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雲中嶽 Yun Zhongyue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0年2010年十月20日)
莽野神竜
  作者:雲中嶽
  內容簡介
  第一章 烏江鬥霸
  第二章 大風潛竜
  第三章 寶緑移情
  第四章 貞姑助威
  第五章 浪子戲博
  第六章 碧落傢風
  第七章 香海魔官
  第八章 趕赴九華
  第九章 挹秀姬傢
  第十章 裝相脫身
  第十一章 兄弟結拜
  第十二章 蕩婦鎖竜
  第十三章 魔邪爭竜
  第十四章 大攪渾水
  第十五章 火焚精捨
  第十六章 大小羅天
  第十七章 魔邪內訌
  第十八章 鬼母離魂
  第十九章 鷹犬動魄
  第二十章 金蘭搏擊
  第二十一章 太乙玄勸
  第二十二章 貞姑脫睏
  第二十三章 假份書生
  第二十四章 夜入廬山
  第二十五章 金盅銀魁
  第二十六章 濁世狂客
  第二十七章 浪子受製
  第二十八章 冷魅情熱
  第二十九章 雲孤歷險
  第三十章 安離絶𠔌
內容簡介
  江湖神秘客周永旭,幼年適逢身懷(太乙玄功)絶技的滿天星順天王起兵反明。村塞遭劫,傢破人亡。永旭由於武林絶頂高手宇內三仙搭救、收留、授藝,練成蓋世(一氣)神功,乃號稱神竜浪子,蹤跡天涯。尋仇五載,但杳無音信。
  順天王兵敗,突出十萬官軍重圍。化名畢夫子,潛跡江湖,收徒傳業,網羅潰兵散將,招攬黑白諸雄,勾結覬覦寶座的明宗室寧王,欲圖東山再起。
  當是時。魔邪相爭,約會九華,雙方廣邀助拳,白道也赴會現潮,群雄麋集。天王、寧王皆欲網為已用,紛紛派出高手。大肆活動。浪子也追尋綫索。孤軍深入九華,伺機攪散魔邪大會。逼迫順天王現身,以便跟蹤追這,從而進行最後的致命一擊。
  書中黑道白道、官傢爪牙、寧王鷹大……迷魂高手、使毒專傢,職業殺手,形形色色。紛紛出籠,緊張驚險,光怪陸離,有聲有色,煞是熱鬧非凡。讀來如睹美景,如品佳餚,堪稱休閑中良伴。
第一章 烏江鬥霸
  四月天,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官道上奔忙的旅客,一個個精神抖擻,正是趕路的好時光。路旁三傢村前的小食店,未牌時分顯得冷清清,不是打尖的時光,往來的旅客除了停下來喝口水之外,別無所求。
  因此,兩個店夥計顯得懶洋洋無精打采。
  小夥計閑得無聊,伸手擦了擦酒罎子上的灰塵,拍拍手轉頭嚮北望,突然叫“嗨!好雄壯的客官,歇歇啦!喝碗酒趕趕乏提神,等會兒上路保證精神些。”
  北面來的客官大踏步進人店前的涼棚,“砰”的一聲將大包裹往桌上一放,再放下長布捲,伸腿勾出一張長凳,大馬金刀地坐下說:“小夥計,給你這麽一說,真把在下的酒蟲兒引出來了。來三五壺酒,切幾味下酒菜,要快。”
  這位客官不但雄壯,而且一表人才,粗眉大眼,鼻直口方,臉頰透着紅紅的健康色彩,留着剪得短短的八字鬍。
  年輕、雄壯、英姿、活力充沛、手長腳長。
  他那雙明亮的大眼中,流露出精明、機警、靈活的神色,但並不凌厲,嘴角經常流露一絲笑意。
  因此令人覺得他和雹可親,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穿的是青直綴,像個莊稼漢。
  小店夥計含笑張羅,先送來了茶水和汗巾。
  酒菜是現成的,一盤鹵肉,一碟豆幹,一味炸竜芽豆,再加一碟五香筍絲便夠了。
  酒當然是先上一壺,小夥計替他以上一碗酒。
  年輕人一口便幹了半碗酒,泰然自若地嚼着鹵肉,嚮遲至一旁的小店夥招手。含笑問:
  “夥計,你這裏是何處地面?”
  小夥計哈腰笑答:“小地方,小楊村。”
  他呵呵笑。信口說:“你也姓楊?”
  小店夥點頭道:“是的,咱們這裏三傢全姓楊。”
  “三傢人也叫村?”他笑問。
  小夥計呲牙咧嘴笑,說:“客官,你可別看小了敝村,當年這裏還是烏江縣北面的大鎮呢。”
  他指指西面兩裏外的一座小土山說:“對,看了那面的亂墳山,便知道七八成了。”
  小上山全是白楊樹,荊棘叢生,但仍可看到不少墳墓,斷碑殘礙頗為註目。一片荒涼。
  一群老鴉在山頭哇哇叫,追逐着一頭盤旋林梢的蒼鷹。
  “客官的意思……”小店夥計不解地問。
  “呵呵!那兒躺着千兒八百個去世的好人。總不會是從你這三傢村擡出去的吧?”他調侃着說。
  “客官取笑了。”小夥計訕訕地說。
  他喝了一口酒笑道:“小哥,別見怪。開玩笑的。我這人百無禁忌。說真的,這裏是烏江縣地面?”
