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云中岳 Yun Zhongyue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0年2010年10月20日)
杀手春秋
  作者:云中岳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一章
  嘉兴是颇为繁荣的浙北名城,一府的首会。
  近午时分。
  接近崇俭楼的西大街中段,行人往来不绝显得有点拥挤。
  八月秋风凉,但大街上依然显得闷热。
  市面各种店铺挤满了顾客,人声嘈杂。
  名震江浙的本城名人钱大爷钱森,带了八名教师爷兼打手随从,神气地沿街向西走,要出大西门返回西门外的钱家大院。
  在江浙.提起七星太保,谁都知道是指钱大爷钱森,一个雄霸一方的,并不孚人望的豪强。
  在武林朋友眼中,七星太保可连发七枚流星镖的武技,确有令人望影心惊的气势,内家气功也相当精纯。
  雄霸一方的地头龙,结了不少仇家是必然的现象,豢养了不少打手护院,也是必然的现象。
  在外行走时,前呼后拥最少也有八位打手亲随,想找他算帐讨债的人,根本就无法近身。
  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难免与行人保持距离接触。
  他毕竟不是知府大人,不可能鸣锣开道把行人赶开,只能靠走在前面的四名打手,将挡路的行人推拨至一旁让他通过。
  崇俭楼东端,全是各行各业的店铺。
  一家出售瓷器的店侧,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那是古老行业中颇为精致的补瓷匠,比补锅匠要高好几品。
  一张板凳,一张小长桌,一座支架,架上置有一只青花大瓷盘。
  盘裂成两半,本来名贵的瓷器成了废物.值得花钱补一补。
  补瓷匠心无旁骛地用十字形小巧绳钻,细心地在破裂的裂缝旁钻孔,每一孔大仅半分,排列得工整美观,以便用两爪细铜钉把裂缝扣合。
  “吱吱吱……”
  钢钻转动声尖锐刺耳,但声音不大,瓷粉末随钻动而飘散。
  嘈杂的人声,丝毫不曾干拢补瓷匠的工作,他工作得十分专注,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匆匆经过的人,也懒得向一个微不足道的补瓷匠多投一眼。
  街道不宽,不过约两丈,行人却多。
  钱大爷二行九人,从西面逐渐接近。
  前面的四名打手高大如门神,一双巨臂把挡路的行人,象拨草拟的往外推,穷凶极恶面目可憎。
  补瓷匠丝毫并不受影响,聚精会神小心地转动小钻,不理会街上所发生的事。
  钱大爷过去了,后面的四个打手也经过补瓷匠的前面的街道。
  这瞬间,补瓷匠的左手中,无声无息地飞出一道淡淡电虹,准确无比地从行人的缝隙中超越,从打手的空隙中电掠而过。
  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电虹太小太快了。
  钱大爷突然伸右手向后,反抚左背助,似乎在抓痒,因为在背肋部位,似乎真有那么一点儿痒,但脚下速度不变,依然神气地向前迈步。
  十步,十五步……
  “呃……”
  钱大爷突然发出轻叫,突然打一踉跄。
  “大爷……”后面的一名打手讶然问,抢上前急急伸手搀扶。
  “嗄……”钱大爷呼出一口长气,双目一翻,突然向前一栽。
  “哎呀……”三名打手惊叫。
  “大爷不好了!”搀扶钱大爷的打手狂叫。
  钱大爷脸色渐变,停止了呼吸。
  街上大乱,惊呼声大起。
  补瓷匠远在二十步外,不为惊扰的人群所动。
  “吱吱吱……”钻孔声的节奏也毫不变。
  “夺魄符!”
  人丛中突然传出行家的惊叫声:“天道门杀手十大信记之一。”
  片刻,一名青衣小伙计,经过补瓷匠的小桌旁,伸手轻叩桌面三下,笑嘻嘻地向东走了。
  补瓷匠依然聚精会神工作,老眼中冷电乍现乍隐。
  同一期间,千里外的杨州府城。
  一艘小乌蓬船,泊上瘦西湖的绿杨码头。
  这里是游客最稀少的小码头,游湖船通常不在这里泊舟,附近没有名胜区,三里之内也没有村落,只是一处本地农户往来的小码头。
  船上有两名舟子,两名仆人打扮的壮汉。
  插上篙,四个人跳上码头,沿湖岸向北走,到达五十步外一株巨大的绿杨下,并肩一站,面向着湖,发出两声短呼。
  片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四人并没回头,也同时轻咳了一声。
  “都在船上。”一名壮汉沉静地说。
  “本门的规矩是,花红须事前一次付清。”
  “是的,已全部带来,五只银箱,每只十两十足纹银一百锭,半文不少。”
  “好,十天之内,你们主人可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报酬。’身后的语音阴森无比。
  “敝主人翘首相望。”
  “你们可以走了,沿小径东走,不要回头。”
  “遵命”
  四人转身急步走了,船留在码头。
  不久,船驶向对岸,有一位老舟子撑篙。雨笠戴得低低地掩住面孔。
  老舟子是如何登舟的?没人知道。
  第七天,杨州武林世家江北第一豪杰,赛孟尝韩伟韩大侠,午正时分死在杨州最豪华酒楼太白居的门楼口,背心留下一把锋利的双刃飞刀。
  脚下,留下一块白银铸制的符牌。
  有人认识这种符牌:天刃符。
  天道门十大使者之一,天刃使者的信记天刃符。
  九月天。湖广大江北岸的大城:黄州府城。
  府城北郊七星有座小湖,湖东岸的红叶庄,是大江私枭集团湖广五首领之一,一个最凶狠,最狡诈,最强悍的黑道领袖人物,闹江孽龙欧阳江的山门。
  湖广是全国的精华地区,大江在湖广流程最长,上起夷陵州,下迄江西九江。
  这段千余里江面,共有五位私枭首领,各尽地盘,经常因利害攸关而你杀我代,江上陆地各显神通。
  红叶庄警卫之严密,江湖朋友有目共睹,没有任何了位江湖人士,能平安地接近庄外围三里内而不被发现,如敢不听警告再行深人,有死无生。
  闹江孽龙的师父,是早年威震江湖的飞云神龙孙旋的得意门人。飞云神龙为祸江湖,好色如命。
  闹江孽龙不仅承受了乃师的凶横性格,也承受了好色如命的嗜好,甚且过之。
  这位私枭头头,到底有多少妾侍情妇,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反正稍不如意,就将这个可怜的女人赐给那些替他买命的手下党羽,自有党羽替他弄来另一个补充,甚至补三个四个,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天午后不久,三艘小船在湖中缓缓划行,船上的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娇,一个比一个艳。
  她们都是欧阳庄主的女人或待女、丫头。
  欧阳庄主今天难得清闲,居然有兴趣带了大群女人游湖。
  这座湖,是欧阳家的私产,湖滨岸畔,长满了荷菱,残荷中水禽众多,船过处群鸟争飞,引得这些美丽的女人兴高采烈地大笑大叫。
  蓦地
  左首的小船传出一阵惊呼,两位划浆的女人二不小心浆下重了些,左舷突然入水,船顺势翻覆,船底朝天,群雌落水。
  两艘船向中聚集,七手八脚抢着救人。
  闹江孽龙一代水中强人,双脚稳住船,俯身伸手将落水的女人往船上提。”
  一个,两个……
  左手一抄,抓住了水下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向上一提,提上一个水淋淋的彩衣美娇娘。
  他虽然不知道妻妾的数目,但对所拥有的女人面貌,多少有些印象。
  这个女人他似乎没见过。
  心中刚动疑,美娇娘的右手,已射出三道细小的晶芒,全部没人心坎要害。
  “哎……”
  他叫出半声,巨大的拉力传到反而将他拉下船,船立即跟着翻覆。
  美娇娘当然也沉入水底,形影俱消。
  谁也没看清变化,谁也没留心那些美娇娘是不是自己的人,更弄不清庄主为何覆舟落水的,混乱中,这种错误是必然的。
  而且,变化太突然。
  一阵大乱,在湖岸警戒的人纷纷赶到,跳入湖中救人。
  闹江孽龙号称大江上下水性第一,潜水五百步不需换气,水底可以力搏蛟龙,活捉大鱼生吞活剥。
  可是,今天却一下水就声息全无。
  结果,廿一个女人,淹死了十四个。
  闹江孽龙欧阳庄主的尸体,从湖底的污泥中打捞上来了。
  查验的结果,在心房找出三枚特制的小针。
  针长一寸二分,粗仅半分,、但锋尖头部却粗一倍,长四分,尾部延伸的触稍向内凹因此象是倒锋,能进不能出。
  也由于八分长的尾部细一倍,前重后轻,不需要加装尾丝,便可保持直线飞行。
