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雲中嶽 Yun Zhongyue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30年2010年十月20日)
魔女情潮
  作者:雲中嶽
  內容簡介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一回
  第三十二回
內容簡介
  毒死嘉靖皇帝的醫仙王金,偷走了皇傢秘藏仙錄真訣,結果被打入天牢待决。
  唾涎升仙秘錄的蒼天教主設計救出了醫仙,狡詐機警的王金金蟬脫殼,把秘錄交給了拔刀相助的土地刀客高大元,嫁禍於人。
  在蒼天教、四海社、白蓮會衆多高手的千裏追殺下,英俊魁梧的高大元遊戲人間,吃定了蒼天教聖女杜英、白蓮會魔女施明秀,把洪澤三竜女戲弄得情潮洶涌不能自己,在追殺行動中屢屢自亂陣腳。
  黃山大决戰,高大元一舉解開了三方恩仇情怨,平息了武林腥風血雨,攜走了俠女、聖女和魔女,從容歸隱太湖。
第一章
  春雨綿綿,無休無止。寬闊的大官道,成了百裏長的大泥溝,乘坐騎的人必須不時下馬,牽着坐騎越過泥濘區。所有的車輛,皆停在驛站寸步難行,等候老天爺放晴,載重車完全停頓交通斷絶。
  亢村驛,是大河北岸最後一座驛站。如果想再乘車,必須嚮村民藉大車南下,五十裏可抵大河邊,改乘渡船渡過六七裏寬的滾滾黃河。
  南北大官道,名義上終於河南開封府的大河北岸,其實從彰德府便分出一條所謂西道,直伸展至孟津縣北岸的河南府孟津古渡頭。
  西道在衛輝府,又分出一條甬道,從新鄉縣嚮南伸,至亢村驛再伸展至大河北岸,渡過河就是大埠鄭州。這條路的旅客,甚至比開封的大官道更擁擠,旅客絡繹於途。春天泥濘纍死人;夏天熱死人,鼕天狂風沙漫天凍死人,真不好走。
  一老一少冒着綿綿春雨,踏入亢村驛的大柵門,已是黃昏降臨,炊煙四起時光。
  不能再走了,那使能急趕五十裏到達黃河渡頭,也過不了河。春訊期間,大河濁浪滔滔,白天也沒有幾班渡船,夜間大小船衹一概停航。行駛大河的船衹,絶大多數是平底船,經不起風浪,船一翻甚麽都完了。
  一老一少渾身泥水,夾雜抵步的旅客叢中,涌嚮驛站南首的河北老店,未晚先投宿。
  亢村驛規模不小,驛站的房捨,占了半座村。亢村本身僅有百十戶人傢,大小旅客卻有十余家之多。驛站不接納一般的旅客,驛丞也就是本村的地方首長。
  兩人都穿了青長衫,春寒料峭,所穿的長衫不勝寒,但他便毫不介意。長衫的下襬掖起塞在腰帶上,長褲沾滿了泥水,腳下的多耳麻鞋全是泥,趕路趕得真辛苦。
  除下寬大雨笠,進人旅客擁擠的店門前歇腳棚,老人的月光落在不遠處的幾個中年人身上。
  “看那幾個人。”老人嚮正取下背上包裹的年輕人道,用手嚮那幾個中年旅客指指,聲音放低:“尤其要註意那個國字臉膛,劍插在腰帶上的那個人。”
  “唔!劍像是寶劍級的劍,古色斑斕。劍靶沒飾以流蘇劍穗,光禿禿像一個白玉壽星頭。”年輕人一眼便看出對方二的特徵,表示出相當老練的江湖人特質。
  “那就是頗有名的天下十大名劍之一,削鐵如泥吹毛可斷的生劍。”
  “哦!怎麽會是這個人?”
  “他師父的。”老人嚮店門走:“他師父生神羅四維,可能隱身參修,不再在江湖現世,把劍賜給門人使用,大概希望門人替師門增光,哼!”
  “師父,是仇傢?”年輕人從那一聲哼。知道師父有不屑的神態。
  “閉嘴!”老人扭頭瞪了年輕人一眼:“為師的恩怨情仇,關你什麽事?”
  “嘻嘻!有事弟子服其勞呀!”
  “去你的!沒你的事。”老人笑叱。
  “可是……”
  “我警告你,在你的渾金璞玉功沒修至八成火侯之前,你最好離開這個人遠一點。”
  “這個人的名號……”
  “我不知道。”老人搖頭。
  “師父不知道他,怎知徒兒的武功不如他?”年輕人一臉不願意,不以為然的神情顯而易見。
  “十二年前,也就是為師收你為徒的前一年,和生神羅四維狠狠地一言不合打了一架,力拼百招,打了他一記大五巴掌,踢了他一腳。那時,這個小輩就在一旁替生神助威。哼,你對付得了他?”
  “那可不一定哦!”
  “你少給我逞能,哼!你的渾王璞玉功火候還不到五成無長進。”
  “師父說話怎麽顛三倒四?”年輕人大聲抗議。
  “你說什麽?無禮。”
  “師父不是一而再聲稱,徒兒的火候已修至七八成境界了嗎?怎麽現在說還不到五成,怎麽愈來愈少了……”
  少給我頂嘴,你皮癢了是不是?”
