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Yun Zhongyue   China   现代中国   (1930 ADOctober 20, 2010 AD)
女浪子
  作者:云中岳
  内容简介
  第一章 晌马南来
  第二章 秋宅惊变
  第三章 太阴七煞
  第四章 火风密谍
  第五章 烛影摇红
  第六章 吹箫过市
  第七章 绿衣媚女
  第八章 流光遁影
  第九章 美人毒计
  第十章 贪宝助逆
  第十一章 白衣秀士
  第十二章 女人交手
  第十三章 独闯贼窟
  第十四章 紫衣女郎
  第十五章 怒惩妖婆
  第十六章 凤台妙音
  第十七章 争风吃醋
  第十八章 摄魂魔音
  第十九章 风起云涌
  第二十章 绿女情深
  第二十一章 龙女失踪
  第二十二章 女色相诱
  第二十三章 梅宫秘境
  第二十四章 天罡真人
  第二十五章 火凤操戈
  第二十六章 凤毙七煞
  第二十七章 火凤复仇
  第二十八章 二龙火并
  第二十九章 最后决战
  第三十章 恨消情长
内容简介
  本书是云中岳经曲中的珠玑之作。
  火凤密谍是响马飞龙秘队中的一群色情女谍,她们个个妖娆淫荡,精通各种风月秘术,每人在贴身兜肚上绣着一只彩色凤凰图案作为标志,专以色相媚术引诱武林高手入道。
  武林名侠惊鸿一剑之女秋素华被凤密谋以最无耻的手段赚入飞龙秘队,并成为“天涯三凤”后的第四凤,成了女浪子。“四凤”在天凤、云凤等魔帮内几位荡妇淫娃的耳儒目染下,很快成了后来居上的红粉干将。她同天罡大法师纵酒修习男女之道,她利用色相媚术勾引宇内魔头大龙卷,她练成邪功承影剑,一次次杀人灭口……江湖闻“凤”丧胆!“四凤”成了集媚术及奇功于一身的邪派女魔头!
  身怀儒、佛、道三家绝学青年绝顶高手宋舒云,寻仇中多次遭到飞龙秘队的明袭暗示和火凤密谍声之诱,但他矢志不移,在前辈高人乾坤手和红颜知己乔绿绿的帮助下,竟一次次化险为夷,使女浪子秋素华明白了事情真相。经过秋素华反戈一击,里应外合,终于尽歼邪魔,捣毁淫窟,手刃仇人。
  爱云中岳者,此书不可不读,读了方识“云手笔”。
第一章 晌马南来
  济南府北面两百余里,有一座全府最小的县城:德平县。
  在一望无涯的平原上,近丈高直伸到天底下的高梁,真像大得离谱的青纱帐中间,出现这么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城池,不走近还真难以发现呢:这座城说小真小,名义上虽是三等县,只有三百户人家,比江南一座小村落似乎还要小一些。
  丈高的土砖城墙。三座城门,外面的城壕只有四尺宽,五六岁的娃娃也可以跳过去爬上城头玩耍。
  城周只有三里,两条街十余条小巷,城内看不到高楼大厦。
  唯一神气的建筑就是大门八字开的县衙。
  站在北面城头大叫一声,城南的人也会吓一大跳,全城的人几乎都可以听得见。
  五年后响马之乱后,城加宽一倍,多加了一座城门,城壕也加宽了五倍,但仍然是山东与京师交界处,最小最贫乏的小城。
  山东响马闹了好几年,躁踊七省,三过南京,京师戒严,天下大震。
  响马中,刘家兄弟与赵副大元帅,真是名震天下,比院风云不可一世。
  德平小地方。按理不会被兵灾所波及,但难免有些在外面谋生的人,一时糊涂参加了白衣军山东响马穿白衣,朝廷的正式军队穿红衣随响马打天下。正如名门望族中,有人当一品大官、也有子弟沦落做乞儿、不足为怪。
  德平城小,但毕竟是从汉朝就建置的县(称平吕县),过去也曾经出过不少人物。地处平原、土地相当肥沃、距府城也近,乘坐骑只有一日程。
  北面与东面是武定府地境,有客货车往来、所以并非默默无闻的小地方。
  目前,县太爷毕尚义毕大人,就是位好官。
  在文治方面,重修学舍,为孟刺史(唐代贤臣)立词。整武方面,大修城池,加强组圳丁勇、民壮、大量购买军械……两午前朝廷颁下严令:县官必须与城共存亡。
  县太爷本身没有兵,卫军皆远在两百里以外府城,德州他们自顾不暇,哪能派兵来守这种不起作用的小城?