  小店夥計直搖頭,說:“烏江縣已經撤掉百餘年啦,目下這裏乃是江浦縣地,南面七八裏便是和州地面了。”
  “哦!就到了和州?”
  “不,和州還有五十裏左右,那是和州的烏江鎮。”
  他哦了一聲,點頭道:“原來是西楚霸王無顔見江東父老,自己砍下腦袋來的地方。”
  “對,正是這地方。客官經過時,可到鎮南三裏地的霸王廟會瞻仰瞻仰。”
  “我會去的,誰會錯過呢?世人皆以成敗論英雄,這是不公平的。”他哺哺自語,突然抓起酒壺,咕嚕嚕幹了一壺酒,道:“取大甕來。”
  店夥一驚,狐疑地叫:“客官……”
  他虎目倏張的問:“你打算不賣酒?”
  店夥一驚,急急人店,喃喃地嘀咕:“這位客官發起威來,眼神好懾人,大概是個令人害怕的活霸王。”
  不久,送來了一壇酒。
  他一手提過,眼神已恢復原狀,嚮店夥笑問:“你說,如果當日楚霸王得了江山,有楚沒有漢,會不會今日仍是大明皇朝這種亂糟糟的天下?”
  小店夥臉色大變,搖手道:“客官,生意人不談朝廷事,小的……”
  “好,你走開吧。”他揮手說,眼神柔和了許多,拍開泥封,舉起酒壇咕嚕嚕牛飲。
  兩名店夥躲得遠遠地,感到心驚膽跳。
  不久。他已有了六七分酒意,以左手三個指頭舉起空酒碗,右手用筷敲着碗信口長歌:
  “君不見,淮南少年遊俠客。白日球獵夜擁擲。呼聲百萬終不惜,報仇千裏如颶尺。少年遊俠好經過,渾身裝束皆綺羅。蘭蕙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裏歌。驕矜自言不可有,俠士堂中養來久。好鞍好馬乞與人,十千五千旋沽酒……”
  “啪”一聲碗筷放下了,他眯着醉眼嚮屋旁招手叫:“出來吧,你來了不少時候了,老兄。”
  一聲長笑,屋角鑽出一個挾了打狗棍,挂了百寶袋的骯髒的老花子,後面跟着一條癲狗,直趨桌旁說:“可找到對手了,咱們拼一百碗。
  他嚮店夥大叫:“添一雙碗筷來。”
  老花子拖長凳坐下,順手抓起一把鹵肉。嚮癲狗一丟,說:
  “添碗筷,不添肉?你是個小氣鬼。”
  他淡淡一笑,抓顆竜芽豆往嘴裏一丟,說:“南乞,你知道自己令人惡心麽?告訴你,我這人從不自命清高怪誕,雖沒有潔癬,至少不喜歡用手抓食物填五髒廟,你明白麽?”
  南乞咯咯怪笑道:“看不慣,你為何不走?”
  他推碗面起說:“走就走。”
  南乞抓把竜芽豆往口裏塞,說:“希望你走得了。”
  他呵呵大笑道:“好傢夥,你要留住我?”
  南乞脾睨着他說:“我老要飯的這兩斤重能耐,想留下大名鼎鼎的江湖神秘客神竜浪子周永旭、談何容易?算了吧。”
  他冷冷一笑,冷冷地問:“失時子、南乞名不虛傳。你知道神竜浪子多少雞零狗碎?”
  “有幾個人能看一眼便能叫出你的名號?”南乞頗為自豪地反問:“當然啦!我這個老江湖可不是白叫的。”
  “不多。哦!大概你釘上在下許久了。”
  “不久,大概有三五天工夫。”
  “螳螂捕蟬,你果然高明。”
  “誇奬誇奬,不過,你敲了江浦地低三尺趙剝皮一記悶棍,我竟未能趕上。”
  “不錯一敲了三百兩金葉子。地低三尺趙剝皮的金銀,我不替他花,豈不罪過?”他傲然直說。
  “趙剝皮不是善男信女,他饒得了你?”
  “哈哈!下次我再敲他千兒八百。哦!你想分一杯羹不成?”
  “我?開玩笑,你把我南乞……”
  “呵呵!在下失言了,你是譽滿江湖的俠丐,當然不是為一分羹而來,大概是打抱不平,伸張正義來的了。”
  南乞咯咯笑,說:“即使你把趙剝皮榨幹,老要飯的也懶得過問。呵呵!你知道浦口三英?”
