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云中岳 Yun Zhongyue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30年2010年10月20日)
虎膽雄風
  作者:雲中嶽
  內容簡介
  第一章 禍起蕭墻
  第二章 大巧若拙
  第三章 舊仇新恨
  第四章 幻劍飛仙
  第五章 無極服狐
  第六章 再製二仙
  第七章 搭救緑雲
  第八章 懲治土霸
  第九章 擊斃三絶
  第十章 鏟除哨所
  第十一章 狐鼠喪膽
  第十二章 進襲密諜
  第十三章 摧挫眼綫
  第十四章 杜琴公子
  第十五章 撲朔迷離
  第十六章 玄女陰風
  第十七章 療毒村野
  第十八章 逞威秘壇
  第十九章 荒郊追逐
  第二十章 故技重演
  第二十一章 江南隱跡
  第二十二章 身分暴露
  第二十三章 噩訊飛來
  第二十四章 緑女起解
  第二十五章 遊襲強敵
  第二十六章 飛仙脫睏
  第二十七章 慘烈搏殺
  第二十八章 三界至尊
  第二十九章 兩進王府
  第三十章 師父郎君
  第三十一章 沆瀣一氣
  第三十二章 瓦解外圍
  第三十三章 天絶大陣
  第三十四章 各懷鬼胎
  第三十五章 殲滅天羅
  第三十六章 仇怨恩愛
  第三十七章 豔宮火海
  第三十八章 狼牙嘯風
  第三十九章 鴉林惡鬥
  第四十章 結局圓滿
內容簡介
  明代京都北遷,身懷絶技的曹世奇為友探尋遷移戶的下落。自京返寧途中,正值洪熙帝駕崩,乃弟漢王陰謀綁架欽差,偷換詔書,劫殺在寧的太子,以達到登基篡位的目的。單人獨騎的曹世奇被迫捲入皇室鬥爭的漩渦中,與三郡主統帥的漢府神竜諜隊展開了生死搏鬥。
  書中高手如林,美女如雲,搏鬥激烈緊張,又不乏脈脈溫情。加之錦衣衛、地方豪霸狐鼠、玄女秘壇、殺手集團以及三界至尊等江湖各色人等參與其間,情節奇詭多變,人物關係錯綜復雜,愛情描寫至情至性,不僅緊緊攫住讀者心弦,結局更是大出讀者意料之外。
第一章 禍起蕭墻
  五月初夏。
  南北大官道天清氣朗,氣候溫和,是旅客們最愜意的時節,僅偶或下一場暴雨,車馬行駛略為增加一些睏難。
  以往,這條大官道旅客並不多。
  但自從京師從南京北遷之後,三年來旅客增加了十倍,政治中心北移,商業也隨之繁榮,大宗的貨物往北運。
  大批的移徙富戶與貧民,由官兵護送大量北遷,沿途死亡枕藉。
  要把京師裝飾得與南京一樣繁榮,僅把江南的富戶遷來是不夠的,必須有執役的貧民參予,所以連貧戶也被遷來,而且貧戶比富戶多幾倍。
  從引,奠下了北人南養的社會形態。
  因此,南北大官道與大運河,便成了南北交通的大動脈,水陸交通空前活躍。
  北面,永樂大帝再三北徵,深入大漠,掃蕩大元帝國餘孽,用意就是鞏固北疆的邊防。
  南面,大軍仍在越南東徵西討。
  南北兩面連年用兵,大官道忙碌的交通狀況可想而知,軍需運輸頻繁,普通的商旅因此反而獲得安全保障。
  沿保定庥至真定庥這段地面,連宵小蟊賊也幾乎絶跡,被抓住是唯一的死刑。
  旅客如果碰上軍運的軍隊馱隊,交通將發生嚴重的阻塞,必將耽誤行程,急於趕路的旅客,會急得跳腳抱怨,經常會錯過宿頭。
  沿途的市集村鎮,皆建有勉可供應小隊旅客暫時食宿的小店。
  京師北遷僅三年餘,這條大官道的市鎮日漸繁榮,由於有大批南人北移遷徙(強迫遷籍),也逐漸改變了北地風貌。
  蒙古人在北平建了大都,但那時沒有南人北移,因此建都近百年,這一帶依然地廣人稀。
