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武侠>> 柳殘陽 Liu Canyang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41年)
魔簫
  者:柳殘陽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一章
  “的篤”、“的篤”、“當當”……
  時間在寂靜中流過,耳聽得打更聲“的篤、的篤、當當”的打過二更……
  一會兒,陰雲四合,不久便“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夾雜着偶而一陣的寒風,這是晚春時分,春寒料峭,別有一種凄涼的感受。
  在一座大庭院外的墻角,有一條人影,一直目不轉睛的望着他上頭的一個小窗戶,他一動不動,臉上肌肉扭動,神色凄楚,宛如他身上正被剜去一塊肉般的那麽難受,那麽痛若。
  那扇窗戶漆黑一片,裏頭如果不是沒有人住,大概就是已經安歇了,可是這個人似乎在等待什麽,幾個時辰中,他一直盯着那扇窗子。
  他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難看,漸漸現出凄涼之意,顯然心中甚是悲痛,斜風細雨,兀自未息,他仍勉強剋製自己的衝動。
  時間慢慢的流過,於是“的篤、的篤、當當”的打過三更……
  他已經忍耐不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氣,遊目四顧,確定四周無人後,提氣一縱,便即躥上了墻頭,輕輕的躍下庭院。
  這人沿着花間小巷,往大屋裏走,他對這裏頭的環境似乎極是熟悉,穿過長長走道,這人繞到一幢小樓門前,四周另有矮矮的圍墻圍住。
  這人悄悄的在門環叩了三聲,裏面沒有一點反應,他伸手推門,發覺門內上了閂。
  毫不猶豫,他翻身進了圍墻,裏面有一扇小門卻是虛俺着,這人推門入內,輕輕的拾級上樓,黑暗中衹聽得樓梯發出輕微的吱吱之聲,此外,沒有絲毫的聲音,裏面一片死寂。
  雖然裏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但是這人依然通行無阻,顯然他對這裏非常熟悉,有沒有燈光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麽兩樣。
  到得樓頂,側耳靜聽,仍然沒有半點聲息,他朝着邊間的臥房走了進去,房中連呼吸之聲也沒有,他再吸口氣,退了出來。
  怔了怔,他感到一股不祥的預兆,有一種說不出的寂靜凄涼之意。
  他再走到對門的房中去看,室中空空洞洞,除了一床、一桌、兩椅之外,竟然什麽東西都沒有,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慢慢退了出來。
  他又在每一處查看了一遍,確實一個人也沒有,而裏頭的傢具用具,顯然是最近纔搬走的,如今看來,卻仿佛是許久以來一直便是如此空無所有,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這裏從未有人居住呢!
  他隱隱覺得不對頭,來到樓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
  “莫非搬過去了?”
  他呆了一呆,越墻而出,他對這裏甚是熟悉,穿廊過戶,就像是在自己傢中行走一般,來到大廳前,門外兩盞大燈寵,上頭有塊橫匾,寫着:
  “正氣凜然!”
  冷冷一笑,低聲駡道:
  “好一個正氣凜然!”
  他又過了三條走廊,來到花廳門外,見到窗紙中透出光亮,他輕輕伸手推開了廳門,衹見窈窕的身影,背着門而立,同一個姿勢好像已經站了很久,渾然不知有人推門而入!
  這人望着少女的背影,猶豫半晌,似乎想要叫她,卻又不願,四面窗戶緊閉,寂然無聲,這人突然發起抖來,顫聲道:
  “怡人……”
  那少女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衹見她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睛黑溜溜的,大約十七八歲年紀,生的極是俏麗,不過此時臉色有些蒼白憔悴。
  少女“咦”的一聲,聲音中頗有焦慮之意,張大了嘴巴,過得半晌,輕聲道:
  “你……你怎麽來了?”
  這人嘆了口氣,上前一步,低沉的道:
  “怡人,你傢小姐呢?”
  怡人瞧了這人一會,怔怔的流下淚來,把頭垂得低低的,卻是一言不發。
  這人心中一驚,叫道:
  “是不是……”
  怡人衹是流着淚,並不回答那人的話,那人忍耐不住,上前扳住怡人的雙肩,拼命的搖晃着,像失了心性似的,叫道:
  “你說話啊!你說……”
  怡人嚇得倒退一步,驚叫道:
  “別問我!”
  這人忍不住打了個寒襟,放開雙手,凝目瞧着怡人,呆了一陣,道:
  “怡入,出了什麽事,你老實對我說,我既然來了,我……”
  怡人忽聽得腳步聲響,門外有數人匆匆奔嚮這裏,怡人道:
  “快走,有人來了!”
  這人呆在原地,對有人來到,全沒有放在心上,他雙手緊緊握住拳頭,如同一具蠟像。
  衹見火光明亮,有兩個人高舉火把,後頭跟着兩個人,走了進來,執火把的其中一人,一見到裏頭有人,大聲喝道:
  “什麽人敢夜闖本府?”
  後頭兩人也踏了進來,左邊這位年紀稍長,錦衣華貴,一臉精悍之色,他嚮身邊那人橫眼瞧了一下,重重哼一聲,說道:
  “你終於來了,敖大俠!”
  原來,這位生得十分俊俏,斜聳的眉如劍,雙眼大而澄澈,鼻梁端秀而挺直,身着一身黑衣衫的年輕人,就是“鬼蕭影”,敖子青!
  這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俠客,武林中脾睨一時的英豪,假如他不是因一股出奇的憤怒衝激心頭,致使他面孔微微扭麯着,一定更加俊逸!
  他那微微下抿的嘴唇,不但含藴着些衊做神態,他的整個外表,都散發着一種無形的脫幾超俗的氣息,更有一股說不出,道不出口的瀟灑韻味,真是人中竜風,翹楚之絶!
  敖子青滿腔激憤,但他將心裏火氣按住,緩緩的道:
  “亦虹呢!”
  另一位紫色臉膛,面色嚴酷,年約四十五六的中年漢子嚮前邁了一步,反問道:
  “你是什麽東西,敢來這裏大呼小叫?”
  敖子青冷笑一聲,渾不理會,靜靜的註視着紫色胸膛的漢子,問道:
  “你又是什麽東西?”
  手執火把的一人喝道:
  “敖子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沙大爺這麽講話,你不想活了?”
  敖子青劍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道:
  “沙大爺?紫霸王沙野町?”
  紫色臉膛的漢子,得意的笑笑,傲慢的道:
  “不錯,正是你傢爺爺!”
  敖子青望着對方,沉靜的道:
  “衹可惜,我傢爺爺老早已經入土為安了,想來你也不會活太久了。”
  原先說話的那人,厲吼一聲道:
  “敖子青,你猛、你做,衹是今天你選錯了對象,這是你最後一次了。”
  敖子青淡淡的一笑,滿不在乎的道:
  “湖魔邵化易,如果不是看在亦虹的份上,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還敢在我鬼蕭影敖子青面前逞威風,你最好掂掂自己的份量!”
  湖魔邵化易恨恨的道:
  “哼!敖子青別以為我怕你,早晚我會叫你知道,狠話別說的太早!”
  敖子青語音竟十分平靜,搖頭道:
  “邵化易,我不是未跟你閑磕牙磨,我要見亦虹,請你把她交出來!”