  周永旭哼了一聲,撇撇嘴說:“江湖道上,誰不知那三位仁兄見錢成開?”
  “但人傢是俠義道名士,名震四海九州的俠客。”南乞搖頭晃腦地說:“你知道,為錢而行俠不算大罪過。”
  “我不在乎他們。”周永旭冷冷地說。
  “不在乎就好辦,他們就在前面等你。”
  周永旭丟下十兩銀子,嚮送碗筷來的店夥說:“把好酒菜取來,讓這位花子爺吃個飽,十兩銀子該夠了。”
  說完,抓起長短兩個包裹,揚長舉步。
  南乞手急眼快,長身而起,手閃電似的伸出,急抓剛被他提起的包裹。
  這一記突襲,來得突然奇快絶倫,可是手指剛要沾及包裹,周永旭似乎像是助生雙翅,平空地斜拔而起,硬生生飛出兩丈外。
  優美地翩然而降,點塵不驚,頭也不回地嚮南走了。
  店夥驚得呆了,張口結舌如同中魔。
  南乞一抓落空,頗感錯愕,搖頭喃喃自語:“好高明的平步青雲輕功,不愧稱神竜二字。這小夥子如果淪入魔道,世間能製他的人,屈指可數聊聊無幾,可惜啊!可惜。”
  附近全是青緑的稻田,一望無涯,小村落星羅棋布,桑林麻園點綴其間,一切皆顯得生氣勃勃,和平安樣美景如畫。
  前面路旁的一排大樹下,三個中年人抱財而立,穿了天藍色勁裝,佩了銀鞘長劍,身材修偉,氣概不凡。三雙虎目冷電四射,打量着南下的每一個旅客。
  和州是小地方,從江浦縣伸下一條官道,商賈往來皆走水路直放南京。因此陸路上旅客並不多,往來的都是附近鄉民,陌生的外鄉人,决難逃出有心人的眼下。
  周永旭擡頭挺胸,撒開大步往前闖,已有了六七分醉意,臉紅得像關公,口中哼着荒腔走板的詞麯:“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別離,低頭雙淚垂。長江東,長江西。兩岸鴛鴦相對飛,相逢知幾時?”
  三個中年人僅掃了他一眼,根本不加理睬。
  他穿得寒酸,又是個灌足黃湯的醉鬼,委實不起眼,怎麽看也不像是個轟動江湖的名人,江湖名人誰又不神氣?
  他越過三人身前,突然止步,眯着醉眼打量着這三位仁兄,不住打醉嘆,站着不走啦!
  他的神態怪怪的,前俯後仰左看右看。
  看得為首的中年人火起,瞪了他一眼,直着大嗓門叱喝:“看什麽?還不快走?你這醉鬼!”
  他連打兩個酒嘔,歪着腦袋撇撇嘴,問:“你……你們帶……帶了劍?劍……利不利?
  能……響呢!能殺人麽?”
  “滾開!醉昏了是不是?”另一名中年人沉叱。
  他放下背上的大包裹,咯咯笑問:“你……你們是……是劫路的?”
  “去你娘的!”第三位中年人粗野地咒駡。
  “劫路,我……我也會。在……在後面用棍子敲,叫……叫做打……打悶棍。用套……
  套索在後面套……套脖子,叫……叫做背……背娘舅。你……你們是……”他已到了三人面前:“是偷雞摸狗的?”
  兩名中年人無名火起,正想上前動手。
  為首的中年人大概大人大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閣下,你醉了,咱們不與你計較,你走吧。”
  “誰……誰說我醉了?”他大叫。
  “好,好,你沒醉,你走吧。”中年人善意地說。
  他嘀咕着抓起包裹,哼了一聲,打了兩個酒順說:“再來十斤酒,我……也醉不了。
  走……走就走,你們失…失去機會了,這個包裹裏有一二千兩銀子,劫路的居……居然沒……沒長眼……”
  為首的中年人搖頭苦笑道:“即使你帶了一二萬兩銀子,也沒有人會動你的。你不要窮嚷嚷鬍說八道,傳出去多難聽?咱們不是劫路的;而是在這裏等朋友。”
  “哦!等朋友?不是等仇人?”他放下包裹,顯然不想走,賴在此地窮夾纏。
  “沒你的事,老兄。”為首中年人不悅地叫。
  “等仇人,我幫你們一手。”他特袖叫,醉態可掬。
  “你……”
  “我叫地老二,天是老大。在南京,竜江關一劍鎮江南徐千是我老二的螟嶺義子。白鷺洲神拳秦霸是我老二的徒侄輩。至於江對岸的浦口三英施智施仁施勇……唔!好像是我老二的徒孫子……”
  為首的中年人正是施智,身為老大倒還沉得住氣。
  老三施勇是出名的霹靂火,忍無可忍,無名孽火直衝天靈蓋,一聲怒叫,衝上兩步就是一耳光抽出。
  揍一個醉鬼根本不需費勁,因此出乎毫無戒心。
  周永旭就等這一記耳光,在出手行將及額時嚮下一挫,耳光落空,他的鐵拳已經同時攻出,“噗”一聲搗在施勇的小腹上。
  這一拳並不重,但出其不意挨上了,還真不好受。
  他一跳而開,大叫道:“什麽?你們打人?”