  在湖岸泊舟的码头栏干上,找到一块刻了符禄的银牌。
  有人认识这种符牌:天道门十大使者中的追魂符,追魂使者的信记。
  初春,郑州依然风雪交加。
  本城的名仕绅东方尚义,绰号称及时雨。
  据说,他是少林的俗家门人,但从不与人争强斗胜,虚怀若谷,甚至从不承认自己会武功。
  东方尚义人如其名,疏财仗义慷慨大方,对登门求助的人从不拒绝,排难解纷甚得各方人士尊敬。
  他本人暗中经营粮行油坊,也就是所谓暗东,以免失去仕绅的身份,经商的人是下等人。
  这种疏财仗义排难解纷的人,被人称作豪侠,妒嫉他的人必定不少,尤其那些土豪劣绅,更是恨之切骨,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这几天风雪交加,天一黑,全城在风雪中沉寂如死城,交通完全断绝,没有人敢在外行走。
  只有一些更夫不敢懈怠,忠实地按时打更。
  三个身穿白的人影,从北面跳进了东方家的后院。
  后院北面,是另一户姓陶的人家,恰好约了几位石匠朋友,在客堂中围炉小酌。
  姓陶的是有名的石匠,石匠们普通有几斤蛮力,有蛮力便好勇斗狠。
  说巧真巧,一位石匠,便急,冒风雪冲出院子小解。
  突然发现屋顶出现三个白影,石匠已有了五六分酒意,以为见到了鬼,为了表示自己胆大包天,不假思索地抓起一盆景,奋力向屋顶的白影猛扔。
  “有鬼……”石匠同时大叫。
  糟了,一个白影接住花盆,立即飞跃而下,刀光一闪,石匠人头落地。
  三个白影同向堂屋冲,里面的其他石匠也恰好闻声启门向外察看。
  第三个白影重行外出,屋内却留下十三具死尸。
  白影跳落东方泉的后院,三面一分形影俱消。
  一声鬼啸传出,压下了劲烈的罡风。
  片刻,鬼啸声再起。
  东方家院深宅广,连五进共有五六十间房舍,每座院子都有一座小型花园。积雪盈尺,草木凋零。
  罡风所经,枯枝发出慑人心魄的呼啸声,再加上尖厉刺耳的鬼啸,更是令人心底生寒的。
  第三次鬼啸传出,三进院有了动静。
  先后出来了五个人,站在院廊下冷然静观其变。
  “那一路的朋友,可否现身赐教?”主人及时雨东方尚义沉声问。
  前面廊角的暗影中,踱出一个黑袍人。
  雪光朦胧,黑得十分抢眼刺目。
  所穿的是双面怪袍。一面白一面黑,如果将白的一面向外,往雪中一伏,不是行家决难分辨人雪。
  黑影一晃,便到了院子中心,站在雪中不言不动,象个从黑暗地狱逃出阳世的鬼魂。
  五人冒雪踏入院子,两面一分。相距约三丈左右,东方尚义独自上前。
  “朋友请了。”东方尚义抱拳行礼:“大驾风雪光临寒舍,东方尚义深感荣幸,请教朋友高名上姓。”
  黑袍人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朋友想必有难言之隐,不便亮名号。”东方尚义修养到家,不再追问:“请移玉客厅……”
  “哼!”黑袍人总算发出了声音。
  “朋友……”
  一声鬼啸,黑袍人突然扑上,一记现龙掌劈面吐出,飘雪被强烈的掌风激得折向而飞。
  出手便是霸道的内家掌力,东方尚义难免怒火上冲,但强忍怒火移位避招,吸口气功行百脉,拉开马步。
  “朋友……”他同时急急喝止。
  他的一位同伴及时掠出,一记佛云拨雾挡开了黑袍人跟踪追击的第二掌,双方的掌力皆浑雄无比,同向侧飘出八尺,似乎势均力敌。
  “咱们后会有期。”黑袍怪人沉声说,似乎这一掌占不了便宜,不再逞强,及时撤走。
  黑影凌空骤升,倒飞出两丈后,再一鹤冲霄跃登前面的屋顶,积雪纷纷下坠。
  “不要追了,这人的来意可疑。”东方尚义拦住作势追赶的四位同伴:“追也追不上,这人的轻功已臻化境,追上去要吃亏的。”
  五人从容转身,向廊厅举步。
  谁也没料到厅阶两侧潜伏在雪中一身白,即使走至切近也无法分辨。
  刚登上阶顶,暗器如暴雨般光临背心。
  阶右的石鼓顶端,遗留下一块银牌:血符。
  这块银牌所刻的符录,以朱漆填底,所以叫血符,天道门十大使者中,血符使者的信记。
  五个人一个也没救活。
  东方尚义中了两把飞刀,向抢救的亲随说出事故的经过,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南京,大明皇朝的南都,天下第一大城。
  以往,这里叫金陵,好几朝世代的皇都。
  奇怪的是,在这里建都的,都是短命皇朝。
  说穿了并不奇怪,这里是江南的代表性地区,太富裕了,太富裕便令人懒惰,奢侈,腐化,贪生怕死,汲汲于争名夺利……
  雍不容在新年过后,就感到每天都烦恼。
  比方说:上赌坊手气奇差;与混混们在秦淮河风月场所打架总是输:帐房交下的滥帐一直算不清出差错;等等、等等…
  六年前,他将本名雍有容改成雍不容,从大胜关老家进都城混日子,在龙江船行做小伙计。
  他一直就默默无闻,六年了,还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段新年过后的日子里,他的烦恼似乎有增无减。因为,也许寒冷的缘故,气氛不太对。
  他发觉南京暗流激荡,有许多高手名宿象是来赶集。
  他的代步小鳅船,沿中新河向南上航。
  过了新江关码头。船只渐稀。
  上游的终站是大胜关的大胜港,这一带偶或有些图方便贪便宜的中型船只,从大胜港驶人中新河,不是大江,可以节省半至一个时辰的航程。
  向西望,江心洲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七八里外大江的壮阔景色,但仍可看到大型船只参天而起的巨大风帆。
  那些三桅大船的主桅,有些高有十三丈,三或四段风帆大得惊人,还在卅里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活在江上,看多了就不以为怪,在大江上下,各地的船只型式各异,但在他眼中,一瞥之下便可分辨出是何处的船只,何型与何种用途他一清二楚。
  后面,一艘八浆快船行将接近。
  两浆与八浆,相差太远了,追及自是意料中事。
  不经意地扭头四顾,看到了那艘船。
  “我看,麻烦又来了。”他暗自嘀咕:“天杀的!这段时日里,我一定冲了某一位太岁,得罪了某一位神佛,不然为何光走霉运?”
  他右浆加了一分劲,船向左岸靠,贴岸行驶,应该可以避免麻烦吧?
  他认识那艘快船,镇南徐家的,没错。
  大胜镇分为三部份:大胜关、大胜港、大胜镇。
  关,是南京廿六卫中的一卫,派有一位千户长坐镇,负责陆上的防务,配属有江防水军一小队十二艘巡江船,负责江防治安,缉私,捕盗……
  港,是往来船舶的码头区,但长程客货船通常不在这里停泊,除非避风或发生意外才驶入港中暂避。
  码头区也就是商业区,最复杂的龙潜虎伏地段,设有巡检司衙门。
  镇,是本地老居民的居住地,位于港的南面。
  南郊,星罗棋布散落着一些田庄,这些田庄的主人,才是镇的名流,地方上的爷字号土豪或权势人物。
  大胜关是南京的南面门户,原来叫大城港镇。
  本朝定鼎初年,陈友谅从这里进兵威胁京师(那时的京师在南京,朱洪武派杨景扼守,在这里大破陈友谅的大军,从此,奉圣旨改大城为大胜。
  两百多年来,这里的人已经不知道“大城”的故名了。
  大城镇徐家,就是大名鼎鼎的本镇田庄主人之一,叫徐定还徐大爷。
  据说,徐大爷是莫愁湖中山王徐家的族人
  两百多年来,中山王除了世袭的庄爷仍在之外,权势早衰,徐家的众多子孙星散各地各谋生路,有些后裔似乎忘了自己的显赫家世。
  徐大爷绝口不提中山王徐家的事,当然不承认是中山王的后裔,此徐非他徐,不需抬出功臣王府家世来唬人,事实上他在大胜镇已经拥有最高的财势。
  与豪强为邻,决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雍不容的家,就在徐家田庄的东面三里左右,是一片比徐家小十倍的小农舍,合当然比不上庄,雍家的田产也比徐家少十倍有余。
  三里,目力可及,中间隔了青葱的稻田,有小径可以往来。
  平时,雍家的子侄,根本不敢经过徐家田庄,往来镇港,绕走另一条小径,远了两里左右。
  雍不容也一样,宁可多走两里路,以免碰上徐家的子侄。
  徐大爷的三个儿子:徐忠、徐勇、徐义,不但是大胜镇有名的恶少,也是大胜港的地头龙,没有人敢招惹他们,惹上了保证日子不好讨。
  从小,徐家三兄弟就吃定了雍不容。
  从小,徐大爷也吃定了雍不容的老爹雍永和。
  与豪强为邻,必须能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忍也得忍。
  也许,这就是雍永和把儿子定名为“有容”的缘故吧!有容乃大,大则无所不包容,肚大量大才能活得愉快。
  但他离开家园独自出外谋生,却把名字改为“不容”。意思是天地不容,人为刍狗!
