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柳残阳 Liu Canyang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41年)
沥血伏龙
  作者:柳残阳
  第一章 五月飘雪 将军征天山
  第二章 万里飞沙 郡主抗边城
  第三章 火海沙坑 郡主出奇谋
  第四章 虹飞电掣 居士撼女怪
  第五章 逞奇枝 初斗披风剑
  第六章 雪旧恨 满驰施淫威
  第七章 火攻铁甲 女杰出奇兵
  第八章 绝域救英雄 福晋柔肠庇义士
  第九章 铁胆兰心 郡主恃技闯虎穴
  第十章 爱深恨切 师太约战神龙峰
  第十一章 剑胆琴心 报恩援艳侣
  第十二章 莺嗔燕叱 玉女折飞龙
  第十三章 求灵药 天池访三怪
  第十四章 觅奇草 一意救伊人
  第十五章 大汉覆全师 清兵破回部
  第十六章 痴情延千里 壮士救红妆
  第十七章 千里追踪 劫囚黄河渡
  第十八章 凤囚帝苑 回妃存坚贞
  第十九章 独闯深宫 飞龙遭劲敌
  第二十章 慷慨就义 万世诵香妃
  第二十一章 古洞潜踪 深宵惊魔女
  第二十二章 廿年遗恨 刎颈谢敌人
  第二十三章 小屋避仇 孽徒弑瞎师
  第二十四章 盗巢失贞 一女刺渠魁
  第二十五章 奋志潜心 铁爪撼昆仑
  第二十六章 游聪漠外 古庙逢旧怨
  第二十七章 射影含沙 旧仇逢狭路
  第二十八章 匿迹避仇 侠士隐荒谷
  第二十九章 舍命存子 斗鹰犬范老折足
  第三十章 半夜深宵 来鬼魅福晋魂惊
  第三十一章 双绝阵图 谷中斗魔妇
  第三十二章 舌剑唇枪 妙语激老怪
  第三十三章 逞奇谋 一衲探清宫
  第三十四章 施妙计 双侠擒虏帅
  第三十五章 刎颈见真诚妾 本真情郎非薄幸
  第三十六章 天池逢异士七日 囚洞三阴神功
  第三十七章 俏郡主 天池逢三怪
  第三十八章 勇侠士 千里投藏边
  第三十九章 闹馆三侠戕钦使
  第四十章 攻拉萨 贝子丧全师
  第四十一章 为虏作前驱 城头飞魔妇
  第四十二章 痴情徒作苦 帐里会红妆
  第四十三章 铁娘单剑闯拉萨
  第四十四章 孟郡主湖畔劫红衣
  第四十五章 三度龙虎争 魔娘逢劲敌
  第四十六章 两番生死战 壮士演神功
  第四十七章 战强仇巧施玄玄掌
  第四十八章 克大敌妙夺离火剑
  第四十九章 刺魁中副车火炮轰拉萨
  第五十章 梵宫喋碧血 英雄走藏边
  第五十一章 雪山夜啸 万里逃女侠
  第五十二章 隔年怀恨 古墓斗双魔
  第五十三章 中奸计墓中囚丽妹
  第五十四章 堕危崖荒山逢侠隐
  第五十五章 七载觅娇娃 野林惊异魅
  第五十六章 千山追宿怨 冰谷困双丑
  第五十七章 长索渡双魔 贝子延异士
  第五十八章 暮林诛三怪 金殿逞词锋
  第五十九章 探玉塔深宵斩黑蟒
  第六十章 斗神巫夺命飞银针
  第六十一章 石油引索 火攻铜鼓关
  第六十二章 真假郡主 大败福康安
  第六十三章 剑掌连环败双丑
  第六十四章 荒原篝火话狼神
  第六十五章 横断潮海 劫粮漓清将
  第六十六章 独上崆峒 盗谱戏魔娘
  第六十七章 智擒魔娘 壮士探军情
  第六十八章 夺剑谱 催魂法徒劳
  第六十九章 西土谈异 神碑没潭水
  第七十章 雪山猎奇 琴音退众怪
  第七十一章 片语解痴迷 女侠下山
  第七十二章 古庙显神功 妖巫丧胆