  施勇抱着小腹,嗯了一聲,蹲下起不來了。
  施智吃了一驚,怒叫道:“好啊!你小子裝醉扮瘋,原來是衝咱們浦口三英來的。”
  聲落人撲進,鴛鴦連環腿發似奔雷。
  周永旭不嚮左右閃,嚮後退。
  一腿,兩腿,三腿……連退五步,三腿落空,第四腿到了。
  他在腿踢到的剎那間,左間半步右手一揮,恰好叼住踢來的腿。
  “砰!”施智跌了個手腳朝天。
  周永旭哈哈大笑,晃着左手的長包裹說:“瞧你,像不像個翻轉身的王八?哈哈哈……”
  老二施仁心中大澳,突然拔劍出鞘叫:“好小子,你定然是神竜浪子周永旭,咱們幾乎走眼了,饒你不得,接招!”
  劍發似電,鋒尖指嚮周永旭的右肩並,認穴奇準,迅疾絶倫一劍犬不含糊。
  周永旭長包裹一揮,“啪”一聲擊們來劍,扭身切人捷逾電閃,一把扣住施仁的右手脈門,喝聲“翻!”
  施仁真聽話,身不由己來一記快速的前空翻,“砰”一聲跌了四仰八叉。
  周永旭哈哈狂笑,拾起包裹撒腿便跑。
  老大施智狼狽地躍起,臉色蒼白地說:“如果他真是神竜浪子,咱們栽到傢了。”
  老二施仁跌得不輕,咬牙切齒地說:“追上去,不怕他跑上天去。”
  施智拍着身上的塵土,苦笑道:“二弟,你還沒發現人傢手上留情?他衹要手上抓實,你的右手恐怕早就保不住了,過了吧,即使咱們能追上他,保證灰頭上臉。想看咱們浦口三英栽筋鬥的人多的是,咱們何必栽給別人看?”
  “可是,老趙的事……”
  “咱們已經盡了朋友的情份,不能怪咱們沒盡力。走吧,回去。”
  三人狼狽地北返,仍不知碰上的人是不是神竜浪子。
  在南京。浦口三英名號響亮,藝業不凡,今天手忙腳亂被一個陌生年輕人一個個放翻,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狼狽已極。
  烏江鎮,這座凋零了的小縣城,目下不再是縣,而是屬和州管轄的一座小鎮,衹有兩三百戶人傢。
  當年楚漢爭雄,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西楚霸王項羽,遭九裏山十面埋伏子弟星散,逃到這裏臉皮不夠厚,無臉見江東父老,放棄渡江,舉劍自殺,結束了西楚的霸業。
  這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下第一條好漢,死得雖悲壯卻不值得。
  烏江鎮因霸王之死而天下聞名,經常有些懷才不遇的武朋友,到此地的霸王廟憑吊這位一代霸王。
  霸王廟在鎮南,烏江在鎮東,目下叫烏江浦,也就是當日烏江亭長以舟接霸王過江處。
  這座廟不大,兩進殿,有五六名香火道人。
  朝廷的官吏與有名望的人,從來不到這座廟進香,衹有附近的鄉民與來自各地的武林朋友,為這座廟上柱香捐些香火錢。
  鎮四周往日的城墻早已拆掉了,目下改築了一道護鎮的土寨墻,比往日的縣城縮小了許多。
  因此霸王廟成了郊區,距鎮南口約有兩裏左右,站在南鎮門嚮南望,可看到廟頂的雙竜鎮火塔。
  烏江鎮的市面相當繁榮,四通八達是交通要衝。
  北至南京,南下和州,東面有兩處渡頭過大江東岸。東北是安陽渡;對岸是南京的上元縣。東南是車傢渡,對岸是南京江寧的馬傢渡口。
  西南,通嚮以溫泉著名的平痾湯鎮(香淋泉鎮),與玄門弟子稱為第四十福地的雞籠山。
  這兩地皆是名勝區,洗溫泉遊福地,吸引了不少大戶豪紳前來觀光。
  因此,市面繁榮不算意外。
  十字街口有兩傢客棧,北是江西老店,南是鴻福客棧;東是楚漢酒樓;西是紫陽觀下院。
  紫陽觀在鎮百四五裏的桃花塢,在鎮內另建了下院,香火比霸王廟還要鼎盛,因為奉祀的神甚多,愚夫愚婦誰又願意去求霸王保佑?就憑霸王兩字就夠嚇人了。
  周永旭踏人鴻福客棧的大門,已經是申牌初。他是今天最早落店的客人,弄到了一間上房。
  住上房的都是爺字號人物,店夥計並不計較他穿得寒酸而有所輕視,誰有錢誰就是大爺,畢恭畢敬地送上茶水,含笑道:“大爺這間房靠近駱大爺的後花園,相當清淨。請問大爺在小店,打算明晨何時動身?小的好前來招呼。”
  他一面解開大包裹,一面說:“在下打算住三五天,役有事不必前來張羅。哦!貴地的酒樓好像不少,哪一傢酒菜最好?”
