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柳残阳 Liu Canya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1年)
杀伐
  作者:柳残阳
  长江浪花如雪,波涛翻涌,轻轻冲击着江岸,散发着哗啦哗啦的声响。微风拂过岸边的垂柳,摇曳的柳梢子,东风夜里,摇摆着在水里晃动,波波涟漪回旋而去……
  青柳碧绿如玉,细枝摇曳生姿,此刻,在那柳枝下,凝立着一个修长而健硕的人影。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双目寒凛的望着滚滚江水,半晌,自那紧抿的唇角里吐出—声深长的叹息,顺手摘了片绿叶,掷向江水里。那片嫩叶在空中旋转着落入水里,很快的随着水浪而去,浮沉间,他的心也如那片嫩叶般愈沉愈深……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第一章
  长江浪花如雪,波涛翻涌,轻轻冲击着江岸,散发着哗啦哗啦的声响。微风拂过岸边的垂柳,摇曳的柳梢子,东风夜里,摇摆着在水里晃动,波波涟漪回旋而去……
  青柳碧绿如玉,细枝摇曳生姿,此刻,在那柳枝下,凝立着一个修长而健硕的人影。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双目寒凛的望着滚滚江水,半晌,自那紧抿的唇角里吐出—声深长的叹息,顺手摘了片绿叶,掷向江水里。那片嫩叶在空中旋转着落入水里,很快的随着水浪而去,浮沉间,他的心也如那片嫩叶般愈沉愈深……
  江水东流,那溜转的思绪如江水般在他脑海里旋荡激奔,他紧抿着宽厚适中的唇角,茫茫地望着江中流水,浩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五年,真不算短的日子,我东方独孤忍辱负重的忍耐了五年,为了兄弟的惨死,五年来我从不敢懈怠,磨练自己,苦修剑术,为的就是要将那些凶手一个个揪出来,如今那段苦日子总算过去了……”
  他想起五年前的夜里,自己也是站在这里,含泪的将那些死难者,大龙堂的生死兄弟,用密封的石棺,将他们送进江底。那是多么艰辛和痛苦的一刻,个个死者都抹上了桐油,浇上石灰,嘴里含着风火珠,为的就是要保存尸体的完整,和永久不腐蚀。那痛苦和悲愤的一刻,刻骨铭心的永远在心版上……他曾记得自己在寒啸中挥下了眼泪。他哭了,他的兄弟也哭了,他们发誓,饮着兄弟的血,握着兄弟的手,挥着杀人的剑,要替他们报仇。只要大龙堂的兄弟一息尚存,这股恨,这股仇,永远会报……
  东方独孤意念流闪间,他的手触及了腰际冰冷的剑柄,也触及了大龙堂的表征——铁牛角,那薄薄弯曲的锋刃,两头尖尖的如蝙蝠的薄翼,四周锋锐的令人寒悸。他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一丝酷厉的笑意,他知道,凭借着这两桩利器,无情的报复,和过激的行动就要在眼前展开了……
  蓦然之间,一种久经训练的基本反应告诉他,有人已向他渐渐接近,他如老树盘根似的稳立着没有移动丝毫。耳际已响起步履声,那沉稳有力的步伐,踩在地上的声响,实在的说明,来人有着极深的功夫和修为,此刻,来人的步履声愈来愈近,东方独孤正要回头,耳际已听到有人高唱道:
  “人道长江好凄凉,我说长江最断肠。
  凄凉长江断肠水,我恨他爹也恨娘。
  大龙堂上好风光,长江恨水仇更长……”
  歌声好宏好亮,东方独孤那紧抿的唇角忽然浮现出那么一抹令人清爽的笑意。他一回头,只见一个赤着双足,头戴斗笠,扛着一根鱼竿的健壮汉子,横跨着大步朝这里疾行而来,地上随着那疾健的步子,留有一行深深的足印,深有两寸许……
  东方独孤淡雅的道:
  “施老六……”
  那汉子蓦地停下步子,没有回头,停了半刻,那身子忽然一个疾转,手中的鱼竿已横在胸前,动作之快,干净利落,他目光炯炯地瞪着东方独孤,忽地在脸上显现一丝欢愉的笑容,道:
  “我的主,真是你,大龙堂的大掌柜……”
  他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握住了东方独孤的手道:
  “大掌柜,五年了,真想煞兄弟了。”
  浩浩江水也掩不住这条血性汉子的激情,疾疾风啸也遮不住他那份浩然义气,握着东方独孤的手,全身泛起了颤抖,那真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五年的光阴,在嘴间不过是弹指而过,想想看,近两千多个日子里,日子可真难熬呀……
  东方独孤握着施老六的手,叹息一声道:
  “施浪,别激动,咱们不是又见面了。”
  施浪苦涩的道:
  “是的,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可是在这漫长的五年当中,我们活的有多艰辛,有多痛苦。活着的兄弟,一天一天的煎熬着,铭骨椎心的痛苦,最易啃啮着人心……”
  嗯,东方独孤眉宇皱了一下,道:
  “日子是不好过,可是总得过下去。”
  他缓缓解下了悬挂在腰际的铁牛角,那个曾令无数江湖同道闻名丧胆的铁牛角,能盘旋空中,连续七十二个转弯,杀人瞬间的铁牛角,交给了施浪手中,道:
  “挂上去,咱们要它再重见天日……”
  那是大龙堂的表征,象征着威武勇猛的无数个兄弟的铁牛角,捧在施浪的手里,他好激动,眸子里闪露着晶莹的泪影,盯着那枚令他永生难忘的铁牛角,颤声道:
  “大掌柜,大龙堂又要重见天日了。”
  是的,蛰伏五年的大龙堂终于又重新踏入江湖,在那段隐姓埋名的日子里,他们度日如年的自江湖中消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的隐退了,江湖上没有一丝讯息,而唯有这枝铁牛角犹常挂在人的嘴边……
  施浪霍地拔起了身形,在空中一个翻腾,已将那枝弯弯如月,细细如条,薄辫如纸的铁牛角高挂在江边的巨树上,风吹在尖尖的角棱上,有种长嚎的声浪在呼啸着……
  东方独孤望着那只铁牛角,喃喃地道:
  “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血要染遍它的角间……”
  他抚昔过往的烈恨,也追怀昔日的浓仇,那森森的目刃里勾起了无尽的仇意,他叹息道:
  “施浪,兄弟伙都好?”
  施浪哈哈两声道:
  “没死的老兄弟全来了。”
  随着他的话声,呜咽的长江水里,已飘然的浮现出六叶舟子,每个舟子上都坐着一个劲装的威猛汉子,他们俱头顶笠子,端坐舟上,威风的逆风而来。舟子离江边尚有数丈之遥,那六个汉子几乎在同时跃向这里。他们身形有若疾矢,瞬间而落,六个血净净的汉子已全跪在他们的老板东方独孤的面前。这六条汉子俱三十余岁,个个精光闪耀,都有一身硬朗的好功夫。显然事过五年余,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几许的苍痕,可是依然掩不住那份沉稳和健硕,而他们更成熟更健壮了……
  东方独孤激动的道:
  “燕南山、仇血虹、铁雄、哈赤、包铁头、云龙,好兄弟,咱们又要生死与共了。起来,咱们还要办正事,面对长江水,我们发誓,兄弟的仇一定要洗雪……”
  这一群热血腾耀的汉子,霍地分散开来,面对着江水,站在铁牛角下,他们全部面色凝重的紧闭住自己的唇角,合掌默立片刻,施浪凝重的道:
  “起棺。”
  八炷神香燃起,只见江中的舟子上,此刻有六个操舟的舟子,已将六叶扁舟拴在一起,他们一身水套,在施浪的挥手下,这六个舟子已跃身江中,仅眨眼功夫,已没入水里。这些水夫俱是长江里的蛟龙,水性之好不亚于水里的巨鲨,行动之快,殊出预料之外……
  没多久,六条翻腾的人影,已浮出水面,一只庞大的箱子自江里露出头来。那只桧木箱子,四周钉着手环,这六个汉子各握着一只铁环,便将这些巨大的箱子拖上岸边。此刻风声呼啸,天气阴晦,那只平整的箱子平放在地上,有一股阴湿和神秘的感觉,东方独孤领着他的兄弟将信香插在箱子前头,各自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开棺。”
  施浪猛地打了一哆嗦,道:
  “我的主,合适么?”
