”承尘,俗称天花板,古老宅第的承尘象:
  是楼板,结实得很,不易打破向上钻,所以他们要上屋。
  等她们出屋跳上瓦面,崔长青早已形影具杏。
  从破洞向下瞧,下面的承尘空洞洞的,积尘盈寸,藏不住人。
  女飞卫叹口气,跌脚道:“这小后生机警绝伦,被他逃掉了。”
  铁琵琶仍向下用目光搜寻,说:“承尘是闭实的,定是,藏在梁桁间,快下去我。”女飞卫笑道:“三组,你真糊涂,他是从瓦面上逃掉的,我们上当了。”
  “那就搜……”
  “天快黑了,房屋这么多,如何搜法?”
  女飞卫猛摇头,苦笑道:“烧了杨家寨,即使者鬼杨帮主不在意,江湖朋友怎能不说闲话?”
  “哼!怕什么?我们……”
  “我们不怕,但血花会将受到江湖同道交相指摘,甚至可能激起公愤,咱们罪过大了。”
  “那……我们就此罢了不成?”
  “咱们到明港驿等他,他会回去的。”
  三个女人在寨外会合,扑奔明港驿。
  四猛兽有三个人吃了亏,本来不肯甘休,但黑豹被花蕊夫人一骂,感到脸上无光,也十分愤怒,不再理睬三个女人,无颜留在明港务,垂头丧气地走了,各奔前程。
  三个女人在另一家客栈投宿,派店伙至明港驿客栈暗中刺探消息。据店伙回来说:黑衣小后生在掌灯时分尚未返店,店东正为此事焦急,丢了重要的客人,明港客栈上下众人正四出找寻。小小的明港驿,人怎会丢?
  据明港客栈的店东说、黑衣少年未留下姓名,唯一的财产是那匹乌锥马,那可是一匹罕见的千里驹。除非少年人出了意外,不然决不至于放弃这匹宝马,早晚会返店取回坐骑的。”三更天,全镇死寂,仅不时传出三五声犬吠,镇中灯火全无,地方太小、根本就没有夜市、连驿站前面的风灯,今晚也未张挂。
  三个女人换穿了夜行衣,潜伏在崔长青的房外守候,直守至三更已尽,仍然毫无所获。
  四更初,她们失望地离去。
  崔长青睡在店后另一间无人的客房内,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已经发觉自己的处境凶险,决定暂且以不变应万变,等风声过后再定行止,反正目下他并不急于上道,天涯浪人有的是时间。
  他不愿丢弃自己的乌锥马,但乌锥马却是对方追踪他的:
  目标。
  一天,两天。
  第三天四更时分,他偷偷牵出坐骑,带了简单的行囊;出镇向北走了。
  炎阳高照,近午时分,驰入吴寨河镇。镇北,是横跨吴寨河的吴寨河桥。
  午间正是打尖的时光,夏日里没有一丝风,路两侧田野的高梁有一两丈高,久未下雨黄泥地表面铺上一层浮土,人马经过时尘埃滚滚,在这种路上行走,象是走在蒸笼内,人与马都受不了,午间必须打尖,等暑热略消方可上路;吴寨河镇只有五六十户人家,食店却有四五家之多。前面大桥头左侧榆树成阴,店门口搭了一座瓜棚,酒幌子死气沉沉地向下垂,树下半躺着五六名懒散的旅客。
  他到了店门口,北面蹄声震耳,五匹健马驰过了吴寨河桥,直赴店门。
  他不过问旁人的事,将马栓好向店伙说:“弄些汤水来,歇会儿就走。”
  他在棚下的一付座头落坐,刚到的五骑士也栓好了马匹踏入棚中。”他的目光,本能地向对方注视,不由一怔,付道:“这些人是何来路?不象是官差哩!”
  四名骑士皆穿了青骑装,佩了剑,一个个膀宽腰圆,身材结实。另一名骑士也够雄壮,但穿的是青紧身,神色委顿,双手挂了尺长的铐链,一看便知是囚犯。
  四骑士为首的人年约四十开外,有一双精明机警炯炯有神的大眼,古铜色的脸庞刻划着坚强有性格的线条,叫店伙准备吃食,然后向囚犯沉声道:“阁下,今晚便可赶到明港驿,明天咱们便可到场家寨拜望贵帮主,希望阁下放规矩些,不要再自讨苦吃了。”
  囚犯抖抖锗链,冷笑道:“就凭这条铐链,你熊大爷尽可放心。徐某人仍是一句话:你白跑了这一趟。”
  “哼:不见得。”
  “你熊大爷又不是聋子瞎子,难道就没听说过敝帮已经解散近月了?咱们的帮主正式洗手宣告退出江湖,杨家寨已经是座空寨……”
  “哼!你老兄最好祷告上苍,希望杨帮寨主并末离寨远走高飞。”
  “为什么?”
  “如果杨帮主已经远走高飞,那么,官司你打定了。”
  熊大爷冷冷地说。
  “打官司小意思,在下仍是一句话,一无所知。”
  “你不否认是黑龙帮的匪徒吧?否认也没有用。”
  “哼!你是指在下手臂上的刺花龙形图案么?”
  “你心里有数。”
  “笑话,手臂刺龙便犯法吗?别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好不好?”
  “等到了公堂之上,你再笑掉大牙好了。”
  姓徐的嘿嘿笑,笑完说:“河南府许大户上月中旬被杀,当时在下却在开封府的羊市好友家中作客,我可以找上百个证人,证明在下的行踪。你熊大爷只是许家的护院,官府又不是你熊大爷开的店,能听任你诬良为盗乱点凶手吗?等到了公堂之上,你熊大爷熊去非任意铐拿良民,干里押解酷刑逼供的罪名,我不信你能让官府满意你的解释。”
  另一名骑士冷笑道:“姓徐的,你就认了吧,废话留着免得口干。”
  姓徐的又是一阵怪笑,说:“老兄,你的话意在下明白,咱们瞎子吃场团”心里有数。
  你们根本就不会押在下见官,只敢用你们那一套见不得人的手段对付在下。在下已落在你们手中,湿的干的水里火里,你们敞开来好了,徐某如果皱眉,就不算是前黑龙帮的英雄好汉。”
  熊大爷神色一转,淡淡一笑道:“熊某知道你是条汉子,是三眼韦陀陆振声手下的最得力的臂膀,但你却是条糊涂虫。”
  “哼!你说什么?”