  “當然數楚漢酒樓第一,那兒的酒菜是第一流的,過往的達官貴人,皆在該處宴客。
  哦!那兒還有賣唱的呢。”
  “好,這倒得去光顧光顧。”
  天色尚早,他先到霸王廟走了一趟。
  薄暮時分,他換了一身水湖緑長袍,戴了一頂平頂巾,施施然踏人酒樓。
  人是衣裝,佛是金裝,他容光煥發,誰敢說他不是個大戶人傢的少爺公子?落店他最早,上酒樓他卻比旁人晚。
  楚漢酒樓共有三傢店面,已經是食客如雲。冠蓋雲集了。
  樓上樓下燈火通明,酒菜香撲鼻。
  樓上分為三座食廳,樸實雅潔。
  他在靠梯口處的一副座頭落坐,叫來酒菜,一面小酌,一面打量着全廳的食客。
  十餘副座頭,高朋滿座,衹有他附近的兩桌沒有客人。
  靠窗口一桌有七位中年食客,上首那人臉色紅潤,肥頭大耳,一雙豬眼,一張大嘴,留了大八字鬍。穿緑底四花罩袍,像是很有身份的人。
  主位上的人正好相反,高瘦長臉,五官倒還端正,衹是嘴角經常帶着高傲的冷笑,令人不敢領教。
  其他五人皆是膀寬腰圓的大漢,一看便知是保鏢護院一類人物,有兩個帶了匕首,一個佩劍,一個佩刀。另一人腰上纏着流星錘。
  高瘦的主人敬了主客一杯酒,冷冷一笑道:“和老如果認為沒走眼,這件事包在兄弟身上,請放心吧!不是兄弟自豪。即使是長了三頭六臂的武林高手,也難逃出兄弟的手掌心,何況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如果讓她溜掉,我八爪蜘蛛駱明芳今後不用混啦!”
  豬一樣的和老咯咯笑,說:“我當然信得過明老你、所以請你相助。兄弟事先已打聽清楚,絶對走不了眼,衹要你幫我斷她的財路,其他的事不用你費心。”
  兩人的年齡不過四十出頭,居然相互稱為和老明老,不倫不類,聽來極為刺耳。
  明老呵呵一笑,說:“好吧,依你。是否走眼,不久便可分曉,看光景,她大概快來了。”
  一陣樓梯急響,人聲先到:“不許上去,快給我滾下來。你看這是什麽地方?”
  上來了不少人,領先的是個灰臉龐的小花子,手中握了一條竹根兩尺鞭。穿一襲打了補丁的青直綴。登登登帶跑帶跳上到梯口。
  驀地回身,用硬梆梆的嗓子叫:“再鬍叫,小心小爺打掉你滿嘴狗牙,拆掉你這座狗眼看人低的黑店。”
  追上來的兩個店夥橫眉竪目。吹鬍子瞪眼睛,一個仍想伸手拖人、怨聲說:“樓上全是有身份的人,你……”
  小花子伸竹根鞭搭上了店夥的手肘,冷笑道:“你這該死的東西,你認為小爺沒有身份?呸!這年頭。誰有錢誰就有身份,小爺我有錢,你明白麽?瞧。小爺先用金子交櫃,行麽?”
  “啪”一聲響,一錠十兩的金子丟在身邊的桌上,金光閃閃,又說:“你先驗驗看,是不是假的。”
  店夥的手擡不起來,呲牙咧嘴,額上冒汗。身子在顫抖,狀極痛苦。
  小花子扭頭就走,嚮窗口的食桌舉步。
  周永旭的食桌在梯口。金錠恰好丟在桌面上。
  他拾起塞入另一名夥計的手中,笑道:“這是如假包換的十足赤金,錯不了,收下交櫃吧!把財神爺往外攆,會有禍事的,閣下。”
  小花子就在明老和老的鄰桌落座。
  明老怪眼一翻,大喝道:“小要飯的,你給我滾到遠遠的一桌去,聽見麽?”
  小花子倏然站起,正待發作。
  周永旭趕忙招手笑道:“小兄弟,過來。咱們倆一桌。在下一個人。你也衹有一張嘴。
  何必占了偌大的兩張臺面?過來吧!生氣劃不來,是麽?”