  长吸口气,东方独孤道:
  “不管这五年的变化多大,不管他们的尸体是否还完整如昔,我们一定要见见咱们的兄弟,我们必须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铁雄咽了一下口水,道:
  “大掌柜的,咱们曾经面对那些敌人……”
  点点头,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不错,那是在断魂谷里锁魂坡上,敌人藏在密树林里,在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咱们只知道被人埋伏,被人攻击,死去的兄弟有七十八个,而咱们能见着的也仅棺里金宝和、桑八爷和冯涛三个,那还是他们跌在山涧里,敌人没有搜寻到,所以才留下了全尸……”
  说到这里,这位曾咤叱风云,显赫一时的大龙堂正主,目中已润湿了—片,莹莹的泪珠,若隐若现,谁都看得出这位龙头大阿哥,心里是何等悲怆和难过……
  声音有点呜咽,哈赤已泣道:
  “兄弟,自那档子事过后,我曾跑遍了断魂谷,总想查出点蛛丝马迹,可是锁魂坡上已成一片灰烬,敌人不但烧了那个林子,连兄弟的尸体也火化了……”
  云龙一跺脚,一拳击在江石上,恨声道:
  “他们毁尸灭迹,让我们永远无从查起,这就是他们歹毒的地方,借着黑夜,密林,蒙着头,施计偷袭我们,他们决想不到咱们还能活到现在……”
  施浪抹抹目中的泪,道:
  “江湖上传说,有一批人为寻找大当家的铁牛角,曾在断魂谷搜寻了近半个月,当时咱们兄弟已奉当家令谕各自暂时隐退,否则,咱们还是能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东方独孤拍拍施浪的肩头,道:
  “上天待我们不薄,毕竟他们还给咱们兄弟留下三个全尸,苗神医为了保存尸体的完整。曾化了五天五夜的时间,将他们浸在药缸里,在十年八年中,他们尸体决不会有变化,我们在他们身上一定能追寻出—点线索……”
  包铁头拿下了斗笠,露出—个大光头,他摸了那颗浑圆的大光头,嘿嘿的道:
  “如果箱子进了水,当家的,这怎么办?”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放心,这口箱子全是桐油桧木做的,我请了巧手木匠特别订制的,不但不会浸水,还有防腐作用,况且我还在他们嘴里每人放了颗风火珠。天地八宝之一的风火珠能保存尸体不腐,永不发生变化……”
  燕南山拱手道:
  “当家的,你对兄弟真设想周到……”
  风火珠是东方世家的祖传之宝,世间也仅有这么三颗,代表着风、雷、雨,东方独孤居然能毫不藏私的将祖上之物送给三位死去的兄弟,这份隆情厚谊,足慰死者在天之灵了。
  一抬手,阻止燕南飞再说下去,东方独孤道:
  “开棺吧,我们也要祭祭咱们的兄弟……”
  棺上有双重暗锁,两道明锁,东方独孤将锁匙交给了施浪,他很小心的遵照东方独孤的指示,启开了那口棺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自箱子里喷出来,只见并排三具尸首,犹若昨日才死般的挺在那里,除了他们那身带血的衣衫已变了颜色外,那扭曲的脸形,瞪大的嘴唇,及灰白的伤处,已说明他们当时正是这般模样死的……
  金宝和的头骨已全碎了,那是被一种重击敲碎的,桑八爷的脖子上有道剑口,那剑仅有拇指般粗,锋刃薄的如一层纸,冯涛身上有好几处伤,但都不明显,无法立刻看出是伤在什么兵刃上,云龙已哭出来了,他歪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燕南山席地坐在棺木的旁边,东方独孤看的很仔细,他双目瞄了冯涛的尸身一眼,道:
  “施浪,拿下他耳边那根针……”
  施浪也发现那根针尖了,他用两指轻轻拔下了那根针,然后仔细的看了一眼,用一条白巾将那根针包好,揣进怀里,挥挥手,东方独孤道:
  “盖上吧,将他们送回江里……”
  献香、献花、献果,典礼虽然很简单,但却很隆重,每个人的脸都如结上了一层寒霜,一片肃默,东方独孤在那六个水夫将棺木再抬回江里之时,大声的道;
  “兄弟,我东方独孤代表大龙掌向你们的幽魂保证,你们不会白死,自今日起,我们会把那些杀害你们的人揪出来,解了这五年之恨……”
  朗朗话声,和着风啸,沿着江岸向外传去,那悲壮苍凉的话声,字字句句透着愤怒和悲凉,随声没入水中的棺木。那六个水夫已潜进水浪之中,但,当东方独孤的话声刚自江边消逝,远处已传来一声大叫道:
  “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随着这声大叫,十几道人影已如空际的陨星似的,向这里扑来。领头的是个蓝袍老人,他隆鼻大嘴,双目深陷,一身蓝袍,上面绣着日月两幅图案,人影一落,那十几个全身劲装的汉子,已将这里困了起来。这蓝袍老人目光在东方独孤身上略略那么一瞄,嘿嘿地道: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居然在我们的窑口上聚合,也不打听打听江合会是个什么样的组合,岂容你们在长江里随便捞取东西……”
  包铁头双目一瞪,道:
  “秋恨生,你这是跟谁在说话,我们大掌柜的在这里,识相的,立刻滚出这里,否则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
  秋恨生那身蓝袍一抖,此刻他才看清楚说话的是令江湖上头疼的大胆包铁头,此人已有数年未现江湖,今日突然在此出现,的确令他吓了一跳……
  他心中一惊,道:
  “老包,大掌柜的是谁?江湖上能令包铁头服的人不多,你这位大掌柜一定不是普通人物……”
  包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也不看秋恨生一眼。
  秋恨生的目光缓缓往那棵大树上瞄去,他的脸色随着目光而惨变,因为他看见挂在树上的铁牛角,那独特造形,锋利的利刃,森寒的杀气,实在令秋恨生胆寒,他声音略有抖颤的道:
  “铁牛角……”
  这三个字有如晴天霹雳般的传进每个人的心里,他们虽没有见过铁牛角,但,却听过这个令江湖同道丧胆的厉器,数十道目光全落在那只斜挂在半空的铁牛角上。青茫茫的寒光,似要噬吞每个人的神魂,薄刃如黑蝙蝠的蝉翼,状要吸干每人鲜红的血液,那形状令人颤悸。
  秋恨生咽了一口唾液,道:
  “妈的,凭—只铁牛角就能吓住江合会……”
  虽然那只铁牛角代表的意义得特殊,但,他对组合的信心更坚强,更踏实,嘴角一撇,面上刹时展露出一丝狠厉的神色。
  在他身后的一个汉子,怒声道:
  “秋史,铁牛角的主儿早在五年前已丧命在断魂谷里,姓包的,以为凭只铁牛角就能吓着了我们兄弟,嘿嘿,江合会如果遇事就退,往后长江水路上,还会有咱们兄弟混的么?”