  “倒黴。”年輕人跺了一下腳,轉身扭頭瞪了那幾個人一眼。
  店夥上前招呼。那幾個人,也嚮店門接近。
  來晚先投宿,安頓停當,還沒到掌燈時光,雖則客房內已呈現幽暗。
  他倆住一間有內外間的上房,外間搭了一張僕人睡的小床。名份既然是師徒,徒弟當然睡外面,負責與店夥打交道,洗漱吃喝盯緊店夥張羅。
  洗漱畢換了衣衫,老少倆像是換了一個人,冒雨趕路的狼狽像一掃而空,精神矍鑠氣概不凡。
  老人易長衫為長袍,易青為黑。黑的面白的裏,加上紫褐色的臉膛,鷹目炯炯不現老態,渾身流露出一股令人不敢平視的陰森冷厲氣勢,在幽暗房間內,更增三分妖異莫測的神鈞,懾人心魄,是那種天生帶有強者威勢的人物。
  年輕人也穿了黑長衫而不是地。不論是長衫或長袍,都是具有身份的代表性衣着,一般的的平民旅客,不可能穿長衫長袍到各地旅行。
  年輕人身材修長,全身呈現生竜活虎的矯健綫條,劍眉虎目一表人才,留了兩撇小八子鬍。表示是已三十出頭的青年,青年纔配穿長衫。
  這種剛成年不久的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修養不夠極易魯莽衝動,在外走動頗具危險性,如果教養再失軌,那就會成為闖禍精。
  看他先前與乃師頂嘴的表現,可知在教養上很可能出了問題。他應該對乃師唯唯否否,執禮甚恭。他的師父應該厲加管教,在仁義道德方面下工夫,在修身齊傢平天下中找出人生的道路,在立身處世上加以琢磨。
  “徒兒出去走走看看。”年輕人替乃師斟了一杯熱騰騰的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佩了生劍的那個人,徒兒疑心他是衝師父而來的。防患於未然,是處事的金科玉律。”
  “你少給我出餿主意。”老人喝了一口茶:“他們那種人又臭又硬,不會為了一些無謂的小是非,記恨在心十餘年念念不忘。你惹他不起,知道嗎?”
  “師父,不要長他人志氣……”
  “去你的!你不要自不量力。這個人是生神的門人已無疑問,算起來他該在江湖闖蕩了二十年左右,武功和經驗,你這還沒真正出師的渾小子那能比?”
  “這……”
  “不是為師長他人志氣。”老人的神色有點飄忽:“沒有任何一個做師父的人,不希望教出來的門徒出人頭地;也沒有任何一個師父,說自己調教出來的徒弟不如人。為師橫行天下一世,三十年罕逢敵手,息隱二十年,聲威猶在。
  四海魔神調教出來的唯一關門弟子,會滅自己的威風,說自己的得意傳人不如人?問題是你的修煉距大成之期仍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經驗的纍積永無止境,你那能與那些成名的高手名宿論短長?
  像你老爹鄉試中舉,一次會試失敗便心灰意懶,他還有機會重考。而你,在外闖蕩如果一次失敗,便可能連命都丟了,知道嗎?”
  “徒兒也栽了許多次呀!”
  “那是你幸運,記住,幸運不會永遠跟着你。年輕人好奇,喜歡冒險;但不怕一萬,衹怕萬一,萬一過不了關,那就世間沒有你這個人了。”
  “這……”
  “記住,仁義道德固然重要,但你的命最重要,所以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問題是,你是否值得為它而死。死了,事情仍然解决不了,你死不死一點也不影響這件事,那你為何要為它而死?