  “黑龙帮既然已经树倒猢狲散,你徐天德何必再背这个黑锅?贵帮的弟兄满手血腥,杨帮主仇人满天下,他自己的个人恩怨,与你何干?他为何不亲自解决?”
  “哦:原来今天你才露出狐狸尾巴。”徐天德有点不屑地说。
  “你说什么?”熊大爷问。
  “你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你的意思。……”
  “你替主子迫凶是假,找敝帮主结算是真……”
  熊大爷脸一沉,冷笑道:“不错!两者都有。”
  “如果敝帮并末散伙,你根本就不敢来,对不对?”
  “这……”
  “散伙了你们才来,有何诡计?”
  “很简单,你会将三眼韦陀引出来,三眼韦陀也会将杨帮主引出来。”
  “你少做梦。”
  “熊某做的梦,都是好的。”
  “你们四个人”禁不起陆爷一个指头……”
  “咱们走着瞧。”
  “怎么瞧,你也不象块好材料。”
  熊大爷指指对面冷笑而坐的两位同伴,冷笑着问:“你认识这两位前辈吗?”
  那是一双相貌十分相似的中年人,脸目阴沉,脸色黄中带灰,八字吊客眉,三角眼冷电四射。看年纪,比熊大爷大不了多少岁,但熊大爷却称他们为前辈。
  徐天德冷哼了一声道:“这两位仁兄,沿途没说上十句话,在下还以为他们是哑巴呢。
  哦!你不是说他们姓?”
  “你听说过秦岭双龙吗?”
  徐天德脸色一变,变色问:“他……他们是天龙晁宇,飞龙晁坤兄弟?”
  “正是他们两位前辈。”
  徐天德深深吸入一口气,冷笑道:“你熊大爷熊去非果然手面广,白道的名护院,交上了凶名昭著的独行大盗为友,你……”
  右面的天龙显宇突然站起,出手如电,抓住了徐天德的衣领一拖,拖上了桌面,“劈劈啪啪”给了他四耳光;方将他推回冷笑道:“下一次,太爷要敲掉你满口狗牙。”
  店伙刚将酒菜送来,吃了一惊,急急向后退,几乎被吓倒。
  后面一桌坐着崔长青,一把扶住店伙笑道:“小心酒菜,打翻了你准倒霉。”另一名店伙脸色泛灰地叫:“客官们,要打架请挪两步,外面宽得很,请不要砸了小店的生财家具。”
  崔长青手急眼快,接过店伙的端菜托盘,叫道:“要打就打吧!打!”
  说打就打,“啪”一声暴响,托盘重重地敲在天龙的天灵盖上,托盘破裂,酒菜场水淋了天龙一头一脸。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一指头点在飞龙晃坤的脑户穴上,同时一扳食桌,掀向熊大爷与另一名大汉。
  谁也没料到他这位客人抢先动手,变生仓卒,四骑士皆措手不及,全着了道儿。
  天龙脑袋被敲,事先毫无警兆,任何内家高手在末运功抗拒之前,气末提功不兴,与常人强不了多少。崔长青下手有分寸,没敲破天龙的脑袋,已是手下留情。
  天龙摇摇晃晃向下坐倒,木凳也被坐断了两条脚。
  飞龙仰面便倒,昏厥了。
  熊去非与另一名同伴,被食桌压倒在地,手乱脚乱。
  崔长青一把拖起同被压倒的徐天德,叫道:“快走,上马。”
  徐天德急叫道:“铐匙在姓熊的身上……,”“先脱身再说。”崔长青叫,拉了便走,到了坐骑旁,将徐天德推上马背,将缰一丢又道:“快走,我断后阻止他们。”
  他既末说该向何处走,徐天德也无暇多问,策马驰入镇中,向南狂驰。”他摘缰飞跃,纵上马背,一声马嘶,乌锥马奋蹄前端,撞向栓马栏前的四匹坐骑。”
  四匹坐骑受惊,挣脱缰绳四散而奔。
  熊去非一跃而起,大喝一声,抓起一张长凳,脱手飞掷,接着右手一抖,一把飞刀随在凳后,化为一道银虹,向马上的崔长青飞去。
  崔长青如果经验不够,注意力放在飞来的凳上,必定难逃一刀之厄,熊去飞这一着够狠够毒。乌锥马猛地兜转,一声长嘶,一跃两丈,向外飞驰。
  凳与飞刀全部落空,崔长青扭头叫:“姓熊的,后会有期。”
  熊去非飞步急迫,怒叫道:“狗杂种!太爷不会放过你的。”
  乌锥马突然人立而起,马上的崔长青骤不及防,“砰”一声摔落马下,向外翻滚。
  熊去非大喜,脚下一紧,两起落便到了身旁,猛地一脚—向崔长青的背心踢去。
  同一瞬,对面店中踱出一名老道,高叫道:‘要出人命了。”
  崔长青并非摔落马下,而是有意引熊去非上当,.身形一转,出脚急拌。
  “哎呀!”熊去非惊叫,砰然倒地。
  “咦!”老道讶然叫。
  崔长青一跃而起,他已试出熊去非的实力,认为自己足以应付裕如,点手叫,:“起来,阁下。”
  熊去非奋身跃起,尚未站稳,糟了,“砰”一声响,右颊挨了一重拳。
  “熊大爷,躺!”此喝声震耳!