  说话的人一身黑袍,一副狠角色的模样,他站在秋恨生身后,那只手已握上了剑柄,那种沉稳的样子,一看就知是个颇有功夫的高手。
  秋恨生嘿地一声道:
  “对,巴东海,咱们差点给他们吓了过去。”
  淡淡洒洒地一笑,东方独孤雅然的道:
  “有人怀疑铁牛角的主人……”
  施浪冷冷的道:
  “大掌柜的,今天兄弟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如果有人怀疑大掌柜的身份,那只有给他一点证明——”
  东方独孤目光寒厉的一闪,道:
  “施浪,江湖上可曾有对大龙堂不敬的人……”
  摇摇头,施浪坚定的道:
  “没有,过去没有,今后更不会有……”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很好,江合会不过是长江水域的一个水上帮会,干的杀人越货买卖,居然硬要惹上我们,嗯哼,那好,咱们就喂喂铁牛角吧,它已五年不知鲜血的味道了。”
  他那只右掌在空中斜斜一举,斜挂在半空的铁牛角带起一道寒光,蓦地落在东方独孤手里,他朝秋恨生淡雅的一笑,道:
  “如果你想保住那条命,现在,你就带着你的兄弟,立刻滚出这里,否则,你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巴东海呸了一声道:
  “妈的,这简直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他的手在刹那间弹了出来,那冷森的剑刃,如奔雷疾电般的向东方独孤射去,此人在剑道上的造诣果然不凡,出手之快,全场中的人俱是一震。施浪移身想出手,但,东方独孤的速度更快,铁牛角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弧,带着嗡嗡的破空声,仅是那么一个旋闪,穿过巴东海的剑影,锋锐的尖角已勾穿在巴东海的脖子上,留下一个三寸深的血洞;然后在旋转中,它又落在东方独孤手中,他仿佛没事一般,手又负在背后,仰望着江边的浪涛。
  巴东海身上喷洒着鲜血,那剑犹在空中,身子倒下去,连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瞪着那双厉怖的目刃躺在地上。
  秋恨生一颤,道:
  “你……”
  耳际,已响起东方独孤那幽幽如梦的话语,道:
  “这只是教训,如果有谁还不服气,明日的长江会多了几具喂鱼的尸体……”
  铁牛角的威烈,杀人的快速,早已将江合会的人吓破了胆,但是,江合会是长江沿岸水道的枭雄,势力庞大,人才雄厚,如果因为巴东海惨死在铁牛角下,而要他们就此罢手,嘿嘿,往后他们还能在江上混日子么?
  秋恨生愤怒的道:
  “大龙堂的人听着,江合会不会和你们善了。”
  立刻,有人吼道:
  “妈的,兄弟,上,干他们……”
  这十几个江合会的汉子在一片暴响中,纷纷挥起了刀刃在秋恨生的指挥下,向大龙堂的人冲杀过来。
  东方独孤淡淡的道:
  “施浪,我讨厌这些人,最好别让我看到他们……”
  施浪大笑道:
  “大掌柜,他们不会再看见明日的太阳,这里交给我们兄弟了。”
  但见七道掠起的人影,恍如七道旋转的风般照了上去,哈赤是远自西域来的高手,他个子魁壮,摊开双手嘿地一声,抓起头一个扑来的汉子,那么一抽一拉,那汉子在惨叫声中,一条手臂已被哈赤硬生生的扯下来,然后一腿,将他踢进江里。
  包铁头真不愧是铁头,他那个大光头坚硬如铁,只几下子,已撞的两个围过来的汉子脑壳进裂,惨叫声中,两个江合会的汉子已躺在地上。
  燕南山的剑像他的姓那么灵巧,剑光在闪颤中撂倒了一个,穿在对方的喉结之处,洒落下,一大片的血,然后,他跃起身来,双手握剑又插进另一个汉子的心窝里。
  秋恨生胆寒的道:
  “兄弟,扯活……”
  那是退的意思,他知道今日遇上了最难缠的煞星,仅一照面,自己兄弟已死了好几个,但,施浪却在他欲退的刹那已打了他一拳,打得他满嘴鲜血,大门牙掉了两颗,那两片嘴唇都撞得厚厚的,他迅快的往后退,其余的更是亡命的拔腿而逃。
  铁雄吼道:
  “有种别走!”
  但,谁不怕死,眨眼之间,这些人已跑的没有人影,云龙恨恨的地道:
  “娘的,我还没有出手呢。”
  仇血虹一脚踢在—个走不及汉子心口窝上,道:
  “我还不错,踢死一个。”
  那汉子心口窝又挨了—脚,张口喷出—道血箭,瞪着一双厉怖的眼珠子,翻了翻白眼,蹬蹬腿,完了。
  施浪哈哈地道:
  “大掌柜的,咱们的兄弟的功夫还没忘了。”
  嗯,东方独孤儒雅的道:
  “五年的生聚教训,你们当然要有进步,咱们目的不是为了对付这些无名之徒,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才是我们辣手的强敌,施浪,那根针,和兄弟身上的剑痕,都会给我们追寻的线索,我要元凶的血,元凶的人头……”
  点点头,施浪道:
  “我明白,主儿,咱们……”
  东方独孤双目幽远的道:
  “咱们要寻根,追踪源头,断魂谷锁魂坡的惨痛教训,实在说明我们内部有了问题,咱们的行动,敌人了如掌指,咱们虽然势力庞大,却禁不起埋伏暗袭,最可怕的是敌人缜密的计划,天衣无缝的设计,能让我们中了埋伏,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施浪沉思道:
  “依主儿的意思?”
  东方独孤沉思道:
  “经过这几年的深思研究,我终于想通了一点,咱们先要找出绣花郎这个人……”
  绣花郎——穿针引线之意。
  仇血虹冷冷地道:
  “大掌柜,你的意思是咱们兄弟中间有穿线人……”
  他的口音永远是这么冷酷,说话像冰渣子一样,冷的没有一丝情感,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不论对谁,都是这副德性,永远是冰冷的样子。
  点头,嗯了一声,东方独孤道:
  “不错。”
  那会是谁呢,每个人心口窝里像插把刀一样的难过,大龙堂上百的兄弟中,如今只剩下这六七位的好兄弟,如果这里面再出了穿线人,那痛心的滋味,真令人难熬呀。
  云龙大叫道:
  “大掌柜的,你说,是谁?”
  所有目光全落在东方独孤身上,他淡淡地道:
  “先别急,我们要想知道是谁卖了我们,最好先去见雪娘,她也许能给我们一点蛛丝马迹……”
  云龙一呆道:
  “大掌柜的,你莫非……”
  雪娘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是个最懂男人的女人,大龙堂上下都知道雪娘是大掌柜的人,可是自从断魂谷一役,这女人失了踪,江湖上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了。
  东方独孤面上一冷,道:
  “不管是谁,只要卖了我们的人,我们都必须讨回来,哪怕是我的老婆……”
  他并没有老婆,这只是说明他遇事的果断和决心,谁都不能出卖朋友,出卖朋友的后果必然遭到报复——
  包铁头一摸光秃秃的大脑袋,道:
  “大掌柜,咱们并不知道雪娘在哪里?”