  以目下的真定庥來說,大明皇朝建國不足五十年,僅在遷都的三年中,人口便增加了十倍。
  增加的幾乎全是軍戶,本地的人口並沒增加。
  目下的真定府,與大運河旁山東西部的德州府,是兩大練兵場。
  中軍都督府與左軍、前軍都督府,所屬各精銳軍衛,調抽官兵十分之一,在這兩地集訓。
  每年秋後,調到京師接受校閱,個人戰技與軍伍陣法不及格者,一律降級、罰俸、調職、轉撥邊地。
  所以把這兩卒府城形容為兵城,確是名實相符。
  曹世奇單人獨騎,從保定城南下,走了六天。
  這天近午時分,距新樂縣還有三十裏,整整浪費了三天工夫,走走停停,無法按腳程趕宿站。
  運氣不好,共碰上了五大隊南下北上的軍運車隊。
  軍運優先,旅客的車與馬,皆禁止超越前進,不得不停下等候軍運隊過境之後才能就道。
  好在他不急於趕路,千裏迢迢返回江南,急不來的,急也沒有用。
  他真有點後悔,應該乘船從大運河(漕河)走的。
  真定府以南,交通情況才能改善。
  他想到夜間趕路,軍運通常不會在夜問行動。
  剛到達榆溝集,南面打前站的一隊騎軍,已經馳抵南集口,幾名負責清道的官兵,已開始吆喝着,要乘車馬的旅客暫避,避到道旁不許移動。
  集場在北面,距官道約百十步。
  今天不是集期,集場冷清清,場四周的食店多數大門緊閉,僅有三兩傢小食店仍做生意。
  午膳時光,一傢小店前拴了幾匹坐騎。
  他策馬馳嚮小店,心說:還有和我一樣,準備走夜路的人。
  那些坐騎的鞍後,有走長程旅客所用的馬包,所以他認為是與他一樣的長程旅客,知道不便在軍運嚴重擁塞道路時趕路,避在集上等候天黑再動身。
  在拴馬樁上拴妥坐騎,踏入店堂便愣住了。
  難怪這些旅客避開官道,在這裏暫留了。
  原來這些有男有女的穿騎裝旅客,大半的人佩有刀劍兇器,途中如果讓那些軍爺看不順眼,很可能引起軒然大波,說不定冤哉枉也。
  十八歲便外出遨遊天下,跑遍了大半壁江山。前後六年歲月,見多識廣,精明機警,衹消瞥上一眼,便知道這些人不好惹,全是些刀出鞘劍離匣,流血五步的貨色。
  那時,移民的政策還沒終了,僅數量減少許多而已。
  那些往北或往西,以及嚮雲貴遷徙的百姓中,與故鄉親友並沒完全斷絶往來,親友可以前往遷徙地與他們小聚。
  因此以傢丁、佃戶、僕從等等名義,暗中聘請一些武藝高強的人來做保鏢。
  這些人可以合法地公然攜帶防身武器,唯一不許攜帶的是兩個力以上的弓箭。在盜賊出沒的危險區,則可攜帶獵弓。
  店中的人,共有十四名男女,分為三桌進食,似乎不是同一路的人。
  沒錯,是所謂傢丁、佃戶、僕從一類人,其實是保鏢、護院、打手,這種人才有合法的在外地行走路引證明。
  但也可能是偽裝的不法江湖浪人,有各式各樣的偽造證件,有各式各樣合法或非法的身分。
  所有的目光,幾乎全嚮他集中。
  他年輕力壯,身材修長,滿臉風塵,但粗眉大眼綫條分明,渾身充滿活力,所穿的青騎裝更露出剽悍的鮮明氣質,儀表非俗,難怪吸引這些豪客們的目光。
  僅管他臉上的神色顯得一團和氣,也沒有令人心懾的凌厲眼神,但有見識的行傢,一定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個可以欺負,可以任意凌辱的危險人物。
  一名店夥上前含笑招呼,將他引到壁角的一張食桌,奉上茶。
  “小店茶餚有限,客官請見諒。”店夥客氣地先賠不是,“後天才是集期,平時衹能張羅一些菜蔬醬料,請問客官要吃些什麽?小店如能張羅,定然讓客官滿意。”
  “我這人天生的酒囊飯袋,有什麽吃什麽。”他笑吟吟一團和氣,不會讓店夥為難,“烙些餅,來幾味醬菜,能把肚子填滿就好,哦!不妨來兩壺酒。”