  “砰噗噗……”一连五记重拳,全落在胸腹上。最后是一记“霸王敬酒”,正中下领。
  熊去非眼前朦胧,只看到满天星斗,凶狠的打击直震内腑,每一拳皆重如山岳,内腑几乎离位,快速猛烈的打击无法招架,最后哼了一声,飞跌丈外,跌了个手脚朝天,成了半死人。
  崔长青将人挟起,急走两步飞身上马,乌锥四蹄翻飞,驰想镇南。
  好奇的镇民纷纷让路,议论纷纷。
  乌锥马脚程甚快,远出三里外,便迫近了策马狂奔的徐天德,老远便大叫道:“徐兄,等一等。”
  徐天德勒住了坐骑,扭头道:“咱们到前面找地方歇脚……”
  他勒住了坐骑道:“不必了,在下要往北走。徐兄,你也不可南行,趁早回头。”
  “你的意思……”
  “杨家寨目下高手伺伏,去不得。”他一面说,一面下马,将熊去非往路旁高梁地里一丢,又道:“先找这位熊大爷替你开锁。””熊去非浑’身发僵,切齿道:“黑龙帮说散末散,原来是骗人的障眼法……”崔长青不介意地笑笑,伸手道:“熊大爷,铐匙,请。”
  徐天德下马走近,抡铐便砸。
  “慢!”崔长青伸手拦住叫,摇摇头又道:“在下管闲事架梁,按规矩如非必要,不可伤命,徐兄请放他一马。”
  “这厮不死,后患不止。”徐天德恨恨地说’。
  “那是你们的事,在下不能任由徐兄伤他。”
  “好,兄弟放他一马。”
  熊去非取出铐匙,丢过冷笑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崔长青呵呵一笑,说:“熊大爷,话说完了,你请吧。”
  “你……”
  “你两脚末废,该可以走回吴寨河镇。”
  “你……”
  “你要在下背你回去吗?”
  “在下浑身无力……”
  “那是你的难题,你得设法解决。在下不再管你的事,徐兄留在此地,如果我是你,.爬也得爬回去。瞧,徐兄似乎想剥你的皮别你的肉……”
  话末完,熊去非已挣扎而起,咬牙道:“好,我走。”
  “你非走不可。”
  “阁下尊姓大名?”
  “无可奉告。”
  “日后在下该在何处找你决算?”
  “江湖上见,在下恭候大驾。”
  “你敢不敢说时地?”
  “可以,但有条件。”
  “条件?”
  “不错,条件。在下说了之后,你得留下些什么信物,留此存证。”
  “留信物?你……”
  “譬喻说:五官、手脚……”
  “你……”
  “这样吧,留下双耳,不会太痛,也不会成残,刀快些,一点都不痛……”
  熊去非如见鬼魅般向后退,恐惧地踉跄而走。
  “好走,不送了。”崔长青含笑挥手道别。
  徐天德除去了镑链,上前施礼道:“多谢老弟台援手,再生之德,不敢或忘……”
  “好说好说,徐兄请勿客气。”
  “兄弟徐天德,请教老弟台……”
  “兄弟的名号,不便启齿。”
  “哦!老弟台落了案?”
  “没有。,”“那……”
  “请勿追问。兄弟与贵帮的陆爷交情不薄,食店中听到.他们的话,知道徐兄是陆爷的手下弟兄,因此出面相助,打算向徐兄请教陆爷的下落,尚请明告。”
  徐天德心中油然兴起戒心,退了一步。
  崔长青说:“徐兄请勿误会……”
  “误会?你救人救得太容易了。”
  “徐兄……”
  “咱们无亲无故,从未谋面……”
  崔长青大为不耐,被误解真不是滋味,哼了一声,不悦地说:“徐兄,说不说在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真是岂有此理。”
  徐天德仍然不知好歹地说:“阁下装得真象。哼,告诉你,徐某虽不是铁打的金刚,但你们决难在徐某口中套出口供来。”
  “砰!”崔长青一拳疾飞,正中对方的左颊。
  “蓬!”徐天德仰面摔倒,灰头土脸。
  崔长青扭头便走,飞身上马,俯身拉上缰绳,向狼狈地爬起的徐天德说:“你遇上陆爷之后,向他说崔长青问候他好。”
  徐天德颇感意外,叫道:“你……你真是陆爷的朋友?”
  他淡淡一笑,说:“你既然怀疑,算了吧。老兄,你千万不可到场家寨自投虎口,那儿有一群男女,正要找贵帮的人算帐,信不信由你。再见、”“老弟留步……”
  乌锥马发蹄急驰,向北绝尘而去。
  徐天德目送人马去远,喃喃地自语道:“也许他真是陆爷的朋友,我……我错了吗?”
  崔长青在里外追上了熊去非,这位熊大爷拼命奔跑,以为崔长青来取他的老命,没命地狂奔,最后往高梁地里一钻,溜之大吉。
  崔长青不加理会,放松缰绳,乌锥马以小驰的脚程,向两里外的吴寨河驰去。
  距吴寨河镇仅里余,他勒住坐骑,付道:“如果秦岭双龙仍在镇中等侯,岂不讨厌?”
  但除非他改道南下,不然必须通过吴寨河桥,河上下游数十里内,只有小渡口而无桥梁,此行非走吴寨河桥不可。
  “好吧,且找地方暂避再说。”他想。
  打定了主意,他开始留意附近是否有歇脚的好去处。但他失望,路两旁全是高梁形成的无涯青纱帐,视野不及百尺外,仅路旁的高大槐树可以乘凉,无处可投。
  这一带的道路,路树有三种,官道平野是槐,低洼处是柳。田野的小径,栽的是榆;一看便知路的大小。
  正迟疑问,前面不远处一株槐树后,闪出一个老道的身影,摇手叫:“施主干万不可回镇,那几个施主已经说动镇民,四出追寻你的下落,他们说施主是贼哩!”
  他一怔,驱马接近跃下说:“做贼的叫捉贼,妙极了。
  那几个家伙才是真的贼,是关中的大名鼎鼎独行大盗。”
  “呵呵!镇民先入为主,施主恐怕不易说服他们呢。算”了吧,何不先歇歇脚?等他们走后,施主飞骑过镇,镇民们、谁愿意出来拦阻?”
  “歇歇脚也好。”他牵着坐骑走近说。
  “好骏的乌锥。”老道拍拍乌锥道。
  “在下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听说是大宛马。”
  “不,大宛马极少有乌锥,以骅骝为上品。”
  “道长懂得马经?”
  “稍会涉猎而已。罪过,未曾请教施主贵姓大名呢,请教。”
  “在下姓……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贫道上清下净。”
  “道长……”
  双方已相并而立,他正在卸下马衔,想让马自行找草料,对这位仙风道骨仪表不俗的老道,毫无戒心。
  老道就在他发话间,扣指疾弹,一缕指风击中他的左期门要穴。
  他浑身一震,—向后倒。
  老道挟住了他;笑道:“贫道正在物色衣钵传人,你,正好。哈哈哈!”