  朝廷要求县太爷与城共存亡,说超来也真过份。
  毕大人唯一自保的王牌是民壮,他把四乡的壮丁调来守城。
  在城头堆高泥袋,在城郊布置拒马以阻挡响马的骑兵。
  他亲自带了县亟至各乡催粮增饷税、堂堂皇皇。等侯大祸临头。
  响马在京师一带活动的首领是刘六(宠)、据情报显示、大队匪军正从京师的霸州与天津卫南下,攻掠的目标:济南。
  德平,正好在响马的通路上、真不妙。
  本县的捕头张钧绰号称旱天雷。
  这位张捕头性如烈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办案从不拖泥带水、地方上偷鸡摸狗的混混们伯定了他,最近几年真没出过几什大案。
  这些日子以来、他比县太爷更忙。协助县丞大人组训城内的丁勇,管理四乡来的民壮,将地棍痞氓们关进监卒,以防这些人通匪,忙得焦头烂额。
  响马以快速流窜见称,很少攻坚,也很少在一地逗留。过久,一昼夜可能远走八百里,所以只要能坚守一段时日,城池就保全有望。
  一般说来,德平城已完成战备三年前就已完成了,现在不过是加强而已。
  小股响马,是很难在短期间将县城攻陷的;响马的骑兵不适宜攻城。
  这天傍晚,张捕头精疲力尽地返回县衙的班房。
  班房内,他的五位得力巡捕己等候多时,对他这种梧腹从公的精神,巡捕们是敬佩有加的。
  他一进小厅,便有一位公役替他递上一条黄黄黑黑、硬得可持作棒用的杠子馍,这是他的晚餐,另外加一碗小米粥。
  “头儿辛苦。”五位巡捕站起打招呼道劳。
  “彼此被此,大家坐。”他在案头落坐,将大粥碗放在案上:“毕大人吩咐下来,要咱们研究研究,要不要把西乡的预备壮勇调到城里来。风声紧急,调与不调,毕大人他犹豫难决。要调吧!目前正届农忙,会影响今年的收成;不调嘛!万一响马突然窜到,就来不及了,所以……”
  “属下知道毕大人的意思。”一名巡捕说:“大人认为西河镇秋大侠秋大爷的人可靠、希望能借重西河镇的壮勇增强城防。
  问题是,仅抽调西乡的预备壮勇,秋大爷肯吗?固然秋大爷不敢抗命,但有失公允的事,很难办的,张头。”
  “大人知道问题所在,所以要咱们研究。”他咬了一口杠子摸,吞下再继续说:“希望咱们用私人交情,说动秋大爷点头。老实说,秋大爷是江湖名人,惊鸿一剑的绰号天下闻名,响马中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声威,有他在、西河镇秋家的子弟,一个可以当十个人用,甚至可当二十个人,所以我也希望他能来。”
  “头儿,他来了,不一定有好处。”那位号称地理鬼的罗巡“唔!我得好好考虑。”旱天雷显然意动:“这件事且搁下,现在,我们来商量如何管制北大街那一带的大户豪奴,那些家伙是祸害,好像正在作趁火打劫的不轨打算,必须抓几个来开刀。”
  同一期间,北大街一条小巷的一座大宅内,四个相貌不凡的人与一位中年妇人,在密室中品茗商谈。
  “不管大元帅是否往这里南下,咱们必须要将惊鸿一剑吸收进来。”那位二十五六岁英伟出群,气概不凡的年轻人说:“只要他进了网入了罗,山东北部将归入咱们的势力范围,日后进出、将如入无人之境。所以,咱们必须加紧进行。”
  “他一个人,成不了事,长上,下首那位虬髯中年人不表赞同:“他有家有业,在德平是太上皇,在江湖是风云人物。但在热火朝天中,他不会傻得与咱们合作,拿自己的老命和家业开玩笑。”
  “赵副大元帅也是同一类型的人,现在却是咱们的副大元帅,没错吧?”年轻人冷笑:
  “天下无难事,只伯有心人;只要运用策略得当,惊鸿一创会为我们所用的。”
  “长上的意思……”
  “老办法,绝户计。”
  “这……”
  “当然不能用对村副大元帅的老办法、而是要改变方向用手段。”
  “改变方向?”