  店夥是歡迎這種隨和的食客,歡歡喜喜地到廚下替他準備食物。
  左首近窗的一桌,食客是一位女騎士,一身墨緑騎裝顯得麯綫玲瓏,身段極為誘人,青春年貨刻畫在臉上、身上。
  反正芳齡二八或二九的青春少女,本身就是美的代表,不需裝飾誇張就具有可觀的吸引力。
  可是,那女郎臉上的神情,可就令不敢領教,平空多出幾分令不人敢造次褻瀆的神韻,以冷若冰霜四字形容,極為傳神。
  女郎冷電似的目光,不時射嚮對面一桌的四名壯年食客,眼神十分單純:憎恨。
  可想而知,女郎的冷若冰霜神情,必定與這四位食客有關。
  四位食客相貌粗野獰猛,所佩的刀劍分量頗為沉重,四雙閃爍着曖昧眼神的怪眼,嚮女郎集中。
  粗豪的怪笑不時入耳,顯得他們一直以評頭論足的葷話,讓女郎聽得心裏不自在。
  女郎也佩了劍,還真像一位身手靈活的女跑解。
  女跑解也就是馬戲班的女演員,跑遍天下見過世面的江湖女英雄,聽慣了各式男人的葷話,應該不會介意一些不堪入耳的無聊調笑。
  但現在不是在跑馬場上,說葷中就不上道了,難怪女郎生氣,氣氛不對。
  看清了情況,聽了幾句下流話,他心說:這幾位仁兄再不知趣收斂些,保證會有麻煩了。
  賃他的經驗估計,這位年輕女郎决不是省油的燈。表面看所流露的氣質,很像在江湖混口食的女跑解。
  但真正內藴的神韻,卻不是一個闖道混世的女光棍,裝出來的騙人表象,瞞不了真正的行傢。
  果其不然,不遠處一桌的三位中年食客中,有一位真正的行傢,用一聲輕咳吸引那四位仁兄。
  “太行四彪。”中年食客相貌堂堂,聲如洪鐘,“你們如果再嘴皮子上大放狗屁,大概衹能活到這麽大的歲數了。”
  四個人全都踢凳而起,怒形於色。
  “去你娘的多管閑事。”為首那位眼似銅鈴的,嗓門像打雷,“你認識咱太行四彪,顯然不是不知死活的阿貓阿狗,我大彪卻不知道你是老幾。”
  “我排行三,江湖上當然沒有我老三的地位。我認識你,你當然不知道我是老幾啦!”
  中年食客修養到傢,似笑非笑諷刺味十足,“我是為你好,你這混球卻不知好歹,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去你娘的!你是為我好?混蛋!”大彪滿口粗話,三句話就有兩句駡人。
  “不但是為你好,也是為大傢好。”中年人仍然一團和氣,對挨駡並不計較。
  “什麽意思?”大彪沉聲問。
  “這條路上管製有如軍區,出了事故軍方都會搶先一步處理,帶入衛所關起來。那些軍爺們是不饒人的,不像州縣衙門,處事是大事化小那麽簡單,你們如果被殺死,咱們這些人誰也脫不了身。”
  “你混蛋!你能殺死咱們太行四彪?”
  “我不能。你們很了不起,是大廟的神佛,我哪敢惹你?”
  “那……”
  “這位小姑娘。”中年食客指指女騎士。
  女郎冷森的目光,似乎更為冷森了。
  “一劍三奇,沒有你的事。”女郎冷冷的說。
  太行四彪全都臉色大變,被一劍三奇的名號嚇了一跳,兇焰盡消,神氣不起來了。
  一劍三奇歐陽虹,大名鼎鼎的江湖遊俠。
  而太行四彪,衹是保定府西面,山區中頗有名氣的屯主,屯墾區其實並不在太行山深處。
  地方之豪與天下之豪,不能相提並論。太行四彪衹能算地區性的豪霸,一劍三奇卻是天下之豪。
  大彪打一冷戰,目光回到女郎身上。
  女郎剛纔嚮一劍三奇說話的口氣,任何人皆可聽出含有托大味。
  “你們最好仔細看清記牢。”一劍三奇稍停片刻接着說,“她就是這兩年來,名動江湖的武林新秀之一,劍術神鬼莫測,勾消了不少魔道名宿邪道高手,名列武林三女傑的幻劍飛仙尚緑雲姑娘。閣下,好好記住了。”
  大彪抖了一下,乖乖轉身落坐低下頭進食。
  曹世奇一直就留心事故的變化,頗感驚訝!