  东方独孤淡淡的一笑,道:
  “她在洪家大院……”
  蝉儿在炎热的夏日里唱着夏之歌,空中没有风,只有蒸腾的热气,树梢子倦怠地摇曳着,洪家大院在夏日里,静荡荡地。凉棚下,一个全身雪白衣衫的婀娜少妇,斜躺在摇床上。那女人长的好俏,一双黑白的眸珠透着一股令人溶化的眼神。还有她那白洁的脸靥,玉葱般的手指,的确是位不多见的美人。
  两个绿衫女婢轮流摇着羽扇,她好会享受生活,另一个丫鬟剥着西域的翠玉葡萄,慢慢送进她那张鲜明的小嘴里,微微垂上双眸,任轻风徐来,好潇洒的日子……
  夏日里,人都有些懒散,懒散的都不想动一下,而这一位人中极品,更懂得生活情趣。炎日下,有人侍候着,神仙也不过是如此。她伸了个懒腰,低语道:
  “如果这时候再来点音乐,那会更好……”
  站在她身边的婢女,停下了打扇,道:
  “夫人,我去拿琵琶……”
  她很会侍候人,尤其侍候这样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那位美艳的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空中突然响起一缕哀怨幽伤的箫声。这箫声苍凉悲怆,炎夏里,这萧声居然能令人泛起一阵寒心。那夫人脸靥惨然一变,道:
  “死亡曲。”
  这曲子她太熟悉了,不仅曲子熟悉,那吹箫之人她更熟悉,她面靥苍白的自床上坐起来,喃喃地道:
  “不可能,不可能——”
  那女婢诧异的道:
  “夫人,你怎么啦……”
  她立刻挥手道:
  “别说话……”
  她凝神倾耳去听这缕缕如诉的箫声,有着杀伐残厉的悲嗥,有着血液横流的悲壮,她全身泛起了抖颤,苍白的嘴唇,颤声道:
  “小梅,快给我梳妆……”
  女人爱美与生俱来,在这节骨眼上,还是忘不了给自己添点艳丽,那女婢哦了一声,立刻胭脂粉的替这位夫人上妆。她真是艳丽极了,虽然脸上掩不住些许的惊悸,但,还是透着香艳秀丽之容,然后她吩咐道:
  “烹茶。”
  小梅是个善于茶道的侍女,烹茶是她最拿手的绝活。她很快的生起了炭炉,一壶茶在她手里冲泡起来。
  那箫声也在这时一敛,那夫人缓缓地又斜靠在摇床上。只见院子里人影一闪,东方独孤手里拿着玉箫,由施浪陪伴着含笑走了进来,他在空中闻了闻,道:
  “好香的冻顶……”
  那夫人淡雅的道:
  “煮茶待客,我知道你大掌柜的来了。”
  东方独孤面上一寒,道:
  “可惜我心在滴血,没有心情品茶了。”
  那夫人惨声道:
  “大掌柜的,咱们五年未晤,你就是这样对待雪娘?小梅在茶艺方面有独特的造诣,也许,你尝过她的茶道后,能降低你心中之火……”
  摇摇头,东方独孤婉拒了小梅的奉茶,道:
  “我心如苦汁,愈喝愈苦,雪娘,你应该明白我来这里的意思。”
  —震,雪娘颤声道:
  “我不懂。”
  东方独孤望着远处的云天,低沉的道:
  “你懂,你比我更明白。”
  嘿嘿地一笑,雪娘叱道:
  “大掌柜的,别这样冷冷冰冰的,雪娘可没对不住你的地方,何必摆出这种冷酷的面孔。”
  她真会撒娇,虽然有种责备的意味,但听进人的耳里,犹有种银铃般的清脆,听来好不悦耳,饶是铁铮铮汉子遇上这种女人,也会为她的柔情所化,言语所动……
  但是,东方独孤虽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但对这女人了解的太多了,只要她要得到的男人,几句话,就能勾住男人的心,几句话就能让这个男人为她卖命,她的手段,是柔是情,也是男人无法拂拒的东西。
  东方独孤淡淡地道:
  “雪娘,别再玩那套老把戏,你那套不灵了,告诉我,断魂谷之夜,你是如何脱离队伍,又如何知道那里已伏下了暗桩,如果你不说清楚,今日你很难再混下去了。”
  雪娘一昂头,眸中含着泪水,道:
  “天晓得,原来你大掌柜的怀疑我与敌人私通,有意害大龙堂的兄弟,东方独孤,如果你的眼睛没瞎,你不会说出这种话。”
  嘴唇一抿,东方独孤冷哂道:
  “你这女人太狡猾了,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别人永远不知道你干的好事,有个人我想你一定不想见到……”
  他轻轻击了一下掌,道:
  “云龙,带进来。”
  那是一个农夫,他有五十多岁年纪,一身庄稼人的打扮,看来忠厚老实,雪娘一见此人,神情在瞬间有了几种变化,但,她毕竟是老江湖了,很快的又恢复了原先的镇静,淡淡地道:
  “他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那农夫自怀里拿出一块粉红色的罗帕,恭敬的道:
  “姑娘,这是你的……”
  雪娘的艳能让人看直了眼,她的美更能令人失魂落魄,虽然事隔五年,雪娘还记得站在田边看直了眼的这个农夫,那是断魂谷之役的次日,她站着山道向北驰,遇上这农夫傻直了眼偷看她,她一得意,将这罗帕掷给了他,那农夫瞪直了眼,握着罗帕望着她离去……
  雪娘摇头道:
  “你留着吧,我不希罕……”
  东方独孤嘿地一声道:
  “这位大叔曾看见你和一个剑手联袂而去,雪娘,我想请问,那位朋友是谁?”
  雪娘变色道:
  “没有……”
  农夫斩钉截铁的道:
  “姑娘,我不会撒谎,你的确……”
  雪娘怒叱道:
  “住嘴。”
  那农夫吓得抖索不已,急得直摇手。
  云龙立刻扶了那农夫,道:
  “老乡,走吧。”
  东方独孤长吸口气,道:
  “雪娘,实话实说吧,别让我对你动手。”
  雪娘,眸中闪过一抹恨意,道:
  “你舍得动我……”
  东方独孤寒声道;
  “那要看你肯不肯合作。”
  雪娘哼声道:
  “不合作,大掌柜的,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东方独孤痛苦的一皱眉,许多年来,他不曾为任何人痛苦过,只为那些随着他,爱着他的兄弟之死,难过了好一段日子,当他从痛苦中挣扎过来后,他知道要对得起那些死难兄弟,只有展开这一连串的行动,第一站,他选择了雪娘,他曾喜欢过她,她也曾付予他,但,两人却不是那条线上的情人,而当七十几个兄弟栽在断魂谷时,所有生还的兄弟曾再聚合在一起,独独雪娘没有踪影,她神秘的失了踪,任何人都会怀疑她,她也的确让人怀疑——
  东方独孤喟叹了一声道;
  “施浪,交给你。”
  施浪嗯了一声道:
  “是。”
  他的身手太快了,快的有如箭架在弦上,仅让嘴里的字音在舌尖打了一个转,人已向雪娘射了过去,挥手一掌劈向这女人。
  雪娘的动作更快,在一晃间,已闪向一边,玉掌斜翻,已挡开施浪那一击,她厉声道:
  “施浪,你敢动我!”