  当然,镇上的人,大多数不知道他在外面混,改有容为不容的事。徐家是知道的,却不探究改名的因由。
  聊可告慰的是,两家世居三代以来,除了小时候彼此吵过打过架之外,长大之后,便不曾发生过真正不愉快的事故,所以倒还相安无事。
  这得归功于雍家能忍让,所以才能相安无事。
  这几年,徐忠和徐勇已经有了子女,不再狂傲嚣张,但老三徐义刚好二十出头,似乎比两位兄长早年的行为更狂傲嚣张,更喜欢欺负乡邻。
  而且,更多了一位女暴君:徐霞。
  这位大小姐其实并不大,十七岁多一点,正是性情最不稳定,最易变,最会挑毛病的尴尬十七岁黄金年代,会做梦的年龄。
  问题出在徐家请了教师爷,教儿女练武。
  徐家本身就具有家传武艺,再肯花重金聘请名武师做教师爷,可知必定兼具备名家之长,拳剑大佳自是意料中事,一拳就可击毙一头大牯牛不算夸张。
  大多数殷实家户,讲的是耕读传家,而徐家却正好相反,耕武传家。
  八浆快船渐来渐近,不久便到了后面二三十步。
  一点不错,中间坐着徐义、徐霞兄妹俩。
  他心中暗叫不妙,他就怕碰上这两难兄难妹。
  去年他回家,在大胜港码头。就碰上这一双难兄难妹在码头,向一艘外地来的小客船旅客挑衅。
  他恰好鬼撞墙似的把船靠旁停泊,遭了无妄之灾,徐义硬指他是那艘船几个倒楣的同伴,有理说不清。
  结果,他挨了一顿揍。
  冤家路窄,怎么今年又碰上了?
  每年的清明前三五天,他必须回来扫墓祭祖,仅在距客州里的南京干活,清明不返家扫墓,那还得了?他老爹不揍他个半死才怪。
  他想躲,躲近岸行驶,应该躲得过的。
  是祸躲不过,半点不假。
  “喂!雍有容,回来啦?”徐义突然大叫。
  八桨快船慢了下来了,而且向他的双桨船靠。
  “是呀!清明快到了哪!”他只好陪笑。
  快船中间没建有蓬或舱,双桨代步小船也没有任何遮蔽物,所以双方都看得真切。
  徐义高大健壮,象头大牯牛,剑眉虎目,确也一表人才。
  徐霞从小就是大胜镇的小美人,愈长愈漂亮,有江南美女的妩媚俏丽,兼有北地女郎的高挑身材,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所以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于作弄镇上的年轻子弟,她兴趣甚浓。
  刚眉开眼笑听对方说着中听的奉承话,很可能立即变脸给对方两耳光,甚至赏一记粉腿,毫无大闺女的风度。
  所以这两年来,大胜镇的年轻绅士们,虽知道徐家有女怀春,但谁也不敢再引诱这位女强人了,碰上了就躲得远远地,敬鬼神而远之。
  八桨快船傍在他的右舷外侧,采同一速度齐头并进,有意与他纠缠。
  徐霞那双亮晶晶的明眸,无所忌惮地直盯着他,眼神怪怪地,总算比去年杏眼睁圆狠盯着他好多了,女强人发起威来,委实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今年你没带同伴回来呀?”徐义盯着他笑,是一种恶作剧的,不怀好意的笑。
  “徐三爷,你饶了我好不好?”他委委屈屈地苦笑:“去年的事你已经弄清楚了,我冤枉挨了一顿,看到你们两位,我好象骨头又开始发痛了。”
  “哈哈!该说骨头发痒,皮肉也痒了。”徐义得意地大笑。
  “我怕你,三爷。你看,我只有一个人。”
  “还好,我今天心情好。”
  “阿弥陀佛。”
  “你信佛?”
  “冲免挨揍份上,信又何妨?”
  “真没出息!”徐霞突然不屑地说。
  “人贵自知,贤兄妹的拳头重,揍起人来象千斤大铁锤。我没出息已经被打得受不了,再有出息,恐怕身上就没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了。”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严重,我的拳头有分寸,这就是内家拳的奥妙,力道收发由心,我不会真的把你的骨头打碎,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徐义得意洋洋,为自己吹嘘着。
  “哦!徐三爷,什么叫内家拳?”他傻傻地问,怪认真的。
  “这……你不懂也就算了,反正说也说不清。喂!你在龙江船行干了几年的活呀?”
  “六年。”他说:“十七岁就去了。家里的田有我哥哥照料,我总不能在家吃闲饭呀!”
  “你在船行的差事是什么?”
  “开始是在帐房打打杂,两年后跟着两位夫子整理散帐,这两年随周东主往来各埠头,处理各分行的特殊事故,管理零星运栈单等等琐事。再过两年,我可能升任夫子的助理呢!
  承受周东主看得起我,我总算快要熬出头来了”。
  “哼!再熬出头,也是个玩笔杆的究夫子。”徐霞撇撇嘴红艳的樱红小嘴:“你还真有出息。”
  “能充任夫子,那可了不起哪!”他正经八百地说“一年赚个三二百银子,比种田强两三倍呢!何况不用受风吹日晒,逍遥自在夫复何求?”
  “哼!你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心愿?”
  “是的人……”
  “人贵自知。”小姑娘学他的口吻接口。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呀!”他无意中扭头回望:“咦!那是浪里泥鳅快船呢!怎么驶入新河来了?那十个桨夫好壮。”
  后面半里左右,有艘窄长的,专在大江行驶的十桨单桅快船,正破浪向上急驶,十只长桨急而深,船速十分惊人。
  徐义转头一看,脸色大变。
  “赶快离开!”徐义向八名船夫急叫:“那些混蛋竟然胆敢赶来,哼!到码头再收拾他们!快!”
  八桨齐动,船向上游破浪飞驶。
  “哼!他们如果追上来,我要用逆水行舟钻心针,送他们去见阎王。”徐霞恨恨地说,秋水明眸中,突然涌起浓浓的杀机。
  雍不容耳力极为锐利,对方的船虽已象劲矢离弦,但他已将小姑娘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
  徐家的快船轻而短,所以虽然少了两只长桨,速度并不比浪里泥鳅逊色,逆水上航快逾奔马。
  雍不容的船慢,他不想卷入漩涡,心中明白是徐家兄妹的仇家赶来了,这件事与他无关,船保持原来的速度,缓缓沿河岸旁向上划行。
  浪里泥鳅船首微摆,竟然向他的船接近。
  “天杀的!似乎麻烦又来了。”他低声咒骂:“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样子,这几个混蛋知道不易追上,转而打我的主意了。”
  果其不然,浪里泥鳅发疯似的从他的右后方急撞而来,显然有意撞翻他的船。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慢来慢来……”他大叫,船向河岸急靠,保船要紧。
  这一带河岸没建河堤,岸旁生长着嫩绿色的短芦苇,二月末,芦苇仅抽出幼苗,去年的枯苇仍在,船靠上去,响起一阵芦枝折断声。
  船搁上了河滩,浪里泥鳅也在右面贴牢了,把他的船挤在滩岸旁,动弹不得。
  除了十名健壮的桨夫之外,乘客是两男一女,男的粗壮结实,满脸横向。四十来岁的壮汉气概不凡,都佩着分水刀。
  女的卅岁左右,徐娘半老姿色不差,穿墨绿劲装,佩剑,成熟女人的体态,在劲装的衬托下,极为诱人,隆胸细腰,加上媚目流波粉脸桃腮,挑逗力增加十倍,比一般的女人更具强烈的吸引力。
  两大汉一跃过船,两端一堵气势汹汹。
  “你—一你们……”他惊恐地叫,而且在发抖。
  女的这才跳过船来,迎面俏立,醉人的香风人鼻,美丽的面庞直逼至切近,吐气如兰中人欲醉。
  “不要怕。”女人用平和的语气安抚他:“你认识那两个姓徐的男女,没错吧?”
  “这……?”
  “不要说谎,说谎会送命的。”女人话中的含义可就不平和了:“你们并船行驶有说有笑,瞒不了人。还有,我只要看着你,就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现在,你就在打说谎的主意。”
  “姑娘,你错了。”他突然镇定下来:“我在想,你们是些什么人。”
  “是吗?你能知道些什么人?强盗?”
  “不,你们不是强盗。”他不再发抖:“我知道不少人,因为我在大江这条水路上,整整混了六年,对英雄好汉与牛鬼蛇神,有颇为深人的了解,不敢说见识广博,至少不算外行。”
  “真的?认出我们的身份来历吗?”
  “你们是徽山湖腾蛟庄的人。”他暗中戒备,但神情镇定:“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是腾蛟庄二庄主夫人,离魂仙姬范春萱:宇内三妖之一,鬼母凌三姑的得意门人。你的测心术火候已有七至八成。”
  “咦!你……”
  “我是一个冷眼旁观,不管闲事的人。现在,你已起了杀机。吴夫人,请不要在我身上打任何主意,那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你是说……”
  “一个冷眼旁观者,宗旨是不管闲事,事实上不可能不牵涉人一些意外事故中。一旦牵涉到某件严重的事,必定危及自身的安全,如果不得不起而反击,那将是石破天惊,雷霆万钧的暴烈行动,后果将只有一个。”
  “你死我活?”
  “不错。”
  “你行吗?”