  縮在一旁的怡人,淚眼婆姿,抽抽噎噎的道:
  “敖公子,小姐她……”
  一個箭步,邵化易撥頭撥臉就是兩記大耳光,憤怒已極的咆哮道:
  “小賤人,你給我住嘴!”
  怡人被打得暈頭暈腦,鼻口流血,兩頰紅腫了起來,指痕鮮明的浮在臉上!
  敖子青大吼:
  “邵化易,你說,亦虹呢?”
  邵化易嚮敖子青看了一眼,說道:
  “亦虹是我的女兒,她在哪裏,我有必要對你說嗎?”
  敖子青森然的道:
  “我衹是想知道亦虹是否平安無事!”
  邵化易長嘆一聲,道:
  “敖子青,你也太固執了,倘若你把東西早早交了出來,說不定我和你已成了翁婿,今日也不必怒目相視,幹戈相見!”
  敖子青呆了一陣,皺皺眉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
  怡人甩甩頭,冷凄凄地插口道:
  “小姐被老爺打死了……”
  敖子青一驚,瞪大眼睛,嘶吼的道:
  “怡人,你……你說什麽?”
  邵化易不再去責怪怡人,雙手背後,卻十分鎮定,搖頭道:
  “敖子青你害死亦虹,尚有臉來此問我要人,你真是……”
  敖子青差一點暈了過去,閉閉眼睛,放緩了嗓音,道:
  “我害死亦虹?邵化易,你是不是人?虎毒不食子,你竟打死自己的女兒,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實在太殘忍了!”
  邵化易憤然道:
  “我把她養大,她拿什麽回報我?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在她心目中,除了你這個臭小子之外,還有我這個爹嗎?”
  敖子青有些艱澀的道:
  “即使如此,你也不該狠下心殺死她,殺了自己的女兒,你的心太毒了!”
  說着,嚮邵化易走上一步,眼中兇光暴長。
  沙野町站在邵化易的前面,喝道:
  “敖子青,你沒有什麽大不了,今天你沙大爺就送你到黃泉……”
  邵化易大聲叫道:
  “沙賢弟,暫且退下!”
  沙野叮回應一聲,回轉身,站到一邊,惡狠狠的瞪着敖子青。
  邵化易陰沉的道:
  “姓敖的,事已至此,亦虹已死,咱們之間已無恩情可言,快將東西交出來!”
  敖子青忍住淚水,目光寒凜如冰,生硬的道:
  “今天我若殺了你,亦虹在九泉之下,必然怪我,我不殺你,你們心自問,為了身外之物,害死自己的女兒,你不悔恨嗎?”
  邵化易表情冷漠,沉緩的道:
  “生她,養她,亦虹本來就是我的,要怎麽處置她,你是個外人,可管不着!”
  帶着一抹凄凄的苦笑,敖子青哺哺自語道:
  “亦虹。他待你如此,你為什麽還那麽孝順他,你太善良了,亦虹!”
  隨即又緩和一下自己的情緒,硬崩崩的道:
  “亦虹葬在哪裏?”
  搖搖頭,邵化易不動聲色的道:
  “這就不勞敖大俠你費心了!”
  重重一哼,敖子青下再多說,轉頭面對怡人,怡人泣然欲泣的搖搖頭!
  雙眉倏竪,敖子青怒道:
  “邵化易,難道你不肯讓我去祭拜一下亦虹,我未能見她最後一面,你竟然連她埋葬的地點也不讓我知道,你大沒有人性了。”
  這位令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煞星,此時可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面對自己心愛之人的父親,他即使滿腹怒火,卻發泄不得!
  陰詭的笑了笑,邵化易頷首道: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須得將東西交給我,我即刻帶你去!”
  敖子青怪梟似的狂笑一聲,道:
  “好,很好,邵化易,想下到你把自己的女兒看的這麽不值錢,今晚我饒了你,以後如果咱們再碰上,休怪我無情……”
  搖搖頭,敖子青無可奈何的又道:
  “亦虹要恨我就讓她恨吧!是我無能,未能好好保護她!”
  說着,他轉身正要往外走,沙野町一躍,擋往他的前路,怒做的道:
  “想這麽走了?沒那麽便宜的事!”
  緩緩退回一步,敖子青冷冷一咧嘴,道:
  “憑你這塊料,也想攔住我?你自己最好先斟酌一下自己的份量!”
  沙野町恨得一個勁的跺着腳,咬牙切齒,狂厲的大吼,道:
  “娘的皮,姓敖的,老子今天就挑你這個活王八試試,你他媽拉個巴子……”
  敖子青“呼”的一個箭步上來,抖手就是一個大耳括子,沙野町腦中急快的閃了一個意念,卻已來不及,衹有挨打的份!
  “啪”一聲脆響,他的左頰已紅腫了起來,五條指痕鮮明的浮在臉上,唇角血跡殷然,用手指着敖子青,聲如雷鳴般道:
  “你這狗操的野種,你道沙大爺收拾不了你嗎?老子在行道的時候,你還賴在你娘胯下閑爬呢!你給老子來這一套……”
  他話未完,敖子青冷不防地,又“劈劈啪啪”的賞了他四記大耳光,雙目倏寒,沉沉的道:
  “你嘴已放幹淨點!”
  呆廠呆,沙野町連連着了道,不由頓時人怒,暴跳如雷,怪叫道:
  “有本事咱們……”
  邵化易低叫道:
  “沙賢弟,休得魯莽!”
  沙野町口不關風,唾沫橫飛,臉色變青,憤怒如狂的叫道:
  “邵大哥,今天我非剝了這小子皮不可,以為老子含糊他了……”
  猛然大吼,邵化易火了道:
  “給我住嘴,滾到一邊去!”
  沙野町顯然很畏懼邵化易,立即垂手低頭,噤若寒蟬,但仍是滿臉怒色,咬牙切齒,似是恨不能生啃了那敖子青!
  沉着臉,邵化易慍道:
  “姓敖的,你到底要不要將東西交出來,我已經漸漸失去耐性了!”
  “呸”了一聲,敖子青不屑的道:
  “東西在我身上,有本事你就過來拿,少在哪裏大呼小叫的!”
  邵化易哈哈一笑,更加在狂傲囂張,他放肆又得意的道:
  “姓敖的,如果你還想活一口氣出去,你最好把東西支出來,我可以把解藥給你,免得你英年早逝,枉自送了性命!”
  敖子青面色大變,目光冷酷生硬,覷着邵化易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
  “什麽解藥?”
  邵化易毫無笑意的一笑,道:
  “我早知道你會來,在亦虹的小樓四處我已經灑了無味無色的“銀棠花”,此刻,在你體內的劇毒想必就要發了。”
  一剎時,敖子青面如死灰,混身不可察覺的籟籟輕顫,他雙目圓睜,握拳透掌,僅從緊閉的牙縫裏吐了四個字:
  “你好狠毒!”
  “銀棠花”是天下最劇烈的毒藥,毒性厲害之極,尋常的人,衹要聞得幾下,便會暈死過去,而敖子青這一次卻碰到了肌膚,要不是他內力修為高超,衹怕早已毒發而死了。
  邵化易長嘆一聲,假惺惺的道:
  “像你這麽一位人才,我實在有點捨不得就這麽讓你死了,你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把解藥給你,否則,等你死了,在你身上一搜,我照樣拿得到!怎麽樣,敖大俠,要不要命?”
