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雲中嶽 Yun Zhongyue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0年2010年十月20日)
霹靂天網
  作者:雲中嶽
  內容簡介
  第一章 混世竜蛇
  第二章 天網懲惡
  第三章 邪劍孤星
  第四章 水怪幻影
  第五章 風塵俠隱
  第六章 斷綫結網
  第七章 不白之冤
  第八章 生死關頭
  第九章 八方追殺
  第十章 伏魔劍客
  第十一章 城狐社鼠
  第十二章 江湖風雲
  第十三章 桑傢大院
  第十四章 趁火洗劫
  第十五章 慧劍情絲
  第十六章 圖窮匕見
  第十七章 日夜驚魂
  第十八章 擺脫襲擊
  第十九章 蒙冤初雪
  第二十章 揭姦大計
  第二十一章 量天一尺
  第二十二章 奪魄天君
  第二十三章 狡兔三窟
  第二十四章 淮南別莊
  第二十五章 劍蕩群魔
  第二十六章 破壁出睏
  第二十七章 狹路逢仇
  第二十八章 鐵筆神判
  第二十九章 關中三豪
  第三十章 剝繭抽絲
  第三十一章 刀剛劍柔
  第三十二章 天網恢恢
內容簡介
  懲處姦惡的秘密組織天網中的特等高手天魁星文斌因打擊邪惡組織,得罪軍方,為自己組織內的姦徒出賣,遭到天網無情的追殺和來自各方面的打擊。文斌為了避免心愛的姑娘被傷害,忍痛與她翻臉成仇;為了揭開組織追殺自己的內幕,不得不與江湖浪女調情鬼混;為了不傷害天網內部其他無辜兄弟,不得不低頭忍讓,另行秘密調查。他歷經重重波折,種種風險,終於使真相大白與天下,除去內姦,重振天網,並與心愛的姑娘團聚。
  書中英雄孤身尋蹤覓跡,使巧弄智,勇闖難關,險象環生,動人心魄;兒女柔腸,刀光劍影,俠骨英風,飛揚激越。同時凸現了明代的社會風貌,體現了獨特的藝術特色。
第一章 混世竜蛇
  八槳浪裏鑽快船靠上了碼頭,江流濁浪滔滔,春汛餘威猶在,水勢湍急,碼頭的船衹浮蕩搖擺不定,旅客們紛紛登岸,各找旅捨投宿。
  這艘快船顯然不打算在鎮上停泊,係妥舟,旅客並沒有出艙活動。
  片刻,碼頭來了五位雄赳赳的大漢,在舟子的客氣招呼下,登舟鑽入艙內,逗留了許久。
  左方不遠處停泊的一艘小船,有兩位中年人倚在艙窗瀏覽江景,目光轉投在碼頭上,看清了登船的五大漢,兩人互打眼色,臉色微變。
  “羅傢五虎竟然在這處小鎮出現,豈不透着邪門?”那位留了八字鬍的中年人,皺着眉頭嚮同伴訝然問。
  “可能約了人在這裏會面,不會逗留的。”同伴的一雙鷹目冷電湛湛,指指隨時準備解纜的幾名操舟大漢:“快船內的人不出艙,無法看出來路,肯定不是好路數,八成是臭味相投的一窩蛇鼠。”
  “可能。羅傢五虎是鎮江一帶的黑道兇梟,和他們走在一起的人,决不是正人君子好東西。”
  “咱們得招子放亮些,决不容許他們在這裏作案。”
  “好,得多費心盯牢他們。”
  “不必操之過急,最好能在他們作案的現場,把他們弄到手,然後再繩之於法,不能便宜了他們。”
