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云中岳 Yun Zhongyue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0年2010年10月20日)
铁汉妖狐
  作者:云中岳
  内容简介
  第一章 丢失珍宝
  第二章 循迹追踪
  第三章 阴谋刺杀
  第四章 因情遭擒
  第五章 夜阑郝园
  第六章 藐视威逼
  第七章 风钗传情
  第八章 夜闯宗宅
  第九章 南宫巧遇
  第十章 智避暗袭
  第十一章 和尚焚寺
  第十二章 贞女使奸
  第十三章 宋女索宝
  第十四章 孤狐入堡
  第十五章 火海大战
  第十六章 身脱地牢
  第十七章 破七幻狐
  第十八章 黑道枭雄
  第十九章 大挫枭雄
  第二十章 两个姑娘
  第二十一章 缥缈惨败
  第二十二章 龙王招供
  第二十三章 神手归案
  第二十四章 七姑全义
  第二十五章 狐燕会面
  第二十六章 月华愧逃
  第二十七章 刀光剑影
  第二十八章 行追踪术
  第二十九章 情深似海
  第三十章 毁穴毙狐
内容简介
  故事发生在京城,卓天威为了筹款救灾,带四箱珍宝去卖,经过一条巷口,后面挑珍宝的挑夫被人劫走,换上两名挑宝箱一样的人。次日四箱珍宝抬出来,全是烂棉破絮,他们碰上了掉包高手。全书以失宝寻宝为中心展开,描绘了水狮传人卓天威与白道侠义。公门衙役、地方势力、江湖袅雄斗杀联手,历尽千难万险,使八宝温凉玉画屏等珍宝失而复得。
  小说情节曲折离奇,引人入胜,武侠、破案、爱情融于一体,堪与温瑞安的《四大名捕》媲美。一卷在握,不眠不休,未窥全豹碍难释手。
第一章 丢失珍宝
  古古轩这间招待贵客的雅室清幽凉爽,小院子里那座荷花盛开的小荷池,引来的习习凉风,暑气全消。
  但在室中谈生意的七个人,有五个却感到热得坐立不安。
  心境的热,比天气的热更令人难受。
  两位没感到热的人,是古古轩的东主晃三爷晃斌,和南京四大名朝奉之一的简一笔简朝奉简禄。
  面对五位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客户,他俩可说是满意极了。
  这几年来,兵灾、水灾、旱灾、蝗灾……反正天灾人祸处处有,年年有,破家的大户很多,把祖上的传家之宝,换成食物填肚皮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也有不肖子弟,把家中的珍宝偷出来换成金银,花在金陵十二楼那些教坊粉头身上,一掷千金,只为博取艳姬美女的倾城一笑。
  所以,这些年来,珍宝古玩来源不虞缺货,只要有人上门,那表示对方是非卖不可的,对方越急越好,最好急得要上吊,古古轩就有利可图,财源滚滚。
  “天杀的!晃东主,你也未免太狠了。”那位年轻英俊的卖主,粗野地拍着桌子穷叫嚷着,一点也不像一位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名门子弟,说话举止与他的身分权不协调,可能真是被逼急了。
  “卓公子言重了!”晃东主脸上挤出委屈相,也挤出生意人世故的笑意:“诸位可以到别一家估估价,便知道南京十大古玩店,古古轩是信誉最佳、估价最公道的一家。不瞒诸位说,如果诸位不为了筹款救灾,敝号决不会以最高值一万两一千两银子,卖这六十七件珍玩呢!”
  “你算了吧!不要以为我是外行。”卓公子用手抹掉眼上的汗水:“就以那座八宝温凉玉画屏来说,带到京师如果卖不了一万两银子,至少也可卖八千。”
  “往京师带,不但卖不了银子,连命都会送掉。”晃东主摇摇头:“运河经常断航,盗贼如毛,谁敢带珍宝往京师跑?公子爷,你不知道乱世珍宝不值钱,米珠薪桂,生意不好做。南京这些京官,都是不受重用的过气官,能买得起珍宝的就没有几个。目前稍像样的买主,都是从中都或凤阳来的皇亲国威,但也是过了气的货色,出不起价钱。公子爷,你知道天下各地,那些税监公然掘坟挖墓,有多少珍宝出土?贵地的陈阎王陈奉……两年来湖广破家的大户有多少?一千?抑或是一万?想想看!有多少珍宝流散在市面?公子爷,珍宝一多,就不成为珍宝了。诸位如果到别家,我敢说绝对没有人肯出一万两银子。”
  “京师珍宝更多。”简朝奉诚恳地说:“各地税监所搜刮的金银珍宝,有九成落入他们的私囊,运到京师大量流入市面,一块掌大的汉玉辟邪,卖不了百十两银子。可以说;京师的行情还比不上南京。本地一些同行,上京搜购,带回南京反而赚钱,江南的富户毕竟北京师多。卓公子,请相信敝号……”
  “好啦好啦!我知道贵号是古物界的权威,珍宝界的牛耳。”卓公子气冲冲地说:“但杀价的手段也是首屈一指的,一万二千两银子,简直是打劫!我们回去商量商量,明天正午,请派人到金陵客栈听消息好不好?”