  “对,假借官方之手,以达到目的。当初在霸州计诱副元帅,是咱们的人出面,现在改为利用官府以达到目的,手段和方法相差不远,但执行的手段不同而己。”
  “老身赞成长上的办法。”中年妇人发表意见:“其一,咱们的兵马远在京师,大元帅不一定住这条路上来,不可能用自己的人出面。咱们这一组的人力量有限,不可能逼惊鸿一剑就范。其二,利用官府出面、惊鸿一剑必定恨官府入骨,必定死心塌地追随咱们打天下。”
  “有谁提出其他意见吗?”年轻人间。
  “长上智珠在握,此法可行。”左首那位火眼大鼻的人大声赞成。
  “好,咱们的密谍皆已各就定位、目下唯一可做的事是等待、咱们正好乘机全力进行这件事。”年轻人欣然说:“西河镇的民壮,防区在城西,那一带负责策应的是哪一位?”
  “快刀褚一春和草上飞莫邪。”右首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说:“他们那一组人力量相当雄厚,咱们可以放心。”
  “今晚把他俩找来,我向他们指示机宜。现在,咱们来商量如何进行。”
  第三天,城中谣言满天飞。
  捕房从一个浪人留在旅店的行囊中,搜出一封以江湖切口写出的秘函,收信人是秋大爷茂彦。
  秘函的内容没有人看得懂,连捕头旱天雷也不懂。
  浪人没抓住,逃掉了。
  次日,西河镇的民壮,防守从城西调至城北的一处破败大院内,无事不许外出,形同软禁,六十余名西河镇年轻力壮的汉子,皆感到莫名其妙,满肚子委屈。
  晚间,丁勇和巡捕分别组成巡逻队,明暗间留意大院的动静。
  而至西乡的大道中。也有丁勇和巡捕布下暗桩守候、尤其是接近西河镇的一段路,夜间更是暗哨密布。
  夜间实行宵禁,禁令及于四乡、因此天一黑,城内城外行人绝迹,每一村镇的民壮,皆奉今捉拿犯禁的人。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其实响马还远在数百里外,谁也不知道响马是否会来。
  二更初,西乡的大道空荡荡鬼影俱无。
  大道通过西河镇,镇距城约有二十里左右,平时用坐骑往来,半个时辰就够了。
  大道宽阔,平坦而笔直,但由于路两侧的高梁已生长得比人还要高,白天太阳炎热,没有风,地势平坦,视野有限,人在路上走,很难分辨身在何处。
  晚间,视野更是有限,难辨东南西北。
  四个黑影出现在镇东五六里的官道上,脚下甚快,而且一个个轻灵快捷,似乎急于赶路。
  高粱地里,突然跳出十余名黑影,劈面拦住了。
  “站住!什么人大胆、可知道犯夜禁的罪名吗?”一名黑影沉喝。
  十余名黑影快速地合围,所有的人皆单刀出鞘,气氛一紧。
  四个黑影止步,形成矩形四象阵。
  “你们又是什么人?”四黑影之一也沉声反问。
  “城守营的巡哨。”
  “如何能证明你们是城守营的巡哨。”
  “到了城防处、你们就知道了。你们是何村人氏?快报上名来。”
  “谁知道你们是兵还是匪?”
  “大胆!解下你们腰间的刀和包裹丢过来。”
  四把刀出鞘、包裹并末丢过来。
  “让路:”为首的黑影怒叱。
  “你们敢拒捕?”
  “冲!”