  “對,不需打草驚蛇。開船了?”八字鬍中年人訝然叫:“原來是約了人在這裏會合,神不知鬼不覺。這裏地處偏僻,不會引人註意,確是聚會的好地方。”
  “咱們也準備。”
  立即有六名船夫出船,準備解纜動身。
  羅傢五虎所登上的快船,十餘名舟子正準備駛離。
  這裏是江左的樅陽鎮,全名叫樅陽上鎮。
  地屬南京安慶府桐城縣,是練潭河(樅陽河)的入江口鎮市。練潭河也稱練潭湖,源出潛山縣東北界的黃馬河,原稱樅陽河。
  西引練潭,北通孔城,南入大江,西北有白兔河匯合。百餘年後,一場大洪水,形成巨浸白兔湖。
  那時,京師正式北遷僅十餘年,南京不再是一座兵城,不再是政治中心,但反而更為繁榮。
  繁榮的另一面,便是風氣敗壞,百病叢生,成了犯罪者的天堂,三教九流江湖朋友的獵食場。
  大江是南京的血脈,是一條最繁榮的水路交通大動脈,沿江各埠商業鼎盛,便成了全國財富集中的精華區,也是罪案發生最多的雜亂區。
  但樅陽衹是一座小鎮(有上鎮下鎮),已非往昔風貌。千多年前,這裏是樅陽故縣,且是歷史名城。
  漢書武帝紀:元封元年,自尋陽浮江,薄樅陽而出,作樅陽之歌。後來在元封五年,始正式建樅陽縣。
  其實鎮比起其他沿岸小市鎮,已經不算小了,碼頭西端,便是安慶課稅局樅陽分司的衙門,規模比江對面東南的貴池縣稅局要大些。
  快船不嚮上遊的安慶府城行駛,卻駛入練潭河。
  兩位中年人的船,也毫不遲疑駛入河口。
  大江這一段的江左地區,有山、有水、有湖泊、有沼澤區、有良田,民豐物阜,人傑地靈。
  三百年後,文壇的桐城派在這裏茁長。
  但當時絶大多數地區,民風樸實保守,與外界甚少往來,很少過問與己無關的事,甚至附近村落或城鎮發生事故,也不加過問。
  鎮西二十餘裏的蓼灣村,僅有三十餘戶人傢,被四五座大湖泊所圍繞。
  村宅也沿地勢修建,零星散落雞大相聞,鄰宅到底發生了什麽大小事故,誰也不想深究。
  村北靠河灣的劉傢大宅,是本村的首富,主人劉大爺身份是力田的地主,但在府城以暗東身份經營商務,日進鬥金。
  村民對劉傢大宅的事。一嚮懶得過問,也不想過問。
  劉傢的大宅大得有十餘棟樓房,長工佃戶婢僕成群,對村中事務相當熱心。劉大爺宏盛和氣慷慨,但很少在傢,村民很難看到他的身影,難免顯得疏遠陌生。
  去年歲末,劉傢大宅突然有許多生面孔進出,私用碼頭往來的船衹出入頻繁,但並沒有引起村民的註意,劉傢往來府城皆使自己的船衹。
  蓼灣村屬桐城管轄,地方發生事故,須至百裏外的縣城辦理。但乘船至樅陽上鎮僅二十裏,鎮至府城約在六十裏左右,至府城辦理不但近,而且完全可用舟代步十分方便,與府城的關係,比與縣城密切多多,有些人甚至一輩子沒到過縣城。
  碼頭北端另有一條隱蔽的水口,通嚮有如沼澤的內灣。劉傢的一些隱蔽房捨,就建在內灣的底部,沒建有碼頭,船直接靠在灣岸上。
  在河上行駛的劉傢船衹,靠上外碼頭衹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其實等到河上沒有其他船艇上下,劉傢的船便悄悄駛入內灣失去蹤跡。
  跟蹤的船泰然駛過碼頭,駛嚮上遊,似乎不理會羅傢五虎的船,不停下來偵伺。
  樅陽上鎮環境單純,這一帶的村落都不大,地勢幽僻,沒有任何吸引江湖竜蛇註意的條件,是相當封閉落後的無利可圖窮鄉僻壤,稍有野心的人也不屑一顧。