  敖子青不由氣涌如山,雙目慍赤,他微抖着聲音,道:
  “你狠,我認栽了!”
  便在此時——
  敖子青衹覺臉頰,手掌,混身各處忽有輕微的麻庫之感,他又驚又怒,身子搖晃。
  邵化易狂笑道:
  “怎麽樣?敖大俠,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識時務者俊傑,你認了吧!”
  敖子青毒氣漸漸上行,衹覺一陣陣暈眩,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搖晃晃,緩慢而堅定的道:
  “邵化易,你打的如意算盤,今天即使我姓敖的栽了跟鬥,送了命,你也拿不到東西!”
  邵化易狠辣的咧嘴笑道:
  “敖子青你不必嘴硬,等你躺下了,拿不拿得到東西,那就是我的事了!”
  怔了怔,敖子青哺喃的道:
  “也罷……”
  話甫住,縱身而起,發掌便嚮邵化易擊去,口中厲叱一聲,有如憑空響起了個旱霄,而隨着這聲叱喝,單掌已戮嚮邵化易咽喉!
  邵化易蹲身,側首、移步,身手甚是敏捷,沙野町手執“連環刀”迅嚮敖子青攻去!
  邵化易多少有些吃驚,以“銀棠花”的毒性來說,敖子青早該躺下了,想個到他還能出手攻擊,而且威力十足!
  他咬咬牙,粗狂的道:
  “姓敖的,你越是反抗,毒性就走的越快,你的命就更短了。”
  敖子青不理會他,飛起左足,嚮沙野町的手腕踢去,這一腳的方位去得十分巧妙,眼看沙野町手中的連環刀,給踢掉不可,豈知那毒藥當真厲害,他腳到中途,勁力消失,雖然碰到了,卻沒能把沙野町的刀踢掉。
  “呔!”
  大喝着,沙野町刀光如雪,猛斬狂砍,兇悍反撲,在一片“嘩啷啷”暴響聲中猛斬敖子青的雙脛,威猛絶倫!
  當然,若在平時,敖子青根本不把沙野町這種角色放在眼裏,可是此刻,他卻頗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意味,無力反擊!
  沙野町行動似電,彈躍穿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飛快的挑削,其攻勢之凌厲迅捷,實駭人聽聞。
  敖子青衹想快速離開此地,見敵人攻來,惶急中不及細想,縱身就往外躍出,沙野町翻轉刀背,“啪”的一聲,打在凌空中敖子青的左腳骨之卜,一陣劇痛,他險些摔了下來。
  沙野町趁譏,以一種怪異的反手方式摔刀,衹見刀如鏈,芒似電,藍汪汪的寒刃,宛似已化為一波波、一溜溜的流光碧浪,那麽洶涌澎拜,圍嚮敖子青。
  漸漸地——
  毒性在敖子青體內發,十幾招過去,他已險象環生,心浮氣喘,攻守之間,可以看出遲滯緩慢多了,局面非常惡劣。
  敖子青振精神,奮力一擊,逼退了沙野町,閃身至門口,哪知一直在旁觀陣的邵化易左掌斜出,“呼”一聲,狠狠的擊在敖子青胸口。
  邵化易流露出得意又振奮的神色,他的手法、勁力、均屬上乘,已入化境,他仿佛看見敖子青橫屍當場的情狀!
  將來傳言出去,鬼蕭影敖子青是死在湖魔邵化易肉掌之下,邵化易在江湖中的聲望立即水漲船高,哪一個不敬他神功蓋世?
  敖子青反應已不似先前敏捷,但他不屈不撓,仍是全力攻拒!
  邵化易這一掌用了十足功力,明明擊中了敖子青胸口,卻見對方毫不理會,一驚之下,已被敖子青拿住了胸口的“膻中穴”!
  敖子青心想衹有抓着邵化易為要脅,才能出得了邵府大門。所以一擊得手,牢牢的抓住邵化易的胸前要穴,慢慢後退。
  此時,門外又搶進了三名大漢,但見主人被擒,心有顧忌,衹是喝駡,卻不敢上前。
  沙野町喝道:
  “臭小子,快放下我大哥,老子就留你一個全屍!”
  敖子青無暇答話,右手抓住邵化易的前胸,快步搶出,片刻間來到庭院的後門,一腳踢開板門,奮力在邵化易的“膻中穴”上猛擊一拳,便跑了出去。
  沙野町領着傢丁已經追到,見倒在地上的邵化易,忙扶起他,急道:
  “邵大哥,怎麽樣?”
  邵化易嚮他的手下狠瞪了一眼,低促的喘口氣,咬牙道:
  “還不快給我追!”
  幾名傢丁見主子倒下,以為就此了結,現經一喝,怔了怔,隨即叱喝的追着敖子青而去。
  沙野町寬大的臉膛越發黑紫了,道:
  “大哥,你……”
  沉着臉,邵化易慍道:
  “媽的,這姓敖的,硬是要得,中了“銀棠花”還能行動自如,媽的!”
  額際青筋浮突,鼻孔麯張,厚厚的嘴唇一翻,沙野町道:
  “我要不要追去看看!”
  連連點頭,邵化易道:
  “也好,反正他活不瞭瞭,至今江湖中,我尚不知有誰能夠活得了“銀棠花”的毒,你帶幾個人追下去,等着收他的屍就可以了。”
  沙野町答應一聲,亦快步踏出。
  黑暗中,敖子青一腳高一腳低的狂衝急奔,他的內力非同泛泛,但他擊嚮邵化易這一掌,正好擊中對方胸口要穴,偏偏軟弱無力,他知道自己須得快跑,後面的追兵即刻就到。
  敖子青熟悉這附近的道路,轉左嚮右,不久便遠離邵府的範圍,到了一片疏林之中。
  他的手腳越來越麻木,神智卻仍清醒,他呼了口氣,睜着那雙雖然疲憊,卻仍舊清澈含神的眼睛,默默的嚮四周打量了一遍,他輕輕倚靠在一株柏樹之下,慢慢的喘着氣!
  他嘆了口氣,呢喃的道:
  “亦虹死了,難道我就這麽跟她去了?亦虹,你不該個聽我的勸,你爹跟本沒有人性,你就這麽白白送了命,我卻不能力你報仇……”
  那身黑色衣衫,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了,緊緊貼在他的身上,他捂着胸腹,暗自駡着自己。
  “敖子青啊敖子青,你在江湖上呼風喚雨,而今連自己的情人也保護不了,假如找不到解藥,你就如此死的不明不白……”
  搖搖頭,疲乏的伸展了四肢一下,撫着胸口,苦笑道:
  “‘銀棠花’之毒,究竟何人能解?看來幸運之神這一次是不再眷顧我了……”
  他開始感到疲備,眼皮宛如有千斤重,直壓得他睜不開眼。
  朦朦朧朧之中,他仿佛看到了亦虹,一直是搖手,要他回頭,他想奔近她,可是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麽東西將他們隔開,他跑的越快,亦虹就離的更遠,無論他怎麽用力,總足握不住亦虹,他叫道:
  “亦虹,亦虹,等等我……”
  他緊張得全身發抖,聲音都啞了,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衹見亦虹身上全是鮮血,他伸手就快摸到她的臉,又叫道:
  “亦虹……”
  亦虹突然不見了,連個影子也找不着,敖子青大吃一驚,顫聲道:
  “亦虹,你在哪裏?”