  原來這位年輕美麗的女郎,是近兩年來名動江湖的女傑幻劍飛仙,劍術驚世輕功超絶的女英雄。
  他久走江湖,聽說過這位女傑的成名傳聞,從未一見廬山真面目。
  天下大得很呢!成名的人物上千上萬,能萍水相逢的人並不多,在一起打交道也無此緣分。
  今天,他看到這位名動江湖的女傑了。自然而然地,他嚮幻劍飛仙善意的一笑。
  很不妙,這一笑壞了。幻劍飛仙正在火頭上,自然而然地以惡劣的心境,來衡量他的笑,毫無疑問地把好意誤解成惡意。
  “你也要對本姑娘無禮?”幻劍飛仙找上了他,明亮的鳳目冷電再現。
  兩張食桌相鄰,相距最近,找最近的人出氣,是正常的反應。
  見面的第一印象最為重要,顯然幻劍飛仙對他的第一印象差透了。
  他對幻劍飛的第一印象,起初印象十分良好,後繼的變化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油然産生反感。
  如果是早兩三年,他會立即産生過度的反應,很可能會反唇相譏,被誤解勢將怒火上衝。
  現在,他已不再年輕氣盛,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智慧該已圓熟自製。他搖搖頭苦笑,不再理會埋頭進食。
  右首的一桌,是兩男一女。兩個男的年約半百,身材修偉,但臉孔和流露在外的氣概,平平凡凡毫無特點。穿的是直裰平民青布服,佩了平平凡凡的劍,像許多在路上南來北往的四方賈(小行商),毫不出色。
  女的似乎也有四十上下,眼角有顯明的魚尾紋,表示芳顔已逝,相貌也平平凡凡,粗青布兩截衣褲,也青蛙是景況不佳的貧婦。佩劍外面加了布囊,看不出劍的外形和品質。
  “小兄弟,你的修養不錯。”那們留了大八字鬍的中年人,扭頭嚮他和氣的說。
  “人有時候必須識趣。”他放低聲音,表示他不想再生枝節,“也必須在某種時候,放棄一些堅持;在某種場合,承認某些強權;這也是無奈,並非膽小怕事。如果對任何芝麻緑豆的小事,也斤斤計較保護自尊,日子是非常難過的。”
  “這……”
  “前輩,你該比我懂。”
  “小兄弟,你的日子很好過嗎?”中年人含笑問,眼神中卻有不同意不以為然的神情流露。
  “大多數是很好過的,我對這世間要求不多,這世間也沒欠我什麽?”
  “像你這種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有此豁達宿命看法的修養,確是少見。貴姓?”
  “小姓曹,曹孟德的本傢。請問前輩貴姓?”
  在外遊蕩的人,通名攀交以表示友好,但如果僅通姓,就表示不想進一步結交。
  “姓張。”中年人泰然介紹同伴,“敝同伴姓李,這位大嫂姓王,咱們是知交,一同前往河南訪友。曹小哥似乎身無長物,不像是闖蕩江湖的同道呢!”
  “小可是行商,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吧!”他心中明白,這三位男女前輩,不可能真姓張姓李姓王。更重要的是,那位王大嫂决不是大嫂,化裝術極為高明,易容術更精深。
  化裝術與易容術是兩碼子事,難易的程度相去霄壤。化裝術僅憑各種小器物而改變外型。易容術不需外物,便可改變全身形態。
  化身術與隱身術,層次更高,已經不屬於傳統市場易容術的雕蟲小技範圍了。
  不論化裝易容術如何高明,但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器官的改變,是無所遁形的,一雙少年的眼睛,與過了數十年風霜的老人雙目,是瞞不了人的。
  他也是行傢,所以知道那位王大嫂,其實是一位芳齡不超過雙十的大姑娘,傳統市場易容術確是高明,可異流露在外的神韻氣質,並不符合大嫂的身分。
  “你會是行商?”姓張的笑問,諷刺味十足。
  “不折不扣的小行商,還算規矩的南來北往安分四方賈。”他正經八百表示。
  “是嗎?”