  施浪哼声道:
  “我只听大掌柜的,大掌柜怎么吩咐,我怎么做……”
  这条忠心耿耿的血性汉子,普天下只听命东方独孤,虽然他并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人,尤其是雪娘,可是,上命难违,况且大掌柜的这是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手段再激再烈,那也是方式之一,他根本不给雪娘有喘息和休歇的机会,一只手已握住了雪娘的右臂。
  仅那么一拧,雪娘已惨叫道:
  “痛死我了。”
  这位面似桃花的女人已痛的额头沁出了汗珠,施浪的手法好独特,能痛得你钻心刺骨,椎心吐血,雪娘哪吃过这种痛苦,她突然觉得东方独孤撕裂了她的心,哇啦哇啦的哭了起来,那几个婢女早已吓得跪在地上大叫……
  东方独孤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道:
  “说吧,否则你会更痛苦……”
  雪娘惨声道:
  “好狠毒的心,对付一个曾跟你睡过的女人……”
  东方独孤厉声道:
  “住嘴,当我知道你用上天赋于你的美色接近我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要进入大龙堂的核心,你如愿了,那一夜的风流,使我们断了翼、折了翅,经过五年的思痛,我觉得恶心,雪娘,你的美正代表你那颗歹毒的心……”
  这字眼如巨锤般的逼进了雪娘的心坎,她痛苦的鸣地一声,舒蜷的发丝根根流泻下来,咬了咬嘴唇,一丝血痕沿着唇角流下来。
  唰地一声,一根绳索自空中飞了过来,那是仇血虹独特的手法,仅眨眼功夫已将雪娘捆了起来,然后将她吊在树上。
  东方独孤洒脱的往摇床上一靠,道:
  “雪娘,别找罪受,吊久了你会七孔流血……”
  雪娘这一生中被男人捧着爱着疼着,何尝受过这种委屈,她愤愤地大叫,道:
  “我会杀了你,不管那是什么方法……”
  仇血虹手里突然多了柄锋利的小刀,冷冷地道:
  “你这张脸会迷惑男人,不如我割了它,往后你再也没有迷人的本钱了,婊子,那么一张漂亮的脸如果被划成一道道的疤痕,我相信,你再也迷不住人了……”
  雪娘听得全身大颤,她是个最爱惜自己的人,一听仇血虹要划了她的脸,那真比要了她命还难过,满眸厉怖地望着仇血虹手里的刀,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第二章
  而那柄森寒冷厉的小刀已贴近了她那张白皙的脸靥,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如果给小刀划了几下,连雪娘自己都不会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女人爱美,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爱美。
  额际与鼻梁上都沁出了汗水,雪娘终于妥协了,她一昂头,狠狠地瞪了东方独孤一眼,道:
  “我的小祖宗,你放了我……”
  东方独孤吞了一颗翠玉葡萄,道:
  “你肯招了?”
  点点头,雪娘没有吭声,东方独孤一施眼色,施浪已松了绑,雪娘长吁了口气,一扭一摆的走到洪家大院的后院里,在一块木桩下站住,道:
  “挖开它。”
  东方独孤一怔道:
  “埋了谁?”
  雪娘没说话,她只是低着头流泪,仇血虹运起剑来很快的挖开了,一阵尸臭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大钢锤,施浪一震,道:
  “老麦——”
  这是大龙堂兄弟老麦的随身兵器,一对钢锤也曾威风八面,在大龙堂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东方独孤眉头深锁,冷冷地道:
  “那一夜是老麦和你逃离断魂谷……”
  嗯了一声,雪娘泣道:
  “我没办法,单凭我一个女人,在那样的环境里,一定要有个人帮助我,于是我选上了老麦,他人憨厚,耿直,对我来说正合适……”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老麦是条汉子,是大龙堂的中坚,要勾引他叛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他木纳,又不善于言语……”
  雪娘面上闪出一丝得意之色道:
  “别忘了我是个女人,是个很不错的女人,我只要勾他上床,他便乖乖的听我的了,老麦虽然木纳,他也有情欲,也有爱情,在这种情形下,他只有听我的……”
  东方独孤恨声道:
  “祸水——”
  女之为祸,古之皆有,东方独孤听在耳里,心中的确如锥在心,他知这女人手段狠辣,连自己都上了她的当,他双目杀机一涌,已知道老麦已死在这女人手中。
  施浪大吼道:
  “你利用完了再杀他,对不对?”
  点点头,雪娘苦涩的道:
  “我没有选择,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秘密,况且当他知道是我卖了你们之后,他居然逼我非这样做不可——”
  啪地一掌挥在雪娘脸上,东方独孤道:
  “说,谁主使你……”
  那一掌还真重,雪白的脸靥上立刻有了五条隆起的手印,肿的半天高,雪娘眼冒金星,颤声道:
  “我也只是听命行事,负责与我联络的是孙琴一—”
  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她很明白眼前的形势,利用过去的一份情感已无法勾起东方独孤对她的关爱,没辙,她只有招,只有照实说出来。
  又是一个女人,一个美艳难缠的女人,孙琴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有女强梁之称,江湖上的大姐头,独霸一方。提起孙大姐,无不敬而远之,谁也不敢惹上。十年前,此女已叱咤江湖,领着一批兄弟,横行各处。东方独孤没会过此人,但却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施浪大怒道:
  “好呀,连孙琴也看上咱们大龙堂了,这样看来,嘿嘿,大掌柜,咱们的敌手不是单独的某一帮派……”
  东方独孤杀机毕露的道:
  “不管是谁,她必须付出代价……”
  蓦地——
  有一个宏壮的话声道:
  “谁在这里欺负我的女人……”
  自后院里一下子拥进了二十余个劲装汉子,这些人拥簇着一个面容冷厉的白净汉子,这人一身鲜丽,绵袍缎带,走起路来有一股富甲一方的意味,当他刚跨进院子里,一眼便看见雪娘那副凄惨之状,顿时又怒声道:
  “雪娘,谁干的……”
  他眼里似是只有雪娘一个人,哪顾得有这么多人在场,移身将雪娘搂在怀里,检视她脸上的伤痕,愤怒的瞪着东方独孤,道:
  “说,谁动的手?”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我——”
  这白脸汉子厉声道:
  “很好,关飞,将他的双手剁下来。”
  随着他的话声,在那一群汉子里走出一个双眉浓舒,肩大目圆的配剑汉子,他恭声道:
  “是,萧三公子。”
  无情剑箫三公子,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家大业大,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怪不得雪娘会投身箫家呢,她不但捧上了金饭碗,还可仗着箫家之势出入江湖,女人真聪明,聪明的选择最有利的靠山。
  关飞的剑如水样的洒出,招式快的像奔雷。他有快剑之名,是箫三公子手下的悍将,也是个极冷的杀手,出手没有征象,一剑疾劈而来,攻的果然是东方独孤的双手。
  东方独孤没有动,他知道对付关飞这种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果然,仇血虹的动作更快,一道冷艳如空隙的殒星,已将关飞那一剑挡开了,关飞根本没机会变招,仇血虹的剑已进了他的小腹,哎呀一声惨叫,关飞的肚子已被挑开,血和肠子全流了出来,死得好磊落。
  箫三公子全身一震,道:
  “好快的剑——”
  仇血虹的剑已归进了鞘中,仿佛根本没发生任何事。
  雪娘颤声道:
  “箫三,别惹他们——”
  箫三公子冷笑道:
  “笑话,天下还有我箫三惹不起的人么?”
  雪娘关注的道:
  “有,东方独孤你惹不起……”
  箫三公子的心有若被一拳撞进了心坎里,好像挨了一耳光一样,东方独孤的大名他是久闻了,五年前的江湖,谁不知道大掌柜的是什么样的角色,他愣了一愣,道:
  “你不是说他死了?”
  雪娘苦笑道:
  “谁又想到他又活过来了。”
  东方独孤的目光更寒厉了,这女人不但供给敌人自己的行踪,还很肯定的断定自己已死,他实在不能原谅这个令他心寒的女人,更不能不替死去的老麦和兄弟复仇……
  忖念间,箫三公子已不容他有思考的时间,道:
  “雪娘,东方独孤又怎么样,凭箫家,我们怕了谁?又寒了谁?他打了你,侮了你,这口气难咽,也咽不下,再说,他又杀了关飞,箫家的人被杀,不闻不问,我箫三没办法向箫老爷子交待……”
  他环视了四周一眼,他带来的人俱愤怒的等待他的命令,他只要一句话,这群箫家的死士都会为他卖命。
  无情剑已撤在手中,箫三冷冷地道:
  “东方独孤,你不过是五六个人……”
  东方独孤正眼也没瞧他一眼,那只铁牛角已抓在手中。他淡淡散散地道:
  “虽五六人,却胜过数十人数百人,箫三,你只要敢动一下,立刻,你会知道铁牛角下的后果是什么!”