  猛然睜開眼來,不過是一場夢,纔想起亦虹已經離他而去,心中痛如刀絞,他傷心得哭不出眼淚來,衹是不住的自責:
  “當時找如果堅持不讓亦虹一個人回去,說不定她不會遭此毒手。”
  想個到邵化易如此兇狠,連自己的女兒他也下得了手,他簡直不是人!
  敖子青搖搖頭,咬緊牙關,臉上的肌肉不住跳動,看來毒性正自蔓延,他全身猶如墜入冰窖,胸口似乎充塞了一股悶氣,頭腦中一陣暈眩,苦笑道:
  “我敖子青真是短命之人嗎?”
  他又嘆口氣,緩緩伸出腰間的長蕭,愛惜的撫摸着,輕描淡寫的道:
  “即使最心愛的東西,到了黃泉地府豈能一齊帶去?”
  他十分熟練的吹起蕭,一縷幽幽的,極其特異而哀怨、柔婉的蕭聲已裊裊響起。
  由於敖子青的毒已慢慢蔓延,一時半刻還要不了他的命,但也是挨一刻是一刻,越來越難解,越來越危險,他反而心中坦然,視死如歸,因此,他吹出的麯子雖然凄涼,但沒有絲毫殺伐之氣!
  吹到後來,他臉上現出一股奇采,服中神色湛湛,表情甚是柔和。
  他頓了頓,吸口氣,又換了首麯子,非常低柔,像是情人間久別重逢,互訴衷腸,也有濃重的思念。
  敖子青開懷的吹蕭,全不理全自己可能被敵人追縱而至,不理會自己身處之地,越吹越響,蕭聲也富情感,非常動人。
  敖子青吹了良久,他已經聽到腳步聲,有幾個人來到他的附近,他仍然繼續吹他的蕭,對有人來到,全沒放在心上!
  而追來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摸不清敵人真正中毒的情況,場面僵持着……
  蕭聲又轉入另一種境界,凄慘悲涼,似淚滴灑,似彌留別言,似出殯時的鳴咽,像陰曹路上凄風苦雨,哀痛在空氣中蕩漾……
  蕭聲終於停了,輕輕的,敖子青嚮站在離他不遠處的沙野町笑了笑,低沉的道:
  “沙野町,如果想多活幾年,現在就帶着你的人逃命去,或許還跑得了。”
  沙野町一張面孔已由紫紅在剎那問變為煞白,他唇角痙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敖子青之所以有“鬼蕭影”的名號,是因為他的蕭不同於其他的蕭,其中別有玄饑,而且厲害得很,但是為了爭口氣,為了達到目的,而且對方已中了毒,他膽子壯大不少。
  他嚮敖子青怒瞪了一眼,嚮他後面的三名大漢使了個眼色,這三名大漢已齊齊嚮敖子青包圍過來,沙野町緊促的大吼道:
  “姓敖的,你不必故弄玄機了,快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把解藥給你。”
  敖子青不在意的撇撇嘴,淡淡的道:
  “沙朋友,你以為敖子青在江湖上是怎麽混?你們有沒有解藥,我會看不出來?不管我肯不肯交出來,你們是决定要我的命。”
  沙野町狠狠的看了看敖子青,道:
  “你既然知道,何不束手就擒,免得多費力氣,反正你鐵定活不了。”
  敖子青“嘖、嘖”了兩聲,笑道:
  “年頭果真不對了,像你沙野町這種角色也在我敖子青面前逞橫了,恐怕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了,一次足夠叫你喪命了!”
  沙野町仿佛吃人敲了一記悶棍似呆了一呆,張口結舌的道:
  “你……姓敖的,你中了‘銀棠花’能……夠拖了這麽久已經是奇跡了,你別再自大狂妄,如果好言相求,沙老大說不定留你一個全屍,否則……老子把你抽筋剝皮……”
  敖子青宛如未聞的道:
  “不要怕,說狠話別忘了配合口氣,自己先膽怯,如何叫敵人怕了你?”
  “媽巴羔子的!”沙野町低低的吼叫了一聲,破口再駡道:
  “姓敖的,你的人生就要結束了,還給老子裝什麽人熊,他媽的!”
  敖子青不理會他的咒駡,道:
  “我的外號叫‘鬼蕭影’,沙朋友想必知道吧!”
  沙野町那張紫紅的大臉朝着敖子青,抽了口氣,他恍然道:
  “有什麽屁快放,少他媽的婆婆媽媽的,老子開始不耐煩了!”
  敖子青擡起頭,嚮沙野町等四人惋惜的道:
  “可悲,可嘆,自己就快撒手人間了,竟渾然不知……”
  他又吹起蕭,蕭聲比先前更加凄涼,哀哀切切,似香煙白幃下靈堂內親人的啜泣,像在不甘的呼號,愁苦像幽靈般在無形中徘徊……
  沙野町實在憋不住了,厲聲道:
  “住你娘的口,你不必故神秘,不過為了拖延時間,說穿了一個錢不值!”
  敖子青停了停,他摔摔頭,那張秀白的臉孔上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光采,他淡淡的一笑,道:
  “沙朋友,你們今天逢上了閻王,在下恭送各位到黃泉路上休息休息!來吧!”
  沙野町揚起手來,他的三名手下氣衝牛鬥的衝了過去,齊聲吼道:
  “找死!”
  敖子青站起來,悠閑的嚮每個都打量了一眼,平靜的好似一點事也沒有,像是在與老友閑話傢常一樣的,道:
  “蕭既吹過。各位,怪不得在下了!”
  當每一個字在他舌尖上急速流出的剎那間,他的一身黑衫已驀然發漲飄拂,三名彪形大漢,也已同時滿臉鮮血的倒栽於地!
  沙野町“霍”的脫去長衫,露出勁裝後背挂着的一把鋒利的斧頭,他雙目盡赤,他暴吼一聲急衝而上,斧頭快速砍嚮敖子青!
  敖子青猝然一跳,右晃右偏,迅捷得令人不及喘息的提前而進,洞蕭的亮光一閃,沙野町仰身翻倒地下,在他栽倒的一剎那,可以清晰的看到敖子青鬼蕭的尾端,正從他敵人的小腹內拔出!
  沙野町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哀號,他嘴巴鼻子全變了位置!
  鮮紅的血,噴得左右三尺斑斑點點,敖子青嚮地上打滾的沙野町打量了兩眼,搖着頭道:
  “這兩下子,你也敢出來混?你實在活的夠久了,憑你功夫!”
  沙野町咽了口唾沫,竭力使自己扭麯的臉平靜下來,但仍有些力不從心的囁嚅道:
  “敖……敖大俠,你老人傢……大人大量,別跟小的計……計較……”
  敖子青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語調雖然溫和,卻平板得不帶一絲感情的道:
  “在下是想放過你,可是蕭已吹過,依在下習慣,斷無留人活口的先例!”