  “行。”他信心十足,虎目中突然涌现慑人心魄的奇异冷电。
  似乎,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是普通的船夫,而是自天而降的天神,威严,勇猛、坚强、冷森。
  这瞬间的气势突变,真有脱胎换骨的不可思议蜕变现象发生,令人惊然而惊。
  两名大汉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各退了两步,被他突变的气势所惊。
  离魂仙姬也心中一震,也脸色一变。
  “我不相信。”离魂仙姬沉声说。
  “我知道,你已经用行动来求证了……”
  两名大汉突然冲进,四条铁臂象虎爪般聚合。
  离魂仙姬则中食二指戟立刺出,捷逾电闪,直戳七坎大穴。
  看劲势,不象是制穴,简直就是以手指当刀尖,要刺人他的胸腔。
  惊叫声传出,两名大汉在他的双手微动下,手虽未触及两大汉的双手或身躯,两大汉却在惊叫声中,倒滚翻飞起,远出两丈外,在水响如雷中,掉落滚滚江流。
  离魂仙姬的手指,贴在他的七坎穴上。
  “我要震断你的手指。”他双手叉腰屹立如山,语气冷森。
  “不……不要……”离魂仙姬脸色泛青,右手点穴的手指血色全无,手臂在发抖。
  “我要毁你的内丹。”
  “请放……我一马……”离魂仙姬噪音完全走了样,丰满的身躯开始颤抖。
  “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不……不了……”
  “好,你可以走了。”
  离魂仙姬踉跄退了两步,几乎要摔倒。
  十名雄伟的桨手,一个个惊呆了,全用惊疑的目光,在雍不容和离魂仙姬两人之间审视。
  他们似乎还不明白,何以会发生这种不可议的变故。
  “咱们回……回龙江关……”从船尾爬上船的大汉,用惊怖的语气叫。
  “掉头,走!”离魂仙姬跳回船匆匆发令。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另一名大汉由同伴拖上船,浑身冷得不住发抖,水的确太冷,片刻便会冻僵。
  浪里泥鳅驶离,掉头,十桨齐动,顺水顺流去势奇疾。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架好桨,不徐不疾驶上归程。
  雍家农庄规模小,比起邻居徐家差得太远了,除了牲口厩与栏之外,正屋只有三进两座四合院而已,雇请的长工也只有十个左右。
  雍家的主人雍永和,附近的人皆称尊之为雍老爹,为人随和颇孚人望,但谁也没把他看成特殊人物.他只是一个殷实老成持重的老农。
  三代以来,耕箱着祖传下来的三四百库田只能算是小康的农家,小康当然属于令人羡慕的对象,但还不至于引人妒忌。
  雍老爹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雍不容是老二,老二在家庭里,通常是最俏皮捣蛋的一个。由于继承权的传统有利于长子,老二最好能早些为日后创业打算,任何富裕的农家,三代之后,能分的田地就没有几亩。
  后进的东厢,有一座雅室,是主人的书房,书不多,种田人不需要读太多的书。其实,主人在这里,打坐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
  近后壁有一座大型长柜,里面放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器物,外面有两把怪异的圆环形怪锁,只有主人才能开启。
  其实,这间雅室不可能有外人闯人,根本不需要加锁,长工们不可能进入内院范围内。
  天黑了,雅室灯光明亮。
  年已近花甲的雍老爹,依然红光满脸,发须漆黑,目光样和,举动沉稳。
  父子俩隔着书案品茗,神态安详和蔼。
  “徐家的老二老三,经常在府城好勇斗狠,早晚会出纰漏的。”雍老爹微笑着说道:
  “惹上了鬼母的门人,那会有好处?幸好他们跑得快,不然麻烦大了。”
  “跑得不够快,他们以为那些人不会追来。”雍不容说:“也幸而有我无意中替他们挡灾。”
  “跑得快,是保命的不二法门呀!”雍老爹笑笑:“鬼母的一气指,是指功中的一绝,你真承受得了?”
  “那女人只具有七成火候,用来抓痒还不错。爹,龙江船行这几年来,一直就一帆风顺,周东主人手众多,足以支撑局面,不可能有意外的棘手事故摆不平。孩儿想,已经没有留在他身边,替他分忧的必要,孩儿该独自闯荡历练……”
  “不可以!”雍老爹正色说。
  “是,爹。”他急急应喏。
  “俗语说:受人之恩不可忘。”雍老爹郑重地说:“想当年,周东主无意中助为父一臂之力,免去为父一场牢狱之灾,为父当时在心中许诺,要替他度一次生死劫难。你仅在他身边耽了六年而毫无表现,岂可半途而废?”
  “是,爹。”
  “清明过后,立即回去。”
  “是,爹。”
  “腾蛟庄的人,很可能牵涉到龙江船行,你必须特别留意。”
  “孩儿知道。”
  “我还是一句话,如非生死严重关头,严禁暴露身份。”
  “可是……孩儿已和离魂仙姬照了面……”
  “办事时,你不会用易容术吗?”
  “孩儿留心就是。”
  “那我就放心了。你内丹已成,突破了不可能的境界,为父颇为放心宽慰。但武学深如瀚海,天下间,具有奇技异能之士大有人在,一切自己小心。”
  “孩儿当特另小心。”
  “徐家的人,可能还会找你,如何应付,你自己瞧着办好了。你走吧!和你哥哥商量扫墓的琐事。”
  “孩儿告退。”
  采办日用品,必须到镇上或港埠区购办。
  已牌左右,雍不容出现在镇上。
  刚转过街口,便感觉出不平常的气氛。
  十余名徐家的长工,其实是徐家的打手,分列在街两旁,虎视眈眈,似有所待,气氛颇为紧张。
  街口,是通向港埠区的起点,镇与港中间,有一段约两百步的小石子路,事实上镇与港是分开的,往来却十分方便。
  他心中明白,徐家已经有应付来人寻仇的准备。
  这些打手不是用来对付他的,徐家的人根本不知道雍家会武,一个打手对付他足矣够矣!
  不需劳师动众派大批人手在镇上等他。他所料不差,打手们的注意力,并不是在他的身上。
  他匆匆越过打手罗列的地段,身后却传来徐义的叫声。
  “雍有容,你回来。”徐义的叫声有怒意。
  他不能逃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三爷,有事吗?”他转身怯怯地问。
  徐义与徐霞,站在一家住宅的院门外向他招手。
  接着,老二徐勇随即从院门踱出。
  “你过来。”徐老三毫不客气招手叫。
  他苦笑一声,畏畏怯怯地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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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街上有行人往来,全都用诧略的神情驻步观看。
  “昨天他们拦住了你的船,是吗?”徐义沉声问,脸色很难看。
  “是的,三爷。”他不否认,否认也没有用。
  “你把我的事告诉他们了?”
  “没有呀!”
  “你说谎!”徐义声色俱历。
  “我没说谎的习惯,三爷。”他陪笑分辨。
  “啪”一声暴响,徐义给了他一耳光。
  “你还敢否认?哼!”徐义指着他的鼻子吼叫。
  “你……”他抚弄左颊被打处:“三爷,你太过份了。我什么都没说,我……”
  “那你说了些什么?”徐勇过来拉开乃弟,语气倒还和气:“把当时的情形,说来听听好不好?”
  “他们问我为何并着你们的船行驶,问你们姓什名谁。我告诉他们,说三爷怪我的船挡住航路,很光火。我辨称根本不认识三爷,我只是一个船夫。”
  “这不是说谎?”
  “这不损害任何人,不算说谎。”
  “他们相信了?”
  “是呀!所以他们转回去了。他们还算讲理,不但问得和气,更没动手打人。”他愁眉苦脸地说:“王爷,我懂胳膊往里弯的道理,”所以不理会他们,但你们并不重视乡谊,该怎么办你说好了。”
  话说得份量不轻,尽管态度上显得怯懦可怜。
  有些人永远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永远以为天生应该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徐家兄弟就是这种人,认为是有权任意压抑别人的人上人。
  徐勇的脸变得难看极了,也许是被这几句话刺激得恼羞成怒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话来讽刺我。”徐勇厉声说。
  接踵而至的行动是一顿狠揍,拳脚交加,把他打得仆而后起,口鼻流血如注。
  徐义在一旁抱肘而至,不住替乃兄呐喊助威。
  徐霞袖手冷眼旁观,甚至不住微笑。
  终于,他被第九次打倒在地,昏厥了。
  “别装死,你骨头生得贱。”徐勇在一旁凶狠地磨拳擦掌怒叫:“你给我站起来。”
  他当然无法站起来,装昏就装到底。
  “噗噗!”
  徐勇在他的腰胯上踢了两脚。
  围观的街坊,已散去大半,散去的人不忍卒睹,一面走一面低声咒骂徐家兄妹。
  街尾一面,出现一位象貌威猛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位英俊魁伟的壮年书生型人物,和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小姑娘。眉目如画,秀逸灵慧,极为出色。
  “喂!你们。”中年人伸手指指仍在一旁围观的街坊大声叫:“你们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行凶而不加制止吗?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站得最近的一位中年市民,急急摇手相阻。
  “客官外地人,千万休管闲事。”中年市民低声惶然说,随即急急溜走。
  十余名打手,不约而同向三人接近,一个个怒目而视,气势迫人。
  徐勇象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而起到了中年人面前,气得象头疯牛。
  “你这狗东西混蛋……”徐勇的咒骂声象打雷。
  中年人身后的壮年书生,身形一晃便超越而出。
  “啪”一声暴响,耳光声压下了咒骂声。
  “呃……”徐勇闷声叫,踉跄急退,口中血出,左颊出现失血的五个指痕。
  “混帐东西无礼!”书生也咒骂,如影附形跟上,劈胸踹上一脚。
  “砰!”徐勇仰面摔倒。
  变化太快,站得最近的徐义竟然没看清变故发生的经过,本能地怒吼一声,冲上向书生来一记毒龙出洞,一拳直排中宫抢攻。
  书生左手一抄,五指如钩,扣住了捣来的大拳头,向下一带。
  “跪下!”书生沉喝。
  “哎……哎哟……”徐义狂叫,只感到右拳快被扣碎了,痛人心脾,手臂发麻,全身脱力,痛得眼冒金星,噗一声,身不由已重重地跪下了。
  徐霞大骇,急冲而上。
  十余名打手也大吃惊,呐喊声中向前合围。
  “全毙了他们!”中年人沉声叫,叫声象石洞里响起一声焦一雷,震得十余名大汉心惊肉跳,耳膜欲裂,头如被巨锤所重击。受不了啦!