  獵食在數百裏下遊富裕的鎮江豪霸,竟然出現在這裏,難怪引起有心人的註意,可知劉傢大宅必定不尋常。但劉大爺宏盛,僅是本地的一位頗罕人望的地主而已。
  這一帶是私人産業,平時不可能有外人走動。蓼灣村的村民,也不願涉足其間。
  劉傢大宅另建有零星小宅,散落在灣底附近,即使是大白天,這一帶也顯得幽邃荒僻,彌漫着一股令人寒慄的氣氛,似乎草木森森林中隱藏有鬼怪妖魅,隨時皆可能發生不測的災禍。
  大院深處的秘室中,主人劉大爺帶了幾位首要人員,其中有羅傢五虎中的兩虎,治酒接待十二位粗胳膊大拳頭的佳賓。
  佳賓中有兩位女的,徐娘半老,依然美豔動人,帶來幾分柔的氣息,衝淡了過旺的剛氣。
  劉大爺年已半百,高大魁梧紅光滿面,笑容常挂頗有幾分富商或仕紳的氣概,不像一個練了武功的高手。
  主客似乎彼此之間平時頗有往來,敬酒時相互祝賀近況如意,部份人士更流露出深厚的交情。
  十二位佳賓中,隱約可以辨出屬於三或四個組合的人,組合與組合之間頗有交情,雖則有幾個人在客套中,偶或流露出貌合神離的表情。
  酒過三巡,先是兩桌的人寒暄客套一番,不久酒酣耳熱之後,主人終於話上正題。
  “諸位遠道而來光臨寒捨,想必對本盟事先已有相當瞭解。”劉大爺先敬了佳賓一杯酒,吸引在座佳賓的註意,以震耳的洪亮嗓音笑吟吟一字一吐:“不管爾後諸位是否加盟,在下皆由衷表示謝忱。希望在這兩三天駐駕小留中,諸位能對本盟作進一步瞭解,再决定是否加盟。不論諸位的决定如何,本盟的弟兄皆尊重諸位的决定。諸位有何疑問,何妨提出磋商?衹要在下能回答的問題,在下保證不會有所保留。”
  “在下請教劉兄。”左首的那位留了大八字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微笑着說:“請教,劉兄既然不是貴星宿盟的盟主,真正的盟主又是誰?目下何在?”
  “在下衹是星宿盟七位發起人之一,兩年來,一切規章大致已經完備,發展也從下江擴張至吳頭楚尾。但實力仍嫌不足,擴展不如理想,希望能在今後這一年中,能結合一江兩湖的同道,共襄盛舉正式打出旗號,正式建立山門,這纔正式公舉盟主。目前皆以盟友身份商請各路英雄好漢參與,盟主須待日後公舉産生。”
  劉大爺坦然道出內情,等於是表明這個組合極為公平開明,先結合盟友,再推舉領導人,並非由幾個發起人大權獨攬,以盟主自命招納其他的人做鷹犬任由驅策。
  “一江兩湖?”中年人粗眉鎖在一起了:“劉兄,你知道會有多少人?”
  “人愈多愈好呀!”劉大爺得意地說。
  “能控製得了嗎?地盤有多大?”
  “衹要有良好的組織,有幹練的人才,這不是問題。”劉大爺胸有成竹,說的話信心十足:“原則上本盟以二十八星宿分區控製,如臂使指無遠不屆。許兄是鄱陽四條竜之一,許兄的盟壇足以控製南康以南地區……”
  “在下還沒表示加盟!”中年人許兄談淡一笑:“我入雲竜許成在鄱陽四條竜中,名義上號稱第一竜,其實所控製的湖濱各地,卻是最少的,實力坐三望二,你要控製南康以南,我哪有這份能耐?”
  “劉兄的野心不小。”右首那位鷹目炯炯的中年人冷笑接口:“你知道後果嗎?”