  “是的。”他嘆了一口氣,“就算是傢道中落吧!怨天尤人無濟於事。”
  “但有感慨,有怨恨。”
  “當然有一點。”
  “怎麽一回事?”
  “蘇州綢緞常州布。”
  “對,天下聞名。”
  “我傢在常州,本來有農莊有機房,是常州的富傢,頗有名氣……”他信口鬍扯一番。
  “糟糕!”姓張的搶着說。
  “三四年前,京師還沒北遷,剛大建宮殿,便大遷江南富戶。那時我不在傢,返傢後農莊易了主,機房換了人,留下的一些親友都很窮。”
  “被遷了?”
  “沒錯。”他苦笑。
  “小兄弟,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南京、鳳陽,都先後遷來了十萬富戶。遠溯到遠代以前,大漢皇帝就曾經遷十萬富戶入關中。咱們的第一代皇帝,都喜歡把有錢人遷到皇都裝點門面。咱們的大明皇朝也不例外,難怪你有點感慨有怨恨。”
  “還有更糟的事。”
  “糟到什麽程度?”
  “記得唐佛母的事?”
  “佛母或活神仙唐賽兒?”
  “是呀!她在山東造反,山東遍地狼煙,移民船隊剛過武城,接近德州,如果……”
  “遇盜,我知道。”姓張的嘆了一口氣,“那時,漕河整整斷航了半年。”
  “船隊受到洗劫,十室九空,四百傢富戶,僅有二十七傢死傷過半,人財皆空的人到達北平。”
  永樂十九年正式遷都,那之前稱北平或俗稱燕京,那是永樂大帝的封藩老傢,遷後迄今仍稱行在,正統年間纔將行在取消。
  “那二十七傢殘破的人中,沒有你傢?”
  “沒有,所以,我經常南來北往,做小行商一面糊口,一面打聽傢人的消息。”
  “哈哈!小兄弟,你露出馬腳了。”姓張的大笑。
  “怎麽啦?”
  “打聽傢人的下落,是不是該走漕河?該到山東地境去找?”
  “漕河還能走?山東比真定府還要亂。”
  “哦!我倒忘了。”姓張的搖搖頭苦笑,“哪一帶又有某些人造反的風聲。”
  “不是風聲,是事實。”他正色說。
  “也話吧!安樂州漢王府。”“那位漢王殿下,我在南京見過他。”他虎目中神光一閃即逝,“天縱神武,天生的異種鷙竜,身高八尺,兩膀有萬斤神力,刀槍不入,馬前無一合之將。當年血戰南京浦子口,當今皇上被中山王徐輝祖兵圍十重。這們二世子殿下,率一千鐵騎直透十萬重圍,中山王的兵馬望風披靡他馬舅舅老爺徐輝祖的腦袋吹下來。”
  “老實說,當今皇上天下,確是漢王殿下一手開闢的,從北往南大小血戰無役不與,再三替皇上解厄。小兄弟,你不覺得,皇上該傳位給這位二殿下嗎?大世子到底曾經建了多少汗馬功勞?”
  “那是皇朝的傢務事,與平民百姓無關。”他雙手掩耳,一臉惶恐,“張前輩,你這些話如果落在錦衣衛的爺們耳中,你活的日子不多了。來,我敬你一杯。”
  不管對方是否領情,他一口喝幹了懷中酒。
  這種犯忌的事,任何人都必須絶對避免觸及,他也不例外,這可是抄傢來族犯天條的大罪。
  正要離卒會帳,避嫌穎溜之大吉。
  來不及了,五個衣着華麗,佩了刀劍的中年人,昂然踏入店堂,五雙凌厲的怪眼,輪番打量在卒的十五名男女食客,眼神極為懾人心魄。
  店外,有二十名以上健壯剽悍的大漢把關。
  連名震江湖的一劍三奇三個人,也心神不安流露警戒的神色。
  太行四彪自以為是氣大聲粗的豪霸,也被這五個人的冷峻的神情所震懾。
  五個人像在審視囚犯,片刻便到了幻劍飛仙的桌旁,目光更為冷厲,更為陰森。
  為首的人目光如刀,逼視着神情鎮定的幻劍飛仙,似想用懾人的眼神,探索姑娘的內心隱秘。
  幻劍飛仙更為沉着,冷然端坐,也用冷森的眼神回敬。
  “哼!”為着的人先冷哼了一聲,語音冷厲刺耳,“你從山東來?”