  第七十三章 穷搜万重山 一姥临崖逼侠女
  第七十四章 固守千仞岭 万众一心保雄关
  第七十五章 关前血战 万军刺贝子
  第七十六章 火海拯危 二妹斗双丑
  第七十七章 霹雳飞人 深渊驾长索
  第七十八章 冰原扼险 双剑荡干军
  第七十九章 巨奸窃柄 假诏诛王子
  第八十章 妖巫施毒 双侠入行宫
  第八十一章 困山洞 烈火攻三雄
  第八十二章 再交兵 群侠战双丑
  第八十三章 情女囚幽宫 摘奸破伏
  第八十四章 英雄陷水阵 卧虎惊龙
  第八十五章 挟主龙虎 突围走圣山
  第八十六章 杀奸平乱 粮尽撤雄关
  第八十七章 用反间 孟郡主巧施连环计
  第八十八章 战悬崖 史存明力克精神功
  第八十九章 运石填河 贝子渡天险
  第九十章 冰原溅血 志士隐边荒
  
  沥血伏龙(台版)
  作者:柳残阳
  第 一 章 一声霹雳
  第 二 章 二渡关山
  第 三 章 三更魂断
  第 四 章 血誓索仇
  第 五 章 金甲白髯
  第 六 章 恶沼搏命
  第 七 章 取义成仁
  第 八 章 惊虹破胆
  第 九 章 大泽遗恨
第一章 五月飘雪 将军征天山
  满清高宗乾隆廿一年的春天,新疆天山南北一带还是白雪飘飘,寒风凛冽。在天山山脉以北的准噶尔盆地上,出现了一支为数约四五万的军队,在风雪迷天的当儿,浩浩荡荡,向南进发。这是一支满清爱新觉罗王室的八旗精兵,由当时的大将军兆惠、副将军福康安率领,跋涉万里,劳师远征,直向天山南路的回疆大举进犯。沙漠上燃起了漫天战火,草原上的维吾尔族和哈萨克族的牧民,为了保卫回疆壮阔河山,妻女牛羊,和入侵的清兵展开了殊死恶战!
  距离兆惠征西大军扎营处不到一百里外,就是巍峨雄峻的天山,天山北部有一座“阿特朗玛峰”,峰顶向阳那面,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须眉惧白的老和尚,一个是弱冠的少年。那少年穿了一身轻便的狐裘,头顶上绾着明朝的发髻,手里执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只见他在峰顶嶙峋乱石之上,跳高窜矮,步伐似猿猴,身形如虎豹,一柄剑左挥右舞,闪闪生光,起初还可以看见人面身影,时间一长,卷做一团白光,翻翻滚滚,连人影也不见了。过了顿饭时候,少年突然把剑光一敛,现出全身,在一堆两丈多高的乱石上,飞身一掠,跳了下来,神凝静气,抱剑收式,面不改色,气不上涌。老和尚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存明,想不到你学我这套雷电披风剑法,不到半年,功力精进如此,真出乎老衲之想象!”
  那个叫存明的少年,听见老和尚这样一说,不禁面现得色,可是那老和尚再把面容一整,说道:“不过你的剑法虽有进步,还不曾到炉火纯青之境。比如雷电披风剑里第十六路“天雷行空”,变化为“电母挥袖”时,身于要起在空中一丈多高,连翻两个跟斗的,你只翻了一个跟斗,不能发挥出这路剑法的威力来。还有第廿二路“雷神殛妖”一招,要连人带剑由空中疾飞下来,进刺敌人背脊的,你掠下时角度不够,只能刺着敌人顶门,敌人很容易一下闪过。总而言之,我这套雷电披风剑法,是采宇宙变幻之离奇,阴阳造化的巧妙,别创出来的,跟那些五行六合八卦,以及模仿飞潜动物形相的剑法完全不同,存明,这一套剑法练成,你就等于得到我的衣钵了!”老和尚说到这里,两眼望着天边远处,微微一声喟叹!