  “什麽後果?”劉大爺臉色不豫。
  “一江兩湖地廣千裏,人多勢衆良莠不齊,什麽古怪的事都可能發生,什麽災禍都可能降臨。”
  “張老哥,你在杞人憂天。”劉大爺沉聲說:“有良好的組織,有完善的規章盟律約束,人再多地再廣,也可以控製自如。”
  “人多勢衆,也就樹大招風。劉兄,你似乎忽略了潛在威脅。”
  “對。”
  “張老哥指……”
  “天網。”張老哥聲震四座。
  衆人臉色一變,氣氛突然像是緊張得凝結了。
  最近十年,江西、湖廣、河南三地區,出現一個極為神秘,卻又不算真正秘密的組織,稱為天網,據說是由官府支持的組織,專門製裁法所不及的巨豪大霸。
  所謂法所不及,意思是說,皇法無法獲得罪證,也就無法加以法辦的大姦巨猾。大多數大姦巨猾交通官府,官府哪能輕易法辦這種人?有些府州縣的大官小官,本身就貪髒枉法,與大姦大猾狼狽為姦,想查這些人的罪證難似登天。
  法所不及,所以有人組成天網,意思是天網恢恢,由天加以製裁。
  天網組織似乎有地域性,活動地區在江西、湖廣、河南,但天威遠播,赫然成為天下級的神秘組織。
  不但一般江湖竜蛇心中懍懍聞名變色,連廣大的平民百姓,也知道有這麽一個令人心大快的組合。
  天網真正的組織型態、背景、組成份子,十年來一直就是令人發掘的目標,令心懷鬼胎的人畏懼的對象。據說有人知道是某些官方人士所支持的組織,卻又無法舉出令人信服的證據。
  所謂官方人士,包括的範圍甚廣。軍政民政衙門甚多,上起各地親王,下迄巡檢捕快,或者各地衛軍,都可以算是官方人士,大大小小的執法單位多如牛毛,到底是哪些官方人士支持天網,人言人殊皆無法證實。
  提起天網,所有的人皆神色一變。
  入雲竜呼出一口長氣,用一聲輕咳打破沉寂。
  “劉兄,確是可慮。”入雲竜不安的神色寫在臉上:“安慶府屬南京,你們在下遊發展,不在天網所籠罩的範圍,嚮上發展擴張,就進入天網內了。”
  “許兄不必多慮……”
  “我能不多慮嗎?”入雲竜苦笑着說:“人多地廣,誰敢保證日後所有的盟友弟兄中,不會做出傷天害理聚衆圖謀的蠢事?那一定會讓天網罩上頭的。我在鄱陽稱霸,就不敢做犯忌的勾當。
  據我所知,這十年來,上江與兩湖,沒有人再敢組幫興會聚衆橫行,衹有零星的匪盜出沒,一些兇魔妖邪高手名宿,皆遷地為良遠離疆界以策安全。劉兄,星宿盟如果打出旗號,除非零星混世,不然鐵定會引起天網的註意。”
  “諸位似乎對天網懷有極深的恐懼。”劉大爺冷冷地說。
  “我不否認。”入雲竜坦然說。
  “兄弟的地盤在黃州,我怕天網是正常的事。”張老哥搖頭苦笑。
  “我替諸位引見一位知道天網底細的人。”劉大爺鼓掌三下,舉手一揮。
  後堂口踱出一位身材修偉,劍眉虎目氣概不凡的壯年人,年約四十上下,人才一表極為出色。
  那股形之於外的懾人氣勢極為強烈,與劉大爺的和藹笑容,形成強烈的對比,炯炯虎目所煥發的奇光有如利鏃,真有透人肺腑的魔力,是那種具有天生威嚴的人。
  “這位是……”劉大爺離座閃在一旁高聲引介。
  “我自己來說,”這人舉手製止劉大爺引介,臉上略呈笑意:“姓姜,排行三。諸位不會知道我是誰,我卻清楚諸位的來歷,這就夠了。我所要告訴諸位的是,我知道天網的底細。我知道諸位有許多疑問,但我不能作進一步的揭露。總之一句話,天網對星宿盟並無威脅。”
  薑三,沒有人知道他是老幾。再加上他說的話帶有濃濃的京腔,而且說得很快,大多數人都誤聽為張三。張三,一個最為普通含有嘲弄性的名字。
  知道天網的底細,肯定對星宿盟沒有威脅,口氣相當托大,令人颳目相看。
  絶大多數的江湖混世竜蛇,不知道天網的底細,對天網懷有強烈的敬畏,但並沒真的恐懼。
  因為天網事實上對大多數混世竜蛇沒有威脅可言,天網的目標涵蓋範圍有限。
  “如果在下不加盟,同樣不會受到天網的威脅。”張老哥說,對薑三的話顯然有反感:
  “樹大招風,籌盟組幫早晚會出大紕漏,閣下瞭解天網的底細,居然表示天網對星宿盟沒有威脅,憑什麽?有何所恃?”