  總之,一旦你死了,那就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一切皆與你無關了。如果你辦事總是自不量力,事辦不成一定會死的。”
  “好啦好啦!徒兒會小心在意的。在太湖好幾年,徒兒從沒失敗過呢!按徒兒辦事的程序方法,首要的事是倆杏他動嚮,以免變生不測措手不及。衹要多加小心,應該不會發生嚴重的衝突。”
  “也好,你去走動走動,憑你的見識經驗,應該不至於丟人現眼。除非你大意逞強,這些人如果想要你的命,無此可能,這些傢夥並不像超拔的高手。”
  “哈哈!高手大不會吃人……”
  “你給我閉嘴!”老人大為光火:“你就不能臨事正經些嗎?任何大事小事,如果你不重視它,小事會變成大事,大事會變成不可收拾。哼!楞小了不可教也。”
  綿綿細雨已有停的跡像,小街上門燈在微風中搖曳、旅客們在唯一的小市街走動,居然有點夜市規模。
  驛站前燈火明亮,今晚因公過境的人似乎不少,有車有馬來頭不小。
  客店客院小廳中,膳罷至客廳交誼的旅客客甚多,三五個人燒毀上一,一些幹果,天南地北高談闊論,說到得意處,眉飛色舞豪氣飛揚,把在春雨綿綿中趕路的苦況,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有些旅客顯然是從河對岸的鄭州過來的,談的都是河對的風土人情。
  了生劍的中年人,瑟及隨行的幾位同伴,並沒有出來義際應酬,所住宿的東院也很少有人出房走動,也許想早早歇息消除疲勞。
  年輕人像一個遊魂,飄飄晃晃出店起了。
  亢村驛是馬驛,但驛馬往南不過河。人送抵渡頭,驛傳物交由渡夫攜至對岸,交給渡頭查驗站的人,繼續嚮北至目的地。站前的廣場可停百十匹坐騎,站本身也有三十匹驛馬。
  年輕人真像個冷眼旁觀者,站在廣場外的一株大槐樹下,留意場外一些遊蕩的人,也留意也驛站的旅客,神態悠閑,看驛站的人忙碌無動於衷。他站在暗處,沒有人留意他的存在。
  他看到幾佩了刀的人進出,並沒感到驚訝,很可能是往來的軍使,可以免費在驛館住宿。
  他所要註意的幾個人,在他右方三五十步外的一排大樹下,不時往後悄然走動。他無法分辯這些人中,是否有那位佩了生劍的人。
  突然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聲息,心中一動。
  那是一個人潛行接近的聲息,腳尖先着地,緩慢、輕柔,像什麽?像嚮鼠躡蹤的貓。
  雨停了,地面潮濕,氣泡被擠出靴底的聲音雖然微弱,但他仍然聽到了。
  這裏是人人可來的地方,附近本來就有人走動,他必須佯裝是散步遊蕩的人,不能立即出現反應的舉動,應該表現出他是無意中來到些地散步的旅客。
  寒森森的感覺震撼着他。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右耳後的藏血穴上,如果輕輕一送,鋒尖很貫入顱內,像一宰羊一樣容易。
  他如果毫無反應,乖乖地受製,就表示他是行傢;玩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行傢。
  “哎呀……”他驚叫,惶亂地扭頭轉身、急退。
  如果用匕首製他的人意在殺他,他是就死了。
  這是一註用命來賭的孤註,他贏了這一註。
  驚叫聲引起附近的人註意,連驛站廣場的人也紛紛扭頭察看。有兩名大漢,甚至手按上了刀靶,警覺防險的神情顯而易見。
  用匕首意圖製他的人,頗感意外地收匕退走。是一個體型壯實,打扮像旅客的大漢。
  天色幽暗,樹下更黑,有人嚮這裏走,想看清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
  他消然退走,不再逗留,得辛苦些,另行設法打聽消息。
  傍晚的活動為期甚暫,這裏畢竟僅是一處小歇腳店站,天黑之後,除了驛站這條小街之外,村民已不在外面行走,況且綿綿春雨到處泥水,全村沉寂燈火漸稀。
  旅客也人聲漸止,旅客們早早歇息養精蓄銳。
  房中生了火盆,供旅客烘幹洗濯過的衣物,房中寒氣仍在,但比屋外暖和了許多。
  “可有頭緒?”老人一面烘衣一面問。
  “幾傢施捨,分別住了不少不三不四、攜刀帶劍的人,不是同夥,好像各有目的各懷鬼胎,目標不是我們。”
  年輕人也在烘衣,老少倆分別坐在火盆兩端的長凳上。
  “那就好。按理,不可能有人認出為師的相貌。即使認出,也不可能突然召來一大群牛鬼蛇神撒野。知道為師根底的人,應該知道糾集衆多的人手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大。為師對宰倚衆群歐的人,有獨到的功夫。
  “他們的目標獵物,好像是落腳在驛站的一群人。”
  “與咱們無關;就不必費心了。
  “夠資格住驛站的人,必定是官方人士。這些牛鬼蛇神居然敢嚮官方挑戰,勇氣可嘉。
  但據徒兒目擊的情景猜測,驛站那些人不像官方身份地位的人,從那些驛站了夫的態度表現中,可看出並沒把那些人當作貴賓招待。晤!很可能是過往的富差一類低下的人物。”
  “人很多?”
  “反正不少。”
  “有車?”
  “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事;師父問車……”
  “很可能是解送稅銀至布政司衙門的銀車。”老人信口說:“以往押解銀車,皆由各地派遣的了勇押送。最近三十年來,各地先後成立的鏢局,已經建立聲譽信用,人才濟濟,已正式成為江湖行業中,異軍突起旗號鮮明的伎伎者。
  也是江湖問道者光明正大的好出路,打出白道正式旗號混口食,連官府也信任他們,從小規模運送稅銀,而進展至全部委任,幹得有聲有色,小股強盜休想再打稅銀的主意。”
  “徒兒知道,開封地中州鏢局,從二十年前篳路襤縷開創,打出旗號時的小貓小狗十餘名,迄今擁從兩百餘,盛名仍如日中天。哼!”
  “哦!你哼什麽?”老人笑問。
  “三十年以前鏢局的名稱,大多數江湖朋友並無所知,保證人貨的小組合稱為打手,如此而已,好像有些人暗中作長遠打算,專門訓練一些人使用暗器。暗器以嫖為主,標槍次之,碰上打劫的人,三不管鏢和槍滿天飛。因此自然而然地,打手便叫成嫖師了。中州縹局的總鏢頭,綽號就叫奪魄神像包飛揚。徒兒不曾江湖人士正式打交道,但最討厭用暗器稱英雄的人。”
  “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呀!”老人卻為使用暗器的人辯護:“押像的鏢師有多少?而劫鏢的強盜土匪,一擁而上一來一大群,不先用暗器遠攻擺平幾個,人貨豈不兩空?我警告你,你最好在暗器方面下工夫,尤其是那些陰毒詭奇的暗器,挨一下準沒命。”
  “最好的辦法,是把他們的暗器塞回他們的肚子裏去,哼!”