  “好的。”晃东主点点头说:“诸位如果需要购买粮食运回去,敞下可以替诸位引见此地有信誉的粮行……”
  “不必了!我们到长沙衡州一带买粮食。”
  “那么,敝下可以开给诸位长沙宝泉局的十足庄票。一万二千两银子排也要十个人,带在票安全得多。”
  “哼!似乎你认为我们非卖给你不可呢!”卓公子一口喝干杯中的茶离座:“寿叔、翟叔,我们走!”
  六十七件珍宝,加上盛装的盒、匝。包……挑也要两个人。
  众人离开古古轩拥有四家门面的大店堂,两位健壮的大汉挑了四只盛了珍宝的大箱跟在后面,沿大街取道返回通济门的金陵客栈。
  “贤侄意下如何?”那位有一张朴实面孔的程叔问。
  “十大宝号,我们已经跑了六家。”卓公子长叹一口气:“晃东主说得不错,但仍然有错,灭杀的不但没有人出一万两,连八千也出得勉强。”
  “贤侄打算卖了?”
  “不卖怎样?带回去?”
  “那……刚才就应该把这些东西留在店里。”程叔的眉心锁得紧紧的,“带着这些东西满街跑,愚叔总有点心惊胆跳。”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卓公子苦笑:“往年天下太平时,你只要放出口风,就会有人登门专程谈交易。现在,你不送上门,人家绝不会来讨教。晃东主说得不错……那老狐狸说的都不错,市面奇珍异宝太多,多了就不值钱,你送上门去,人家还不一定肯要。瞧那张清单,该死的!那座八宝温凉玉画屏,是我家先祖远从河西买回的噗玉,专程请京师第一名匠雕制的,刻工就花了整整五千两银子,耗时三年,他们……该死的!给价三干两!我实在不甘心。”
  “那你……”
  “雇船带到杭州去。”
  “干什么?”
  “再找买主……”
  “贤侄,我们已经来了十天……”
  “小侄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卓公子不胜烦恼地叹气:“早一天回去,就可以多救见个人,唉!烦死了!”
  通济门大街又宽又直,街上行人也多得摩肩擦踵,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事,谁也无法察觉阴谋在进行。
  五个人走在一起,一面走一面谈话。
  挑着宝箱的两个仆人跟在后面,谁也没料到会有意外发生。
  一高一矮两位俊逸的儒生,斯斯文文地轻摇折扇。有意无意地一左一右,挤近挑宝箱的仆人,片刻便超越而过,恰好挤入人丛,将仆人与前面五个人分隔开来。
  一切皆计划得周详严密。
  经过一条巷口,两名与挑宝箱的仆人几乎完全一样的人,替代了两仆人的位置,而两仆人却两眼发直,跟着两儒生进入小巷。
  小巷中有接应的人,而且为数不少。
  片刻,两仆人快步出了小巷,仍由儒生领路,赶上了前面的人,立刻与扮仆人的两个人交换位置。
  卓公子五个人,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任何事。
  金陵客栈在南京声誉极隆,后台硬、人手足,想向金陵客栈打事件(敲诈勒索)的人,是不会成功的。
  次日近午时分,晁东主、简朝奉,亲自带了四位保缥形的大汉,亲自光临金陵客栈。
  进入客院的花厅中,主客双方客套一番,四箱珍宝抬出来了。
  “这是宝泉局长抄局的一万二干两十足兑给的庄票。”晁东主将票放在茶几上摊开:
  “现票即付,是官府户部指定的官票,但对不起,敝人必须验物交票,请不要见怪。”
  “应该应该!”霍叔客气地说:“这毕竟是一万二千两银子的买卖。”
  两大汉开始解开捆绳,用钥匙开启大锁。
  第一只大箱的箱盖一开,卓公子几乎跳起来。
  “哎呀!”他变色惊叫。
  “皇天!”霍叔几乎要昏倒。
  四只箱子全打开了,哪有甚么大小珍宝盆?全是烂棉絮包了一些破衣裳,“还有一包雨花台拾来的烂花石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送茶的店伙计惑然问,用怀疑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怀疑这些自称珍宝商的人,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卓公子五个人愣住了。
  大热天里,他们全身都冒着冷汗。
  “你们碰上了掉包的高手了!”晁东主苦笑,一把收回几上官票,举手一挥,带了所有的人,叹息着走了。
  “天杀的!”卓公子咬牙切齿咒骂着,“砰”一声暴响,一掌拍在那张大木桌上。
  寸半厚的坚木八仙桌,用大铁锤打也不易打破。
  怪事出现了,整张桌面四分五裂,四根桌脚断裂成十余段,整张大桌像被大车所辗压撞击,崩散了。
  “贤侄……”四位长辈几乎同声惊叫。
  “我们在南京逗留得太大了。”卓公子脸色泛灰:“昨天我真该卖了的。”
  “贤侄,这……这不能怪你,凡事毕竟应该商量,我们本来说定了要卖二万两银子,贤侄想卖也作不了主。”霍叔沮丧地说:“天啊!咱们回去,如何向乡亲们交代?河南来的那些灾民……天哪!”
  “赶快报官!”另一个中年人流着汗说。
  “没有用。”卓公子不同意。
  “怎么没用?”