  “因為我可以左右天網,你最好是相信。”薑三傲然地說:“你山海夜叉把持黃州一段江面,與大別山的好漢通款麯,實力相當雄厚,卻膽小怕事,衹敢做些小買賣鬍混。如果你加盟,就可以放手去做,每年僅常例錢也可收十萬兩銀子以上,你自己的所得更數倍於此。
  你不會愚蠢得像強盜一樣,在地盤內燒殺搶掠,引起天網的註意吧?其他的事,我有絶對的權勢,替你擺平一切麻煩,包括禁止天網幹預你的作為。張老兄,我這麽說,夠明白嗎?”
  “好吧,姑且相信你的話,如果你真有如此廣大的神通,我山海夜叉毫不遲疑加盟。”
  山海夜叉拍胸膛保證:“黃州星宿壇的籌備工作,我全力支持。”
  “你呢?”薑三嚮入雲竜問。
  “給我十天半月時間,回鄱陽說服我那些弟兄,解說加盟的利害,我不能事先給予你們加或不加的承諾。”
  入雲竜神色不變,采取觀望手段敷衍。
  “你呢?”薑三的目光,盯住那位一臉寒森森的隆胸細腰美婦:“冷面飛衛杜姑娘,你是雲羅地區的黑道司令人,勢力範圍北伸入豫南,做的也是不入流的小買賣,江湖上你的地位並不高,一旦加盟,結果如何?”
  “結果,名利兼收,但風險卻大得驚人,我能否撐得住衹有天知道。如果一切倚靠星宿盟,我還能得到些什麽實質上的利益?”
  “你的意思…
  “保持雙方友好往來,豈不是兩蒙其利嗎?”冷面飛衛不上當,不願被別人掐住脖子聽命驅策:“我得仔細盤算,不能倉猝决定。老實說,你們的結盟計劃頗有遠見,你們所顯露的實力也頗為龐大可觀,但包涵範圍太廣容易失控,你們主要的盟友到底有些什麽重量級人物,我們也不知道。”
  “真正的高手名宿,反而引人註意……”
  “沒有一些有威望有份量的人物主持大局,誰還肯聽我的呀?”冷面飛衛的目光,轉投註在劉大爺身上:“在下江,提起乾坤絶刀劉四海劉大爺的名號,也許頗有份量,在商場中,劉東主劉宏盛也吃得開兜得轉。但在江湖上,乾坤絶刀還上不了一流人物座位呢!我這次接到請帖前來拜會,我那些朋友就不以為然。茲事體大,我需要時間權衡利害再决定。”
  十二位佳賓,分別屬於三方的人馬,有三分之二不願有所表示,僅山海夜叉一方面的人表示結盟。
  薑三的臉色漸變。
  主人乾坤絶刀劉大爺臉上挂不住。
  “杜姑娘,你該知道衆志成城的道理,人多好辦事,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實力。”乾坤絶刀仍圖說服,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加盟不但可增加你們的利益,更可增加你們的聲勢,獲得全盟弟兄的奧援,日後發展不可限量……”
  “所冒的風險也增大,也許得不償失。”冷面飛衛打斷對方的話:“當然,你想獲得些什麽,就必須付出些什麽,權勢金錢不可能不勞而獲,决不會平空從天上掉下來。所以我必須和我的人慎重商量,有所决定,我一定會通知你的。”
  拒絶的話不夠婉轉,冷面飛衛的臉,平時本來就冷森,所說的話當然不可能婉轉動聽的。
  “劉大爺,給他們時間權衡利害,加盟的事不宜勉強他們倉猝决定,畢竟茲事體大。”
  薑三及時阻止乾坤絶刀變臉,臉上恢復笑容:“我已經有機會表示實力與權勢,其他的事爾後還有時間彼此溝通。來,我敬諸位一杯,藉花獻佛叨劉大爺的光,能一瞻諸位江湖之豪的風采,三生有幸。”
  立即有人跟着起來,羅傢五虎的老大領頭回敬,衝淡了具有爭議性的氣氛,及時釜底抽薪降溫。置酒商會最大的好處是:可以藉酒改變各種嚴重歧見的敏感性。
  主人劉大爺不快的神色消失得很快,立即成了和藹可親的主人了。
  返回賓館途中,已是黃昏將臨。
  人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行走,四周顯得陰森幽邃,很少有僕人行走。
  貴賓們似乎覺得到了神秘的不測幽城中,似乎隨時皆可能有異物幻現,甚至已可感覺出花樹亭臺間,的確有憧憧怪影飄忽不定,定神察看卻又一無所見。
  “你感覺出什麽不對嗎?”入雲竜走近冷面飛衛身側,用僅可讓對方聽到的嗓音問。
  “此非善地,我知道。”冷面飛衛也低聲說。
  “乾坤絶刀根本不是主人。”
  “主人是那個薑三或張三,錯不了。”
  “咱們都上當了,進了他們的牢籠。”
  “你還來得及表示加盟呀!”