  老道的制穴手法诡异;用劲恰到好处,—因此他身躯虽麻木不仁失去控制,但口中仍可说话。听老道的口气;似乎凶险的成分不多,心中一定,说:“你又不是和尚,传什么衣钵?你该说传法器才对,说话用错了典会闹笑话的。”
  老道桀桀大笑,扳鞍上马,将他架坐在鞍前,说:“你这娃娃倒会挑剔哩!定是个不好管教的人,但贫道认为这是天才横溢的现象,值得冒险把你造就成为江湖后起霸才。走!”
  乌锥马奋长嘶,然后向北飞驰。”“你真是黑龙帮的帮众?”老道问。
  “在下与黑龙帮的人有交情而已。”他答。”“真的?”
  “当然不假。”
  “没撒谎?”
  “大丈夫言出如山。”
  “晤,很好,你是大丈夫,该说出真姓名了吧?”
  “这个……”
  “大丈夫言出如山。”老道学他的口吻说。
  “因此在下不通名号。”
  “由不得你……”
  “你要迫问?算了吧,枉费心机。”
  “你如果估低了贫道的能耐,保证你日子难过。”
  清净道人毫无顾忌地策马飞驰入镇,在众目睽睽下驰出镇北栅门,飞驰上了吴寨河桥。
  后面,穴道已解昏眩已醒的天龙、飞龙兄弟俩,在后穷追不舍,天龙大叫道:“牛鼻子老道,把人留下,留下!”
  “哈哈哈……”清净老道仰天长笑,蹄声急骤,驰过吴寨河桥,向北绝尘而去。”乌锥神驹快捷如风,天龙兄弟俩追过了桥,眼睁睁看着远处的滚滚尘埃,人马形影已经消失,只能望尘兴叹。徒呼奈何。。
  天龙往回走,恨声道:“杂毛老道把那黑衣小子弄走了,咱们得想办法把他弄回来。”
  “哥哥,追之不及,如何能弄回?”飞龙问。
  “慢慢想办法此仇怎能不报?哼!”
  “但……你知道老道的名号吗?”
  “好象是妖道天玄炼气士。”
  “哎呀!是他?”
  “可能是他。”
  “如果真是他,咱惹他不起……”
  “宁斗智,不斗力;又道是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只要咱们多用点心机,天下无难事。”
  距栅门尚有三五十步,便看到一身汤水的熊大爷去非带领了三位女郎,老远地向他们指指点点,快步向前迎来,脚下虚浮,显然受伤不轻。
  “咦!那是什么人?”飞龙向乃兄问,“晤!象是……象是血花会的铁琵琶吕三娘子,她的铁’琵琶一看便知。”
  “另一个是花蕊夫人陶永春。”飞龙说。
  熊去非一面走,一面向花蕊夫人说:“诸位姑娘可问问晁家兄弟,他兄弟俩见多识广,可能知道老道的底细。”
  四人一面说话,一面向秦岭双龙奔来。
  吴寨河三十里到确山县城,乌锥马要不了一个时辰便到:
  了。到了城南的蟠龙山,天玄炼士策马绕山向西走,十里路到了三里河畔,开始驰入山区。
  这一带山区山势并不高,共有三座主峰,三里河畔的山峰叫中泉,再往西五里是南泉”
  北面叫北泉山。三座山脉胳相连,绵豆数十里,颇富林泉之胜。”山林深处,出现一座果林围绕的精舍,四周泛现一片金红色的光彩,原来所种的全是石榴,五月天,正是石榴火红的季节。榴树成林,在这一带倒是罕见。
  乌锥马驰入花海中的小径,便看到迎面的一座木牌坊,上面的横匾上刻着的金红色大字:榴林精舍。
  两名长工迎客,上前接缰道:“原来是天玄仙长,快三年没来了,家主人想念得很,请客厅稍候,小的即入内票报。”
  天玄炼气士挟了崔长青下马,笑问:“贵主人一向可好?”
  长工脸色一沉,摇头苦笑低声道:“仙长不久便知道了。”
  “咦!怎么啦?”
  “家主人两年前成了家。”
  “成家?哈哈!好事嘛。”
  “哼!”
  “怎么?不如意?”
  “别提了,主母是金顶山胡家的人。”
  “哦!是镇八方胡威的女儿吗?门当户对……”
  “主母是个母大虫。”长工低声说。
  天玄炼气士呵呵笑,往屋内走,说:“小事一件,怕老婆的人,必定大富大贵哪!”
  他将崔长青安置在大环椅内,里面出来了一位白净面皮相当健壮的年青人,抱拳行礼呵呵大笑道:
  “仙长别来无羔,今天吹的是什么风?请坐请坐。”
  天玄炼气士顿首回礼,大马金刀地坐下说:“南游北返,途经贵地,特地前来打扰施主。呵呵!二年不见,施主好象比往昔清减了些。听说施主已经成了家,可喜可贺。”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厅中的陈设,目光在后厅门的门帘上停留片刻,又道:“府上的陈设变动了许多,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主人命仆人奉上香若,避开话题笑道:“仙长南游,想必旅途劳顿,且至客厢安顿,洗漱毕晚辈置酒为仙长洗尘……”
  “这几年施主曾在外走动吗?”天玄炼气士也另起话锋问,’似乎有意迫使主人就范。
  乌云涌上了主人的脸,讪讪地说:“好教仙长见笑,晚辈久已不在江湖走动了,对江湖的动静,陌生得很。”
  “哦!贫道委实失望得很。”
  “仙长……”
  “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怪你不得。天下是闯出来的,闯自然有万千风浪,不论男女豪杰,只要有了家室之累,他这辈子便得注定株守家园做老大爷,英风尽敛,壮志全消。
  这些事不说也罢,这次贫道要在府上打扰三五天,方便吗?