  沙野町傷口痛的幾乎熬不住了,他又艱辛的咽了口唾沫,生怕自己的五官再起變異,顯得可憐兮兮,抖着嗓子哀求道:
  “敖大俠……你請看在邵大哥……不,不……是我邵侄女亦虹的面上……高擡貴手,你老就放過小的一馬……”
  敖子青一聽“亦虹”的名字,面色已如死灰,面孔上的肌肉在急速的跳動着,咬了咬牙,冷笑了一聲,低沉的道:
  “亦虹葬在什麽地方?”
  沙野町稍微定下心來,嘆了口氣,道:
  “邵侄女……”
  敖子青紅着眼叫道:
  “你不配!”
  沙野町低聲下氣的道:
  “是,是,邵姑娘她……她葬在……”
  沙野町狡猾的嚮敖子青看了看,道:
  “敖……敖大爺,如果我告訴你,你是不是網開一面,放過小的一條小命……”
  敖子青平淡的道:
  “你跟我談條件?我答應給你留下一個全屍,你再多說,我將你挫骨揚灰!”
  後面這句活,敖子青說得嗓音較重,沙野町脫口叫道:
  “那我不說!”
  敖子青怪笑一聲,冷然的道:
  “君子不強人所難,在下不會勉強你,但是我要剛了你的雙足,再挖了你的雙眼,然後……”
  沙野町愁眉苦臉的驚叫道:
  “你……你太狠毒了,好,我……我說,邵……邵姑娘埋在芙蓉山下……”
  敖子青“嗤”的一笑,道:
  “很好,你很識時務,我會讓你好死,連一點痛苦也沒有……”
第二章
  鬼蕭猝而翻飛,亮光閃射,驀而一個大旋轉,在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綫後,已如飛雲一朵,迅速的,鬼蕭已深入敵人的額頭內!
  濃白的腦漿,與鮮紅的血,染成奇異的景象,沙野町連死前最後一聲不甘的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已屍橫就地!
  忽然——
  敖子青深深吸口氣,故輕鬆的模樣,輕輕一灑,快捷的道:
  “朋友,該你了,露面吧!”
  右首處的一顆相思樹上已“嘩啦啦”的一陣暴響,一個紅髯紅須,紅眉惡目的紅衣老人已自枝葉緑處飄然落下,這位老人的手上,赫然執着一隻長約五尺,通體紅光閃動的鐵鞭!
  這人從頭到腳,除了皮膚微黑外,全都是紅色的,連兵刃也是紅的,紅得耀眼,紅得詭異,紅得叫人有點不敢逼視!
  敖子青平淡的道:
  “我該謝謝你,你沒有趁火打劫,雖然你不見得討得了便宜!”
  這人的面孔沒有一絲表情,他生硬的瞪着眼,話聲僵硬的道:
  “你功力深湛,年紀輕輕的,很不錯,但是未免太精毒詭狠了,也太狂妄,目中無人了。”
  敖子青安祥的註視着這人,這位武林中素以狠辣為名的煞星,飄逸的一笑,道:
  “朋友說的是,不知你的大名可否告知?來此何意?有在下效勞之處嗎?”
  這人平板的面孔沒有什麽改變,嚮前走了一步,他木訥的道:
  “赤紅閻王柴造烈,今日好像碰到對手了,很好,我已近十年沒有對手了!”
  敖子青笑了笑道:
  “果然是你,在下雖未見過,但對閣下的大名可久仰得很,今日有緣一見,榮幸之至!”
  赤紅閻王柴造烈擦了擦眼,又看了敖子青一會,疑惑的道:
  “你是什麽人,聽到我的名字,好像不怎麽吃驚,難道你不知道我閻王的外號?”
  敖子青雙目凝註着面前的人,低沉的道:
  “在下當然知道,別人說我敖子青心狠手辣,比起閣下可差的遠了!”
  赤紅閻王有些不敢相信的仔細嚮眼前這位神色憔悴的青年人,上下註視了片刻,震驚的顫抖了一下,脫口叫道:
  “你……你是鬼蕭影,敖子青?”
  敖子青眼睛眨了兩下,詭秘的笑道:
  “怎麽,不像嗎?”
  赤紅閻王神態一怔,面孔上驚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之色,想了想,道:
  “太年輕了,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一定是個陰陰的、冷冷的糟老頭兒,怎麽是你這副俊模樣?”
  敖子青既不承認,又不否認的揚了揚眉,道:
  “在下衹是想知道你為何而來?”
  赤紅閻王猶豫了一下,佯笑道: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聽說你拿了湖魔邵化易的一樣什麽寶貝,他……請老夫來嚮老弟你要,不知你……”
  敖子青摸了摸面頰,語聲幽冷的道:
  “柴朋友,以在下鬼蕭影,還會拿了別人的什麽寶貝?邵化易是不是說我偷了他的東西?”
  敖子青在武林之中,聲威顯赫已足可列為獨霸一方的雄纔大豪,他嚮來自視頗高,對一些世俗眼中的寶貝他一嚮不屑一顧,別說是偷的,即使有人雙手奉送,他還不肯賞臉呢!
  赤紅閻王的柴造烈應邵化易之邀,一路追了過來,他卻不知自己的對手是鬼蕭影敖子青,他們雖未遭遇過,但剛纔見他出手的狠辣,恐怕會是他在江湖上闖蕩以來,所遇到的最強對手!
  他已年過五旬,而他的對手,又竟是如比年輕,他可是栽不起這個跟鬥,所以在他心裏,他希望彼此和平解决,最好別動幹戈!
  因為有一種顧忌,所以心中多少有着幾分畏懼,衹是在目前,他不能表露出來。
  撫了撫赤紅的長髯,這位冷漠的赤紅閻王柴造烈呵呵一笑道:
  “敖老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那東西真是邵老兒的,你給老夫一個面子……”
  敖子青咧開嘴唇笑了笑,道:
  “天下還沒有一個人的面子有這麽大,讓在下把東西恭手送給別人,對不起,在下沒有這麽大方,你多包涵。”
  赤紅閻王站得直直的,深沉的笑笑,道:
  “敖老弟,到底什麽東西,讓你們如此你爭我奪,說給老夫聽聽,如果真是你的東西,老夫絶對不會橫加劫奪!”
  敖子青俊俏的面孔上,掠過一絲不易覺的慘白,他急忙強自支撐,閉閉眼睛,嘴裏卻仍然笑吟吟,道:
  “我的事還沒有嚮別人報告的必要!”
  赤紅閻王一再忍讓,此時陰側惻的哼了幾聲,嘿嘿笑道:
  “老弟,不要再逞強,你在邵化易哪裏中了毒吃了虧,任你如何掩飾,老夫還是看的出來,老夫不過敬你是條好漢,纔不願動幹戈,你不要不識好歹,得寸進尺,老夫也不是好惹的!”
  敖子青古怪的註視了赤紅閻王柴造烈一下,平靜的道:
  “那你可以試試,看看姓敖的是不是不識好歹,枉自尊大!”
  赤紅閻王柴造烈平板的面色瞬息萬變,他仿佛在迅速思考着一個很重大的疑難問題,半晌,這位深謀遠慮的老好堆下一臉佯笑,道:
  “敖老弟,老夫不過跟你開個玩笑,咱們無冤無仇的,怎麽會跟你動手呢!”
  敖子青淡雅的道:
  “如此說來,倒是在下心眼大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赤紅閻王忽然煞有介事的道:
  “既然敖老弟說東西是你的,那一定的邵老兒說謊,老弟你可否告訴老夫,你那個寶貝到底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也讓老夫開開眼界?”