  “就算官府肯相信我们真的丢了珍宝,他们肯加紧查,要等破案,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能追回多少,恐怕只有天知道。”
  “可是……”
  “罢了!我认了。”卓公子一咬牙,沉吟着道:“小侄那些田地家当,万把两银子大概没问题……”
  “贤侄……”
  “不要管我。”卓公子向外走:“诸位大叔不要到外面乱走,也不要声张,在店中等候着,小侄到外面走走,约一个时辰回来。”
  他出了通济门,过九龙桥向南岔入一条小径,找人询问去向。
  不久,到达一座大宅前。
  院门半开,一名健壮的大汉站在门廊下,目不转睛地留意他的动作。
  门廊设有门灯,但灯笼上没写有任何字,与一般宅院不同。普通人家的门灯上,通常写有郡名(堂号)与姓氏。
  “请问,这里是宠宅吗?”驰站在阶下向大汉问。
  “是的,等驾是……”大汉眼中有疑云。
  大汉看他人才一表,穿着青施也很光彩,人如临风玉树,气概不凡,真像本地的达官贵人子弟。
  “在下姓卓,名天威,求见庞五爷。”
  “哦!事先约定了吗?”
  “没有!”
  “那你……”
  “在下是远道而来。”
  “请将名帖……”
  “来得匆忙,未具名帖。”
  “这个……”
  “庞太极一代英豪,在江湖上名头响亮,没想到门上的规矩,有如公候巨室。”他的脸色很难看:“在下可能找错了地方。”
  “对不起。”大汉笑了笑,抱拳施礼:“阁下一副公子少爷打扮,难免令人犯疑。请进客室待茶,在下这就派人向五爷禀报,请!”
  在院门旁的接待室等了片刻,里面便出来一位年轻人,客气地将他往里请。
  大厅门大开,他见到了江南名剑客惊虹一剑庞太极。
  这位庞太极五爷年约半百出头,方面大耳膀阔腰圆,留了掩口髯,一双虎目亮炯炯,气概不凡。
  “老朽庞太极。卓老弟枉顾寒舍,无任欢迎。”老英雄十分豪迈地抱拳迎客。
  “晚辈卓天威。来得鲁莽,前辈海涵。”
  卓天威恭敬地行礼,先前的不满已烟消云散。
  “好说,好说。老弟请坐,老朽就教……”
  “不敢当,谢坐!”
  双方分宾主就坐,仆人献上香茶。
  “老弟说远道而来,在南京有何要务?”主人客气地请问卓天威的来意:“但不知老弟仙乡何处?”
  “小地方,湖广汉阳。”他在怀中掏出了一只荷包,双手奉上,恭敬的道:“前辈请看看荷包中的物件。”
  庞太极从荷包中拈出一只剑穗,脸色一变。
  剑穗是织金流苏,并不足奇,奇在上面的佩饰,那是一只水晶狻猊,真正的雄狮而不是哈巴狗式的狮子。
  水晶并不名贵,名贵的是这只水晶狻猊内部,有天然的火焰纹,似乎浮现在外,一动之下,火焰似乎在熊熊腾涌。
  “火狮卓无极的剑穗!”庞太极脱口惊呼。
  “那是家先祖。”
  “失敬!失敬!”庞太极将剑穗纳入了荷包,双手捧着奉还:“家先祖玉表公,曾经与令祖颇有交情……”
  “家先祖曾经提及庞老英雄事迹,甚感敬佩。晚辈目下有了困难,在此地人地生疏,不得已前来请前辈相助,尚请俯允……”
  “老弟,有什么困难,可否说来听听?兄弟在南京,多少还有几分担待,请说!”庞太极诚恳的说。
  “晚辈祖居汉阳湖以西,迎春桥以北,现有良田一百顷,一座庄院。想烦前辈留意,能否在最近期间,找得到想在汉阳置产的买主。”
  “甚么?老弟居然要卖祖产?”庞太极几乎要大吼大叫。
  “是的。”
  “不可以!老弟如果需钱济急,说吧!一千儿几百兄弟还可以张罗……”
  “晚辈所要的,不止千尺八百,而是一万二千。”
  “这……”庞太极整个人愣住了,瞪视着他:“老天爷,一万二千,一个江湖人哪来的一万二千?”
  “隋州以北,直到河南许州,两年蝗灾颗粒无收,大量饥民南下湖广就食。湖!”由于有税监陈阎王坐镇,烈火灾大,民穷财尽,如楚王府三卫军封大江,严禁灾民渡江至武昌,灾民只能在江北诸地嗷嗷待哺……”
  “我明白了,你老弟……”
  “舍下十二仓粮食,已于上月秒告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湖广武昌方面,可能找得到买主,但恐怕卖不出好价钱,那些天打雷劈的土豪仕绅,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舍下的任院和良田,如在平时,卖三万两只多不少。所以,特地来南京请前辈相助,此他也许有祖籍湖广的京官,愿意在故乡置产。”
  “老弟能不能稍候一些时日?”
  “不行,救灾如救火,米粮、医药,早一天便可多救一些人。”
  “老弟,给我三天工夫,定有消息。”庞太极正色说:“你住到我这儿来,我将尽全力替你找到买主。顺便问一句,你不是粮绅吧?”