  “我如何嚮我那些弟兄交代?他們肯?”
  “我也是,我那些黑道混世好漢,誰也不肯受人驅策,所以……”
  “明天必須提前離開。”入雲竜咬牙說。
  “咱們沒有明天。”冷面飛衛冷笑:“除非……回到賓館立即嚮接待總管羅大虎,表示加盟的誠意。”
  “你的意思……”
  “能用則用,不用即殺;這是稱雄道霸的基本遊戲規則。這規則不是他們訂下的,你懂,我懂,他們更懂;你希望他們違反規則?”
  “你是說……”
  “今晚必須走,走脫一個算一個。”冷面飛衛瞥了兩側的房捨一眼:“房捨甚多,脫身的機會不難獲得。那個薑三鷹視狼顧,陰鷙殘忍,恐怕心硬如鐵,不會容許我們獲得逃走的機會。要快,至少得爭取有兵刃在手的機會。”
  赴宴,當然不可能佩帶兵刃出席,所以他們赤手空拳,兵刃都留在賓館的臥室內。
  冷面飛衛腳下一緊,搶到前面去了。
  入雲竜也心中一緊,招呼同伴加快。
  賓館在望,裏面不見有燈火,這是極為反常的事,招待貴賓的地方,入黑那能不掌燈火?
  “他們等不及了。”入雲竜悚然而驚。
  “走!”冷面飛衛斷然下决定,折斷一段廊道的扶欄,拿了一根欄桿在手。
  入雲竜也扭斷一根欄桿,舉手一揮,率領三位同伴,領先衝入一處幽暗的屋面。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從四面八方傳來。
  “投降者免死!”有人用乍雷似的嗓門大叫:“留你們還可派用場,不可自誤。”
  “不關我的事。”山海夜叉高叫:“在下抱有誠意加盟,不會食言背信。”
  冷面飛衛與入雲竜八個男女,已經分散逸走,不遠處立即傳出厲吼聲,與攔截的人發生接觸了。
  在主人的宅院中拼搏,主人投鼠忌器,而且房捨甚多,短期間真奈何不了存心拼命的人,也不可能快速地把人搜出,全宅陷入混亂中。
  脫身第一,逃的人不可能在房捨叢中幹耗,不久之後,搜捕的人開始外出追逐,顯然有人逃出宅院,逃入草木叢生的外園郊野。
  七個人一陣窮搜,在夜色朦朧中,抵達宅北的河灣另一端,便發現一艘小客船,隱藏在距岸不遠處的蘆葦叢中,雙方不期而遇。
  艙裏面有一名船夫打扮的人擔任警哨,發現有人影倏然出現,剛來得及發出警號,人影已自河岸飛躍而起,飛越近丈高的蘆葦梢頭,先後撲落艙面。
  “不許登船……”警哨大喝,單刀背敲嚮一名縱落黑影的脛骨。
  “咱們是府衙捕房的巡捕。”搶出艙門的三名船夫沉喝,一刀兩鐵尺接住了連續縱落的三劍三刀,傳出震耳的金鳴,火雜雜纏成一團。
  登船的七個人,不理會捕房的巡捕,不但毫無所懼,而且攻勢更為猛烈。
  艙內接着搶出另三名船夫,七比七人數相當。
  岸上,又到了三個人,背手而立神態悠閑,無意登船加入。
  “留兩個活口。”劉大爺乾坤絶刀的語音清晰震耳:“决不可走脫半個人。”