  小姑娘罗裙飘飘,迎上冲出的徐霞。
  “我要折断你的手脚。”小姑娘叫,左手前伸,纤纤玉手象只钢钩,大概任何被沾及的物体,皆可能被钩住加以毁灭。
  “四海兄,请收回成命!”有人高叫。
  “稍候!”中年人四海兄及时发令。
  书生的右手爪,已距徐义的顶门不足三寸,假使叫晚一刹那,手爪搭落,徐义性命难保。
  徐勇正吃力地爬起,脸上的指痕已经开始红肿。
  “王叔,请……请助小侄毙……毙了他……他们……”徐勇嗄声求援。
  是另一位颇有气概的中年人,站在四海兄身旁陪笑打招呼。
  “勇贤侄,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说这种不得体的话?”中年人王叔沉声说:“真是不知死活,你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侄不……不知……”
  “快来向李前辈陪不是。”
  “这……”
  “你该听说过天下五邪。”
  “这……哎呀!李……李李……”
  “四海邪神李四海,长子邪剑李玉成,那位是四海兄的千金李玉真姑娘。四海兄名列五邪中的第二邪,杀人如屠狗的邪道之霸。现在,你知道自己是如何幸运了吧?还不过来行礼?”
  徐勇打一冷战,到抽一口凉气。
  “小侄徐……徐勇……”徐勇真吓坏了,踉跄趋前行礼:“叩……叩见老……老前辈……”
  四海邪神哼了一声,目光回到王叔脸上。
  “他是敝友锦毛虎徐定远的次子徐勇,那位是老三徐义,与女儿徐霞。”王叔陪笑说:
  “请冲兄弟薄面,饶他们—次,谢啦!”
  “哦!南五虎之一的锦毛虎,与你老哥有交情?”四海邪神脸上的浓霜仍在。
  “是的。”
  “北五虎和南五虎,只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你老兄绰号叫奔雷剑,奔雷剑王杰名列武林十剑中的第四剑,位高辈尊名震江湖,却交上这种鱼肉乡里的小豪小霸,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其实,北五虎与南五虎十个人,都是颇有地位的高手,辈份并不比武林十剑低多少。
  当然,十只虎与武林十剑,比起天下五邪当然低一级,这仅指声威而言,辈份却是相等的,彼此的年岁也相差有限,都算是名动江湖的名宿。
  “朋友愈多愈好,不是吗?”奔雷剑王杰讪讪地说:“有时候,小豪小霸还真值得一交呢!”
  “王老兄,你告诉令友。”四海邪神冷冷地说:“今后他徐家的子弟,最好离开我四海邪神远一点。我李四海邀游天下,最讨厌那些仗势欺凌弱小的武林败类。”
  一个真正的武林人,必须具有武林朋友的风骨,向强劲的对手挑战,决不能向一个毫无抗拒之力的弱者肆意凌虐。今天我放他们一马,你可以问问他们,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够光彩有面子的好事,哼!
  举手一挥,带了子女扬长出镇而去。
  雍不容躺在地上,象是死了。
  奔来三四位镇民,七手八脚把他抬走了。
  徐家的宏大客厅中门开启,迎接佳宾。
  主人象貌堂堂,雄壮伟岸,由于是天生的夹色怪头发与众不同,有黑,有黄,有灰,所以被戏谑地叫作锦毛虎,也因之而成为绰号。
  天下以虎为绰号的人很多,但有名气的则有十位,恰好平一均地分处北五南七十三布政司中,所以江湖朋友称之北五虎和南五虎。
  徐老太爷徐定远名列南五虎,在四海邪神面前或许低一级神气不起来,但决不是小豪小霸,而是具有威望的实力派人物,有财有势的所谓武林道义。
  武林人与江湖人不同,江湖人并不一定会武,所以如果把武林朋友一概称为江湖人,保证会受到许多武林朋友的严重抗议。
  锦毛虎徐老太爷就不是江湖人,徐家没有任何一位子弟在三教九流斯混,也没有任何一位子侄沾手江湖行业,他只是一个建立势力范围的地方豪强,一个有身份地位的恶霸地主而已。
  但由于他交游广阔,有许多朋友是武林名人和江湖好汉,加上绰号又充满江湖霸气,因此有不少江湖道上的豪客,误认他是同道。
  奔雷剑王杰,名列武林十剑的第四剑,过去曾经替任职公门的朋友奔走助拳,聊算白道人士,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江湖人。
  贵宾是奔雷剑王杰,是专程前来提警告的好朋友。
  主人锦毛虎屏退仆从,他的三个儿子徐忠、徐勇、徐义,与及女儿徐霞,分坐在堂下相陪。
  有关徐勇痛打雍不容,被途经大胜镇的四海邪神惩戒的事,锦毛虎不但不责备自己的儿女胡作非为,反而怪四海邪神多管闲事,但少不了向奔雷剑王杰诚恳地道谢。
  奔雷剑不便多说,他不是为此事而来的。
  “定远兄,四海邪神的事,算是已经过去了,这位邪道魔头说话算数,不会再过问这件事。”奔雷剑开始说上正题:“兄弟得到一些有关府上不太好的消息,特地赶来通知徐兄的。”
  “王老哥,不知这些消息,为何与舍下有关?”锦毛虎已从奔雷剑的神色中,看出不吉之兆。
  “定远兄,你该知道腾蛟庄的事。”
  “微胡的腾较庄?”锦毛虎当然知道江湖动静。
  “不错。”
  “腾蛟庄有三位庄主,大庄主闹海蛟焦腾蚊、二庄主五爪蛟吴豪、三庄主百灵蛟曹变蛟。该庄是黑道凶枭的庇护所,坐地分脏的秘密垛子窑,招惹不得。”
  “好象你已经招惹了他们。”
  “什么?怎么可能呢?”锦毛虎大吃一惊:“腾蛟庄远在山东微山湖,远得很呢?想招惹也沾不上边呀!王老哥,你不是说来玩的吧?”
  “他们有一批人落脚在龙江关,另有三艘船泊在江东门码头。昨晚我落脚在江东门的金陵客栈,发现该庄的人,四出打所早上在码头闹事,打伤他们几人的一男一女的来历。”
  在码头的混混们口中,与及目击者所供给的线索,他们已查出载走一男一女的船,是你们徐家的。定远兄,昨天尊府是不是有船在江东门码头停泊?但愿没有。
  徐义兄妹脸色大变,锦毛虎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真……真是腾蛟庄的人?”锦毛虎惶然问。
  昨天徐义的船返回大胜镇,便将在江东门码头,与不明来后的人冲突经过,向乃父禀明了,所以今天才派人严防来人寻仇报复,因而迁怒雍不容,痛打雍不容泄愤,恰好碰上四海邪神干预,几乎不可收拾。
  “半点不假。”奔雷剑苦笑:“白天他们不会来生事,晚上必定有所举动,务必早作提防。”
  “都是那个该死的雍有容。”徐勇愤然叫:“一定是他把咱们徐家的根底泄露了。这混蛋!他还敢否认,我不会放过他的.哼!”
  “我所获得的消息,确知腾蛟庄的人,是在码头仔细调查而证实是你们的船。”奔雷剑不悦地说:“贤侄如果认为愚伯信口开口,你可以派人到江东门求证。江东门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脚还能查不出线索?”
  “小侄怎敢无礼?”徐义乖乖认错,“信口开河”四字说得太严重,显然奔雷剑不是一个好修养的人,不容许任何人怀疑所获消息的正确性。
  “你们这些畜生!真会惹祸招灾哪!”锦毛虎急得脸色大变:“专门招惹那些惹不起的妖魔鬼怪,是不是唯恐家不破人不亡呀!”
  “定远兄,腾蛟庄如果真的找上门来,已没有怪罪谁理亏的必要了,他们从不与人说理的。”奔雷剑摇头苦笑:“目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备他们大举袭击,如何设法将死伤减至最低,诸位须及早为谋。”
  “兄弟方寸已乱……”锦毛虎显得似乎是担当不起风险的人。
  “定远兄,方寸一乱,大事去矣!必须振作些沉着应付将到来的劫难。”
  “李老哥能否请几位够份量的朋友出面,与腾蛟庄打交道?就算小犬理亏,兄弟前往陪不是……”
  “行不通,定远兄。在南京附近兄弟找不到份量够的人出面斡旋,远地的人又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如果决定兴师问罪,就不会接受你的道歉陪礼。”
  定远兄,在这附近你该找得到有头有脸有声望的朋友。如果没有,除了严防夜间袭击之外,别无他途,只能有一步走一步。
  兄弟自然要留下来,朋友嘛!义不容辞。不瞒你说,如果五爪蛟与离魂仙姬夫妇也来了!