  这练剑的少年和须眉俱白的老和尚姓甚名谁?怎的会住在天山上。这里大有必要说明。原来跟着老和尚练剑的少年姓史,名字叫做存明,他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明阁部督帅忠烈公史可法。当满清入关时,史可法在江南拥立弘光皇帝对抗满清,顺治二年清兵渡江,史忠烈公督师扬州,力战殉国,他的家人子女在江西祥符县故里,幸免于难,鼎易之后,满清大举搜索效忠明室遗臣志士的亲属,史阁部两个儿子当时在一位大侠张六奇掩护之下,辗转到了西北,隐居在甘肃安西县。史家一连住了三代,直到存明诞生,满清入关差不多一百年了。史存明的父亲磷义,誓不臣事异朝,除了自己仍然穿着明朝衣冠之外,还把儿子改了存明两字,表示始终心存明室的意思。那时候正是雍正年间,清朝的军威渐渐伸展到西北边陲来,史麟义知道安西不能安居下去了,便打算全家迁徙到新疆口外。就在史麟义全家人收拾行李,整装待发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个须眉雪白的老和尚,直闯入史家的大门。史麟义家人正要拦阻,老和尚嗔目喝道:“老衲不远千里,特来接你们一家到新疆口外,以保全史阁部的后代,你们还要阻拦吗?”家人听见老和尚这样一说,果然不敢阻拦了。史麟义急忙由内堂出来,一看那老和尚觉得有点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不禁纳罕起来。老和尚一见史麟义,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去年腊月晚上的事,距离现在还不到几个月,记忆犹新,施主难道一下便忘干净了吗?”史麟义被他这一说,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去年腊月的一天,史麟义到安西县城里去采买一些年货,预备过年,买完东西,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史麟义租了一架独轮木车,和两个同来的家人把年货堆到木车上,正要打点出城,这时候大街上突然一声佛号,走来一个须眉俱白的老和尚,老和尚背着黄布香袋,手中托了一个木鱼,史麟义刚和他一对面,便觉得这老和尚眼睛十分锐利,炯炯有光,好像电火一般,不由心里动了一动。那老和尚打量了史麟义几眼,忽然喃喃说道:“天黑了,提防有狼,这儿的狼真凶呢?”他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两句话,便飘然去了。史麟义觉得十分诧异,当下也没理会他,推车出城。冬日苦短,主仆走不到十里路,大已黑下来了。史麟义正要点起车灯,冷不防背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来,史麟义回头一望,半里以外,现出两骑马来,马上坐着两个黑衣骑客,一溜烟般朝着自己车子冲来。
  史麟义吃了一惊,他知道西北路途不靖,马贼强人之类随时出没,不过自己身边没有多少钱银,就是连同独木车上的年货在内,所值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如果这两个是马贼强人,要劫自己,也太过没有眼力了!就在那两骑客距离自己不到二十丈的时候,暗影里突然嗖嗖两声,侧面飞出两道白光来,直向那两个骑客射去,这两骑客惨叫一声,扑通扑通,先后滚鞍落马,半下也不动弹,那两匹马却风驰电掣也似的跑去!史麟义吓得魂飞魄散,两个家人也觉得手足无措。忽然听见耳边一个苍老口音说道:“两只狼已经死了,快些回家去吧!以后少到县城走动,官府派下来的鹰爪子还多着呢!”史麟义方才醒悟过来,今晚追蹑自己的那两个骑客原来并不是什么马贼强人,却是满清官府派下来的爪牙鹰犬。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安西县街上遇见的老和尚。老和尚走过自己身边时,自言自语说有狼,无形中给了自己一个警告,可是自己没有醒悟,几乎遭了这两个鹰犬的毒手。