  一阵恶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四黑影无意恋战,志在突围脱身,因此恶斗为期甚暂。
  结果,死了两名丁勇,重伤三名,四黑影窜入路右的青纱帐逃之天天。现场、遗留下两个包裹。
  包裹中有一封信,也是用江湖切口写的。
  潜伏在西河镇的伏桩报称、镇北有四个黑影潜出,飞檐走壁的轻功十分高明,伏桩无法拦截。
  两相参证,已可证实杀死两名巡哨的四黑影,就是从西河镇北面潜出的四个人。
  西河镇秋家的子弟们,轻功是高人一等的。秋大爷所结交纳江湖朋友,更是身手了得的武林高手。
  次日,县远大人亲自带了上百名丁勇,进驻西河镇,搜查秋家,逐;校对人丁数目。
  由于秋家的丁口相符,人都在,并未发现秋家收容有客人,也搜不出私通响马的罪证,县丞大人只好带了丁勇返城。
  但逗留的两天中,给予西河镇的镇民们,精神上的威胁相当大,全都为自己派到城里担任城防的子弟们,担上了无穷的心事。
  德平有两大镇,北面是孔家镇,是北通京师的大道,距城约三十里左右。
  昨天,旱天雷就带了八名高手巡捕,随着城守营两位兼队官的坊长来到孔家镇,一方面是视察卧比的防务、一方面是搜捕几个可疑的浪人。
  旱天雷是很能干的,武功也相当扎实,果然被他擒住了两个浪人张三李四。
  一拷二问,张三李四招了供,招出是响马的谍探,奉命南来踏探地方的虚实,最后目的地是府城济南。
  同时,也招出另一组人已动身前往武定府打探。
  一早,旱天雷与八名巡捕,押解两个匪徒返回县城。远出十里外,地面突然升起一根绊马索,九匹坐骑被绊倒了六位。—六名蒙面人从高粱地内杀出,用的是剑而下是刀,剑术极为可怕,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巡捕们,哪禁得起六名高手的淬然攻击?
  旱天雷刀法火候精纯,他的坐骑也没被绊倒,在惊惶中下马接斗,碰上了一个扎手货,最后挨了一剑。
  幸而他及时滚入路旁的大水沟保住了老命。
  俘虏被夺走了,蒙面人的坐骑藏在青纱帐内,夺了人迅速脱离现场。
  八名巡捕死了四个,旱天雷的右肋也伤得不轻。
  一名巡捕奔回孔家镇求救,丁勇们赶来,三十余骑循蹄迹追踪,最后蹄迹消失在西河镇北面三四里的小径中,似乎六位匪骑是在此地散入青纱帐内隐藏起来了。
  三百余名民壮出动,次日包围了西河镇,要捕拿秋大爷至县城讯问。
  同时要将全镇的所有居民,全部迁至县城安顿,借口是响马将到,镇民须迁入县城共同守城。
  惊鸿一剑秋大爷自从发现派至县城,协同守城的西河镇子弟被软禁之后,便知大事不妙了。
  接着是县亟大人带人来搜查,更是万分不安。现在、居然要捕拿进城讯问,那还了得?
  乱世人命不值钱,地方强豪在官府的眼中;是与乱一起必定除之的眼中钉,他已经别无抉择。
  死中求生,惊鸿一剑愤怒地挺而走险,率秋家的子弟冒险突围。
  从此,颇有侠名的惊鸿一剑在江湖除名。
  这就是乱世。
  德州西门码头,在运河北段诸埠来说,规模不算小。
  平时,如果不是碰上漕舟抵埠,最多只有三五十艘大小船只停泊。但今天,已经超过三百大关,可知拥挤的情形极为严重。
  太热天,人多,船位暴满,人心浮动,难怪人的肝火特别氏码头上与迄北一带河岸,似乎到处都是人。
  到处都有人吵闹、打架,乱槽槽委实令人感到烦躁不安。
  宋士弘与宋舒云父子俩的货船来自南京,好不容易靠上了北面距码头远在里外的河岸,已经是暮色四起了。
  他们是听到锣声而不得不靠岸的,本来还打算夜航呢!
  向东望,里外是北行的官道,可以看到一队队穿鸳鸯战袄的卫军红骑兵往来,轻重车扬起滚滚尘埃。
  已经封桥了,船只已禁止再往来。
  德州城的西门紧通着运河,因此,码头的活动空间有限,沿城根不准建房屋,所以码头真正的繁华所在,是码头北端一带。
  安德水驿、河仓、塌房、河神庙、行宫,全在这一带,加上一些商店、民仓、栈库……
  形成乱糟槽龙蛇混杂区,江湖朋友的最好猎食场。
  在这里,要什么就有什么,只要你有钱或是有势。
  山珍、海味、女人、龙阳君、美酒……钱可通神。
  兵荒马乱,本州曾经两次受到响马贼围攻,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人多得很。
  找官媒买一个标致的十五六岁闺女为婢为妄,花不了下百两银子。
  要想在这里买田地,德州的地似乎是山东京师交界处最好、沃的,买一亩,决不会超过五两银子。
  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为奴,十两银子已经算多了,有些人宁可不要钱,将子女送人为奴婢,但求能活下去有口饭吃就满足啦!