  “兄弟有自知之明,一比二兄弟恐难有三成胜算。因此定远兄必须找得能抵挡他们的人出面支撑,不然……”
  “这个……”
  “定远兄与金陵双豪交情如何?”
  “点头之交,这两豪眼高于顶,不好说话。”
  “值得一试,是吗?”
  “好,兄弟必须试试。”
  众人计议一番,每个人皆显得惊惶沮丧。
  京都的治安,也江河日下,乱糟糟蛇鼠横行,皇城里也又脏又乱。
  南都更不用说,地方豪霸与豪门子弟,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江湖浪人也蜂涌而至,各显神通,治安比京都更坏更糟。
  金陵双豪就是有目共睹的豪门子弟,他们的亲朋好友全是南都的权贵。虽然南部的官吏有名无实,大部份是闲官,但依然具有相当份量的权势,子弟们横行霸道更无所忌惮。
  天高皇帝远,这些豪门子弟在追逐名利上,比京都的王亲国戚更积极,更热衷,也更方便。
  这些权贵于弟,才是真正的地方之豪。比锦毛虎这种土霸强百倍。
  南都城隍巴隆,飞天大圣刘奎。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陵双豪。南都城隍巴隆住在内城,府第在水西门,地近淮十六楼。
  飞天大圣刘奎的宅院,则在外城的高桥门附近。无形中,双豪划分了势力范围,分别称雄内城外城,成了号令牛鬼蛇神的领袖人物。
  据说,两人都是功臣后裔。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功臣的子孙已下传六七代,甚至九或十代,人数到底有多少?谁也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功臣之后,也没有人会留意或追究,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反正他们与官府有往来,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就表明他们的财势与权势,比锦毛虎这种土霸强百倍,财大势足,不好说话那是必然的事。
  锦毛虎首先携了一份重礼,具了拜帖,首先至水西门巴府,投帖拜望南都城隍。岂知那位神气的门子,原帖掷回拒绝收礼,丢下一句话:主人无暇见客。
  锦毛虎火速出城东行,疾趋高桥门刘府。
  刘府的门子更神气,连帐子都不接,神情居傲已极,也丢下一句话:刘老爷不在家。
  忙了半天,来回奔波了七八十里,人不但没见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返回时已经是红日西沉,暮色四起,夜幕刚张。
  夜,正是危险时光。
  徐家已完成防卸的准备,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客厅中灯火通明,主人与奔雷剑神色紧张地商量对策,研讨当前情势。
  “如果我所料不差,腾蛟庄已抢先一步,与金陵双豪通了声气。”奔雷剑神色不安,失去应有的冷静:“有效地断绝你的奥援。日后,不论这次你是否能度过难关,你与金陵双豪之间,也将有无可避免的冲突。定远兄,今后你得提防他们玩弄阴谋诡计。”他们竟然帮助外地人,残害自已的乡亲。”锦毛虎咬牙切齿说:“哼!他们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必定十分惨烈,他们将会发现付不起的。”
  厅内厅外都有打手戒备,闲杂人等不可能接近。
  春寒料峭,门窗都闭得紧紧地,不可能有外人进人。
  可是,右面通向右厢的走道,突然出现一个只露双目的黑衣人。
  “你是怎么对付乡亲的?”黑衣人的怪嗓音传到,刺耳如钢锯,但声音并不大。
  堂下的徐霞反应最敏捷,猛地纤手一抖,打出三枚细小的前重后轻不需要装定向丝穗的怪针,射向远在三丈外的怪黑影。
  这种细针力不及远;太细太轻了,但她竟然用来袭击远在三丈外的人,可知她必定具有超人的手劲,可怕的奇技。
  逆水行舟钻心针,一种针类暗器中,极为霸道罕见有人使用的针中之王,听名称便令人心中发毛的歹毒玩意,武林朋友知道这种针的人少之又少。
  随着针飞跃而进,尺跃的速度骇人听闻。
  三枚针一近黑衣人,便蓦地失踪,是不是已贯入人体,连徐霞也无法看到。
  黑影一闪即没,象是平空幻没了。
  扑来的徐霞一扑落空,大吃一惊,象是见了鬼,稳下马步僵在当地。
  “哎呀!人呢?”她骇然叫。
  几名打手追入右厢,他们并不知道人是往何处逃走的,只凭本能乱追而已。
  “流光遁影轻功登峰造极,不要追了,追不上的。”奔雷剑惊然地说:“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来无影去无踪,白昼也无法看清形影。”
  腾蛟庄有此种高手,定远兄,警哨再多也豪无用处,反而枉送性命,还是把人撤回,集中他们现身评理。要是出了人命,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锦毛虎只感到毛骨惊然,急急下令撤回庄院外的伏椿警哨。
  刚点起中庭的四盏大灯笼,厅前的中庭大院已传出此起彼落的声哨声。
  厅门大开,主人在十余名打手的保护下,出厅降阶雁翅排开,气氛一紧。
  院空寂寂,不见有人。
  “徐某恭候。”锦毛虎定下神朗声说:“请吴二庄主赐教,徐某是诚意的。”
  第一个黑影飘落,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现身。
  都是穿青劲装的人,而先前现易厅旁的人却是黑衣、而且戴了仅露双目的头罩。这些青衣人仅用青巾包头,以本来面目现身。
  共有十八名青衣人现身。显然还有不少人潜伏在各处候命行动。
  有三名青衣人向前接近,为首那人身材高瘦,面目阴沉,四十来岁正壮年,浑身散发出骠悍、威猛,阴沉的慑人气势。
  蛟、传说中是四爪的,龙才有五爪。
  腾蛟庄二庄主吴豪,绰号表示出他已经变化为龙,至少也已接近龙的境界了。
  “吴某要今早向本庄的人挑衅,行凶伤害本庄五位弟兄的一男一女两凶手。”为首的人已表明身份:“贵院不设防,吴某不为己甚。”
  “吴二庄主请了。”锦毛虎陪笑行礼:“庄主盛气而来,可否移驾客厅……”
  “少废话!显然阁下已经知道吴某的底细,居然敢大胆地挑衅,行凶打伤本庄五位弟兄,你心目中那有腾蚊庄在?哼!”
  “今早是一场误会……”
  “误会?吴某从贵地得来的消息,却截然相反,贵镇封锁得外人严禁出入,派人四出请救兵助拳,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
  “吴二庄主……”
  “我不听任何巧辨的废话,只要你明白表示,肯不肯将凶手交出,我等你一句话。”
  “这……”
  “不交,一切后果由阁下负责。”五爪蛟咄咄迫人,口气极端强硬,明白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后果两字的弦外之音,与及大举出动侵入中枢的意图,已表露无遗,下一举动用不着猜测。
  论年纪,五爪蛟要小好几岁,彼此辈份也相当,锦毛虎的武功也差不了多少,实在没有低首下心的必要。
  只是腾较庄隐伏了不少黑道的亡命,全是些心狠手辣的脚色,过去曾经发生多次可怕的报复性惨烈屠门血案,江湖朋友耳熟能详,令人谈虎色变,声威远播,凶焰如日中天易所以近年来谁也不敢招惹这位黑道的凶魔。
  眼看锦毛虎支撑不住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奔雷剑不能不出来了。
  奔雷剑采用另一种姿态,一种不由对方主宰全局的弹性姿势。
  “哈哈!说得好,徐老兄是一家之主。不负责任行吗?”奔雷剑大笑着出厅,神态从容到了锦毛虎身旁,声如洪钟:“吴庄,主此来势在必得,即使死掉三成的人也在所不惜,不管是否值得。”
  徐老兄,咱们就准备接受已无法避免的灾祸吧!人家不会听你的任何解释,何必多说?”
  “阁下的口气不小。”五爪蛟脸色一变。
  几句话有相当份量,已明白表示实力足以一战,不难拚死对方三成人手,先让对方心理上感到压力,让对方了解以三成死伤率来换取成功实在不值得,因此第一个受到压力的人就是五爪蛟。
  “我奔雷剑王杰本来就是一个人狂、剑也狂的亡命,口气不小唬不住腾蛟庄的好汉们。”奔雷剑不着痕迹地亮名号:“是你们逼徐老兄奋起拚死,抱有拚死决心的人,口气难免强硬些,吴二庄主又何必计较?”