  “這是蠢驢想法。”老人冷冷地說:“那得柱費寶貴的時間,電光石火似的一剎那耽誤,很可能賠上一條命。一下子把人打爛,豈不省事?哼!你一定要牢牢的記住:以牙還牙,對方如果下毒手要你的命,你有權以牙還牙回報。你如果先一剎那被殺死,這世間就沒有你這個人了。
  所以,你必須毫不遲疑立即殺死他,可別讓我白白浪費十二載光陰,調教你去給別人殺,知道嗎?”
  老人綽號叫四海魔神,難怪用這種暴烈的論調教導門徒。
  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事不涉及本身利害關係,沒有多管閑事過問追查的必要。
  昨晚年輕人雖然幾乎被人脅迫,但並沒受到傷害,對方也沒下毒手要他的命,所以沒有報復的必要。其實他前往踩探出於有意,受到波及豈能怨人?他也要負一部份責任;他不是被波及的無辜。因此,一早動身南下,他完全把這件事丟開了。
  仍然下着毛毛雨,還得戴上寬大的雨笠趕路。
  五十裏到渡口,道上沁濘不宜急趕,如果不能在午前趕到渡頭,就無法在當天渡河了。
  河上濁浪滔滔,河寬增加了四分之一,渡船往返一次,需一個時辰以上,申牌初便收渡,風浪大十分危險。
  旅客先後動身,各走南北。不論南行北往,幾乎都是同是陸續就道的,開始是大傢擁擠在一起,而後一群群分為速度相等的段落,最後遠出十裏外,便成了一段段零星的小組了。
  天仍下着毛毛雨,時落時停,雨笠不能取下,埋頭留意泥濘水坑,誰也懶得留意旁人的事。
  車和馬似乎速度並不比步行快,有些車輛陷入深深的泥濘車轍中,連旅客也得下車,幫車加把式反車推出水坑,一個個狼狽不堪。
  老少兩人跟在一群人後面走,所經處泥水四濺,留意揀幹爽處落腳,完全渾忘基他旅客的舉動。
  在這裏他們沒有仇敵,不需留意警戒。
  十裏、二十裏……趕上了前面的一群早走的旅客。
  前面五個魚貫而行,有四個用可當問路杖,也可做兵刃的大木棍,腰間有腰刀,有纏妥的銬鏈,一看便知是至外地公幹的公人,或者稱解差。
  與解差在一起的那個人,雨笠太低看不見面貌,背了包裹,手腳沒有戒具,不像是被押解的犯人。
  後面,有四人四騎。四騎士鞍後有馬包,鞍前有雙鞘袋,穿着騎裝,兩佩劍兩佩刀。四匹坐騎是檢驗的棗驟,與前面的解差保持十餘步距離,不徐不疾魚貫小馳,不時繞過水坑或繞至路側超越泥濘的路段。
  前後都有小組旅客行走,誰也懶得理會旁人的事。
  老人四海魔神與年輕徒弟腳程稍快些,一一超越腳程慢的旅客,逐漸接近四騎士。
  前面有一輛兩套大車,兩匹健騾正陷入睏境,車輪沒人水坑,輪軸似乎已貼在地面。五個村夫與趕車大漢,六個人正在用木橇動車輪,驅趕健騾,全力搶救大車出險,哈喝之聲震耳。
  趕路的旅客一一繞地,無人留下來相助,趕路要緊,休管他人瓦上霜。
  路兩側是樹林。地勢稱高些,人和馬可以從路側走,車非從路上走不可,一旦陷入泥坑,想繞道勢不可能,看光景,得花許多工夫,才能將陷入的車輛拉起。
  解差接近車陷處,不假思索地嚮右移,移至路旁傍林超越,沒有留下相助車輛脫睏的打算。
  更後面,老少兩人恰好超越五位村夫打扮的旅客。
  年輕人的目光,不經覺地落在前面陷車處,突然看出某些徵兆,不由自主驚呼!
  “前面那些人……”他的叫聲震耳,是嚮前面的人大叫示警的。
  這瞬間,他扭頭嚮老人註視,叫聲也在嚮老人示意,所以轉頭註視。
  這瞬間,他手中的棗本問路杖全力飛甩而出,同時嚮側僕倒,口中發出一聲虎吼!