  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良心。
  那些良善的苦百姓是羔羊,那些强梁是饿狼,见到羔羊的饿狼是没有良心的,只有弱肉强食的本能。
  “老乡,今晚怎么停泊了这么多船。”宋士弘向邻船的一位壮年舟子问。
  “你们是从下面来的。”舟子往南面一指。
  这一段运河是卫河的原河道,向北流,北面的哨马营左右分的支流,也就是古黄河的故道。
  目前黄河已夺淮入海,从南京淮安府地境往东海流。
  “是的。”宋士弘点头:“从南京来。”
  “南京?南京不是在打仗吗?”
  “不打了,响马到河南去了。”
  “哦!难怪。”
  “这里……”
  “听说刘六正在攻打沧州所以禁航封河。”舟子摇头苦笑:“看样子,得在此地等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些。菩萨保佑,不要汀到此地来。”
  “糟!”宋士弘泄气地说:“走不了啦[”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认啦!爹。”舒云对走不走的事并不焦急,兵灾在他来说,平常得很。
  响马纵横七省,三过南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看多了、也就心肠变硬,无所谓啦!
  “不认又能怎样?”宋士弘苦笑:“儿子,反正要有一段时日逗留,这里是德州。记得附近的朋友吗?”
  “朋友?”舒云不假思索地摇头:“孩儿的记性不差,据孩儿所知,爹在这一带没有什么朋友……”
  “呵呵[江湖人口中的朋友二字,得看你用什么口吻来说,表错了情,笑话可要闹大啦!”
  “哦!惊鸿一剑秋茂彦秋大豪。”舒云笑笑:“武林之豪。孩儿没见识过秋家的惊鸿剑术,和武林一绝的移影换形轻功、但孩儿认为,不过尔尔。”
  “呵呵!当然啦[你已获玄真丹士与无我禅师的真传、熔玄功与佛法于一炉,再加上咱们宋家的武学,下了十二年苦功,再有五年痕迹江湖累积的经验,将秋家的傲世绝技没放在眼下,是理所当然……”
  “爹,孩儿不敢狂妄,不是没将秋家的绝学放在眼下,而是孩儿不怕秋家的人再找爹的麻烦。”舒云赶忙解释:“信心是成败的关馈,如果先被对方的名望声威所震慑,施展不开的。”
  “其实,爹与秋茂彦并无不解之仇,为了意气交过手、彼此心里有数,嘴上谁也不肯服输,心里面彼此佩服却是实情。儿子,要不要去找他盘桓一段时日?”
  “奸哇!德平县西河镇、没多远嘛!”舒云欣然同意:“两百多里路。不用租坐骑,靠两条腿要不了一天就可以赶到。”
  “兵荒马乱,马如果不被响马贼抡走,也被官府征用了,哪有地方租坐骑?明天咱们就走。”
  “今晚不先熟悉熟悉德州的情势?”