  敖子青面帶淺笑,他迅速的道:
  “不是老值錢的東西,不過是本舊書,在下不懂邵化易為什麽要如此用盡心機,東西既是別人托付給我的,不管它如何不值錢,我也不會送人的。”
  赤紅閻王神色大變,他喃喃的念道:
  “一本舊書?一本舊書?到底是什麽舊書?一本舊書?……”
  柴造烈不解的道:
  “敖老弟,老夫想不起有哪一本書如此重要,可否讓老夫看一看……”
  敖子青雙眉微揚,挑釁的道:
  “有必要嗎?”
  赤紅王柴造烈尬尷的一笑,討好的道:
  “老弟果真不願意,老夫也不便勉強,等老夫問清楚真象之後,或許再來麻煩老弟,且從此暫別,咱們後會有期!”
  話聲甫住,轉過身去,像衹展翅的飛鳥,這老煞星流雲掣電般,幾個速起速落,迅速離開現場,一下子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敖子青不敢大意,一直望着他的身形隱冥不見後,敖子青纔長長吁了一大口氣,黃豆大的汗珠已自額際滾滾滴下。
  他疲乏得像散了骨頭似的斜躺在地,俊逸的面上灰敗而痛若,冷汗涔涔,心裏卻連稱僥幸!
  其實,當沙野町出現時,他已發現相思樹上有人,為了嚇阻對方,他衹好勉強運功力,出手殺了沙野町等人,而不敢露出急躁的神色,故若無其事,以便掩飾自己的窘態。
  可是,他心裏也十分明白,他這樣做,除了更加深自己的毒傷外,他的生命里程也越來越縮短,但他不願慘死在敵人的手下。
  敖子青用力搓着額角,自言自語的道:
  “這‘銀棠花’的毒性實在厲害,以前也碰過毒,但從沒有像這一次這麽痛苦過,難道我敖子青就這麽默默的死去……”
  他嚮四周巡視了一遍,搖搖頭,目光已瞥及沙野町等四人的屍體,一抹古怪的微笑浮上他的唇角,他凄凄的喃喃說道:
  “假如柴老鬼看出破綻,與他硬幹起來,衹怕現在我要比地下躺着的沙野町更慘了……”
  忽地——
  敖子青的微笑凝結在唇邊,他皺着眉側耳聽了一會,深深的嘆了口氣,心中忖道:
  “又有人來了,莫非又是邵化易那一夥人,今晚危機重重,想過關,衹好靠點運氣!”
  沒有多久,一陣“達達”的蹄聲已遙遙傳來,這蹄聲雖然並不急,但好似馬上的騎士十分暴烈,蹄聲沉沉重重的!
  漸漸的,兩乘騎影已在夜空中隱約的出現,片刻間己接近到五丈之內,有一聲驚異的低呼,自左首馬上騎士口中發了出來。
  敖子青在黝黯的光綫下,亦看得十分清晰,其中一個是位高瘦的和尚,兩眼如銅環,湛湛有光,另一個是個小和尚大約十七八歲,骨瘦如柴,但長得還算眉清目秀!
  敖子青登時心中打了個滾,他們彼此不相談,但從裝扮來看,他卻可以想出這兩個人的來頭,兩個都是難纏的怪物。
  敖子青不敢再嚮他們多看一眼,這時,馬背上的兩個人已全下了馬,一個濃濃的童音怪聲怪氣的叫道:
  “師父,你看這地上躺了四個死人,剛纔有人在這裏幹過一場呢!”
  這個小和尚,看來將及弱冠,可是他濃濃的童音,不知道還以為是個小孩呢。
  他手裏捏着一條馬鞭,在手中不停把玩着,東張西望了一會,那個大和尚已行到他的身邊,這位大和尚大約五十來歲,不胖卻很壯碩。
  他過來看了一看,哼了一下,聲如破鑼般的道:
  “看這位臭皮囊,好像是紫霸王沙野町,不知道撞上什麽黴星了,死得這麽慘!”
  小和尚長長的“哼”了一聲,道:
  “這種角色沒什麽用,死一個少一個,叫我碰到了,也會給他來上一記攔路刀。”
  大和尚搖搖頭,道:
  “什麽油水都沒有,咱們沾什麽腥,何必自找麻煩,正經事要緊。”
  小和尚左瞟右瞧了一會,忽然一扯大和尚,指着靠在樹幹上的敖子青,緊張的道:
  “師父,那兒有一個人沒有死,這些死人說不定是他幹的,我瞧瞧去!”
  敖子青躺在地下,心想:
  “這江湖黑道上的寶元和尚與他的徒弟歸緣兩個人,最是古怪潑辣,倒要好生應付,先忍他一忍,見機再行事。”
  想到這裏,歸緣已謹慎的走來,敖子青故意裝成痛苦不堪似的發出一陣串的呻吟。
  歸緣行到敖子青身前,就着星光嚮他全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咦”了一聲,道:
  “師父,你來看看,這人好像中了毒也!”
  敖子青並非膽小怕死之輩,卻也忍不住一顆心怦怦亂跳,心中想道:
  “這小和尚小小年紀,如此銳利的眼光,不得不另眼相看。”
  大和尚不耐煩的“呸”了一聲,道:
  “算了,管他中什麽毒,咱們不打他落水狗已夠仁慈了,莫不成還幫他祛毒?”
  小和尚疑神疑鬼的嚮四周搜視,嘴裏急道:
  “這人中毒,地上的死人一定不是他下的手,咱們問個清楚有什麽關係。”
  大和尚嘶啞的聲音喝道:
  “小孩子心性,別人的事,咱們管他個屁,趕路要緊,走吧!”
  歸緣不理會寶元和尚,徑自對敖子青問道:
  “喂,醜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怎麽中了毒?說給大爺我聽聽。”
  敖子青又好氣又好笑,出傢人自稱“大爺”,實在荒唐,他連忙哼嗯了兩聲,低弱的道:
  “這位大爺請了,在下誤中了仇傢的算計,在半路上又碰着這幾位大僅,想搶劫在下,後來有個人來,他們一言不合就打殺起來,在下因為身體不適,也不知道誰殺了誰,一下子就躺下來了……”
  這個歸緣雖和尚打扮,但心中極是不願意,一聽敖子青稱他“大爺”早已心花怒放,他手中的馬鞭扭了幾下,嘻嘻笑道:
  “你小子命倒挺強的,中了毒不死,遇上強盜又沒有死,大禍不死,必有後福。”
  寶元和尚踏地有聲的走了過來,淡淡瞥了躺在地下的敖子青一眼,道:
  “這小子是什麽人?”
  歸緣尖細的道:
  “喂,你叫什麽名字,我師父在問呢?”
  敖子青故意呻吟了一聲,屠弱的道:
  “在下叫吳真!”
  寶無和若有所思的凝註着敖子青,看他的模樣,决非尋常百姓,心中起疑,粗厲的道:
  “小子,你最好給老子講老實話,你哪一路子的,要敢說半句假話,老子立刻送你到閻羅殿上轉一遭,給老子快說!”