  “仙长见外了……”
  “贫道带了一位同伴,在府上等候从湖广来的几位施主前来会合’。”
  主人脸有难色,迟疑地说:“仙长但请宽心在寒舍安顿,晚辈入内吩咐拙荆准备酒筵。”
  “好,但请不必客气,贫道打扰数天,幸勿见外。”
  老道口中客气,其实心中大为不快,仆人甚多,准备酒菜待客,还用得着主人亲自入内吩咐?’分明是遁词,这里面大有文章,主人匆匆入内,崔长青冷眼旁观,也看出有点蹊跷,冷笑道:“老道,你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老由冷冷一笑,说:“小娃娃,你最好少开尊口。”
  “在下用不着拨风煽火,只冷眼旁观。”
  老道冷冷一笑,拳挡着掌心道:“想当年,龙策客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没想到短短三年,却变成一个吃闲饭的废物,可惜啊!可惜。”
  崔长青一惊,问:“你说主人是龙萧客朱英?”
  “不错,是他。”“哦!闻名不如见面,如此而已。”
  “尔小看他了?”
  “在下认为他毫无英雄气概,缺乏豪迈之气,与传说中的龙萧客完全不同。”
  “呵呵!你认为你有英雄气概么?”
  崔长青沉静地笑笑,若有所思地说:“英雄气概四个字,只能意会不可言传。饮食时表现英雄气概,只能算是个饭捅;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苫哈哈表现英雄气概,那是暴虐……”
  “算了算了,你小于居然向贫道谈经说道,岂不可笑?
  如果你想用激将法诱使贫道放你,你打错主意了。”天玄炼气士不耐地说,主人恰好及时出堂,脸色不正常,向老道讪讪地一笑,不安地说:“仙长,咱们走。”
  天玄炼气士一怔,讶然问:“要走?走到那儿去?”
  “晚辈在三里河镇有朋友,请仙长到那儿安顿。”
  天玄炼气士冷笑一声,脸一沉,沉声问:“贫道在尊府稽留三五日,砧辱了你朱家……”
  “仙长……”
  “说吧,是否有何不便?”
  “仙长明鉴,不是有何不便,而是蜗居简陋,起居一切不便,在三里河镇……”
  “告诉你,贫道已与朋友约定,在尊府会合……”
  “晚辈留下话,贵友可至三里河镇……”
  “住口!”
  “仙长……”
  “贫道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离开,这次做定了恶客,由你不得。以你我的交情来说,贫道不要说借住三五日,真在住上三年五载,也是理所当然。”
  “仙长……”
  “不管你怎么说,贫道住定了。朱施主,你是领贫道客厢安顿呢,抑或是要贫道自行前往安顿?客厢在何处贫清楚,榴林精舍贫道不是第一次来。”
  龙萧客脸色苍白,流着冷汗,焦急地说:“仙长请……
  请……”
  “贫道不再听你的解释。”
  帘子一掀,出来了一个穿紫花衫裙的妇人,杏眼桃腮,眼神凌厉,薄薄的嘴撇得紧紧地,身材丰盈颇为动人,倒有六七分姿色。带了一名仆妇,一名侍女,阴沉沉地走近,此道:“站住!你这位老道未免太霸道,施主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这种态度……”
  “绮春……”龙策客焦灼地叫。
  天玄炼气士无名孽火上冲,正待发作。
  崔长青却冲他咧嘴一笑,饱含深意。
  老道突想起崔长青刚才所说,有关英雄气概的高论,脸色马上松弛下来,好奇地打量这位专横泼辣的女主人,缓缓站起笑道:“你就是榴林精舍的女主人了,幸会幸会。”
  “老道,你说话干净些,什么幸会?”
  “哦!贫道抱歉。”
  “抱歉就行了?”
  “女施主认为该如何……”
  “你还不快滚?榴林精舍不留外客……”
  “绮春,你……”龙策客脸色苍白地叫。
  “你还不滚出去?这里的事不要你管。”绮春冷叱,象是喝奴叱婢。
  老道这次忍不住了,但仍未发作,说:“贫道与尊夫交情不薄,多少前曾经共过患难,出生入死……”
  “住口!谁理会你们早年的交情?你再不知趣,老娘要老道忍无可忍,顾不了待机挖苦他的崔长青,手一扬,掌出如电闪。
  “啪!”耳光声清脆,如同爆栗。
  绮春退了三步,几乎摔倒。老道须眉皆张,厉声道:“贫道走遍天下,到处受人尊敬,你这泼妇竟敢如此对贫道无礼,你得死一千次。”
  龙萧客大惊,急叫道:“仙长……”
  绮春一声娇叱,疾冲而上,身形乍起,腾跃飞踢凶悍绝伦。
  老道哼了一声,身形疾闪,扭身就是一掌,不但避过双腿连环飞踢,且能及时反击。
  “噗!”这一掌劈在绮春的腰脊上。
  “蓬!”绮春摔倒在地,跌了个五体投地。
  老道跟上;一脚踏住她的背心,冷笑道:“镇八方调教出来的儿女,居然如此稀松平常,竟敢如此对贫道无礼,你认命吧。”
  “饶命!”绮春狂叫。
  “饶你不得。”老道咬牙切齿地叫。”“英郎,救……—’救我。”统春转向乃夫求援。
  龙萧客脸色苍白,拱手道:“仙长请高抬责手,请……
  请饶她一次,拙……拙荆多……多有冒犯,仙长……”
  老道怪眼彪圆,沉声道:“朱英,你昔日的英风豪气到何处去了?你居然被个一文不值的泼辣娘,拴住了你的脖子牵着走,你也不怕丢人现眼?你简直没出息到这种程度……”
  “仙长,你老人家有些不知,我那岳父……”
  “镇八方管嫁出去的女儿?他吃定你了?”
  “仙长……”
  “你龙萧客的艺业,不见得比镇八方差。”
  崔长青突然接口道:“老道,你八辈子没娶过老婆,怎知道人家夫妻间的家务纠纷,你算了吧。”
  老道更火,这些话象是火上添油,一把揪住纺春的头发向上拖,沉声道:“朱英,我不管你是否被镇八方吃定了,也不理睬你怕老婆的原因,今天这泼辣娘对贫道无礼,贫道一生中从未受过这种污辱……”
  “仙长……”
  “贫道并不是替你管教她,而是她侮辱贫道必须受到惩罚,我要她后悔一辈子。”
  “仙长,使不得……”
  “你就别管了,日后镇八方如不肯罢休,叫他李找贫道算帐。金顶山胡家,距此仅三十余里,贫道就在此地等他,没你的事。””“饶命……”胡绮春声哀叫。
  老道将人向外拖,叫长工取来绳索,把胡绮春吊在廊下,找把刀把她的头部毛发剃得一根不剩,顺手在她的右手左腿两处大筋,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刀,方回到大厅,丢下尖刀说:
  “朱英,半个时辰后,派人把她送到金顶山胡家,让镇八方来找我。””龙策客脸无人色,恐惧地说:“仙长,你……你把这件事闹大了。”
  “什么?你还怕这个婆娘?”