  “好的。”
  码头本来禁止夜市,但官府睁只眼闭只眼,也懒得管。而且也管不了。
  封河之后,北下的船全部被迫在德州停泊,这些人不准进城游荡、天一黑必须出城回到船上或码头各旅店。
  如果偷留在城内,被夜禁的人查出,那就麻烦大了。这么多人,在城外实施宵禁实在不容易。
  好在去年加筑了外城,称为罗城。面积比州城大了三倍。把码头区划入城区,管制尚无困难。
  德州的城壕特别宽、西面倚仗运河为屏障,东、北、南城壕宽有五丈,即使码头区发生动乱、也无法波及城内。
  不论昼夜,城头有一队队卫军站岗、巡逻,居高临下监视、可以清楚地、有效地监视码头区。因此乐得清闲,任由码头区自由发展,治安交由一些巡检捕役负责。
  河仓是官仓,规模庞大。
  仓北面的长河酒肆,设备本来就不高级,往来光顾的食客、自然也不高尚,全是些粗豪旷野的人物。
  贩夫走卒以及船夫们,都知道长河酒肆的高梁烧二锅关呱呱叫。
  父子俩四出打听战事的讯息,确知响马远在沧州一带与京师的边军对峙,运河完全断航,战事可能南移、德州恐怕将首当其冲。
  但济南大军已发,将可能有效阻止响马南下。
  父子俩到达长河酒肆,已经是戌牌韧正之交,晚膳的食客早散,剩下的皆是酒客了。
  店堂有两间门面,设有二十余副大小座头,食客不到三分之一,店伙们清闲轻松多了。
  父子俩都能喝,叫来了两壶二锅头,几味下酒菜。
  酒菜尚未上桌,宋士弘的目光,不住向不远处壁角座头注视。
  眉心渐锁,似在思索疑难的事。
  “爹,那人值得注意吗7”舒云低声问。
  “是的。”宋士弘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信口而答、似乎伯打断思路。
  “什么人?”
  “为父搜遍枯肠,似乎就是想不起来。”
  那副座头只有一位食客,蓬头垢脸,衣着槛褛,又老又干瘦,胡子乱槽糟,酒喝多了,双目充血,但脸色却发青。
  桌上,已摆了六个空壶。六斤酒下肚,真可以称为酒将了。
  老穷汉拈起第七壶酒,颤抖的开始将酒往碗里倒。
  “少年子……子弟江……江湖老……”老穷汉口中在吟哦、好像舌头太大太厚,吟得字句模糊,荒腔走板:“脱离…呃……脱离江湖多…多烦恼……呃……好酒!小二哥,再来一……壶……”
  宋士弘愤然而起,三两步便到了老穷汉的桌旁,眉头皱得紧紧地。
  “那玩意,永远不会替人解决得了任何困难和烦恼。”宋士弘盯着老穷汉抓壶的手说:
  “够了,喂!”
  “没有这玩意,人活得更困难。”老穷汉一面倒酒一面说,不曾抬头看发话订招呼的人:“人活着,本来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信不信由你。”
  “据我所知、乾坤手齐一飞,从来就不认为活着是一件艰难的事,他将那脑分拿在手上,随时可以丢掉的豪气到何处去了?”
  “咦!你……”老穷汉总算抬头观看发话的人了。
  “不错,是我。”
  “哎呀!士……士弘兄……”
  “坐奸!你醉了。”宋士弘按住了对方,自己在一旁坐下:“真是你、一飞兄。”
  “是我,没错。”乾坤手含糊地说,手又伸出抓酒碗。
  “看老天爷份上,别动那玩意。”
  “我……”
  “放下!”
  “你……你凶什么?”乾坤手极不情愿地放下酒碗。
  “你看你,五十来岁正当年。”宋士弘沉声说:“可是,你橡个七老八十的老废物一样!”
  “你……你说得不错,我是个老废物。”
  宋士弘也是五十出头年近花甲的人、江湖人大多晚婚,所以他的儿子宋舒云,还是二十三四的年轻人。
  看外表,年纪小的乾坤手、比他苍老十岁。
  “到底怎么啦?”
  “你说什么怎么啦?”乾坤手的话可不像醉话。
  “我说你这鬼样子怎么啦?”
  “没什么。”
  “早些年,听说你成了家。”
  “十几年前的事了。”
  “家呢?”
  “家?去他娘的家!”乾坤手几乎要跳起来。
  “怎么一回事?”
  “不能说。”
  “家丑不可外扬?”