  武林十剑之一,排名第四的奔雷剑,这一亮名号,等于是突然增加了三倍心理压力。
  这也表示三成的死伤机率,可能再增加一两成,甚至一倍六成。
  “腾蛟庄院毕竟仍是有名气的庄院,不是强盗的垛子窑。”锦毛虎也豁出去了:“相信诸位还不至于明火执仗,月黑风高杀人放火。”
  徐某按江湖规矩与诸位公平地了断,谁丢命只怪自己学艺不精。
  假使诸位明火执仗,倚仗人多势众杀人放火,那么,不幸被本庄擒获的人,休怪徐某送官究治。敝庄属江宁管辖,毕竟仍是有王法的地方。吴二庄主,请划下道来。”
  “阁下请来了靠山,难怪有恃无恐。”五爪蛟冷冷地说:“好,吴某就按江湖规矩,与阁下公平了断,一比一公平决斗,死了认命。”
  声落,鼓掌三下。
  大踏出来了两男一女,两面一分,女的在中,三人一字排开,中间各距三丈。冷然屹立不言不动,脸上不带表情,一象三具阴气甚重的鬼魂。
  “腾蛟庄三水妖,请主人派三位对手出来一决,女的阴冷嗓音尖锐刺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有决死勇气的人,不要出来,以免枉送性命。”
  腾蛟庄的最可怕爪牙,称三妖七怪十夜叉,真才实学比江湖风云人物毫不逊色,江湖朋友提起这些人,莫不心惊胆跳。
  一开始就排出最佳得力人物,而且一次便是三个之多,拚搏时六个人很可能缠成了一团,那么,有联手默契的一方必定稳操胜算。
  徐义一而再惹祸招灾,本来就一肚子怨火,一咬牙,不等乃父招呼,大踏步上前。
  “在江东门码头,双方争闲气逞强斗狠,错并不全在我。诸位既然兴师问罪,我是正主,不得不出来。”徐义倒真有点英雄气概:“大妹,你也有一份……”
  徐霞毫不迟疑地上前,平时她在本地就是一个惹事招非的女强人。
  “我断魂刀算一份。”跳出一名挟了大刽刀的大汉:“三少爷,请主阵。”
  三面一分,摆出三才阵,徐义自然是主阵的中心司令人,居然有司令人的气概,甚至毫无怯意。
  兄妹俩是很聪明的,所以挺身而出打头阵。腾蛟庄登门兴师问罪索取行凶的人,这可不是什么比武较技,也非争强斗胜的比拚,而是志在必得,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斗,必须有一方毁灭的决定性存亡之争。
  腾蛟庄是黑道的豪霸山门,用雷霆手段来保持自己的声威,从不与对手玩什么点到为止,输了认栽的把戏,一旦出动,结果将只有一个,你死我活。
  实力相去悬殊,腾蛟庄已控制了胜局。他兄妹俩最后,是必定落在对方手中的,与其最后难逃厄运,不如挺身作生死之斗。
  三才阵应付众多武功稍次的人,或者一两位武功高明的对手,可以发挥整体的力量。
  但如果双方人数相等,武功相当或者对方高明些,这种阵势就失去作用,毫无优势可言了。
  三妖的武功,全部比徐义三个人高明,一比一也支撑不住,先天上就注定了准输不赢。
  三妖三面一分,便形成外线三面合围。
  三妖找上了断魂刀,发出一阵刺耳的阴笑。
  断魂刀的刽刀又宽又沉重,攻与守皆可获得兵刃上的优势。
  三妖的分水峨眉刺细而轻,刺尖后有一只两寸长的尖钩是水中搏斗最灵活的兵刃。
  “嘿嘿嘿……”二妖先发出可怕的怪笑:“阁下使用这么沉宽厚的刀,不嫌累赘吗?”
  “哈哈哈……”断魂刀狂笑:“砍起人的脑袋来,这种刀就不嫌累赘,又快又沉重,搭上脖子一拖刀,阁下的脑袋就会自己掉下来,看你老兄的脖子够硬否?正好用你老兄的脑袋试刀,要你刀下断魂。”
  二妖一闪即至,刺排空急袭,气势凌厉无比,豪气地走中宫强攻猛压。
  挣一声暴响,刽刀奇准地对住了刺。
  刺影漫天澈地,主宰了全局,一阵狂攻,把断魂刀逼得只能狂乱地封架,毫无反击之力。
  气势虽壮,却无法攻入刽刀所布下的绵密防卫网,表面上看,似乎断魂刀决难支撑一二十招,决难封住可怕的刺而攻击。
  可是,断魂刀虽显得手忙脚乱,却有惊无险,刺总在千钩一发中被刀挡出偏门。
  表面上看,二妖己主宰了全局。
  三才阵瓦解,各自为战,只能一比一捉对狠拚,无法采取配合交击发挥统合的威力。
  徐霞被女妖缠住,剑也被分水利逼得施展不开,似乎比断刀更狼狈,更危险。
  可是,女妖同样不能在短期间得手,徐霞的身法颇为灵活,不断地在生死间不容发中脱出险境,虽已无力反击,但依蝗有闪避的精力。
  自始至终,她毫无发射逆水行舟拈心针的意图,似乎,她已经把自己的致命暗器忘掉了。
  她宁可被逼得岌岌可危,宁可在惊险万状中苦撑。
  徐义也好不了多少,似乎被大妖逼得有点手忙脚乱。
  大踏步出来了一名高大狰狞的大汉,挟着沉重的五股鱼叉。
  “奔雷剑姓王的,你出来。”大汉的大嗓门震耳:“你是武林十剑之一,声威远播叱咤风云。我,腾蛟庄十夜叉之一,巡海夜叉卢海,咱们看今晚谁在江湖除名,看你凭什么能配称武林十剑之一”
  指名叫阵,奔雷剑不能不出来接受挑战。
  这种作兵刃用的鱼叉,是刀剑的克星,比剑长了一倍,浑钢打造不怕刀砍剑劈。叉有五尖锋径大盈尺,刀剑根本不可能从中宫进入,一叉攻出力道千钩,用刀剑封架简直开玩笑,不刀断剑折才是怪事。
  奔雷剑的绰号,得之于剑势猛烈似奔雷,以强劲的攻击威震武林。
  鱼叉也是强攻的兵刃,除非剑的劲道比鱼叉猛强一倍以上,不然休想把鱼叉震出偏门,只有挨打或许能找到进手全力一击的机会。
  奔雷剑不是浪得虚名的剑术名家,在武林有甚高的评价与地位,冷然一笑。大踏步而出。
  名家必有名家的风度,可不象巡海夜叉那么泼野,举步从容,风度极佳,飘丈二左右,先抱拳为礼,要先客套一番。
  巡海夜又可不在乎这一套,蓦地大吼一声,急抢两步叉发如惊涛,抢制机先,先下手为强。
  奔雷剑一惊,左移急闪,伸手拔剑。
  来不及了,又跟踪猛扫。
  佩剑的人在对方急袭之下,不易将剑拔出,稍一迟滞,可能丢掉老命。
  奔雷剑除了闪避之外,别无他途,在鱼叉狂风雨似的远攻短打之下,狼狈地左闪右避,手忙脚乱,很难摆脱快速的鱼叉猛攻,只好放弃拔剑的念头,八方游走希望能将距离拉近,以便找机会拔剑。
  追逐中,传出一声狂叫,断魂刀的右腿,被钩掉一股腿肉,立陷绝境。
  另一面,挣一声暴响,徐义的剑被大妖的三棱刺击中,断了近尺剑身,大事去矣!
  院东突然传出警哨声,接着传出有人被击倒的狂叫,显然发生了意外。
  人影电闪而来,共有五人之多。
  “紫霞神宫宫主驾到!住手!”最先到达的人大叫,是女性的叫声。
  “紫霞神宫!”后到的男性嗓音高叫。
  “守内称雄!”女性的叫声接着高吟。
  “妄动者杀无赦。”五个男女同声叫。
  后面,四名锦衣大汉,与及四名官装待女,拥簇着一位艳光四射的宫装美妇飘然而至。
  美妇身后,另有两男两女护卫。
  香风中人若醉,眨眼间已到了切近。
  紫霞神宫,宇内四大魔域之一,武林朋友闻名胆寒的紫霞宫主罗紫霞,她那把武林十剑之一的紫霞剑,卅年来就没听说过有人接得下她的太清十三剑,更没听说过有不怕这女魔头的人。
  人的名,树的影,紫霞宫主驾到,把恶斗中的八男女吓得急急收招后撤。
  奔雷剑的剑就名为奔雷,虽说与紫霞剑同列武林十剑,但人的武功修为,他比紫霞宫主差了一大截,剑能比,人不能比,退得比巡海夜叉还要快。
  最心惊的是锦毛虎,作梦也没料到四大魔域中的紫霞神宫宫主,居然光临他这座小有名气的大胜镇徐庄,天知道是福是祸?
  腾蛟庄虽是黑道的名庄之一,但比起魔道中声威显赫的紫霞神宫,却又差得太远了。
  五爪蛟发出一声警号,所有的爪牙立即在他左右列阵戒备。
  原来潜伏在各处的爪牙,纷纷现身向他集中。
  院东的暗影中,撤回七名男女,其中两人负了伤,由两名同伴扶持急急奔来。
  紫霞宫的人,是从院东进入的,那两名负伤不轻的爪牙,显然是被紫霞神宫的先进人员击伤的,而且是现身拦阻有备之下,被快速的打击所伤的。
  共集合了卅八名男女爪牙,人数比紫霞神宫的人多两倍。
  人多并不等于气壮,五爪蛟就不敢忘动。
  徐家的人,也惊恐地等候灾祸降临。
  “本宫主夜间赶路,途经贵地,听到此地有刀兵杀声,故而进来看个究竟。”艳光四射的美妇朗声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同道相残?”
  双方的人,都感到极度的不变
  话说得和气,似乎并无其他的含义,唯一令人觉得含有责难性的话,只有最后一句“同道相残”四个字,但也不算严重,为何会让这些人感到极度不安?
  问题出在先前的几句话,那几句话中有话。
  徐家距离镇埠约两里左右,位于镇南,东面是雍家,相距三里。这些镇郊的农庄,即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通向各村落的小径,只有私设的小道往来镇埠,平时不可能有外地人往来。
  紫霞宫的人夜间赶路,怎么在这种私有小道上赶?往何处赶?