  三顆寒星掠助而過,危機間不容發。
  厲叫乍起,棗木棍飛,歪風虎虎,擊倒了兩個人,控製的範圍甚大。
  同一瞬間,他雙手一觸地便飛章而起,撲倒了一個人,在泥水中滾動。
  同一瞬間,老人的棗本棍也擊倒了兩個人。
  “不能追……”老人急叫,搖搖欲倒站立不牢。
  逃走了一個人,泥地中卻倒了五個,正在爛泥中掙紮,無法站起來。
  前後邊的旅客齊聲驚呼,有些怕事的旅客慌忙嚮兩側的樹林逃,以碰上了劫路的強盜,達命要緊。
  前面更亂,刀光劍影飛騰。
  路兩側的樹林,有挺刀持劍的人涌出。
  搶救車輛的六個人,先後發射暗器,再撥出田出的兵刃,猛撲解差狂野地狠拼。
  四騎士也陷入重圍中,下馬與從林內衝出的人纏成一團。
  有人挺刀揮劍嚮老人這一路段衝,聲勢洶洶狂衝而至。
  “我中了暗器。”老人急叫,嚮前一栽。
  年纍人到了,飛快地身下一蹲,恰好用肩接往僕下的老人,扛上肩嚮樹林撒腿狂奔,去勢如星跳竜擲,三兩起落便消失在樹林深處。
  救人第一,脫險再說。
  毫無疑問是昨晚窺探驛館的人,半途設伏計算住宿驛館的解差。他倆走了運,無端被捲人,遭了無妥之災,對方不問情由便嚮他倆下手攻擊,變生倉卒,生死須臾。
  生死關頭,對方人多勢衆,傷必須及早救治,脫不了身那能治傷?唯下正確的行動,是盡快脫離現場,務必迅速擺脫追趕的人。
  年輕人全力卯上了,輕功已發揮至極限,肩上有一個人,似乎並沒有多少影響,居然一躍三丈,起落間有如電火流光。
  追的人僅入林百步,早已失去他的蹤跡。
  遠出三四裏,鑽人一座守林人的棚屋,屋內沒有人,有人他也不在乎。
  把老人擺放在草鋪的簡單木床上,解下包裹取下百寶囊,立即檢查傷勢。
  “師父……”他焦急地輕掐老人的人中,一面輕拍臉頰:“你醒一醒,傷在何處……”
  春寒料峭,他不能脫老人的衣衫檢查傷勢,根本不知道傷在何處,何種手法造成的傷害。
  “右……右腰肋……”老人總算醒了,聲音完全走了樣:“是……暗器……”
  真不妙,是一枚三棱透風鏢,正中志穴,入體三寸。志室穴屬足大陽膀眺經,在命門穴處側,穴道受傷,腰脊強直波及脅肋,腎會出大毛病。
  傷了經脈穴道,還可以治好,糟的是鏢泛暗青色,是毒鏢。
  金創藥與奪命丹都是非常良好的神藥,但卻無法對毒性施救。
  老人聽年輕人說出癥狀,看了鏢的外型,斷然要要求年輕人割開創口,有防毒的藥散塞人,再加金創藥裹傷。眼下的奪命丹,保住了老人的元氣。
  “徒兒去找他們討解藥。”年輕人火爆地跳起來:“討不到,我屠光他們。”
  “人都被你擲棍打破了頭,你嚮誰討解藥?何況他們必定撤走了,你嚮何處追索?”老人元氣漸復,側臥在床上暫時不能活動:“真是險溝裏翻船,怎會碰上這種黴事?”
  “徒兒……”
  “天有不測風雲。”老人嘆了一口氣:“就算已經修至地行仙境界,毫無防備時,仍是凡人一個,禁不起一個三流庸手暗算。”
  “師父,如不找他們討解藥……”
  “為師死不了。”
  “可是……”
  “經脈毀定了,為師的背脊無法運用真力支撐,今後……今後一個三流腳色,為師也奈何不了他啦!”
  “那怎麽行?”年輕人嚮棚口走:“徒兒一定要去找他們,半個時辰徒兒一定回來。”
  “大元……”
  年輕人已經飛掠而走,速度比先前逃命時快一倍。
  現場已沒有活的人留下來,襲擊的人把同伴的屍體帶走了,現場留下三位騎士的屍體,兩個解差也死在泥濘的路旁。五具屍體,有三具是被暗器殺死的。
  這是說,襲擊並沒完全成功。
  劫後餘生逃走的人,不可能沿官道達命,必定四激越野入林而走。雨天泥土鬆軟,必定留下進與追的人相當清晰可辯足跡。
  年輕人對尋蹤覓跡相當老練,斷然追人樹林深處。
  沿途不時出現打鬥的痕跡,可知進去的人仍有反擊的能力,但沒有血跡留下,沒有人半途被殺。
  急如星火,全力循蹤飛趕。遠出五六裏,終於聽到前面傳出叱喝聲,與及金鐵交嗚。
  “我要屠光你們。”他咬牙切齒嚮前飛掠。
  樹林已盡,土坡長滿了荊棘茅草。逃走的人,最怕這種地勢,視界可及三裏外,無所遁形,如果不是被迫逃人的,决不會選擇開闊的地形逃走。
  那位犯人已失去拼搏的能力了,左肋右胯鮮血仍在流,坐在草中仍用手杖準備應付近身的人,臉色蒼白,支杖的羊不住抖動,可知傷勢相當沉重。
  兩名解差身上也有血跡,唯一的騎士左手也血透衣袖,握刀的手也不怎麽穩定。
  包圍他們的人,卻有七名之多。七個人中,有三個也多少受了不算重的傷。所有人氣色都不怎麽她,可能精力已耗損得差不多了。
  面對揚刀屹立騎士的人,是一位黑凜凜的大漢,手中的竹節鞭頗為沉重,是可以硬碰硬的重傢夥。
  “神刀太保,你已經盡了力,力不可回天,何不識時務保全自己?”大漢居然不敢衝上,用懷柔的手段對付騎士:“把那個狗屁醫仙留下,你可以走,可以安全地離去,犯不着為這個狗屁醫仙送命。”
  神刀太保,綽號相當唬人。
  醫仙,似乎更為響亮。稱神醫的人為數不少,似乎稱醫仙的人極為罕見。
  “我神刀太保是鐵掙掙的英雄,不是沒有道義的下三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狗屁的忠人之事受人之托。”大漢沉叱:“你不過衝一千兩銀子重禮,替這個狗屁醫仙保鏢而已。此至南荒萬裏迢迢,你能單人得刀保他到戌所地頭?反正他要死的,充軍到雲南那有好日子過?”