  “这有关系吗?”
  “有,粮绅不是人干的。如果是粮绅,买你田地的人,多少有些顾忌。”
  “幸好晚辈不是。”
  “那就好办多了。”
  卓天威苦笑道:“家先父仙逝三年,一方面是守孝,一方面官府不信任我一个嘴上无毛做事不牢的少年,所以粮绅还轮不到我。买主只要是在故乡置产,而自己不在乡经营,就不会被轮派做粮绅。其实,做粮绅只要心狠手辣,还可以发财呢?”
  “好,我会替你办的。老弟刚到南京?行囊呢?”
  “住在金陵客栈,快十天了。要不是走投无路,晚辈也不会厚着脸皮……”
  “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庞太极粗眉深锁:“家先祖与令祖,可说是字内九大高人中,争得最厉害,但感情也最深厚的一对。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商量一下?
  你……”
  “前辈,世事是很现实的,人在人情在。家先祖退出江湖,迄今将近一中于漫长岁月,家先父从来没在江湖走动,一甲子以前的火狮,知道的人恐怕没几个了。”
  “老弟,你错了!”庞太极摇头苦说:“今祖一代奇人怪杰,豪气干云,气壮山河,时至今日,他的逸闻逸事,仍为武林朋友津津乐道。庞勇,你去金陵客栈,把卓老弟的行囊取来,叫人速打扫东院客房。”
  “前辈请不必……”
  “你还叫我前辈?”
  “小弟无状,庞大哥,小弟还有几位乡亲同来,他们都是古古板板的老实人,不便打扰尊府。这样好了,三天后小弟来听回音?”
  “这……好吧!我就不多留你了,得争取时间,我得去找朋友去设法。”
  “谢谢大哥,小弟告辞!”
  半月后,七月下旬。
  一切过户的手续都办妥了,卓天威一家老小,在汉阳渡码头,登上一艘小船。他的家人中,有寡母、两弟两妹、一位仆妇和一位小使女。
  从此,汉阳府月湖卓家换了主人,这位汉阳慷慨善良的佳公子卓天威,也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又是一年春草绿。
  灾民们已陆续返回故乡春耕,这些世世代代朴实虔诚信天地。敬鬼神、尊士地的人们,即使家破人亡,也不会怨天尤人。
  他们默默地忍受天灾人祸加于他们身上的灾难,只要有一口气在,仍然回到那永远难以让他们获得温饱的土地,拿起锄头向天地讨口食,直到哪一天躺下来告别人间,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千万年来,他们死死生生,没有人知道他们,他们也没在人间留下什么。
  烟波三月下扬州。
  三月的扬州,真是美得迷人。
  琼花现南面不远,有一座当地颇有名气的古董店撷古轩。
  该店位于琼花现与梵觉寺之间,琼花现已经改名为善厘观,但地方上的人改不了口,仍然称为琼花现,是不是怀念那位荒淫的精场帝,就无选解释了,这种心态是很难令人所理解了。
  即使这座观事实上已改建了几处地方,原来的名字叫做后土坷,琼花也早就绝了种。
  撷古轩的店堂古色古色,款客的花厅布置得古色古香,所有的摆设皆是古意盎然的金、玉、牙、漆……
  蔡朝奉陪着温文儒雅的年轻客人,在花厅品茶。
  “在下是本店的朝奉蔡胜仲。请教公子爷尊姓大名?”蔡朝奉老气横秋地与客人客套,一双老而精明的锐目,不住打量这位风度翩翩公子爷。
  “小姓卓,名扬,字天威。”年轻人笑笑,笑得含蓄,而适合身分,“从京都来”。
  “哦!京都来的贵客,但不知可有需小店效劳的地方?”
  “来贵店打听,可有玉制的桌屏?年代不论;大小以高两尺以下,宽一尺左右,六幅或八幅都可以。画面以山水最好。”
  “这个……玉屏很少很少。”蔡朝奉知道不是主顾:“至于檀木或真沉香的倒是有,画面有唐伯虎的山水真迹……”
  “很少,那表示有罗?”
  “抱歉,小店没有。”
  “贵宝号能不能设法找到?或者介绍在下……”?
  “卓公子,这种难以估值的玉画屏,除了传闻之外,还没有真的见过,在下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奇珍。公子爷真有意搜购,必须往外地试试,依在下看来,希望微乎其微,何不改购一些具体地说是真檀香木的?”
  “在下必须到外地试试。”
  “晤!去年,好像是在七八月间……”蔡朝奉像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公子爷可知道南京的古古轩?”