  “不,这……”
  ”怕镇八方?”
  “胡家目下有……有一个人—”
  “谁?”
  “镇八方的义妹,薄命花……”
  “薄命花郝芸仙?”老道惊问。
  “对,她……”
  “老天,你何不早说?”老道脸有惧色地说,“仙长,晚辈方寸已乱……”
  “一不做二不休,把那泼妇宰了,远走高飞。”
  “仙长……”
  “走吧,薄命花又能怎样?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你还留什么恋?”老道横了心说。
  “可是……”
  “你这窝囊废。”老道怒骂。
  龙萧客一咬牙,挺了挺胸膛说:.“好吧,我龙萧客重出江湖流浪,榴林精舍,已没有我留恋的事物了。”
  “这才象话。”
  “仙长先等等,晚辈这就拾掇上路。”
  “贫道宰了这婆娘。”
  “不必了,晚辈与她到底是夫妻。”
  “你不怕留下祸根?”
  “听天由命吧。”
  半个时辰后,龙萧客大散家财,遣散了奴仆,带了行囊跨上健马,毫无留恋地走了老道仍带了崔长青,同乘乌锥,三人两骑扑奔确山县城崔长青临行,向老道说:“老道,你不是在造孽吗?”
  “废话!造什么孽?”“你一来,便要龙萧客破家,强出头硬是拆散了人家一对夫妻,于心何忍?”
  “哼!贫道认为做了件好事。”
  “有说乎?”“龙萧客讨了这种泼妇,他这辈子完了,男子汉到了这种地步,比死还要惨,贫道可说是将他救出十八层地狱,不是好事是什么?”
  “哼!强词夺理……”“哈哈!可惜你还小,等到有一天你也娶上这么一位雌老虎母大虫,便了解贫道的强词是否夺理了。”
  过了三里河镇,小径沿三里河的北岸东行,前面的山坡;旁枣林下一声忽哨,跳出秦岭双龙兄弟,拦住去路,天龙怪叫道:“天玄道长,下马说话。”天玄炼气士咧嘴一笑,勒住坐骑眯着眼,轻蔑地打量着对方,呵呵大笑道:“晃施主,你兄弟俩吃了豹子心老虎胆吗。”
  天龙哼了一声道:“老道,不要瞧不起人。”
  “你听,这话可是你说的,贫道并末瞧不起你们秦岭双龙,对不对?”
  “在下不愿与你斗口……”
  “要斗剑?”
  “不,在下有事与道长商量。”
  “商量?呵呵!贫道不怕斗剑,就伯商量,你抓住贫道”的痛脚了。有何商量,说吧;贫道在听。”
  “请道长把那小辈交给在下。”
  “什么?交给你?”
  “他是黑龙帮的余孽……”
  “不对,你要他,是因为你们兄弟俩,皆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所以……”
  “道长请不要出言挖苦。”
  “贫道说错了吗?”
  “道长,光棍眼中不揉沙子?”
  “说真是,你真想要人?”
  “如蒙见赐,铭感五衷”“你凭什么?”
  天龙用手向对面的村林一指,冷笑道:“就凭这。”
  花蕊夫人三女,同时现身出林。
  铁琵琶吕三娘子抱着铁琵琶,噗嗤一笑道:“我们并不想与前辈结仇,但前辈如不将人留下,本姑娘恐伯要有叫得罪了。”
  女飞卫轻晃着一把回风柳叶刀,说:“五比一,道长认为如何?”
  龙萧客冷笑一声扳鞍下马冷冷地说:“五比二,在下算一份。”
  “你是……”
  龙萧客从衣下取出一支古色斑调的尺八萧,褐色的光芒耀目,萧上刻了一条龙,信手一挥,八音齐鸣,说:“龙萧凤剑,一手遮天。”
  花蕊夫人笑道:’“原来是龙萧客朱爷,好久没听到阁下的消息,在何处安身立命纳福了?”
  龙萧客被这几句话触到了痛处,脸色一变,冷笑道:
  “陶夫人,在下先领教你花蕊毒针绝学再说其他。”
  天玄炼气士挟了崔长青下马,笑道:“陶施主不但花蕊毒的可怕,她的迷香也是下五门中的一绝哩!朱施主,没你:
  的事,请替我看住这小后生,他的左期门被制,跑不了,贫:
  道打发这几位男女施主离开。”说完,将崔长青交给龙萧客,背着手向五男女走出。
  花蕊夫人退了一步,摇手道:“前辈先别冒火,我们是:
  诚心商量来的……”
  “好,贫道除了人不能交给你们之外,凡事好商量,好商量不致于伤了和气。”
  “这个……”
  “且慢!这条河水很清澈,贫道先洗耳,再来恭听,等一等。”
  老道真去捧手洗耳,片刻回到原处笑道:“好了,说吧,贫道已洗耳恭听。”
  铁琵琶冷笑道:“前辈明知咱们是为了那小辈而来,这不是存心有意关闭商量之门么?”
  “哦!这就难了,咱们恐怕没有可谈的了?”
  “前辈还甭拒绝了?”