  箫三嘿地一声道:
  “杀吧,兄弟,箫家的人从不怕死。”
  铁牛角在空中闪颤的飞旋了出去,划起一道玄妙的弦弧,当那些箫家高手才动的时刻,它已旋转了一大圈;在惨叫声里,已有七八个被那激荡钓铁牛角割断了他们的颈子,在那漫天血影中,那七八个人全死的不知不觉,铁牛角又悠悠晃晃地自东方独孤手中掷出,那种特殊的手法,令人不知道它在攻击谁,看着它向自己飞来,又突然的戳向自己的同伴,箫三寒声道:
  “这是什么功夫?”
  无情剑如芒般的射向东方独孤。
  铁牛角已闪颤而至,直逼箫三的胸前,箫三全身大颤,挥剑击向铁牛角,当地—声,铁牛角又飘了出去。
  仇血虹的剑更利,连着劈倒两个汉子,施浪早已阻止了另一个汉子的抢攻,云龙和包铁头更不容情,冲进人群里厮杀,个个都是狠厉的角色,出手立刻伤人。
  燕南山和铁雄却守在远处,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当敌人并不难应付的时候,他们并不需要全部出手,仅监视着全场,不容敌人有一个能逃脱出去。
  哈赤站在大门口,防止外面的人冲进来。
  刹那间,箫三带来的人已死了大半。
  惨烈的杀伐令箫家的兄弟寒了心,他们从未遇上这么威猛的高手,个个都是杀人的高手,全是行家的手法,只要一出手,就有人应声而倒。
  箫三恨极了东方独孤,吼道:
  “我跟你拼了。”
  自出江湖,箫三人前人后,都被人捧的高高在上,何曾受过别人的窝囊气,更没有像今日这样惨败过,他像猛虎般的冲了过去,无情剑已攻出了七招。
  铁牛角已闪颤过他的剑招中,当地一声,无情剑已被击飞出去,而箫三的一条手臂已随着旋转的铁牛角断了下来。
  箫三痛的一声惨叫,雪娘已扑向箫三的身上,挡在无情剑的身上,惨叫道:
  “大掌柜,你连我也杀了吧。”
  这种威势早将那些喘息的汉子吓愣了,个个都如木塑石雕站在那里,望着潇洒俊逸的东方独孤,无人敢再轻易出手,而他——东方独孤恍如没事样的站在原地,那只铁牛角已握在背后。
  淡淡地,东方独孤道:
  “雪娘,如果你想死,那就自尽吧。”
  雪娘满面泪痕的泣道:
  “好,大掌柜的要我死,我不敢不死,雪娘对不住大龙堂,就拿这条命来抵那些兄弟的死——”
  她也是个性烈的女人,抓起地上一把剑,就往自己心口窝上戳去,施浪却飞起一腿将她手里的剑踢飞了。
  雪娘一呆道:
  “施浪,你……”
  施浪冷冷地道:
  “念在你已嫁了箫三,大掌柜的如果真要你的命,他就不会只毁箫三的一只臂,你应该明白,铁牛角下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回去告诉箫家,别跟大龙堂为敌,否则箫家会得到惨烈的报应……”
  东方独孤再也没有瞧雪娘一眼,带着那一身潇洒,淡雅的飘逸而去。
  施浪和云龙几个人随在他的身后,他们来的像阵风,去的像朵云,世间仿佛没有一件事难住他们。雪娘居然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她自忖必死,因为背叛大龙堂的后果就是这样,可是大龙堂却饶了她。最后,她了解了,东方独孤虽然其性冷厉,却仁义无改,他为了那份兄弟的义气,宽恕了她,她感激的掉下了泪……
  幸运不会永远跟着她,当她扶起箫三,正要离去的时候,她已看见了一辆篷车向这里奔进来,不但冲进了洪家大院,还冲到她的面前。
  她讶异的道:
  “箫三,这是……”
  箫三并不认识篷车上的女人,那是一个穿红袄的女子,她挥起了鞭,没说一句话,已缠住了雪娘的手。雪娘想挣扎,那红衣女子已叫道:
  “别跟我挣扎,孙大姐要见你——”
  雪娘的脸色苍白了,她知道孙大姐是谁,更知道孙大姐的手段。箫三想去拉那个红衣女子,人左手方动,那红衣女子已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
  雪娘居然不再反抗,跟着红衣女子上了篷车。
  带起一阵黄尘,在吆喝中,篷车已如飞驰去。
  孙琴是个漂亮的女人,一身白皙的肌肤,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有一头乌亮的头发,她不但长的俏,还有一张不饶人的嘴。只是今天孙琴那张脸很难看,在明艳中透着—股怒气,坐在那长椅子上,铁青着脸,不说一句话。
  雪娘站在那里,吓得不敢说半句。
  半晌,孙琴才略生气的道:
  “你出卖了大姐……”
  全身一颤,雪娘道:
  “大姐,你知道,在那种情形下,我不得不说,大掌柜的手段你也很清楚,落在他于里,就由不得自己了。”
  孙琴哼了一声道:
  “那不是理由,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曾经和他上过床,总还有点交情,如果你利用你天赋的本钱,我相信他还是奈何不了你。”
  摇摇头,雪娘泣道:
  “没有用,东方独孤不会因为和我上过床而放过我。”
  孙琴哼声道:
  “你是婊子货,烂女人,见了男人叉开腿,当你说出我孙琴之前,你应该晓得这后果很严重,组合里最忌惮的就是出卖朋友,出卖你结义的孙大姐——”
  抹抹眼泪,雪娘道:
  “我错了。”
  孙琴怒声道:
  “错了就能解决问题?江湖上谁都知道大龙堂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惹上他,就等于跟阎王下了帖,你不但给我惹了麻烦,还给我的老板惹上了事端——”
  摇摇头,雪娘苦涩的道:
  “大姐,我不是愿意的……”
  孙琴的脸寒的像蒙上一层冷霜,道:
  “现在我必须阻止东方独孤追查下去,否则,连我都活不下去,你惹了麻烦,我来收尾巴,这不公平,所以我要将你送给色魔,唯有他才能克住东方独孤——”
  色魔苟夫子在武林的恶名早已传遍每个人的耳中,只要是女的,谈起色魔无不闻之色变,雪娘是江湖中人,对这老色魔知道的太多了,任何一个女的,落在色魔苟夫子手里,如不脱层皮也要掉了半条命,她吓的全身一颤,神色惨变,道:
  “大姐,你让我死,我也不跟那个色魔……”
  摇摇头,孙琴冷冷地道:
  “由不得你,只有你这样的女人才能请得动这老色鬼,我孙琴做事一向很有把握,决定的事永远不会更改……”
  她面色一冷,转头道:
  “红娃——”
  那个红衣裤的少女闻声移了过来,她手里拿了一根绳子,动作很快,出手就将雪娘的双手捆了起来,雪娘大叫道:
  “你这是……”
  那红衣女子根本不理她,硬生生地吊在半空中,然后,红娃手里又多了根鞭子,只听孙琴冷冷地道:
  “苟夫子喜欢血淋淋的女人,他认为愈受虐待的女人愈够味,床上才会哼哼哈哈,为了讨他欢心,你只有先挨顿鞭子……”
  唰地一声,一道鞭影已抽在雪娘的身上,她惨叫一声,背上的衣衫已裂成一条,那殷红的鞭痕刹时呈露出来,在惨叫声中,雪娘已连挨了十几鞭,全身都在血痕中,那美好的肌肤已被鞭梢子铭上了线痕,没多久,她已晕了过去。
  朦胧中,耳际仿佛听见孙琴那冷厉的话声,道:
  “苟夫子,这女人可对你的胃口……”
  苟夫子是色中之魔,他双目似喷火般的在雪娘身上溜转,那双手不停的在她身上轻轻抚摸着,他啧啧地道:
  “好女人……”
  孙琴嘿嘿地道:
  “这女人,不但长的好,功夫更好。”
  苟夫子一双眼眯成一条线,一副迫不及待的色相,他嘿嘿一声大笑,道:
  “怪不得江湖上都说孙大姐没有办不到的事,尤其是女人,嘿嘿,这娘们颇合老夫胃口,孙大姐,炮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你不会白白送我女人,有什么条件你说吧,我姓苟的等着你开价……”
  孙琴嗯了一声道;
  “爽快,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只要替我杀个人……”
  苟夫子眼珠子一转,嘿嘿地道:
  “杀人不是难事,难就难在你孙大姐要杀的人,决不是个普通的人……”
  点点头,孙琴冷冷的道:
  “随便杀个人,我就不找你了,当然要费番手脚——”
  苟夫子双目一直落在雪娘那娇艳的身上,道:
  “说吧,我认了。”
  眼前放了个细嫩白皙的女人不玩,那比杀了他还难过,俗语说色胆包天,苟夫子忍不住的啧啧地两声,在雪娘身上亲了一下。
  孙琴哼了声道:
  “你听清楚了,这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嘿地一声,苟夫子冷冷地道:
  “说,他是谁?”