  “來自京師,南下徐州府。”幻劍飛仙出奇的鎮定,“你管得着本姑娘的來去嗎?”
  “任何人在下皆可以管。”為着的人傲然地說,“而且任何一個人,也休想在我面前撒謊。當年妖婦唐賽兒在山東造反,她的十大仙女統率十隊神兵,事後走脫了六名,據說已投奔了某一個人,五天前,她們便盡夜兼和潛抵這附近,你是哪一位仙女?”
  四年前佛母唐賽兒起兵舉事,也不時改以女仙面目出現,她身邊的十隊女兵人數不足三千,但戰力比其他數萬黨羽更強悍善戰。
  山東北部地瘠民貧,造反的本錢先天不足,僅支撐了半年,便風消雲散。
  唐賽兒被擒,她的忠心女弟子星荼逃匿。她三上法場而刀斧不傷,無法行刑。
  最後在死囚牢演出驚世的妖術,在衆目睽睽下破枷碎鎖,赤條條飛出死囚牢,從此鴻飛杳杳。她上法場也是赤條條裸身押出的,刀斧及體即折。
  結果,山東包括三司大員在內,下迄負責行刑的劊子手,反而因失職而上了法場丟了腦袋。
  結果,山東、京師南部,所有的和尚、尼姑、道士、道姑,數萬個男女出傢人,全被械送南京審問、清查,要找出她和所有的男女着要弟子加以處决。
  那是浪費時間的重要表現中,毫無結果。萬名出傢人與男女玄門弟子,遭了池魚之災。
  事故已過了四年,追緝令仍然雷厲風行。
  幻劍飛仙綽號是仙女,如果她從山東來,那就麻煩大了,唐賽兒(也稱林寡婦)的十大女弟子也稱仙女。
  後來山東響馬造反,最有名的女驍將是經娘子劉寡婦。似乎山東的女強人,比男人出色。
  為着的人聲稱,走脫了六名仙女,據說已投奔了某一個人。
  這某一個人,意指安樂州的藩王漢王朱高煦,當今皇上永樂大帝的次子,一個每天都在打立意宰掉老哥(太子)的陰謀傢,以便升任太子準備接掌在寶。
  這位漢王二殿下,本來封藩雲南,他拒絶前往,在南京招兵買馬,私養死士三千之衆,隨時準備動手奪嫡,不斷派刺客對付他的老哥。
  這就是聲威動江南的三千虎賁,有最令人害怕的神竜密諜。
  當年永樂大帝謀奪乃侄的江山,訂下震驚天下的飛竜在天計劃,遍布天下的諜隊,名稱就叫飛竜密諜,首腦是大功臣活神仙姚廣孝。
  漢王二殿下的神竜密諜,也是專用來謀奪皇位的工具。
  永樂十五年,漢王的陰謀被揭露,三千虎賁潰散,神竜密諜轉入地下。漢王二殿下被貶安樂州,目下謀奪篡位的大計正如火如荼進行。
  唐賽兒在山東蒲臺舉事,盤據益都、諸城、安州、莒州、即墨、壽光、安丘,縱橫半載。
  漢王二殿下擁兵作壁上觀,暗中招納潰散了的妖人,他的九個兒子,倒有五個暗中豢養殺手謀士。
  他的三個女兒,據說也建立了女兵。這三們郡主(親王的女兒封郡主),似乎比兒子們更出色。
  這些陰謀,當局知道,地方官也知道,江湖朋友更知之甚詳,因為神竜密諜有三分之二的人物,皆從江湖的傑出人士中所網羅。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位為首的人,話中之意已明白表示,所來的人都是官方辦案的高手幹員,負責搜捕從山東來的殺手秘諜,懷疑幻仙飛仙是仙女餘孽。
  “我知道你所指的是什麽人,要找的是誰?”幻劍飛仙顯然瞭解處境,警覺地沉着應付,“可惜你找錯了人,與我無關。”
  “是嗎?”為首的人陰笑,“我懷疑。”
  “不必懷疑。”幻劍飛仙鄭重地說,“我綽號稱飛仙,不是仙女。”
  “飛仙?”為首的人一怔。
  “幻劍飛仙,那就是我。”
  “我聽說過你這號人物,可惜不知道你是真是假。”為首的人打出手勢,嚮門外叫,“全部帶走。”
  “門外的人一擁而入,刀出鞘劍離匣。
  太行四彪倏然而起,意圖反抗。
  “誰敢妄動,一律先廢雙手。”為首的人厲聲沉叱,聲震耳膜,“如果你們是清白的,用不着害怕,任何反抗的舉動都會枉送性命。”
  近窗的一桌,一個中年人拍破窗戶往外跳。
  電芒破空,一把飛刀急劇翻騰而到,奇準地貫入了那人的背心砰的一聲撞翻在窗臺下。
  “就是有人膽敢忽視警告。”為首的人,目光掃過所有的男女食客,“還有誰敢再試嗎?”