  “哦!听说过,南京十大古玩店之一。”卓天威若无其事地点头:“武安侯爷和季大学士,皆曾经派人到南京,在古古轩买了好几件珍玩。”
  “当然,古古轩确是名气大资金厚。”蔡朝奉似乎有些妒意。
  “南京的地方,也比扬州大。”卓夫威笑笑:“刚才,你提到古古轩。”
  “对,古古轩,古古轩的朝奉……”
  “简朝奉简一笔简禄,一笔下去就划定了每件珍宝的份量、年代、价值,他是贵行中的权威。”
  “对,就是他。听说,去年他就见过一座这种名贵的玉屏,据说是上品和阗工雕制的,可惜以后就不知下落了。”
  “哦……”
  “公子爷可以到南京走走。小店有几件来自天方的金刚石……”
  “在下对宝石缺乏兴趣,以后再来贵宝号看看。”卓天威喝了茶告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四月天草长鸟飞,游春的仕女争奇斗艳,画防在烟雨蒙蒙的太湖;点缀出一幅天堂的景象。
  尽管现在宇内汹汹,民穷财尽;尽管后元蒙人在北面南下牧马;回人在河西骚扰;后金人的辽东进窥关内,刀兵四起,烈火焚天,尽管五六年前倭寇三度围攻苏州,两度攻抵南京郊外。海疆涂炭,万里边疆烽火连天,但苏洲仍是苏洲,亿万富豪与化子乞儿共有的苏州,人间天堂的苏州。
  卓天威在城市中的天昌客栈住了几天,跑遍了全城十几家古玩店,意兴阑珊,有点心灰意冷。
  一早,他雇了一艘小型画肪,放舟天平山。
  他对苏州的湖光山色和如花似玉的美女并无特殊爱好,只想张弛一下疲惫的心情而已,所以画膀上并未携带名花艳姬,除了摇船的两位风姿绰约的船娘之外,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去游天平山乘轿要快些,三十里路乘村妇的椅轿,另有一番情趣。
  乘船花费大,但在心境上要愉快得多,让两个女人抬着游山,毕竟是人道有亏的事,而那些心理不平衡的大爷们,却喜欢这个调调儿。
  船驶离胥门不久,便追上了一艘大型画防。
  大画肪上花团锦簇,弦声歌韵与笑语喧哗,构成一幅极不调和的画境,似乎大画肪上的阔游们,要那些乐户歌妓弹唱,并非意在弦歌,而是摆排场摆热闹。
  就在小画防超越的片刻,大画肪后舱的明窗拉开了,一位盛装的丽人将珠翠满头的螓首伸出窗处,哇一声吐出腹中的恶酒残肴。
  他虎目生光,倏然而起,疾趋右船。
  这种小画防以彩棚为舱,视界不受阻碍。
  那位丽人的云鬓散乱,但首饰是完整的。他的目光,凌厉地落在那支金光闪闪的凤钗上。
  这支凤钗很特殊,并非传统的凤头钗,而是真正的风钗,凤啄垂下的流苏上端,有三颗三分径晶莹滚圆的珍珠,宝光四射的真正的南海珠。金钗、银珠、翠绿流苏,抢眼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一个酒醉倚窗而吐的美丽女人,这种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平凡得叫人打瞌睡。
  在后艄划桨的船娘,看到他反常的举动。
  小画肪比大画肪快,轻快地驶过大画肪的左舷,小画肪的一面,另一艘小画肪正以同样的速度驶来。
  “那是本府吴船名画肪的璇宫。”后艄的船娘向他笑笑说:“那位吐酒的姑娘叫小桃红,是璇宫的十大名花之一。公子爷如果有意,可以到璇宫找她。”
  “小桃红……”他坐回到原处,神情回复了原状,淡淡的笑着:“人如其名,果然艳似春桃”。
  “公子爷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庞。”船娘打趣着他说:“等你真的见到了她,一定会神魂颠倒呢!”
  “真的?在我这外地人来说,贵地每一位姑娘都美,外表看起来都差不多。”他半真半假地说。
  他的目光,落在后面那艘小画肪上,看到舱棚内的两位丰神绝世的小书生。
  两位小书生并没留意他这艘船,却不往扭头注视逐渐落在后面的璇宫画肪,似乎对那儿的衣香鬓影念念不忘。
  船终于靠上了天平山的码头。真巧,两位小书生的船,也在右面系舟。
  天平山是府城的镇山,巍然耸立,群峰拱揖,有卓笔峰、飞来峰、大小石屋等等名胜,以万物笏林和范氏义庄最为有名;后来满清的乾隆帝下江南,为范仲淹的范氏义庄赐名高义园,御制吴山十六景,写有万笏朝天诗,前后六次游苏洲,都写了游天平山诗。
  其实,姑苏的名胜,天平山恐怕是十六景中最冷僻的一景,除非真有到范氏义庄,瞻仰范仲淹高义的雅兴。
  他不是为了瞻仰范氏五代遗容而来的,信步登山。过了一线天,游人已稀,景物一变,大石蹬道直上山巅的白云。
  还有比他先上的:那两位小书生。
  山巅平坦,所以叫天平山。
  远远地,便看到望湖台的八角亭内,那两位小书生站在亭外,轻摇折扇远眺天水一色的浩瀚太湖。
  他信步而行,向望湖台走去。
  满山全是枫树,大概到了秋天,这里一定枫吐红于二月花,大可拾取一片枫叶题诗往御河放,说不定精诚格天,也来一段红叶姻缘。
  距望湖台还有百十步,蓦地,他站住了。八角亭外,多了四个人,四个佩了刀剑的人。
  他居然不知道这四个武林人从何处钻出来的。也许,这些人早就来了,早就躲在亭后不远处的枫林内。
  两位小书生年约十七八,身材修长,玉面朱唇,有一双亮晶晶充满灵气的大眼,人如临风工树,倜傥出群。
  看相貌并不相同,但人品气概却是一时瑜亮。
  他本能地觉得,即将有事故发生,略一迟疑,脚下一紧,泰然地向望湖台走去,这里是人人可来的地方,他没有半途躲起来的理由。
  那位轻摇描金折扇,瓜子脸年轻书生,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四个中年人一眼,似乎对这些人所佩的刀剑无动于衷。
  学舍中的生员,除了苦读书诗词之外,还得勤练弓马、学剑,所以对刀剑没有害怕的理由。
  “你就是那两个在寒山飞鱼峡,打伤娄门宗政大爷的人?”那位生了一双山羊眼的佩剑中年人阴森森地问:“不要试图否认,昨天你们订船,咱们就算定你们今天要来游天平山,所以先一步来恭候大驾。”
  “本公子曾经否认了吗?”瓜子股书生笑吟吟地反问,折扇轻摇,若无其事,扇上所画的兰花,好像出于唐伯虎的大手笔,如果是真迹,最少可值一百两银子。
  “不否认就好,两位贵姓大名呀?”