  这条小道经过徐家的田地,徐家就是小道的终点。
  如果途经镇上,决不可能听得到徐家的动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们是为徐家而来的。
  有魔上门,那会有好事?
  腾蛟庄的人,则认为她们是为徐家协拳而来的,当然感到极度不安。
  “在下吴豪,腾蛟庄的二庄主。”五爪蛟力持镇定,先行礼报名号:“与这里的主人锦毛虎徐定远,有些个人恩怨了断,请前辈不加过问。”
  罗宫主年届花甲,出身玄门,练成青春长驻术,玄门人士称为长春术,武林朋友称之为驻颜术,真正修习有成的人并不多见。据说练成的人,可保百年长青云云。
  花甲老妇,外表象是廿余芳龄的美妇艳光四射,已表明她的长春术确有所成,难怪五爪故称她为前辈,虽则情景显得不伦不类,她的外表的确不配称前辈。
  卅年来,她永远以这副面庞出现,这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事实,她那一代以下的高手名宿,只要辈份比她低,七十岁的老头也要称她为前辈。
  “我听说过,你的人在江湖门码头吃了亏,打听出是徐家的人所为,第一步你就说服南京双豪脱身事外。”紫霞宫主露出本来面目:“据我所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平常事,犯得着大兴干戈吗?”
  “前辈是有意帮助徐家的?”五爪蛟心中暗惊。
  “不,本宫主特地来向锦毛虎要求合作的。”
  “这……”五爪蛟感到心中一凉。
  “我不希望徐家的人受到伤害。”
  “可是……”
  “冲本宫主薄面,这件事到此为止。二庄主,你不会不肯吧?”
  露骨的威胁,要求的答覆简单明了。
  “如果晚辈不肯呢?”五爪蛟实在心不甘情不愿,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会肯的,不是吗?我相信你有这份雅量,不会令我失望的。”紫霞宫主技巧地说:
  “据本宫的人所获消息,贵庄仅被打伤了几位在外走动的小兄弟,你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已,叫徐庄主道歉也就算了,是吗?”
  “如果晚辈拒绝接受道歉……”
  “那很简单。”紫霞宫主嫣然一笑。
  前辈之意……
  “你得通过我这一关。”
  “好,冲前辈金面,晚辈接受徐庄主道歉。”五爪蛟不得不在胁迫下低头。他的确惹不起这个女魔头:“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就谢啦!”紫霞宫主转向锦毛虎笑问:“徐庄主,你理亏,是不是?”
  “晚辈驭下不严,确是理亏。”锦毛虎心中懔懔,但不敢抗拒,转向五爪蛟抱拳行礼:
  “吴兄,兄弟的人多有得罪,尚请吴兄宽谅,兄弟感激不尽,容图后报,明白当遣犬子负荆请罪,日后保证不会再有同样事故发生。”
  他心中懔懔是有原因的,紫霞宫主已表明前来找他合作,天知道为了何种怪事而来?是祸是福?
  女魔头上门,决不可能是福。
  “生事的人是令郎令媛?”五爪蛟神色依然不悦。
  “是的,他们如果知道是贵庄的弟兄,天胆也不敢逞强伤了两庄的和气。吴兄能谅解,兄弟深感盛情。”
  “罢了,令郎也不必明天去负荆请罪了,明天兄弟的人有事待办,很可能离开南京他往,告辞。”
  “吴兄,急不在一时,请人厅待茶……”
  “谢了,回程还有卅余里呢!”五爪蛟见好即收,不再逗留,转向紫霞宫主告辞,领了众爪牙匆匆动身,他的确不想沾惹紫霞神宫的人。
  锦毛虎硬着头皮,请紫霞神宫的人人厅奉茶。
  奔雷剑更不愿沾惹魔道中人,悄悄退走返回客院安顿。
  紫霞神宫是天下四大魔域之一,人见人怕口碑太差,稍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心中有数,远离紫霞神宫的人大吉大利,沾上了决不会有好处。
  六艘浪里泥鳅快船泊在大胜港码头,船上留有不少人照料。
  这种船只是腾蛟庄行驶运河的快船,有时也在大江上下出现。可知腾蛟庄的人经常在外地走动,与腾蚊庄有交情的黑道人士,也经常利用他们的船往来。
  离魂仙姬在船上留守,接到撤回的人颇感意外。
  “豪哥,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离魂仙姬讶然问:“我正要带人动身前往策应呢!”
  “别提了。”五爪蛟泄气地说:“春萱,你猜,碰上了什么人架梁?”
  “哪个不明来历的小船夫?”离魂仙姬惊问,她就怕碰上不明来历的雍不容:“果然是徐家的人?”
  “不是”
  “谁?”
  “奔雷剑王杰……”
  “武林十剑之一的奔雷剑?他算得了什么?哼!那家伙浪得虚名……”
  “他架梁我们不在乎,但另有一批人咱们惹不起。”
  “谁?”
  “紫霞神宫。”
  “哎呀……”
  “咱们只好接受那女魔的调解,徐定远已经道歉,算他走了狗屎运,哼!”
  “奇怪!紫霞神宫的人来南京,有何图谋?”
  “不关咱们的事,明天办咱们的事要紧。”
  “你没查出那小船夫的底细?”
  “不便问哪!春萱,不要再追究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船夫了,那不会有好处的。宁找菩萨,不惹小鬼。”
  身怀奇技异能深藏不露的怪人多的是,碰上这种人胜之不武,输了却灾情惨重,不惹为妙。他不可能是徐家的人,如果是,锦毛虎肯低声下气不敢发威?这头猛虎可不是病猫啊!
  “哼!我一定要查出这个小混蛋来。”离魂仙姬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说起狠话来咬牙切齿:“没有人能这样侮辱我而能逃脱惩罚,我要出动所有的人手,搜出这个混蛋来挫骨扬灰。”
  “你最好不要乱搞。”五爪蛟苦笑:“你可别忘了,是你找上他的,他如果也不肯甘心,说不定会找上腾蛟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船立即改航,向龙江关急驶。
  大厅中气氛相当紧张,主客在堂上接受主人奉茶款待,主人锦毛虎显得有点坐立不安,客套显得有点魂不守舍。
  “本宫这次前来贵地,不瞒你说,是专程请你帮忙的。”客套完毕,紫霞官主说出了主题:“庄主在江宁地面,拥有可观的局面,手面广,人手足,只有贵庄才能有相助的实力,所以特地登门情商”
  “在江宁地面,晚辈确有一点潜势力。但北面的应天府地面,晚辈惹不起那些权贵人物。但不知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的地方,尚清明示,力所能逮,决不敢推辞。”
  “应天府地面,本宫主另请有力人士相助,不需要庄主费心,只希望庄主能负责江宁地面便可。”
  “前辈的事……”
  “三月前,徐州云龙别墅血案,不知庄主可有耳闻?”
  “晚辈听说过,但传闻未必可靠。据说,主人千手飞魔龙飞,不明不白午夜丢头。这件事似乎相信的人并不多,千手飞魔不但暗器技绝武林,轻功举世无双,武功自成一家罕逢敌手,怎么可能被人轻易地摘掉了脑袋?世间的超等高手名家,有几个人能办得到?”
  “徐庄主相信吗?”
  “不相信。”
  “对,那是龙老魔假死避仇的诡计。”
  “这……”
  “我正在用一切手段找他。”
  “咦!前辈与千手飞魔有怨?”
  “没有。”
  “前辈找他……”
  “受朋友之托而已。据本宫所获的线索,龙老魔好象没有家累,一直就过着孤家寡人的逍遥自在生活,朋友亦少。云龙别墅内,都是雇请的仆人,他一走,没留下任何的线索。但本宫获有消息,已证实他躲在南京附近,很可能化身为此地居民,甚至是有身份的乡绅。”
  因此,希望你能出动所有的人手,澈底清查南京以南的江宁地面,有那些可疑的人,再进一步查出底细。
  以你的身份地位,定可胜任愉快,但不知肯否全力相助?”
  “能替前辈办事,这是晚辈的荣幸。”锦毛虎怎敢拒绝?乐得大方些“当尽全力进行详细的调查,俾不负所托。只是,晚辈对千手飞魔所知有限……”
  “我会供给有关线索。”紫霞宫主态度变得客气了:“今晚还有些琐事待理,明日再正式前来拜会,洽商进行调查事宜,告辞。”
  送走了紫霞宫的人,锦毛虎的神情显得有点异样,虎目中有令人心悸的光芒流露,脸上的神情令人莫测高深。
  按理,就算他的胆子有天大,也不敢招惹千手飞魔。
  千手飞魔龙飞,徐州云龙别墅的主人,一个亦正亦邪,亦侠亦魔,正邪双方人士恨之切骨的魔头,浪迹江湖出没如神龙的真正亡命。
  云龙别墅只是老魔名义上的住处,其实他人在江湖,别墅只雇了几个孤苦老少照料而已,这些孤苦老少多数没见过主人的真面目。
  其实,这老魔并不真的老得发苍苍视茫茫,声威依然左右江湖大势,而且愈老愈令人害怕。
  锦毛虎惹不起紫霞神宫,更惹不起千手飞魔。
  晦气星照命,太岁当头,他俩者都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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