  誰還敢再試?全食廳已被有效地控製了。
  兩個對付一個,繳掉所有的兵刃暗器,魚貫將人押出,嚮集西走了。
  曹世奇中唯一沒帶兵刃暗器的人,押送的人對他不怎麽留意。
  大官道中軍隊的車馬蟻群,軍隊與馱隊不徐不疾嚮北涌,占住了四分之三路面,因此允許徒步的旅客行走,平民的車馬一律禁止通行。
  集西有一條小徑,串連各村落,四十名剽悍大漢,押着十五名男女食客,沿官道嚮西南行,不久便進入一座村落。
  一座大宅有人出迎,看穿着打扮,便知是一路的人,而且人數沙,可知這座大宅,是這些人的活動指揮中心,負責附近一帶的監視與搜捕可疑要犯。
  主要任務,可能是留意裏外的大官道有何動靜,警戒的人,站在村口的柵門樓上,便可以看到官道的景況。
  官道附近,也必定有人監視,所以知道榆溝集的小店中,有可疑的人物活動。
  現在,三個人對付一個。
  十五名食客,有四位是女的。十五個人分列在大院的東面,每人相距三四步,整齊成列席地而坐,其中一個人了屍體,是唯一沒有人看管的食客。
  食客是被飛刀殺死的,用不着派人看管了。
  五個人身分高的人,坐在北面的條凳上,充任主審官,由負責看管的人問口供,十四名食突破口分別同時進行審問,第一件事是徹底搜身。
  沒有人知道這些兇神惡煞,到底是何方神聖,但决不可能是辦案的公人捕快,也不像是真定府軍衛的便衣軍密探。
  負責訊問曹世奇的三個人,態度相當粗暴。
  身上的攜帶物品,皆陳列在地上,包括身分證明路引以及腰囊荷包中的銀子、製錢,小額的官會票和莊會票,商場間往來的一些契約、稅單、收據等等財物雜物,沒有任何可疑的違禁品。
  三個人將他的所有物品,仔細地再三檢查,用急促凌厲的口氣,再三盤詰他的傢世、行事、來蹤去跡、在京都的一切活動經過。
  他誠怕誠恐地一一從實敘述,真真假假地他心中明白,良好的合作態度,總算平安過關,沒吃苦頭。
  一劍三奇與太行四彪,以及另三名食客,多多少少挨了幾記狠揍,這與他們強硬的性格有關。
  幻劍飛仙受到三名女騎士的嚴厲搜查、盤詰,合作態度自然不佳,好像也挨了幾記耳光。
  中年人張、李與化裝易容的女郎,似乎也沒受到懲罰,三人的態度也不亢不卑,沒有令人可疑的攜帶物品,所攜帶的兵刃也極為平常。
  搜查他的人,終於將他的物品撥到他面前是,打出讓他收拾的手勢。
  “你像是沒有嫌疑,你衹是一個平凡得無足輕重的人。”那人在失望中,顯得不耐煩,“不久之後,我們會釋放你。”
  “那些人呢?”指指一劍三奇那些人,一面收拾一面信口問。
  “他們都是攜有刀劍,武功高強的人,難脫嫌疑,恐怕得扣留作進一步追查。”
  “你們要註意武功高強的人?”