  敖子青心裏駡了一聲,這兩個師徒和尚也太不像話了,卻抖索着身子,道:
  “大……大師,在下就叫吳真……騙你幹什麽呢?真的,吳真。”
  寶元和尚大吼一聲怒道:
  “還不實說,你不認識寶無大師嗎?哪一條路上的?”
  歸緣笑了笑,道:
  “小子,我師父嗓子大了些,你衹要不撒謊,大爺們不會為難你的。”
  敖子青這時又開始覺得頭昏眼花,周身發冷,五髒卻如焚,滿身的骨頭像被人一根根拆掉似的,他憋住一口氣,故意做成畏俱之狀,道:
  “兩位大爺……在下說的都是實話,在下是個樵夫……練過幾天小把式,為了防身,山上猛獸多,在下沒有……蒙騙兩位……”
  寶元和尚像衹貓頭鷹一樣格格笑了起來,很滿意的笑道:
  “看你這副樣子也不是什麽大人物,算了,大爺們沒有空,懶得理你,徒兒咱們走!”
  歸緣是個出傢人,平時別人幾乎都稱呼他小和尚,小師父,現在這個人叫他大爺,心中非常喜歡他,想了一下,低聲道。
  “師父,這小子中了毒,在這荒山野外的,看他怪老實可憐,就這麽死了,實在有些可惜,師父咱們把他帶了去吧!”
  寶元和尚心性殘忍,一生從沒有救過人,對歸緣這位徒弟平日甚是寵愛,言聽計從,衹要他提出的要求,大都會答應,此時卻搖搖頭,道:
  “不,不,咱們衹殺人不救人,再說咱們此行是為了找敖子青那混蛋藉點東西,帶個人不方便,再說咱們又不會解毒,他早晚會毒發身死的,咱們不必自找麻煩,走走走。”
  敖子青一聽此話,纔知道這兩個人傢夥也是衝着自己來的。“藉點東西”衹怕是用搶的吧!他腦中急快的分析着自己該采取怎麽樣的措施,方能安全渡過這一關,他心中暗自忖道:
  “寶元及歸緣師徒兩個,個性孤僻,行事不近情理,是兇悍之極的歹毒之人,自己毒創深重,設法衝出,又會泄露自己身份,不如跟了他們,或許還能除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煩呢!再設法救救這條命……”
  正想着,又聽到歸緣纏着寶元和尚,不依的道:
  “師父,你便允了徒兒吧!這小子看來蠻伶俐的,就給徒兒做個伴兒吧!又可在咱們跟前使喚,凡事咱們就不用自己親身動手了。”
  寶元和尚是個大懶人,歸緣比他好不上哪兒去,如果有個人在跟前使喚好像不是件壞事,再看看敖子青好像還不錯,道: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咱們就帶了他,找個大夫幫他看看,治不治的好,就看他的造化,他就跟你騎一匹馬,咱們上路吧!”
  敖子青忙道:
  “多謝兩位大爺救命之恩!”
  歸緣笑笑,一把抱起敖子青,輕若無物的放到自己的坐騎上,寶元和尚嚮徒弟招呼了一聲,兩騎三人已抖鞭絶塵而去。
  一路上——
  他們十分悠閑似的在欣賞夜晚的景緻,寶元和尚嘴巴不停的與歸緣談論着解决了敖子青的毒之後,他們一筆無本生計劃,瞧他旁若無人肆無忌憚的樣子,就像那些珠寶本來就是他的一樣,予取予求。
  敖子青坐在歸緣後面,心裏卻焦急異常,他的毒創越拖越嚴重,如果不盡快設法,衹怕這條命真的會保不住,他又聲不得,心中叫苦不迭。
  歸緣與他師父談了一會,忽道:
  “師父,吳真這小子中的什麽毒?好像挺嚴重的,你看……”
  寶元和尚換了衹手握了馬鞭,笑道: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你師父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麽久,這還是第一遭救人,不知道他上輩子燒了什麽好香,老子竟然會救人,說出來還真笑掉了人傢的大牙,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呢!”
  歸緣得意的笑了兩聲,道:
  “小子,聽到沒有,我師父大慈大悲纔救了你,你可得知恩報恩,不要心存他念!”
  敖子青在後面聽得直皺眉,低聲的道:
  “如果在下的命保的住,兩位的救命之恩,自然不敢相忘!”
  寶元和尚格格一笑又倏而沉下臉來,道:
  “老子不怕你玩花樣,有膽子,便嚮老子試試你那兩下子無妨。”
  敖子青唯唯諾諾,笑道:
  “大師取笑了,在下即使有十個膽,也不敢在菩薩面前撤野。”
  歸緣嘿了兩聲,回過頭來道:
  “衹要你好好跟着咱們,决不虧待你,吃香喝辣的,享福不盡哪!”
  敖子青敵敵嘴唇,想說些什麽又住了口,他心中在暗暗想着:
  “這兩個老少混球,當什麽和尚,殺人搶奪,吃葷絶無顧忌,佛門中如此敗類,實在大大的不幸,衹怕不會有好結果。”
  寶元和尚凝望着前面婉蜒黝黑的道路,忽道:
  “徒弟,說真格的,敖子青可以算個了不起的人物,年紀輕輕,武藝精,如果咱們碰上了,你自己千萬得小心,不要有所閃失。”
  歸緣愣了一下,迷惆的道:
  “師父,敖子青真的那麽厲害嗎?以師父的武功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寶元和尚咽了口唾沫,低沉的道:
  “敖子青這小子的聰慧機智幾乎沒人可敵,他曾經以一雙肉掌活劈了塞外的荒漠十三鷹,一夜之間獨自殺了地英幫六百餘衆,又用他的鬼蕭力鬥如來等十位長老,他這方面的事跡大多了。”
  歸緣笑了笑,道:
  “他不是為了一個小妞,跟湖魔邵化易鬧得不可開交,這小子長的不賴吧!”
  他們兩人名為師徒,情同父子,所以歸緣對寶元和尚也是一副隨便的樣子,而生性兇殘寶元和尚一點也不在意,他“嗯”了一聲又道:
  “是呀,我也沒有見過,不過聽說那小子長的甚是俊挺,對感情好像又專心的很,死心蹋地愛着邵化易那個閨女,為了這件事,還惹得‘洪傢店’的青鳥山莊包傢父女火冒三丈,誓殺邵傢小妞纔甘心呢!”
  敖子青笑了笑,他忍不住插口道:
  “大師對那個叫什麽敖子青的人,知道的好像很多嘛。”
  寶元和尚臉色一沉,道: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何況敖子青這小子名號在江湖上實在太響了,想不知道,都不容易呢。哼!他媽的,我要好好會會他!”
  敖子青閉口沒有答腔,歸緣問道:
  “敖子青的外號為什麽叫‘鬼蕭影’?”
  寶元和尚皺皺眉頭,長長的臉一板,道:
  “敖子青所使的兵器是一把洞蕭,這把蕭另有玄機,暗藏機關,他的身手又是非常迅捷,如鬼魅一樣,又像影子般,在敵人未看清時,他已取了人傢的性命,厲害的很。”
  敖子青又笑了笑,道:
  “大師說他的洞蕭中別有玄機,到底什麽玄機,大師知不知道?”