  “本公子姓南宫,南宫凤鸣。这一位是本公子的同窗,姓裴,裴宣文。你们记住了没有,阁下呢?不会是无名无姓的人吧?”
  “在下霍金彪,宗政家的门下子弟。”
  “唔!不错。”南宫凤鸣轻蔑地睥睨着对方:“宗政大爷绰号叫吴中一龙,宗政家也是武林十大世家之一,门下子弟徒子徒孙多如过江之鲫,你们四位大概是其中的佼佼者,不然就不敢前来讨公道。你们,比你们的主子吴中一龙高明吗?”
  “哼!老太爷如果认为咱们不中用,就不会派咱们来。小辈,你们不该有眼不识泰山,在寒山飞鱼峡打了咱们的大爷。”
  “本公子来贵地游山玩水,并未招惹任何人,免得扫了游兴。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那位什么大爷宗政士豪,倚仗你们的老太爷吴中一龙的威风,光天化日在游人如鲫的地方,公然调戏外地来的良家妇女……”
  “住口!”霍金彪怒叱:“什么混帐良家妇女?那三个贱女人是画肪上的粉头,本来与我家大爷是相好,拦住她们说说笑笑,理所当然,你们却强出头……”
  “你不要大呼小叫,嗓门大的人不一定有理。”南宫凤鸣脸色一沉:“本公子在旁目击她们所说的当然不是一面之词,所以本公子出面制止。你们大爷灰头土脸还嫌不够,派你们前来兴师问罪,哼!你们最好乖乖滚远些,不要扫本公子的游兴。”
  “该死的东西!”霍金彪怒火上冲,大叫道:“阁下,咱们要把你们弄回城,你们有何意见?”
  “真的?试试看!”
  另一个书生裴宣文笑吟吟地说,但灵慧的大眼中涌起阴森森的煞气。
  “不是试,而是势在必行。”霍金彪双手叉腰,一步步逼近,魁伟的身材像金刚,矮小的两书生真的像小鬼,气势逼人。
  “打断他的腿!”南宫凤鸣冷叱。
  裴宣文应声疾冲而上,先下手为强,折扇一收,当胸便点。
  小个儿与高大的人搏斗,无畏地抢中宫进攻,如果不智,不啻自找苦吃。
  霍金彪果然勃然大怒,这岂不是太狂妄了吗?巨掌一伸,招发金丝缠腕,要反扣握扇的手腕擒人。
  糟了!招一发扇已在电光正火似的刹那间上升,引诱巨爪追随抓扣,而下面的小靴却乘机电闪般切人。
  “噗”一声,正中霍金彪的右脚迎面骨。
  这地方肉薄骨硬,骨又是有棱有角的,挨一下实在不好受,即使被平常的人击中,也会皮开肉绽。
  有骨折声传出、但仅是皮开肉绽面已。
  “哎哟!”霍金彪厉叫,缩起右脚连连向后跳。
  “铮”一声刀啸,一位仁兄拔出光芒四射的单刀。
  “好小子真快真狠!”一位仁兄怪叫:“大爷要活劈了你!”