  “後續趕來護送的人,數量必定加倍,你們休想如意,斃得了我神刀太保,你也不見得成功,自有人找你們算賬。何況你們剩下的人衹有這麽幾個,絶對斃不了我。衝上來,閣下。”神刀太保口氣仍硬,刀陷作竜吟氣勢仍在,元氣正利用機會加快復原。
  雙方都在爭取恢復精力的機會,神刀太保與兩個解差處境顯然不利,人數差了一倍。
  那位稱仙醫的人,衹能算半死人。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成全你。”大漢怒叫,揮鞭直上。
  七個人同時發動攻擊,二比一立即纏成一團。
  剩下的一名大漢,乘機從外圍切人,匕道疾探仙醫的背心,切人的速度相當迅疾。
  仙醫扭身側倒,手杖閃電似的掃出。
  大漢早有提防,飛躍而起,單足下點,要踹仙醫的右膝蓋。
  他醫收腿急滾,保住了膝蓋,但痛得渾身抽搐,牽動傷口可以把人痛昏,躺在地上起不來了。
  一聲厲叫,一名解差被一名大漢刺了一劍,探人右助三寸以上,搖搖欲倒。
  又一聲怒吼,神刀太保一刀砍掉了一個人的腦袋,右腿也被黑大漢的竹節鞭擊中,右小腿幾乎被打斷分傢,血肉模糊,厲叫着摔倒。
  “你死吧!”黑大漢怒叫,竹節鞭迎頭砸落。
  激鬥中,誰也沒留意有人接近。
  年輕人出現在旁,手一伸扣住了下砸的竹節鞭,另_手扣件了黑大漢的咽喉嚮下掀。一扣一拉喉管碎裂。
  竹節鞭易手,信手一扔。
  葉一聲響,飛旋的竹節鞭打破一名大漢的腦袋,與另一名在大漢的右肩。
  他像一頭怒豹,撲嚮剩下的三個人,像衝落在羊群中,四爪齊飛。這次,他要活的。
  赤手空拳嚮有兵刃的人撲擊,真須有超人的勇氣。他所仗持的是快,快得令對方連人也無法看清。再就是乘亂,交手中必定有機可乘。
  一腳踹空的大漢,正嚮痛倒難起的醫仙揮匕撲去,沒料到有人從後面撲上,匕遞出下插還沒到定位,距醫仙的右肩窩尚有三寸。
  年輕人到了,雙爪搭落大漢的雙肩,立即有骨折聲傳出,扭身便摔,大漢的身軀嚮來攻唯一解差的兩名中年人飛砸。
  這位解差身手頗為高明,勉強可以和兩個中年遊鬥,無法反擊,衹能做無望的支撐。
  葉一聲悶響,身軀撞倒了一名中年人,年輕人隨飛砸的身軀到達,一腳踢中年人的腰脊。
  最後一名中年人追逐解差,這纔發現同伴倒了,再發現所有的同伴都不見了,真糟!
  有快速的人影撲來,中年人不假思索大喝一聲,力劈華山就是一刀,倉卒間出手依然刀沉力猛,刀幻化眩光挾凜冽刀氣行致命一擊。
  一刀走空,撲來的人影在高速中移位。化不可能為可能,硬從刀側門走,一眨眼人影從右側貼身。
  右手使用兵刃的人,右方是威力最易發揮處,對手通常去避免從右側接近,爭取空門從左側貼嚮;左側就是防禦最弱的空門。
  刀來不及收回,閃躲也慢了一剎那,右臂挨了一劈掌,肘骨立碎,頸背隨即被大手扣住拖了便走。
  七個人死了四個。
  三個受傷的人,被拖放在一起並躺在草叢中。
  “這枚淬毒透風鏢是誰的?”年輕人亮出縹舉起沉聲問,他的左手有一把擡來的匕首。
  兩個中年人與一名大漢,死瞪着他拒絶回答。
  “你說!”年輕人用鏢指着雙肩骨已碎的人:“不招,我割裂你一身賤肉。”
  那人咬牙切齒死瞪着他,不予回答。
  “你不怕死,好,英雄。”年輕人嚮下蹲,匕首一陣亂劃。
  “哎……哎啊……”這人厲號,不住滾動。
  大腿肉被劃開十七八條裂縫,每條長有八九寸,幾乎可見到腿骨,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四海魔神的門人,操刀割人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上一代的四大邪魔,四海魔神徐奎排名第二,殺率之重,江湖震傈。那些巨豪大霸如果冒犯了他,幾乎可以肯定已和死神攀了親,黨羽愈多,死傷愈慘。四大邪魔從江湖消失已經二十餘年,聲威猶在。
  “你,你說不說?”鏢指嚮另一個驚得魂不附體的人,匕道也作勢割人。
  被割的人,已經痛昏了。
  所有的人,被他的殘忍操刀神情嚇得心底生寒。
  “那……哪是三陰手呂威的追……追魂鏢……”這人驚怖地急急回答,不想被亂刀割肉。
  “三陰手呢?”