  “对。”
  “站在老朋友老冤家立场,我要知道。”
  “少废话。”
  “我坚持。”
  “去他娘的g”乾坤手怪叫,一掌拂出。
  宋士弘哼了一声,手一翻便拨开来手,啪一声给了乾坤手一耳光,快得有如电光一闪。
  “该死的!你可恶!”乾坤手发疯似的厉叫,声出手到、但见无数手影虚实难分,向宋士弘攻去,刹那间连抓八手之多。
  宋士弘的一双手也不慢,连封八手退了两步,双方都攻拆相:互为用,变化快得不可思议,手一沾即变。
  小臂的摩擦劲道极为猛烈,双方都快,贴身相搏难免有所接触,双方皆一而再乘隙探入对方的中宫,险象横生。
  第九记插手疾射而入,乾坤手仍控制主攻权。
  另一只手突然斜切而入,被乾坤手扣住了脉门。
  “不要再玩了。”是宋舒云的语音。
  乾坤手全劲已发,扣、拉、拉、压、扳……可是、所扣住的,手似乎比金钢更坚硬,更强劲、任由他用各种方法发劲,也毫无用处。
  “咳!”乾坤手大感吃惊,这才看清手的主人是位英俊修伟的青年。
  “老朋友,你再加一只手也是枉然。”宋士弘在一旁微笑着说。
  “你是……乾坤手放手,心中雪亮,再加三只手也撼动不了这只年轻的手。
  “小侄宋舒云。”
  “宋士弘的儿子?”
  “小侄排行二。”
  “龙生龙,风生凤。”乾坤手颓然坐下沮丧地说:“老哥、你真好福气,好教人羡慕。
  像我,虎父犬子,活该我倒媚。”
  “过来坐,多年不见,得好奸聚一聚。”宋士弘拉了乾坤手上自己的座头走:“看你一身晦相,有什么委屈,你就向老朋友吐吐苦水吧,吐出来也好过些。”
  店伙知道已经雨过天晴,店堂没有发生打架事件,是值得庆贺的事、巴结地将酒菜加快送上桌。
  “肚子里有苦水,吐出来也不会好过。”乾坤于坐下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
  “遭到意外了?”宋士弘关切地问。
  “鬼的意外。成了家,有了儿女,谁还愿意在江湖吃刀口饭?一旦安定下来,就没有兴趣再闯荡了。”
  “那……”
  “不要追问,老哥。”
  “你现在一定又在闯荡,重出江湖操旧业,又在刀口上讨生活,为什么?不能说?”
  “对,不能说,我说过我活该倒媚。”
  “来,先喝一杯,喝了再说,我敬你。”末士弘举杯说:“你已经有了八九分酒意,少喝些。”
  “舍不得付酒资?小气鬼。”
  “你知道我这人绝对不小气。看你这落魄相,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不要提……”
  “真的是不可外扬的家丑。”宋士弘毫不放松。
  “被你猜对了。”
  “事情是……”
  “不要追根究底,老哥。一句话: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肖。”
  “就为了妻不贤子不氏就赌气重出江湖玩命?一飞兄,划得来吗?”宋士弘不以为然。
  “你命奸,不知道妻不贤子不肖的苦况,才会说这种话。不谈我,谈你,你父子俩怎么远到德州来了?”
  “做正当的行业,南北两京跑单帮、南北货互运两面赚。自己的船,请几位伙计,一年跑一趟,十几年来还真赚了几个钱。”宋士弘诚恳地说:“一飞兄,咱们都上了年纪,真该收收心,找件正当行业干干了。哦!重出江湖多久了?”
  “三年。”
  “三年?老行当?”
  “鬼的老行当!我哪还有脸再替人保风险?我自己的风险都担当不了,早年的乾坤手已经过了气啦!”乾坤手似有无穷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武林后起之秀满汇湖,老一辈的高手名宿早该进棺材了,再把名号抬出来只有活现世。你瞧,你这位二公子、就比你这老爹强多了,没错吧?”
  “小孩子,别棒他。那……现在你……”
  “到处混,什么都干,听差打杂样样来,小饮计也胜任愉快。早些天,替府城一家大户出丁役,运送军需来德州,回程路引都办妥了,花光了银子再走。”
  “别回济南吧,老友。”宋士弘说:“跟我上京师,咱们好好干,如何?”
  “这……”
  “朋友有通财之义,你不必担心囊中无钱。”
  “管吃管喝?”
  “那是当然。”
  “好,我跟定你啦!老哥。”乾坤手苦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别发牢骚,老友。”
  “没有什么牢骚好发的,即使有牢骚也不必发,最多横定了心,改混江湖行当发横财。
  再狠些,当响马未尝不可。”
  “四十不发不能再发;老哥,发横财的时机已经不再有啦!来,为咱们老朋友老冤家的合作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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