  孙琴沉思道:
  “大龙堂的东方独孤……”
  这几个字如巨雷似的敲进苟夫子的心坎里,他全身一震,那燃烧的欲火登时凉了一半,道:
  “妈的,怎么会是这个爷……”
  孙琴哈哈地道:
  “怎么,怕了?”
  哼地一声,苟夫子冷冷地道:
  “笑话,江湖上还没有我苟夫子怕的人……”
  孙琴竖起大拇指,道:
  “好,这才像条汉子,三天后,你取东方独孤的头来见我,这女人也会在三天之后交给你……”
  苟夫子双眼一瞪,道:
  “怎么,现在还不让我夫子先玩玩她?”
  孙琴哼了一声道:
  “你玩了之后,如果又反悔了呢?”
  苟夫子嘿嘿地道:
  “我夫子天生色胆,一天不玩女人,浑身都会不舒服,嘿嘿,你要我三天才尝这个鲜,孙大姐,你还不如拿刀子把我那根切了它……”
  孙琴冷冷地道:
  “憋三天吧,雪娘不是普通女人,我保证你玩了之后还想再玩,一直到你脱阳而死……”
  孙琴人艳如花,但那张嘴是荤素全来,江湖上谁都知道孙大姐的嘴很臭,什么话到她嘴里都会绕个弯,非让你面红耳赤不可。
  苟夫子对孙琴是了解的很透彻,他知道这女人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更改,他摸了摸雪娘那细致的身子,道:
  “好,三天就三天,这女人暂交给你保管,如果她跑了,嘿嘿,孙琴,那你就要陪我玩玩了。”
  孙琴仅是抿嘴神秘的一笑,那抚媚的微笑,看的色魔苟夫子心里一荡,暗叹一声,此女更是绝色之人……
  呼啸的山风吹动着翻白的芦花,那苍茫的花絮在风浪下摇曳,蜿蜒的山道上,有着些许的崎岖,芦草里,此刻有着些许的飘动,在草丛里,此刻已隐伏了上百的黑衣汉子。他们各自据守着自己的岗位,弯弓拉月,剑在手上,刀在肩上,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条来路。
  秋恨生似是这里的指挥,他将人分配好后,然后他站在山道上,似乎是很恭谨的在守候着他们的主——
  大风沙忽然自空中扬起,缕缕尘雾弥漫空际,数道人影自沙雾中行来,当中那个紫袍的汉子是这里的头头,稳坐江合会的第一把交椅的马魁。一手的无影剑纵横长江水面,素无敌手。左边是他的副手一—颜老三,一脸紫黑,浓眉大眼。再过来是钱八爷,是军师也是高手,个子虽小,主意却多,马魁视他为智囊,任何事都向他请教。
  秋恨生恭敬道:
  “瓢把子,兄弟们已恭候多时……”
  马魁瞄了一眼藏在芦花里的那些兄弟,嗯了一声道:
  “全准备好了?”
  点点头,秋恨生道:
  “全照钱爷的吩咐,将人如数的隐藏在芦花里,大龙堂的人只要经过这里,咱们兄弟便会出奇不意的杀过去,让他们措手不及……”
  鼻子里哼了一声,钱八爷冷冷地道:
  “别想的那么如意,大龙堂的人可不是江湖上的一般小混混,每个角都是脚跺四海颤的人物,咱们若要赢取此役,兄弟们必须尽力……”
  秋恨生连声道:
  “钱爷说的是,兄弟们打从跟着瓢把子,个个都能拼死用命,若不是东方独孤,咱们也不会栽这个斤斗,今天,小兄弟已摆明了,不给大龙堂颜色,势不回江合会——”
  嗯,马魁欣慰的道:
  “很好。”
  颜老三嘿嘿地道:
  “他们只要经过这里,我相信咱们定能给他们重创,虽然他们还算是个人物,在咱们眼里,他们并不算什么……”
  凝重的一笑,马魁道:
  “兄弟,铁牛角的威力咱们都闻名已久,它是否真有那么大的威力,也许今日咱们便能领教……”
  颜老三嘿声道:
  “别信那个邪,瓢把子,我们兄弟不是弱者……”
  马魁淡淡地道:
  “我明白……”
  他的目光忽然在远处一瞄,立刻施了个手势,江合会兄弟立刻隐进芦花之中。这批人都是久经训练,动作迅速,刹那间,芦花摇曳,风沙吹拂,大地染上一层苍茫。那云天连接着天边,远处看来,此处没有半丝人影——
  笃笃……的蹄声自黄土路面上传来,东方独孤依旧是那身长袍,跨在马背上,带着那些兄弟,风尘仆仆地向这里行来。
  他们只有一个心念,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要找寻出五年前那档子事的凶手。目前他们的目标在孙琴身上,他们笃定了太和庄,那里是孙琴经常落脚的地方,他们相信,在那里一定会有孙琴的消息和踪迹……
  离太和庄最近的路就是这条满道芦花的山路。
  突然——
  铁雄咦了一声,双目紧紧落在路旁的芦花上,他看的很仔细,面色随着他的观察而愈来愈凝重,道:
  “大掌柜的,有点不对……”
  东方独孤头也没回,依然跨马而行,低声道:
  “我已闻到敌人的血腥……”
  哈赤哼地一声道:
  “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来惹我们……”
  他们真是久历沙场的老将,仅这几句话的功夫,已各自散了开来,他们将自己的坐骑缓慢的与自己人拉开,这就是历经无数次战役的经验,他们都是战中老手,知道如何减少本身的危险性……
  施浪双目平直的望着满野的芦花,道:
  “他们要攻击,一定是藏在芦花里……”
  东方独孤不屑的道:
  “那是自认为最隐密的地力,他们忽略了,最隐密的地方,也就是最能让人注意的地方……”
  包铁头嘿嘿地道:
  “大掌柜的,咱们逼他出来—一”
  东方独孤道:
  “好。”
  蓦然之间——
  一缕旋荡的光影,自他那飘起的背影中闪了出去,只见在激漩的风沙中,唰地一片芦花杆子向空际扬去。带着慑人的呼啸,大片的芦花飞溅,只听几声惨呼之后,已有十几条人影从芦丛中跃了起来,挥动着兵刃向这里冲了过来。
  三个满身是血的黑衣人已摇晃的倒在芦杆上,而东方独孤依旧是那么洒脱的跨在马上,面上有一丝厉酷的笑意。冷漠的望着那些隐藏不住的黑衣人。
  哈赤跃腾而来,道:
  “妈的,原来是靠水过活的朋友……”
  在一声长笑中,马魁终于自路边一角转了出来,他在兄弟的拥簇下,面上有种冷厉的杀意,斜睨着东方独孤道:
  “大龙堂当家的可是阁下?”