  “卸他的胳臂!”南宫凤鸣又下令了。
  人影一闪即至,折扇恍若电光一闪。
  大汉的刀刚要挥出,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来得那么快,同时也因为自己用刀,小书生只有一把折扇,心理上没有戒意,反应也就慢了。
  “哎……我的手……”大汉狂叫,接着痛得摔倒在地挣扎叫号。
  右臂被折扇击中,几乎齐肩折断,似乎折扇比利刀还要锋利百倍,扇掠过臂断落,像被利刀所砍,断处创口如削,可知扇的速度委实骇人听闻。
  举手投足间倒了两个人,另两个仁兄大骇,按在刀剑把上的手惊恐地挪开,骇然往后退,如见鬼神。
  南宫凤鸣应当高兴才对,可是,他却神色一变,收了折扇插在衣领上。
  “退!”他向裴宣文急呼:“结阵,强敌将至。”
  他从袍下拔出靴统内的一把尺二短匕,短匕冷电四射,裴宣文看他神色有异,不敢怠慢退至左首也收了折扇,也从靴统内拔出短匕。
  亭后的枫林深处,传出三声奇异的怪叫声,声虽不大,但传入耳中却有一种可怕的震撼力,令人毛骨悚然,真像午夜突然听到的坟场鬼啸,或者像老狗夜哭。总之,这种怪声不该发生在大白天。
  “会是谁?”裴宣文变色问。
  “不知谁?”南宫凤鸣神色相当的紧张道:“很像……很像传闻中的厉魄封彤,但愿不是他。”
  斐宣文的目光,落在二十步外的卓天威身上,眼中有疑云,像是怀疑啸声是他所发。
  卓天威正止住倾听,剑眉深锁。
  “是他?”裴宣文指指卓天威。
  “不像。”南宫凤鸣摇头:“声源从亭后的枫林中传来的。”
  “厉魄封彤据说可以折向传音,面对面发出声音来,对方也无法发现,以音克敌,字内无匹。”
  “可是,厉魄不会如此年轻。”南宫凤鸣仍然坚持已见:“再说,他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他的船还在我们前面泊岸,在舟行途中,他有向他们袭击的大好机会,岂肯等我们伤了他们两个人,再出面示威?”
  “容貌是可以化装的,恐怕是他,他来了!”
  卓无威正向台阶走来,鬼啸声已止。
  南宫凤鸣和裴富文饱含敌意的目光,凌厉地在他身上汇聚。
  不等他举步登台,亭后已人影乍现,两个相貌狰狞的佩剑人已用令人目眩的奇速,碎然在台阶下现身。
  卓天威不再登台,转身向那两个佩剑人目不转睛的仔细打量着,剑眉仍然是锁得紧紧的。
  霍金彪与断了右臂的人,已经忍痛逃之夭夭,亭脚下,遗留着一条断臂,和一刀一剑。
  两个中年人的相貌同样的狰狞可怕,泛灰的头发梳了道士髻,泛灰的青袍又宽又大,五官生得与众不同,尤其是一双鬼眼太过阴森,阴森得令人不敢逼视。
  “你两个小狗胆大包天,上门挑衅,罪不可恕。”那位长了鹰钩鼻、乱须中露出又黑又尖牙齿的人一面说,一面跨步登八八角亭。
  “你阁下是宗政家的人?”南宫凤鸣沉声问。
  “老夫与吴中一龙颇有交情。”
  “原来是替宗政家出头的人。吴中一龙名列武林十大世家,自己居然龟缩不出,找人来帮忙扳回脸色,似乎有点离谱呢,那么阁下是……”
  “老夫姓封,那位姓莫,老夫的朋友。”
  “姓封,厉魄封彤?”
  “不错。”
  南宫凤鸣为自己不幸言中所惊,脸上现出了惧容:“奇怪,宗政家固然没有一个配称英雄的子弟,但总不至于灭自己威风,不珍惜世家的声誉,找你们这种宇内魔头来充场面,代他们出头?”
  “老夫恰在宗政家作客,有事客代劳,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小辈,你们愿随老夫进城,到宗政家走走吗?”
  “前辈,你的要求是不可能的事……”
  “说!愿不愿意?”厉魄封彤语气转厉。
  “封老魔,你不要摆出面孔唬人。”南宫凤鸣不再示弱,神色恢复冷静,冷冷地道:
  “本公子……”
  厉魄显然人如其号,一代凶魔气量狭小,岂容得下两个小辈语出不逊?
  “鼠辈斗胆!”厉魄沉叱,右大袖一抖,罡风骤发,劲气如潮。
  两位小书生知道铁袖功厉害,两面一分掠出丈外,速度奇快绝伦,似乎袖一动人已远走,比袖快了一倍。
  袖风激起草屑与尘土,声势惊人。
  “咦!”那位姓莫的老人讶然叫:“封老哥,且慢!”
  “怎么啦?”厉魄问,停止进一步追击。
  “流光遁影轻功身法。”姓莫的说。
  “这……像吗?”
  “很像,而且十分像。”
  “你是说……”
  “长春谷傅家的绝技,傅家的人真不好惹。”
  “唔!除非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厉魄凶狠的目光落在远处旁观的卓天威身上。
  卓天威如果聪明,早该溜走,走得远远地脱身事外,看别人吵架打架,的确不是什么聪明的事。
  但好奇是人的劣根性之一,除了真正的怕事胆小鬼,很少有看人吵架打架而不驻足以观的。
  “这两个小的不难对付,一下子就一了百了。”姓莫的鹰目冷电连闪:“那一个,不像是同伙。”
  “不能留下任何一个目击的证人。”厉魄阴森森地说道:“我相信就算他现在逃,也逃不掉。”
  “事不宜迟。”
  “对”
  蓦地人影暴起,两凶魔同时分扑南宫凤鸣和裴宣文,左袖拂出,右手已伸出袖外,五指发钩疾探而出。
  袖劲逼对方闪避,右爪攻向对方必闪的方位,计算得精确,经验老到。
  料敌如神的人毕竟不多,谁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两凶魔估计可以一把突袭成功,却没料到对方的身手,比他们所估计的要高明得多,心理上的估计了有错误。
  人的名,树的影,南宫凤鸣两人毕竟年轻,被两凶魔的名头所震慑,心理上没有与凶魔放手一拼的打算,所以采取避实击虚的游斗术周旋,不时侧闪以争取进手的机会,而用疾退摆脱的身法应付。
  人影疾退两丈,袖爪同时落空。
  台阶高仅八尺左右,人向下一沉,再向侧一窜,随后追逐沉降的人一时摸不清逃向,便拉开了三丈以上的距离,想追及谈何容易?