  “不……不知道,沒……沒跟來,可……可能已……已遭到不……不幸了。”
  “可能?”
  “我們另……另有一批善……善後的人,負……負責湮來痕跡,把……把遺落的兵……
  兵刃和屍體帶……走。他沒跟來,表……表示……”
  “誰知道三陰手以外的人有解藥?”
  “那……那是不可能的,衹有三陰手有解藥。”
  “屍體帶往何處安頓?”
  “不知道,你逼死我們也……也是枉然……”
  受傷的犯人已經坐起,嚮年輕人招手。
  “不必多問了,年輕人。”犯人說話有氣無力:“安頓屍體必須找偏僻的鄉野,豈是一尋就着的地方?你要身他們討解藥?”
  “是的。”
  “為何?”
  “那些混蛋無緣無故,突然嚮我們下毒手。”
  “哦!你們是在後面和他們搏鬥的人?”
  “是他們先下毒手的。”
  “也幸虧你們分散了他們的人手,我欠你一份情。你的人…”
  “被這枚嫖擊中背腰。”
  “真不妙。”醫仙搖頭苦笑:
  “你現在來找解藥,有此必要嗎?那惡賊的追魂鏢,即使不擊中要害,衹要見血,片刻便可致命奇毒攻心。”
  人已挨過危險期,我們的闢毒丸散頗有功效。”
  “唔!那表示你們的解毒藥或體質很不錯。但我敢斷言,餘毒日後將損及生理機能。如果片刻仍然保住性命,找不找解藥已無關宏旨,經過了這許久,解藥也失去效用了。”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多少知道一些毒性。救人治命的藥材,十七八是具有某種毒性的。”
  “你們是怎麽一回事?”年輕人心中一涼,打消了尋找那些人的念頭,轉過話鋒問:
  “你是他們的目標,而他們似乎無意把你置於死地,衹想把你打傷帶走,幾乎連累了我們送命。”
  “說來話長,這些人想活捉我,嚮我追取幾本秘法心訣。”你知道我誰?”
  “不知道。”年輕人實話實說。
  他急如星火趕到時,纏鬥即將終局,不假思索地加入,怎知道這些人的事?這些人打交道的經過,他一無所知。
  “你應該不知道,因為你不可能到過京師。我是名動兩京的皇傢禦醫。醫仙王金,用機謀整死了上一個嘉靖皇帝,在天牢關了五年等候處决。
  現在改為充軍南荒,算是徼天之幸。我們一共有五個太醫院同謀,分別充軍南北,這一去,不可能生還京師了。沿途可能仍有人劫奪,懷壁其罪。可能你我有緣,你有你的禍福,送給你。”
  聲落手揚,將一隻包裹拋給年輕人。
  “扶我走。”仙醫嚮唯一的解差叫,支杖掙紮着站起:“後面趕來爭奪的人,可能快到了,不能全死在這裏,必須僅快離開,走!”
  年輕人本能地接住了包裹,怔怔地目送解差架住醫仙急急遠“奇怪,三陰手呂威這個人,我二十年前息隱之前,這個人剛在江湖闖出名頭,據說是頗為陰毒的黑道殺手,怎麽可能與京都皇傢太醫院的禦醫有糾紛?”老人四海魔神聽完年輕人述經過,大感詫異:
  “風馬牛不相及,根本不能扯在一起。京都的事,與河南也相距數知裏,在這裏打聽,必定枉費工夫。”
  “醫卜星相命,也都是江湖人呀!”年輕人不以為然:
  “郎中的地位雖然提高了不少,但仍然被列為方伎。所謂儒醫。名稱上好聽些而已,十個江湖朋友,有七八個與郎中脫不了關係,尤其是武林人士。師父和徒兒,也學過經脈金創呀!”
  說得也是,但仍然令人難以置信。”四海魔神開始解包裹:
  “那個自稱王金的禦醫,居然說與四位同謀整死了一個皇帝,被囚禁天牢五年待决,更是荒謬絶倫,鬍說八道。他把包裹……把災禍之源送給你,嫁禍脫災豈有此理……這是什麽秘法心訣?狗底!”