  一聲慘叫,一名船夫被一劍貫入右肋,再被踹了一腳,倒翻到船外掉落水中去了。
  “快,把船弄走。”乾坤絶刀在岸上催促。
  三人的註意力全放在離岸不足兩丈,僅可隱約看清的小船,忽略了身後的草木叢,打鬥聲浪也影響了聽覺,聽不到有人踏草奔來的聲息。
  “你們好大的膽子。”怒叫聲傳到,刀光隨至,一個黑影聲出人到,揮刀猛撲乾坤絶刀的背影。
  乾坤絶刀反應超人,身形下挫刀隨身轉,閃電似的刀光迴旋,奇準地封住了身後襲來的一刀,錚一聲狂震,火星飛濺中,人影因猛烈的震力而急分。
  倉猝間自救,居然能將猛似雷霆的致命一刀封住,可知他刀上造詣與勁道,事實上比對方高出甚多。
  他的兩位同伴,揮劍嚮那人撲去。
  那人大概知道已到了生死關頭,决難逃過雙劍齊聚的一擊,剛纔的一刀已耗了不少真力,握刀的手已有點擡不起來了。
  那人不等身形穩下,手一沾地斜蹦而出,一陣蘆枝籟籟怪聲中,入水再嚮前一竄,躥入濁流湍急的水際,嚮下一沉無影無蹤。
  “快召集人手徹底封鎖,决不可留活口。”乾坤絶刀大叫大嚷:“發信號出動快船,定要把這人除掉永絶後患。”
  夜黑如墨,河上更是漆黑,濁流湍急,想追一個水性不差的人談何容易?
  交通官府,是豪霸們鞏固地位的金科玉律。
  劉大爺是府城的富豪,府衙與懷寧縣衙那些可敬的官吏們,稍重要的人物皆與劉大爺有交情,任何風吹草動也瞞不了他。
  老傢附近的動靜,劉大爺更是了如指掌。
  次日一早,樅陽下鎮的馬踏石巡檢司,便派出一些徵用的船衹,尋覓司內的三名捕快,與及府衙捕房的兩位巡捕。
  府衙的兩位巡捕是快刀關勇和神手張衝,是一等一級頗有名氣,武功了得的幹練巡捕,五天前乘坐一艘小船,前往下遊緝捕水賊。
  馬踏石巡檢司,也派了三名捕快協同查案。連船夫算上,全船共有十二個人,居然平白失去蹤跡。很可能出了可怕的意外。
  府城的巡邏船,是第三天一早到樅機陽下鎮,由馬踏石巡檢司的方巡檢陪同,沿河上航搜尋,曾經至劉傢大宅查問,結果一無所獲。
  巡捕們對劉傢大宅毫不在意,官樣文章裝模作樣隨便詢問,似乎對劉宅毫不生疑,連擅查近郊的例行手續也免了。
  劉傢沒有任何可疑的微候值得他們註意的。
  亂了五六天,巡捕失蹤的事平靜下來了。
  這天午後不久,在刑房任職經歷司的黃師爺黃守禮,昨晚趕辦要公忙了一夜,午後拖着疲憊的身軀,返回傢中準備飽睡一天以消除疲勞。
  經歷司的職掌是受發上下文移,磨勘六房宗捲。這是說,府衙大小事故,經歷司皆一清二楚。
  他的傢在阜民坊,距雙蓮寺僅百餘步。
  剛抵達傢門口,對面街尾來了三個人。
  領先那位膀闊腰圓,人才一表的路管事,笑吟吟劈面碰上了,首先便客氣地嚮他抱拳行禮。
  “黃師爺公忙,辛苦辛苦。”路管事堆下一臉姦笑嚮他道勞:“今早來拜會師爺,令郎說師爺昨晚並沒回傢,呵呵,在忙些什麽?”