  小花子冷冷一笑,氣消了,嚮周永旭走來,拉出凳落座陰森森地說:“兄台說得不錯,烏江鎮將會有禍事了。”
  周永旭招來店夥取碗筷,嚮小花子低聲微笑道:“不要生事,小兄弟,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不必叫酒菜了,我做東道。”
  小花子人穿得襤樓,臉灰手黑,但五官出奇地秀逸端正,一雙大眼黑白分明靈活萬分,啪一聲將竹根鞭放在桌上,恨恨地說:“不要管我的事,他們將永遠永遠後侮。”
  “呵呵!還在生氣?酒菜下肚,再生氣保證肚子疼。看開些吧!剛纔你的竹根壓住店夥的麯池。軟竹根能發出真力,高明。可把他折磨得啞子吃黃蓮,何必呢?我姓周。你呢?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小花子氣消得好快。不往打量着他。臉上分了笑意,撒着嘴笑道:“原來你也是個行傢。我姓吳。”
  “吳老弟,想吃些什麽?你小得很。不喝酒吧?”
  “周兄,陪你喝半杯,怎樣?”
  “也好,大概你很頑皮會作怪,喝了酒可不許生事,武朋友難得的是一個忍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哼!誰惹火了我,我……”
  “你就要殺人放火?要不得。等會兒可能出事,你最好少管。”他嚮鄰桌用眼色示意:
  “真想管,麻煩得很”。
  “要出事?出什麽事?”小花子問。
  “剛纔攆你的那位仁兄。他們那些狐群狗黨好像要在此地對付一個女人。”
  “女人?這……”小花子問。眼中掠過一陣異光。
  “我不知道,是從他們的言談中聽出來的。最好忍一忍,咱們不能在大庭廣衆間鬧事,是麽?”
  “這……”
  “離開這裏之後,日子長着呢。”
  “好吧,依你。”
  小花子點頭同意,大眼睛不轉瞬地盯着他,眼神中有疑雲,似乎對他並不信任。
  察言觀色,小花子的神情瞞不了他。
  但他並不介意,江湖人對陌生人本就應該懷有三分戒心。即使一見如故也不例外,誰也不會對陌生人推心置腹。
  食客仍陸續登樓,人聲嘈雜。
  忙亂中,店夥悄然在廳角放上一張長凳。
  片刻,店夥領來了兩個女人,幽靈似的引至凳前即悄然退去。
  兩個女人一是老太婆,一是年約二十四五的年輕少婦。
  少婦荊釵布裙,梳高髻,眉目如畫,不施脂粉天然秀色,臉上神色憂戚,與賣唱的姑娘完全不同。懷中抱着一具以錦囊盛着的琵琶。
  少婦沉靜地取下錦囊,神情專註地緩緩調弦。弦聲一起,立即吸引了不少酒客的目光。
  周永旭的註意力。落在和若明老的一桌上。
  和老放低聲音說:“明老。就是她。”
  八爪蜘蛛駱明芳淡淡一笑道:“真是她!”
  和老陰陰一笑道:“告訴你,我不會走限。”
  八爪蜘蛛拍拍胸膛說:“那就交給兄弟辦好了。”
  和老笑道:“那就一切拜托啦!”
  八爪蜘蛛嚮一名護院耳旁嘀咕一番,重又嚮和老笑道:“僅斷她的財路,沒有用的。”
  “你的意思……”
  “她可以到南京嫌錢。是麽?”
  “這……她孤零零一個女流之輩。怎敢到南京去賺錢?”
  “不一定,她如果真去呢?”
  “這個……”
  “交給我吧,我會替你辦得幹幹淨淨,一勞永逸。”八爪蜘蛛自負地說。
  和老就等他這句話,姦笑道:“我知道我能信賴你,瞧着辦啦!”
  “咱們就先走吧。”八爪蜘蛛說。
  衆人在弦聲中,揚長下樓走了。
  周永旭的註意力,回到少婦身上。
  這瞬間,他被神奇的音符所動,沉浸在弦聲中,渾身的血液在沸騰。
  那是一麯動人心魄的十面埋伏,殺聲震天,千軍吶喊,萬馬奔騰,風雷隱隱,鬼哭神嚎,冥冥中,似乎令人覺得自己正處身沙場,刀光耀眼,劍氣生寒。
  每一個音符皆令人心弦狂振,每一段旋律皆令人血脈賁張。刀槍交擊。血染黃沙,雲沉風急,屍骸遍野。城頭鐵鼓聲猶震,匣裏金刀血未幹。這就是戰場。區區幾根琴弦,竟能發出如此奔騰澎湃,雷霆萬鈞的神奇天籟,委實不可思議。
  整座酒樓鴉雀無聲,所有酒客皆神色肅穆地正襟危坐。似乎,天宇下除了漫天殺氣之外,已一無所有了。
  這裏是西楚霸王兵敗自殺的烏江鎮,九裏山十面埋伏,粉碎了楚霸王雄霸天下的雄心壯志。
  弦聲已止,久久,樓上仍然寂靜如死。
  小花子籲出一口長氣,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用似乎來自天外的嗓音說:“人,除了互相砍殺之外,就沒有其他的事好做麽?為什麽呢?”