  “是的,一些膽大包天的亡命,可能來自山東,也可能從京都來。”
  “如果我也會武功……”
  “你就不會如此幸運了。”那人對他冷笑,“也幸好你不會武功,你這種身材體形顯得單薄,不是練武功的材料。你看我,虎背熊腰,一穩馬步,千斤力道撞擊也撼動不了我。”
  “那兩個人,是不是更壯實更高強?”他嚮大院子的西面一指。
  西面是廂房,廂房的屋頂,不知何時並肩出現兩個巨熊般的大漢。
  兩個高近八尺,腰大數圍,像熊更像屹立的鐵塔,挾在脅下的特製刀匣,一看便知是劍刀或板刀一類沉重砍刀。
  審問他的人吃了一驚,發出急促的警哨。
  “哼哈二將。”有人驚呼。
  大宅外派有警衛,這兩個巨人竟然出現在宅內,長驅直入無聲無息,警衛可能已遭到不幸了。
  四十餘人先是一陣亂,片刻便列陣相候,十四個食客,皆被趕到一旁,派了五個人看管。
  兩個巨人屹立屋頂,一直不言不動,兩雙怪眼兇光閃爍,無形的殺氣懾人心魄。
  “用暗器把他們弄下來。”領隊的人沉聲發令,“死活不論,我負全責。”
  院口人影紛現,一擁而入。
  寶藍色騎裝的美麗女騎士,像男人一樣大踏步進入院子,右手輕指着名貴的彩色馬鞭,騎裝外又添加了一件裝飾用的輕綢披風,走動時披風微揚,另有一種高貴、飄逸的動人風采。
  後面跟着十名穿月白色綉紅色雲蕾花邊,佩劍挂囊的年輕女騎士,一個比一個美麗出色。
  身材一般高,美麗的面龐,也概略相似,打扮全同,甚至走動時步伐也整齊一致,矯健婀娜,令人目眩。
  兩個巨人,也無所畏懼地一躍而下,如此沉重的身軀,跳落時居然響聲甚小。
  “羅百戶,你想嚮我的人行兇?”美麗女騎士秀麗的現龐固然可愛,但亮晶晶的明眸中放射出來的冷電,可就令人心驚膽跳了。
  “這裏不是山東,他們不該來的。”為着下令嚮兩巨人襲擊的羅百戶,指着走近的兩個巨人說,“三郡主,甚至你也不該來。”
  “本郡主帶了傢將,前來真定衛探訪親友,有什麽不對嗎?你,大膽!”
  曹世奇看到這位美麗女騎士,並不怎麽感到吃驚,卻感到詫異,也覺得意外。
  郡主,指親王的女兒。
  兩方面的人,都曾經提及山東。山東目下有兩位藩王,魯王在兗州府。
  後來大明皇朝覆沒,在福建金門監國的那位魯王,世係就出於這一支,目下已兩傳,由魯靖王當政。
  魯王這一代,是太祖皇帝的第十個兒子,庶出。小老婆的兒子,所以封在小小的兗州府。
  漢王在安樂州,世係屬於永樂大帝這一支。山東青州府本來還有一位藩王:齊王。太祖的第七個兒子,也是庶出。
  這位王爺暴虐戾惡,無法無天,建文元年撤藩廢為庶人。
  永樂無年又襲封,四年再奪爵,惡性不改,被安置在廬州軟禁。後來,在宣德三年暴斃。
  漢王本來封在青州府的,他拒絶前往。反跡查有實據,這纔被強製到安樂州就藩。
  藩王的部屬,通常是禁止越境的。真定府屬京師,遠離山東安樂州數百裏以外了。
  哼哈二將,是漢王的親軍護衛,跑到真定來是犯禁的,所以羅百戶不買帳,要下毒手。
  可是,有這位三郡主出現,羅百戶慌了手腳,他天膽也不敢嚮金枝玉葉的郡主撒野。
  “無所謂大膽。”羅百戶硬着頭皮分辯,“職責所在,必須盡忠職守。兵馬即將出京,遺詔將昭示天下,這條大道務必不許任何姦宄活動,本官務必以雷霆手段,保障沿途安全。
  三郡主,請勿……”
  “少給我費話,休想用任何言詞恫嚇我。”三郡主打斷羅百戶的話,聲色俱厲,“限你立即帶了你的人滾,滾!立即,不然……你知道結果。”
  “當你還是一個小女孩時,南京城的人就知道你厲害了。”羅百戶恨恨地說,打出撤走的手勢。
  “你帶來的人都留下。”三郡主製止羅百戶的人把十四名食客帶走,“那具屍體不必帶走,尋陽我應該處理的善後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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