  “大概是吧。”
  “那么,休怪本姑娘无礼了。”
  “咳!贫道曾经怪你无礼吗?你……”
  钢弦一响,三枚黄蜂针劈面射到。
  “嗡……”钢弦继续响,又是三枚黄风针破空而飞,衔尾攒射,快得令人几乎肉眼难辨。
  天玄炼气士大袖一挥,冷笑道:“少在贫道面前献宝。”
  女飞卫公孙秀双手齐扬,六把回风柳叶刀漫天飞舞,划出道道光弧,暴风雨般向老道集中。
  老道突然巨口一张,水箭急喷而出。”
  袖风似阴雷,黄蜂毒针被罡风卷走得无影无踪,罡风再扑向铁琵琶。
  同一瞬间,六把回风柳叶刀皆被水箭所喷落。
  老道一声长笑,猛扑花蕊夫人。
  后面的龙萧客突然大叫:“小心身后……”
  树林中飞射出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射出林外到了路中,红影再进,猛扑天玄炼气士的背影,香风沁鼻,来的是女人。
  龙萧客的警告来得及时,老道大喝一声,回身迎敌,扣指连弹。
  龙萧客龙萧一领,身萧合一从侧方截出,接着大叫:
  “走为上策。”
  他接住了白衣女郎,老道则攻向红色身影。
  红衣中年妇人的手中,是一柄奇形怪状的兵刃,象一根有花无叶的花枝,上面共有三朵红色的盛开花朵,挥动时罡风怒发,呼啸声刺耳撼心;当然不是花枝,而是以极毒弹性的精钢所精制。
  白衣女郎年仅十七八,脸蛋白里透红,眉目如画,美得令人屏息。身材刚发育完成,穿的是白续劲装,曲线玲珑,凹凸分明,隆胸蜂腰极为诱人。手中的剑银芒耀目,是吹毛可断的神兵。”红衣中年美妇花枝一振,响起一阵劲风嘶啸声,震散了老道弹来的指风,仅身形略顿,立即重新健进,无畏地排空切入,风目中杀机怒涌,厉声道:“杂毛老道该死!”
  老道赤手空拳,似乎有所顾忌,大袖一拂,身形急转闪开正面,反袖一挥叫:“薄命花,贫道少陪。”
  这一袖来势似摧山,红衣美妇也不敢硬接,大挪移身疾闪,花枝斜点,“雾里藏花”探向老道的胁背,厉声道:
  “你要走除非日出西山。”
  老道向前飞跃,纵出要脱离圈子“嗤”一声轻响,背道袍被挂破两条大缝,好险。他心中早寒,不再留恋,一怒啸,全力向侧方飞纵,远出三丈外叫道:“泼妇休追,后会有期。”
  声落,人已远出十丈外去了。
  另一面,龙箫客在白衣女郎的一阵迫攻下,八方游走敢回手,也递不出招式。‘白衣女郎的剑势出奇地狂野,而诡异绝伦,好几次几乎把他圈在剑影内脱身不得,形势是一面倒。
  老道一走,龙萧客也就如飞而遁。他将用游斗术,脱不难,白衣女郎虽高明得多,但也缠他不住。
  白衣女郎不肯罢休,追出叫:“朱英,你走得了?”
  红衣美妇叫道:“映雪,穷寇莫迫。”
  白衣女郎闻声止步,扭头道:“师父,弟子迫得上他,他逃不掉仇”“不必了,妖道不可轻侮。”
  “徒儿遵命。”
  薄命花郝芜仙的目光,落在满脸惊疑的五男女身上,了众人一眼,冷傲地一笑,冷冷地说:“你们可以走了。”
  花蕊夫人上前行礼,沉静地说:“晚辈陶永春,郝前万安。”
  “我很好,你是血花会的人?’’薄命花郝芜仙盯着她们。
  “是的……”
  “老身与贵会陌生得很,你们还不走?”
  “晚辈有一不情之请……”
  “说吧。”
  “妖道带来的一个少年人,是晚辈的仇家,务请前辈见赐。”
  “是那位黑衣少年人吗?”
  薄命花指着不远处半躺在树下的崔长青问。
  “是的。”
  “他是妖道带来的人。”
  “是妖道半途把他擒来的。”花蕊夫人谦恭地说。
  “妖道是老身的仇家。”
  “晚辈认为妖道罪该万死。”
  “因此,妖道所遗留的人和物,皆属老身所有。”
  薄命花不带表情地说,不理会对方奉承的话。
  “这……这少年人……”
  “老身不管你们之间的是非恩怨。”
  “前辈……”
  “你不服气是不是?”
  花蕊夫人打一冷战,退了一步悚然地说:“晚辈不……
  不敢……”
  “谅你也不敢。”
  “请前辈……”
  “映雪,送客。”
  白衣姑娘映雪脸一沉,向众人冷笑道:“你们都听见了,请吧。”
  花蕊夫人仍想请求,铁琵琶吕二娘子冷笑道:“陶大姐,人家已经下逐客令,多留无益,何苦低声下气自讨没趣?人家是江湖上的成名前辈,吩咐下来的事咱们就得遵办。”
  薄命花冷笑道:“这贱人语带讥讽,须加惩罚。映雪,掌她的嘴。”
  白影一闪“啪”一记耳光声骤发。铁琵琶吕三娘子尚来不及有所反应,便挨了一耳光,只打得她眼冒金星,倒退三四步,粉颊上迅即出现了红色的指痕,慢慢变紫,发疯似的举起了铁琵琶,正待发射歹毒的黄蜂针,拼了。
  可是,白影再闪,手一震,铁琵琶被白衣姑娘硬生生夺去了。
  白衣姑娘纤手一拂,八音齐鸣,第二拂八音候减,弦线全被她的纤纤四指所拂断。
  “你……”吕三娘子骇然叫。
  映雪将铁琵琶丢回,冷冷地说:“幸好你未曾将毒针发出,否则你必死无疑。”
  吕三娘子怎敢回嘴?悚依然而退,心中暗叫侥幸。
  女飞卫公孙秀知道双方的艺业,相差委实太远,人多也占不了便宜,对方举手投足之间,以阴狠机警著称的吕三娘子,眼睁睁受辱毫无反抗的机会,真要动起手来必定凶多吉少,趁早打退堂鼓大吉大利,苦笑道:“咱们走吧,来日方长,急不在一时,走!”
  五男女狼狈地走了,走在最后的飞龙晁宇不住摇头,满腹狐疑地说:“依我看,这鬼女人是冒充的,薄命花郝芳仙横行天下三十年,哪有这么年青?”