  何况逃的人轻功高明许多。
  “你们也练练腿,跑断你的老骨头。”南宫凤鸣在三丈外,用匕首向厉魄一指怪声叫阵道:“你那几手鬼画符的能耐,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浪得虚名,本公子还不肖与你拼骨玩命。”
  另一面,裴宣文也掠走如飞,在附近绕圈子,一面走一面破口大骂。
  两者凶魔被激怒得几乎失去了理智,狂怒地追逐不舍,地势平坦开阔,枫林更可以折绕躲藏,吃力不讨好的光景是可想而知的。
  卓天威到了亭中,背着手旁观四人的追逐,心中暗暗佩服两个小书生的绝顶轻功身法,和不与两凶魔斗的机智。
  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故意游斗不逞英雄,是颇为难得的事,在养气持志方面一定下了不少工夫。
  这是一场无望的追逐,除非发生了意外。
  意外终于发生了,一位徐娘丰老的风姿绰约的妇人,领着两位俏丽的传女,袅袅娜娜出现在对面的山径上,正向望湖台走来。
  像是前来游山的女客,罗裙款摆突然出现飞扬现象,原来她们已看到这一边的变化,身形加快,速度惊人。
  “那不是彤老吗?”妇人站在远处叫:“还有怨鬼莫真。真老,你们返老还童了吗?怎么在此地和小孩子玩起捉迷藏来了。”
  “倪夫人,快助老朽抓住这小辈。”厉魄欣然向来人求助:“死活不论。”
  “好啊!冲你厉魄开金口求助份上,就助你一次,下不为例。”倪夫人的口气仍带有嘲笑成份,但见蓝影飘动,立即截住了南宫凤鸣的去向。
  “此路不通!”倪夫人娇叫,纤手伸出袖口,连点三指,劲气破空声十分刺耳。
  急冲而来的南宫凤鸣身形不可思议地扭动,指劲皆危极险极地擦身而过,眨眼间人已现身,匕首的虹影连闪,从倪夫人身侧一掠而过。
  “嗤!”有裂帛响声传出,匕首将倪夫人的右袖桩削下一幅。
  “该死的小辈!”倪夫人吃惊地大骂,向一掠而过的背影再发三指,可惜破空的指劲没有南宫凤鸣的速度快,而且指力因重发而劲道大减,劳而无功。
  裴宣文却脱不了身。
  厉魄在发觉倪夫人出面拦截之后,立即把握机会折向,扑游斗怨鬼莫真的裴宣文,两面夹击,一双大袖有如浊浪排空,挡住了三方退向。
  怨鬼莫真的真才实学,与厉魄相去不远,立即抓住好机会全力一击,冷叱一声,一掌虚空吐出。
  裴宣文正全力闪避厉魄的一双大袖,没料到怨鬼莫真突下毒手,劈空掌力袭到背心,强劲的打击力到及护体,护体的先天真气应劲消散。
  内家高手拼搏,功深者胜,取巧不得,怨鬼练气四十余年,这一掌威力惊人,含怒出手,劈空掌力已可伤人于八尺内,想到要死。
  “嗯……”他惊叫,身形向前飞栽。
  幸好厉魄刚好收袖,来不及加上一击。
  远在四五丈的南宫凤鸣大吃一惊,尖叫一声回头猛扑,要抢救同伴。这一来,背部便暴露在倪夫人的眼下。
  “你该死!”倪夫人忿怒地一指点出。
  由于衣袖被削掉一幅,这鬼女人心中恨极怒极,不顾一切出手从背后攻击,毫不顾虑自己身份地位。
  两人都是被人从背后击中的。
  “砰!”裴宣文首先栽倒,匕首丢出三丈外去了。
  南宫凤鸣浑身发僵,直挺挺地加快前冲。
  厉魄已向望湖台的八角亭飞掠,一面大叫着道:“还有一个,不能留后患!”
  “速战速决!”怨鬼也随后跟来急叫道。
  卓天威在亭中袖手旁观,他无意干预这场是非。
  虽然他对这些成名的前辈高手群殴极感不满,但事不关已不劳心,所以一直就冷眼旁观,压下自己的冲动。
  他对双方的结怨经过不了解,无法断定谁是谁非。
  两凶魔飞掠而来,狰狞的神情令人心惊胆跳。亭中只有卓天威一个人,两凶魔当然是冲着他来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背手而立,似乎毫无戒心,虎目泰然地迎着快速掠到的两凶魔。
  厉魄到得最快,毫不迟疑地冲入亭中,右手急伸,五指如钩抓向他的五官。
  “住手!”他沉叱,闪身避开致命一抓:“你们干什么?你……”
  厉魄的左袖,已迎头拍落,劲风似万斤重锤,无情地向下砸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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