  周永旭感到身上有點冷,喃喃地用充滿感情的聲音說:“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難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蓋世英雄。而今安在?哦!她那十指纖纖,滾拂挑撥神乎其神,真令人難以置信。她為何要彈奏這種充滿殺伐的樂麯呢?”
  小花子閉上明亮的大眼,幽幽地說:“我血液沸騰,但卻難過得想哭。”
  “我想,她也許會再彈奏一些真會讓你落淚的樂麯。”周永旭低聲說:“你還是走吧,多愁善感的人,是不宜聽高手演奏的。”
  “但我要聽。”小花子堅决地說。
  少婦神色木然,抱着琵琶沉思。
  老太婆手捧一個小竹籃,默默地走嚮客桌,不住欠身道謝請賞。沒有人說話,衹有製錢落藍的聲音,打破這令人窒息的靜寂。有些人丟一貫,有些人丟下一些碎銀。
  到了周永旭桌前,他默默地放下十片金葉子。
  小花子眼紅紅地,輕輕放下一錠十兩金元寶。輕輕地說:“老婆婆。上蒼會保佑你們。”
  老太婆激動地欠身再三。蹌踉走嚮另一桌。
  一陣樓梯響,上來了兩個彪形大漢。後面跟着滿頭大汗的店東和賬房夫子,在少婦耳畔嘀咕片刻。
  少婦神色凄惶,點點頭,緩緩鬆了琵琶弦放人錦囊,緩緩離座。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最後成串地掉落在胸襟。
  周永旭倏然離座。大踏步走近少婦,推開店東笑問:“且慢!大嫂,不彈了?”
  一名大漢橫身擋路,怪眼一翻,冷哼一聲迫近獰笑着問:
  “小子,你幹什麽?”
  他冷笑一聲。反問:“我問你幹什麽?老兄。”
  大漢雙手叉腰打量着他說:“找她去彈琵琶。你有何意見!”
  “我得問問這位大嫂。”
  “滾你的!狗東西!”大漢破口大駡。
  小花子不知何時已到了身旁,伸手便扣住了大漢的右肘,出手之快,如同電光一閃,驟不及防毫無門避的機會,叱道:“閣下,你再駡駡看?”
  大漢渾身發抖,臉色漸變,張口結舌如同中魔,臉額開始冒汗。嘎聲道:“放手!
  放……”
  另一名大漢吃了一驚,驀地大喝一聲,一拳搗嚮小花子的右太陽穴,也是猝然偷襲,小花子想閃也來不及了。
  周永旭伸手一抄,便抓住了大漢的大拳頭,笑道:“老兄,不能動拳頭,拳頭解决不了問題。你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
  手一鬆,大漢“砰”一聲摔倒在樓板上,抱着大拳頭狂叫:“哎喲!我……我的手……”
  小花子也鬆了手。冷笑道:“你兩人的手都在,還不快滾?再不走,我保證你缺了胳膊少掉腿。”
  這一鬧,食客們怕事的趕緊開溜,樓上一陣大亂雞飛狗走。
  兩個大漢當然不傻,狼狽而通。
  忙亂中,少婦與老太婆乘亂下樓走了。
  周永旭一把拉住店東,冷笑一聲問:“閣下,你們對那位大嫂說了些什麽?”
  店東神色慌亂,驚恐地說:“我……我沒……沒有說什麽……”
  他手上一緊。店東的右半身麻木不仁,問道:“哦!你不想說呢,抑或是不敢說?不管你為了何種原因不說,但我可要先告訴你。不說嘛,在下替你這楚漢酒樓的金字招牌可惜。”
  “你……”店東已說不出話來。渾身顫抖。
  “我會替你拆了。閣下,我是當真的。”
  店東倒抽一口涼氣,惶急地說:“大……大爺,這……這使……使不得……”
  “那麽,你是願意說出來了。”
  “那……那是駱……駱大爺他……,這……這使……使不得……”
  “快說。”
  “那是駱……駱大爺的意……意思,不……不許那位大嫂在……在小店彈奏琵琶。”
  他本想追問結果。但扭頭髮現小花子失了蹤。心中一切,猛想起小花子那可疑的眼神。
  暗叫不妙。
  立即放了店東。飛奔下樓。
  樓下的酒店也在亂,皆用驚疑的目光嚮樓上瞧。
  他搶出店門;拉住一名店夥急問:“夥計。可曾直到一個小花子般打扮的人出去?”
  店夥嚮西街一指,也急急地說:“往西大街走了,走得好快。”
  “那位彈琵琶的大嫂走啦?”
  店夥還不知道樓上所發生的變故。說:“小花子就是跟她們走的。恐怕追不上了。”
  一旁鑽出一位中年人。笑道:“要找琵琶六娘。跟我來吧!”