  花蕊夫人权头道:“天玄妖道叫她为薄命花,望影而逃,这不会是假的吧?她修为有成,返老还童驻颜有术,五六十‘岁的老太婆看似青春少妇,平常得很。”
  “如不是妖道作怪插上一手,咱们何至于受此侮辱?咱们找朋友相助,不将妖道碎尸万段,誓不’……。”
  话未完,路旁人影乍现,天玄炼气士迎面挡住去路,怪笑道:“哈哈!贫道在此,你们不用叫朋友助拳了……”
  话未完,飞龙已向路侧一钻,钻入矮林中逃之天天,象兔子般溜之大吉。
  天龙也不慢,落荒而遁。
  三个女人已经吃过苦头,见两个男的望影而逃,她们更是丧胆,不等互相招呼,不约而同向后飞奔脱身。
  天玄炼气士不愿追,向后招手叫:“来吧,朱施主,到你的榴林精舍,查他个水落石出,看那小娃娃是否气数已尽。”
  龙萧客订一冷战,苦笑道:“抱歉,我不能去。”
  “你不去?你……”
  “目下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待办。”
  “什么事?”
  “远远地逃亡,逃得愈远愈好。”
  “你这胆小鬼……”
  “咱们就此分手,江湖上见。”龙萧客匆匆地说,身形乍起,向东如飞而去。
  天玄炼气士摇摇头,苦笑道:“也难怪他,做了两年恶梦,梦醒了他仍然害怕得不敢睡觉,打死他他也不敢再回榴林精舍了。”
  榴林精舍的大厅中,崔长青穴道未解,被搁在大厅环椅内。厅中除了薄命花与映雪师徒之外,另有四名仆妇。每个仆妇都是粗手大脚健壮丑陋的中年女人,大概整座精舍中,所有的女人,以女主人为最美。
  薄命花郝芜仙站在椅旁,用她那作为兵刃的奇异花枝,在崔长青的脸部徐徐拂动,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不吐实,将永远永远后悔。”
  崔长青感到这根猩红的花枝奇冷澈骨,所触处麻麻地,寒气直迫内腑。花瓣锋利无比轻拂处汗毛无声自落,不由心中骇然。但他并不慌张,生死关头,他必须沉着冷静地应付。
  对方貌美如花,但冷傲之态流露无遗,是属于喜怒无常极难应付的人,稍一大意,便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委实凶险无比。
  他泰然地一笑,从容地说:“话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姑娘请相信在下的话。在下只知妖道要迫我拜为师跟他学道,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你把我杀了,我也招不出妖道的一切来。”
  “老身不相信你的话。”
  “姑娘……”
  “这件兵刃,江湖人称之为薄命花,任何内家高手,也禁不起一击,花到人亡,人命在本姑娘的花下其薄如纸。你,我要将你脸上的肉剔下来。再问你,招不招?妖道要在此约会些甚么人?”
  他长吁一口气,无奈地说:“要杀要剐,在下认了。姑娘兰心惠质,艺臻化境,见多识广,武林称尊,难道就不放心一个受害者的口供?我一个初出道的无名小卒,天胆也不敢在姑娘前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在下命该如此,要杀要剐姑娘尽管动手吧。”
  郝芸仙扬起兵刃,冷笑道:“妖道既然与人在此约会,他会来的,先废了你,等他来时捉住他一并死。”
  映雪急道:“师父,这人眸正神清,不象是刁顽的败类。
  听绮春姐的口气,的确认为他是妖道的俘虏,师父废了他,妖道必定快意哪!”
  “妖道会快意?”
  “他不答应妖道,所以被刺住,师父如果废了他,妖道岂不大为快意,认为可假师父之手废人,日后妖道可以向外宣扬此事,以增高自己的身价……”
  “晤!你的话有道理。”
  “徒儿认为,妖道故意将难题留给师父,不然他何以将人留下?很可能是存心挑起师父与血花会火拼。”
  “晤!很可能,把这小辈带至后面看好,等妖道的党羽来时,再行决定是否让这小辈活命。”
  “徒儿带他至地窖囚禁……哦,他的穴道被制已久,恐怕要残废哩。”
  “替他解穴。”
  “妖道的手法诡异,徒儿无能为力。”
  “不中用的丫头,为师只好自己动手了。”郝芸仙一面说,一面检查崔长青的被制经穴。
  她的手在崔长青的胸口探索,崔长青则无邪地注视着她。
  蓦地,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呼吸一阵紧,猛地一手掩住崔长青的双目,暴躁地叫:
  “不要这样看我。”
  崔长青感到她的手在发抖,怔住了。
  “姑娘怎么了?”他困惑地问。
  郝芸仙长吁一口气,收回手,目光从厅门透过,茫然地注视着苍穹,望向云天深处。她的美好嘴唇在轻微地痉挛,眼神虽视而不见,但却涌现另一种异彩,苍白的秀颊开始回复红润,而且呈现’另一种稀有的光彩,用奇异的、略带兴奋的声调自语道:“三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美好的夏天,他……他……他曾经用这种目光凝注着我……”
  “姑娘,谁?”他低声问。
  “他,一个好俊的男孩子,他……”
  “他怎样了?”
  “啪啪!”她凶狠地给了他两耳光,先前的奇异激情神态消失得好快,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尖叫:“他……他死了,死了,死……了……”
  崔长青骇然,但好奇心令他浑忘一切后果,问道:“他是怎样死的?”
  郝芸仙狞笑着举起右手,大声说:“我杀了他,瞧,这只手杀了他的。”
  崔长青一惊,接着问:“为什么?”
  “为有了另外的女人。”
  “你……好残忍。”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必须象马一样用缰绳拴上。”
  崔长青叹息一声说:“难怪龙萧客要弃家出亡。姑娘,你已经拆散了榴林精舍的一双好夫妻。”
  “你说什么?”
  “龙萧客永远不会回来了,缰绳是拴不住男子汉的,一念之差,从前恩爱反成仇……”
  “你给我闭嘴!”郝芸仙厉叫。
  他的目光,落在映雪的脸上。映雪脸色平常,但清澈的钻石明眸中,有迷悯困惑的神色流露。
  他若有所思地说:“郝前辈,将来你也会害了映雪姑娘。”
  “唉!”芸仙在他左胸击了一掌,吼道:“把他拖走!
  拖走!我不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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