  淡淡洒洒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不错,你……”
  马魁拱手道:
  “江合会马魁……”
  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看你还是个人物,你—向在江里做买卖,今天怎么舍本求末跑到陆地上营生,马帮主,你不觉得……”
  嘿嘿两声,马魁冷沉的道:
  “东方朋友,江合会和大龙堂可说是边不沾边,角不碰角,你阁下,犯不着在江边耍狠,耍了我兄弟好几条的命……”
  淡淡一笑,东方独孤道:
  “你知道,咱们这一号人物都不愿意去招惹是非,而你的兄弟,犯我在先,逼得我们不得不给点教训……”
  面上十分难看,马魁哼声道:
  “在我那一亩三分地,你们大龙堂办什么事我可以不过问,但是,你们大龙堂总该向本帮知会一声……”
  包铁头闻声大笑道:
  “江合会是个什么东西,大龙堂办事还要知会他一声?呸,他妈的,你们也不洒泡尿照照镜子……”
  颜老三怒吼道:
  “住嘴,在马大帮主面前,哪有你张狂的地方?”
  包铁头呸了一声道:
  “姓颜的,别人不认识你,我老包可清楚的很,铁枪庙里淫人妻女,杀人灭口,再夺人财物,这些事我相信贵帮马帮主可不知道吧?”
  包铁头的话像空际闪起的巨雷似的震的他愣在地上,他自认这件事干的天人不知,无人知晓,哪想到这个姓包的居然一口说了出来,颜老三在水上还是个硬里子角色,此刻他神色一变,怒叱道:
  “你说什么?”
  包铁头冷冷地道:
  “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挑明了,颜老三,在马帮主之前,我相信你也不愿意透露太多,那样会损毁了你的形象……”
  他说来不疾不徐,字正腔圆,但每句话都那么扣人心弦,颜老三的那张脸已随着老包的话声而愈来愈难看,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事人鬼不知,那想到包铁头却一语给吼了出来。
  他长吸口气道:
  “妈的,你名叫包铁头,老子要打得你成包破头,今天,我要不敲碎你的头,姓颜的就不在长江混……”
  半晌,马魁终于说话了,他冷冷地道:
  “严老三,别激动,不论你干了什么绝事,咱们也留在堂口里说,眼前,咱们要顾全大局,不是你激动发狠的时候,那样无济于事……”
  他不愧是一方霸主,三言两语,已将颜老三给拦了下来,此人能领袖长江流域三十六寨,的确有其超人的智慧和稳重,虽然包铁头挑明了颜老三的私行,他还是能沉住了气,先稳住了阵脚。
  颜老三连声道:
  “是,帮主。”
  马魁深深吸口气,道:
  “东方朋友,江合会与贵堂的事,的确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了,江湖上,人要脸,树要皮,我姓马的,只要你大掌柜的一句话……”
  “道歉——”
  东方独孤摇摇头,苦笑道:
  “马当家的,那太难了,大龙堂的兄弟不会答应,而我本身更没有这个习惯,事情过了,你能了,就了,不能,大龙堂从来不勉强……”
  马魁神情一变,道:
  “你这是逼上梁山——”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我,不得已,我知道,双方动下手来,至少要死伤很多,我们大龙堂很可能会损两个兄弟,不过,哼,贵帮少说要去掉大部分……”
  那倒不是夸大之辞,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东方独孤很明白自己的兄弟,全是历经百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个个都有一身绝顶功夫和经验,敌对下来,他相信江合会决讨不了便宜。
  马魁脸上一动,嘿嘿地道:
  “我明白,大掌柜的——”
  点头,东方独孤冷冷地道:
  “你能看出其中的形势,说明你不是个普通人,如何取舍,全看你自己决定了……”
  刷烈的抽动了一下,马魁狠声道:
  “大掌柜的,我明知道这是刀口油锅,我还是要往下跳,你明白,三十六寨的兄弟全指望我替他们撑着,今天,如果我姓马的没有向兄弟交待,你明白,那日子会很难过……”
  东方独孤点头道:
  “我明白你的立场……”
  马魁吸口气,道:
  “为了面子,我想和大掌柜的单打独斗。”
  东方独孤哈哈两声道:
  “好主意。”
  一怔,马魁不解的道:
  “大掌柜的何以会有此语?”
  东方独孤雅淡的道,
  “至少你已为你兄弟留下了一条活路……”
  马魁嘿嘿地道:
  “大掌柜的,我要领教一下你的绝刃——铁牛角……”
  摇摇头,东方独孤苦笑道:
  “你应该和我比比剑术——”
  马魁的心剧烈的颤了颤,道:
  “剑术,东方兄,你没弄错吧,天下哪个不知道你的铁牛角夺命丧魂,取人生命易如反掌,而你舍本求末,嘿嘿你好狂呀。”
  东方独孤不置可否的道:
  “我的剑应该是更霸气——”
  马魁是水面上的霸主,一向自视武功极高,东方独孤舍铁牛角不用,而要以剑与其较量,在他来说,这无异是种侮辱,他愈想愈气,愤愤地道:
  “好,咱们动手吧。”
  随着话声,一道冷艳已自马魁的手上展现出来,此人是剑道高手,剑势一出,嗡地一声,剑光已如舌信子似的指着东方独孤。
  东方独孤淡逸的一笑,手里已多了一柄金光灿烂的短剑,那柄剑较一般的剑刃短上一截,可是锋刃却较普通的剑刃为薄,剑柄是金的,剑鞘是金的,行家只要一瞄,立刻就知道这柄剑价值不菲。
  马魁一呆道:
  “好剑——”
  淡淡地,东方独孤道:
  “此剑叫夫人,跟着我很多年,虽然短了些,威力却很大,马帮主,你要小心了。”
  一挥剑,马魁哼了一声道:
  “谢谢,我会留意。”
  一挫身,马魁的剑在空中挽起三个剑花,迅快无比的向东方独孤的身上劈了过去,出手之快不愧是水上的枭雄。
  但东方独孤的身子更快,仅晃了晃肩,他人已在剑光下,失了踪影,那柄短剑已幻起一缕寒影,向马魁的身上点去。
  双方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动作之快,居然分不清谁是谁。只见两道人影起伏交错,很难看出如何交手。
  颜老三双目忽然一冷,向钱八爷移去,道:
  “钱八,咱们还等在这里干什么?大龙堂的畜牲若不收拾,往后,江合会还能混么?”
  钱八爷一怔道:
  “你的意思?”
  颜老三嘿嘿地道:
  “咱们的把子缠住了东方小子,他的铁牛角就无法施展,如果咱们发动咱们的人,嘿嘿,先干掉那些王八蛋,那时候再联手对付东方独孤……”
  钱八爷精神一振,道:
  “好。”
  秋恨生立刻得到钱八爷的指示,他领着十几个兄弟悄悄地向这里掩去,施浪在环视现场中的一刹那,立刻了然于胸的道:
  “兄弟,注意了,他们想动手。”
  铁雄目光一寒,道:
  “管他妈的是谁,他们只要敢动手,咱们就给他们点教训,要他们知道惹上大龙堂的后果……”
  此刻秋恨生已领着人向这里包抄过来,哈赤距离人们最近,人站在黄土路上,挥着手道:
  “你们敢再过来,我就要你们好看。”
  秋恨生双目一寒,道:
  “去你妈的——”
  刹那间,江合会的兄弟如潮水似的向哈赤冲杀过来,哈赤哈哈一声大笑,长剑已迅快的闪了过去。
  云龙和包铁头双双扑过来,出手已撂倒了三个,他们俱是一流高手,出手狠辣,动作快速,看的秋恨生目眦欲裂,他颤声道:
  “兄弟,杀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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