  說完。嚮街西舉步。
  周永旭不假思索地跟上,一面問:“你知道琵琶六娘?”
  中年人呵呵笑,腳下一慢,等他跟上並肩而行,說:“在咱們烏江鎮。誰不知琵琶六娘的大名?她目前投奔小西巷的李大娘。李大娘領着她至江西、楚漢兩座酒樓彈琵琶討幾個賞錢,她那出神人化的指上工夫,風靡了咱們烏江鎮,可說傢喻戶曉。老兄,你找她有何貴幹?告訴你,那個是冷若冰霜的美人兒,如果你想打歪主意,趁早死了這條心,以免自討沒趣……”
  話未完,右手信手一揮。出其不意點嚮周永旭的章門穴一像是電光一閃。
  兩個人並肩而行,出手襲擊根本不用費神。
  街上行人本就不多,門燈的幽暗光芒像是鬼火。
  誰也沒料到好心帶路的人突下毒手。事先毫無徵兆,也看不到對方的眼神,上當自是意料中事。
  周永旭猝不及防、來不及有所反應,應指便僵。
  接着,“砰砰”兩聲暴響,左頰和小腹各挨了一記重拳,仰面便倒。
  中年人正待上前擒人,突見兩個人影飛掠而來,立即當機立斷掉頭如飛而來,撲奔街西。
  兩個人影到了,為首的人咦了一聲,嚮同伴揮手示意,抓起周永旭扛上肩,急急撤走。
  不久,鑽人一條小巷,隱入一棟大樓的後院。
  院門後閃出一個人,低聲問:“怎樣了?你們好像很順利。”
  為首的人撲奔側院的廂房,一面說:“還算順利,人已經弄到手了。”
  跳來的人說:“主人在大廳見朋友,交代下來,提來的人不論男女,先丟下水牢讓他們清醒清醒。”
  “好,先丟他下水牢,吊上再說。”
  三人走嚮東院外的花園,廣阔的花園栽了不少花木、假山荷池小亭花榭一應俱全,看格局,便知宅主人的身份。
  夜黑風高,三人徑奔荷池旁的小亭。“砰”一聲將周永旭丟下,兩人上前扳動亭中心的石桌,一人去池旁開啓水柵。
  石桌移至一旁,兩人鬆手去拖周永旭。
  為首的人扭頭一看,驚道:“咦!人呢?怎麽不在啦?”
  亭中空蕩蕩,丟在地下的周永旭確是不見了。
  同伴也大吃一驚,嚮不遠處在池旁扳動水閘的人大聲問:“孫兄,你把人拖到何處去了?”
  扳水閘的人擡身放手,反問道:“怎麽啦?人不是你們帶着麽?咦!你們……”
  亭子裏看不見人影,扳水閘的人居然毫無戒心地走近,吃了一驚,看到地下躺了兩個人影。不假思索地搶人亭中,俯身伸手相扶,急叫:“喂!你們怎麽啦?”
  身後突傳來一串冷笑,有人接口:“他們的昏穴挨了一拳,大概想到水牢去快活快活,洗個澡。”
  這位仁兄一怔,倏然轉身,“噗”一聲響,耳門便挨了不輕不重的一劈掌,扭身挫倒,連人影也未看清,應掌昏厥。
  襲擊的人是周永旭。
  他被人出其不意製住了章門穴,再挨了兩拳頭,在他來說,算不了一回事,對方未能及時製住他的氣門穴,一切好辦,便任由這兩位仁兄將他扛走。
  他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暗算他,在扛走途中,他已用真氣衝穴術自解穴道,佯裝昏厥等候機會。
  水牢。顧名思義,牢在地底。必定有水。他總不能被人泡在水中等死一旦身人牢籠,想脫身談何容易?該反抗了。
  他弄翻了三個人,不客氣地將他們推落石桌下的牢口。
  將石桌挪回原處,拍拍手走路。
  一不做二不休,他在圍墻附近,活捉了一名警哨,帶出小街在偏僻處通取口供,問清主人的底細,可惜不知宅主人對付琵琶六娘的陰謀。
  知道主人的底細後,他暗暗心驚,這裏居然暗隱竜蛇呢。
  主人八爪蜘蛛駱明芳,衹是一個江湖道上小有名氣的一方之霸而已。但駱明芳的兩個拜見,奪命神判應探。千手神君郝昭,卻是名號響亮威震武林的高手,一些江湖大豪,也不敢輕易招惹這兩個心狠手辣的名宿。
  八爪蜘蛛雖說在江湖道名聲不夠響亮,但本身的藝業相當高明,這得怪他自己不願在外闖蕩,衹願在傢納福。
  說起來他該算是聰明人。說他聰明,也不見得,在烏江鎮他是第一大富豪,有田有地有傢有業,名列和州三大富豪之一。但卻喜歡在本地作威作福,為富不仁,豢養了不少打手護院,誰如果讓他看不順眼,保證禍從天降,沒有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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