  年輕人看到十餘本用紅紙帶加封的書,瞥了一眼便得住了。
  紅紙封帶寬僅寸餘,僅掩蓋住一小部份書名。
  看了裝訂和書名,便知不是坊間木刻或活字板印刊的,是手抄本,書名寫得竜飛鳳舞,書法頗具米草氣勢。
  第一本書的書名是:朱氏集註精義。
  第二本是:程朱傳義探微。
  第三本書是:古註疏鈎玄。
  “真是見了鬼啦!”年輕人一腳將書踢得灑了一地。
  “留給你日後應考大有用處呀!你老爹就在這些書上下了苦功,所以中了秀纔再中舉人,學試鄉試會試,都得苦讀這種所謂製藝的書籍。原書太厚太多,所以都使用這種什麽精義,什麽探微,強者死記是速成的捷徑,會考猜題必中的法寶,有用有用。”四海魔神有嘲弄的吻說:“
  “書坊裏有這種書大賣特賣,有志功名的人人手數册,不必去啃原本四書、易、詩、書、春秋、古註疏……”
  “現在不考古註疏,也不考張洽傳了。”年輕人信手拾起一本春秋三傳策論。
  這本書被踢斷了紅紙封帶,可以隨着翻開。
  讀書風氣日壞,讀書人不再死讀四書五經,買些摘要參考小册死背。學捨的教授,也教這各速成玩意:甚至賣給生員內註考題,保證每月的考試穩可過關。
  學捨內練弓馬的射圃,也從三百步三發兩中,改為一百步三射一中。甚至五十步一中。
  文武雙全的人,似乎愈來愈少了。
  “不對!”年輕人翻開驚呼:
  “這是什麽春秋三傳?書面的書名是騙人的。唔!七元天禽,是什麽玩意?像是……像是練功心訣……”
  四海魔神拾了幾本,根掉紅紙封帶,首頁另有書名,書面的書名的確是騙人的。
  “諸品仙方,養生新書……”四海魔神逐一念出書名:“護國兵策,萬府仙丹……”
  “簡直亂七八糟。”年輕人丟掉書說:
  “像是包羅萬象呢!狗屁不通。”
  四海魔神卻仔細看了幾頁,老眉攢在一起了。
  “你如果把些書帶在身邊,麻煩大了。”四海魔神放下書,神情肅穆:
  “這些書並非全是廢物,衹是詭譎難辯真偽,難怪有人劫奪,落在術不正的人手中,將造成災害。”
  “師父的意思……”
  “可以稱之為邪書,通常不會著書或記錄傳世。我記起多年前的一些事。”
  “師父所指的事……”
  “這個自稱王多的人,自稱是太醫院禦醫。”
  “對。”
  “那表示他是可以出人皇宮的人。”
  “是呀!”
  “多年前,上一個皇帝篤信神仙,派了幾年大臣,走遍天下訪求符仙書,微召奇人異士,搜集天下祥瑞異物,勒令各地臣民獻仙丹靈芝。”
  這些東西,必定藏在皇宮。這個禦醫,很可能把所謂奇經仙書的一部份,偷偷抄錄攜出收藏,被知道內情的人透露了風聲,所以落難時受到襲擊。我記得所派出的使臣中,叫什麽御史薑做,什麽御史王大任,在江湖引起不小的風波。
  這些事我並不知道,三年前在黃山與天都丹上把晤,他講過這些事。據說他曾經從專使的欽差專船中,用五鬼搬運法弄到一批符法秘笈。
  他已經修練其中攝魂玄陰寒玉功,我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要有噗玉功和他的懾魂玄陰寒玉功較量較量。他拒絶了,說僅練了三成火候,便無法進步,根基太差無法領會。”
  “見鬼啦!天都丹士是玄門內丹派的大師,怎麽會使用笈中的五剋搬運法?他在騙人,師父也相信他?”
  “這世間人人都在騙,怪他不得呀?如果你想保存這些書,最好去找他研究研究。孩子,不要歧視所有邪門外道,更不要先人為主,把所有的異物認為全是鬍說八道。看看別人的說法。聽聽別人的意見,好的留為己用,壞的一笑置之,這纔是求知的態度。如果怕惹災禍,把書埋在這裏好了。”
  “徒兒好奇,倒得花些功夫仔細研究。年輕人興趣來了,小心地撿回收包妥:“反正要經過池州,徒兒陪師父至黃山造訪天都丹士,然後送師父走山區往天台括蒼,與閑雲道長小聚。”
  “老天爺,你以為我是鐵打的人,為師已年屆八十高齡,督脈將逐漸萎縮,還能飛崖越壑遊山玩水。”
  “這……”
  “往回走,送我回壺關老傢。”
  “師父……”
  “你自己回傢去吧!”四海魔神長嘆一聲:“人不能不服老的,我真不該逞能遠走天台。孩子,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你的天資超人一等,這兩年我也衹能在求精求純方面督促你練功,你每年到我傢苦練修習半年,今後不必再來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必須認清事實。早些離開,須防那些人搜到此地來。”
  “哼!不來便罷,來了我要屠光他們。”年輕人咬牙切齒,將包書的包裹包在行囊中。
  他似乎橫定了心,把災禍帶在身邊。
  這個禦醫生金是何人物,他毫無所知。對那些行劫王金的人也沒有風聞,唯一知道的是,那個叫三陰手呂威的黑道殺手,用追魂毒鏢傷了他的師父,也幾乎要他的命。
  三陰手是否死了,他也無暇查證。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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