  路管事是府後街惠安當鋪,重要的幾位執事人員之一。
  該當鋪有官府的幾成股金,撥有庫銀利用當鋪生息,名義上是民營的,其實資金中有一部份是官銀。
  惠安當鋪的暗東,就是劉大爺劉宏盛,是劉大爺暗中經營的三十餘種行業之一,錢賺得像水一樣流進來。
  本來他的資金十分充裕,但不能不買官府的帳,接官府的一部份資金,替官府賺錢生息。
  官府的庫銀投入當鋪生意,以充裕財源,是依法有據的正當營利手段,並非官商勾結互相牟利。
  雖是依法有據,也等於是大開官商勾結,貪髒枉法交相牟利的方便之門。
  這制度由大清皇朝繼承下來,隨大清皇朝的覆沒而告終。告終之前,六百年來,各地當鋪始終與官府結下不解之緣。
  這塊大肥肉雙方分享,沒有權勢的人,决不可能開當鋪。
  “還不是為巡捕失蹤的事大忙特忙,推官大人親自帶人監督查底案,誰敢偷懶呀?”
  “哦,真的一點綫索都沒有?”
  “沒有。”
  “所有的人都失蹤了。”
  “別說是人,連船板也不曾發現半塊。”
  “關勇張衝兩位巡捕,都是武功超絶精明幹練的高手,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地失蹤呢?他們兩人,足以對付一隊水賊呢!”
  “誰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黃師爺嘆了口氣,搖頭苦笑:“兩位失蹤巡捕的撫恤金,過兩天就會發交傢屬,李推官喪失了這兩員大將,這幾天不眠不休痛苦不可名狀。唉,真是好人命不長。”
  “人都會死的,絶無例外。呵呵,衹是好人死得快些而已。”
  “所以說好人不長壽,禍害千萬年呀!哦!路管事,找我有事嗎?”
  “小事一件。呵呵,令親那件流當品,敝東主認為真流了有傷和氣,改天叫令親去領回來,奉送。”
  “哦,謝啦,捨親會感激你們的。請到屋裏坐!”
  “我沒空,改日再聚一聚,告辭!”
  “那我就不留你了,改日請你喝兩杯。”
  府城所發生的事故,劉大爺可說無所不知。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信,正途出身鐵面無私,掌理一府治安,號稱鐵面推官。
  這位大人喜歡穿便服在外走動,熟諸江湖門檻,府城的歹徒惡棍,在他任職的三年中,有一大半逃至外地避風頭,罪案一年比一年少。
  推官大人的官邸,通常由捕房的人擔任警衛,而且僅限於在額的巡捕,徵役的捕快不許充任。也就是說,都是他信任的心腹。
  這天四更初,他的書房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警衛與僕人都知道,三更正一過,他不會再在書房閱案了。
  黑暗中,卻傳出隱約難辨的語音。
  “真無法可施了?”說話的人聲音特低。
  “是的,無法可施了。”是李推官微弱的聲音:“無人證物證,沒有人撼動得了他。而且,府衙任何風吹草動,也難逃他的耳目,衹要透露絲毫風聲,他便會遠走高飛杳杳了。你已經打聽出,他的傢小已經不在了。”
  “我不甘心啊,大人!”
  “目下你的安全重要,以後的事我會處理。”
  “屬下不介意生死……”
  “我介意。”李推官聲音提高了些,斬釘截鐵地說:“過幾天,我派人把你的傢小護送回原籍。你替我秘密捎一封手書,務必潛赴湖廣武昌府,到忠孝門外的廣平橋頭,找廣平徐傢的徐元奎,親交書信後便直接返回故裏。從此,你不可再涉及這裏的事。”
  “屬下……”
  “你綽號叫快刀,有不少的江湖朋友,如果你心中激忿存心要報復,下場是相當悲慘的。”
  “可是……”
  “日後不論你聽到任何有關這裏的風聲,千萬要裝聾作啞。天色不早,帶了書信趕快走吧!”
  不久,黑影悄然越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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