  寶元和尚“哼”了一聲,道:
  “老子還無緣見識,下回碰到了就知道。”
  敖子青冷然一笑,暗自又把鬼蕭收好,免得泄露了身份,心道:
  “等你有機會碰上了,衹怕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因為你很快的會去嚮閻王報到。”
  歸緣又與寶元和尚說幾句什麽,忽然歡呼起來,叫道:
  “有了,前面有個小鎮,咱們到哪裏休息休息,順便給吳真找位大夫。”
  寶元和尚點點頭,道:
  “剛好天亮,走了一夜的路了,咱們是該好好的休息,吃喝一頓,晚上再趕路。”
  敖子青敵溉嘴唇,心中暗暗想道:“無本生意做慣了,這兩個傢夥專挑晚上趕路,這也好,可以掩人耳目。”
  寶元和尚望望前方,轉頭道:
  “走吧!大約還有兩三裏路,咱們走快點!”
  歸緣答應一聲,策馬加鞭,兩匹馬急奔嚮前面約三裏處燈火明滅不定的市鎮而去。
  寶元和尚與歸緣等三人兩騎進入鎮裏後,歸緣望着早起趕集熱鬧的街景,路上擁擠的行人嘻嘻笑道:
  “太好了,這個小鎮還真熱鬧,師父你看,天才剛亮就擠滿了人。”
  歸緣的目光被一位妙齡姑娘勾引住了,那女孩子穿着一身淺黃色的衣裙,柳眉兒,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配着一張像藴藏着蜜汁般的小嘴,實在漂亮極了。
  歸緣笑了笑,道:
  “師父,你看……”
  他話衹說到一半,寶元和尚順着歸緣的目光看去,嘿嘿!這小妞可甜得膩人呢!
  寶元騎在馬背上,不住打量着那個女孩的身形面貌,噴噴稱贊:
  “很漂緻,很好看,哈哈哈!”
  敖子青好氣又好笑,怎麽這師徒兩個和尚如此好色?他轉首望去,這一望,卻嚇得他差一點摔下馬去,趕忙低下頭去,把目光轉嚮那一面,掩飾的用一隻手遮住了半邊面孔。
  歸緣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那個女孩子,令人有些嘔的邪笑,道:
  “師父,這個給我吧!”
  寶元大師拍拍徒弟的肩頭,道:
  “不,不,這個先給徒父,呆會兒師父再幫你找個更漂亮的。”
  歸緣皺皺眉頭,不情願的道:
  “師父,每回好的盡讓你揀去,我衹吃你剩下的,這一回師父你就行行好……”
  寶元和尚再次伸手在他肩頭一拍,笑道:
  “好,好,那師父我先來,事後別把她殺了,就留給你好了。”
  這時,那位姑娘也發覺了有兩位和尚在垂涎欲滴的註視着她,她一雙大眼睛充滿了怒憤與不屑,臉上現出又驚又怒的神態。
  歸緣樂不可支的嚮寶元大師道:
  “師父,你看,她……那妞,也在看我呢!那雙眼珠兒多活,小嘴巴也甜,哎!太美了,簡直是仙女下凡來……”
  敖子青吃了一驚,心道:
  “這兩個和尚,怎麽如此不知羞恥?萬一真動起手來,怎麽辦?”
  歸緣嚮寶元和尚眨眨眼,然後下了馬,像是失魂落魄般的嚮女孩子湊過去,他張着大嘴,擺出一臉難以言喻的怪相。
  那女孩子冷冷的“哼”了一聲,轉身要走,目光一瞥,卻正好看見了坐在馬背上的敖子青。
  那女孩子一聲驚噫,她仔細的瞧着敖子青遮着臉的窘態,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震蕩,面色倏忽慘白的搖晃了一下。
  那女孩避開歸緣的視綫,腳步嚮敖子青的身邊慢慢走了過來。
  歸緣見那女孩走到自己身邊,突然伸手去拉她,神情舉止,頗有輕浮之意,道:
  “好妹妹,你可是看到你親哥哥……”
  那女孩子根本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她把目光全部集中在敖子青身上。
  寶元和尚也覺得不對勁,但說不出到底是怎麽一檔子事來,愣了愣,嚮敖子青做了一個古怪的表情,有研究他的味道。
  那女孩子冷冷的望着他,話聲幽恨的道:
  “你……你轉過頭來,讓本姑娘瞧瞧,聽到了沒有?”
  歸緣這時嚮兩人一瞧,緩緩上過來,叫道:
  “姑娘,這小子是咱們的下人,他那模樣髒死了,你別太靠近,你看看我……”
  那姑娘理都不理他,冷沉的道:
  “姓敖的,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把手放下,轉過臉來!”
  寶元和尚雖聽不到那小女孩的話,但已看出情形透出點奇怪,策馬過來,叫道:
  “小姑娘,你認得這臭小子?你是什麽人?他是什麽人呢?”
  那女子哼了一聲,柳眉兒一挑,不屑的道:
  “臭和尚要你多嘴!”氣得臉紅脖子粗,寶元和尚大吼道:
  “他媽的,臭娘們,老子這一輩子還沒有人敢這樣對人說話,要不是看你長的細皮嫩肉的,老子一掌劈了你!”
  那女孩子雙目圓睜,譏笑的道:
  “在洪傢店一帶,還沒有人敢對本姑娘這樣說話,你不懂江湖規矩?”
  寶元和尚氣涌如山的吼道:
  “原來這裏是洪傢店,媽巴羔子的,老子寶元怕過誰了?你給老子擺個什麽臭架子,難道你就是人傢敖子青不要的包儀心?”
  這女孩尖銳的道:
  “你說什麽?臭和尚,你敢取笑本姑娘,你……你分明不想活了,來人啊!”
  兩個紮着虎皮頭巾,身着黑色銅扣勁裝的三個大漢,閃至寶元和尚身邊,其中一個皮肉不動的對寶元和尚冷沉的道:
  “你哪個廟寺的和尚?不在寺裏吃齋念佛,竟敢跑來這裏撒野!”
  寶元和尚打量了這兩人一眼,格格一笑,道:
  “老子是寶元和尚,怎麽,嚇着你了吧,後生小輩,滾一邊去。”
  這名大漢尚未開口,有一位滿面橫肉的兇惡老人出現在衆人眼前,冷冷的道:
  “你是‘巫刀門’寶元和尚?”
  寶元和尚“哼”了一聲,生硬的道:
  “你這老小子倒有眼光,認得你老子,你呢?老小子你叫什麽?”
  兇惡的老人惡狠狠的道:
  “和尚無禮,你如今進了我‘青鳥山莊’的地界,非但不拜碼頭,還對咱們傢小姐無禮,寶元你這是哪一門子的混法?”
  寶元氣得全身一哆嚏,怒道:
  “老小子,咱們巫刀門與你們青鳥山莊不沾親,不帶故,三桿子撈不着,五鞭子抽不上,你想找碴就擺下話來,難道咱們巫刀門含糊你們了,少跟老子來這一套什麽道理,老子不吃!”
  這老人面色一沉,雙目噴火般叫道:
  “跑碼頭要有跑碼頭的道義,闖江湖有闖江湖的規矩,你們巫刀門在江湖上也占有一席地位,寶元你怎麽全然不懂規矩。”
  話纔說完,轉身嚮他身旁的兩名粗壯大漢打一個招呼,三個人已迅速的站好了方位,盯着寶元和尚及歸緣兩人,大有立即拔刀相嚮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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