好在老和尚跟踪追来,救回自己性命!史麟义开口叫道:“老禅师,我史某人今天承你救了性命,大德不敢言报,请你老人家赐示法号,或是现身出来相见!”说也奇怪,史麟义说了这几句话,对方反应寂然,史麟义再喊了两遍,暗影里仍然没有回答,原来那老和尚已经走了!主仆三人捏了一把冷汗,推着独轮木车返回家里,内心惴惴了许多天,幸而没有发生什么事故,方才安定下来。可是过了年后,青海罗卜藏丹津汗叛乱抗清,清廷派大军入青海挞伐,安西县是甘肃中部的要冲,清兵的辎重车队,好几次由安西地面经过,史麟义觉得烦恼起来,打算全家迁徙到新疆口外去,恰好老和尚上门求见,史麟义认得那老和尚正是去年腊冬夜里狙杀满清官府捕快的人,不禁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原来是老禅师法驾光临,史某有失远迎,法号还未请教!”老和尚笑了一笑道:“贫衲法名智禅,向来在新疆口外北天山居住,去年无意中助了施主一臂,杀了两个兰州官府派来的鹰犬,现在第二批鹰犬快到了,施主还是早日乔迁,方为上招!”史麟义回答道:“实不相瞒,晚生打点行装,为的就是日内乔迁,老禅师来得正好,一齐上路便了!”原来这老和尚名叫智禅上人,俗家名字叫耿仲伟,他的父亲是福建靖南王耿精忠的远亲,耿精忠在康熙初年参加三藩之乱,被平走后他父亲带家眷逃往西北,辗转到了新疆口外,父亲水土不服死了,耿仲伟几乎陷入绝境。好在这时候遇着了峨嵋派的高僧一苇上人,给耿仲伟剃度,易名智禅,引到北天山上,收做徒弟,传了他一身本领和衣钵,这就是智禅上人的出身来历了!智禅上人的身世既然是这样,所以他对满清异族非常痛恨,可是这时候朱明已经亡了七八十年,爱新觉罗王朝统治中原的基础遂渐稳固,自己是一个出家人,能有什么作为呢?只有不时到甘肃玉门关口内行走,藉抒抱负,便有巧救史麟义这一幕。前事叙过,话入正文,再说史麟义一门老少,在智禅上人保护下,安然无事到了新疆口外,起先居住在哈密城。智禅上人看见史麟义的儿子存明,头角峥嵘,天赋聪明,知道是一个可以造就的人材,便向史麟义说明了心志,要把存明收在自己门下,史麟义当然求之不得,满口允诺,便叫儿子拜师。过了月余,史存明便跟智禅和尚到了北天山的阿特朗玛峰了!智禅上人本来不是天山派的传人,他的武功是峨嵋派。因了史存明的祖上是大明忠烈故阁部史可法,当年力战不屈,殉难扬州,梅花岭上,留下万世流芳的衣冠家,所以智禅上人一心一意要把史存明训练成一个盖世奇绝的侠士,纵然不能克绍箕裘,像先祖史阁部那样名垂千古,至少也能成名漠外,替汉人争一口气。所以史存明上山第一年,智禅上人首先把自己耗费了多年心血,采取天山雪莲冰芝等灵药配制的碧沉丹取出来,给史存明服了,脱胎换骨,然后教他本门吐纳之学,筑下了内功的根基,方才教他拳法剑术,史存明果然没有辜负智禅上人的心血,前后十年功夫,已经得到峨嵋派武功的诀要,他起先上山时不过十一二岁,现在已经计二岁了!智禅上人见史存明的武功有了相当造诣,由第十一年起,便把峨嵋派瑰宝的雷电披风剑法传授给他,这套雷电披风剑法,总共有一百○八路,变化繁复,不可方的,施展开来,真个有雷霆万钧的威力,智禅上人很小心的把每一招式指点史存明,还把自己身边一把断虹剑赐了给他,叫他天天苦练,这一天史存明练到雷电剑法里面第三十招,智禅上人一连指点了他好几回,史存明方才渐明其中的诀要,智禅上人不由叹一口气道:“这套剑法自从明朝嘉靖年起,本派第八代祖师木尊者创立以来,一脉相传,可是近百年来,本派弟子能够精通雷电披风剑的,不过寥寥五六个人,你要好好的练,方才不致辜负我的期望!”
  练了半天,阿特朗玛峰渐渐披上一层夕阳的光彩,可是半山以下,仍然大雪纷飞,由上面望下去,蔚成宇宙奇景,因为北天山的群峰,平均海拔万尺以上,高出雪线,所以才有上面太阳,下面落雪的奇观。史存明觉得有点疲倦了,智禅上人方才坐下来,史存明忽然问道:“师傅,前几天我听见山下的牧民说,满清鞑子皇帝平定青海之后,还不满足,派了什么征西将军带兵到新疆口外来,征剿回部,大军不日就要开到天山来了,师傅,可有这一回事吗?”智禅上人面色一变,喝道:“胡说,你的剑术还未练成,山下的事管它做什么?野心外骛,哪里能够练雷电披风剑呢?”史存明被师傅这一斥责,果然不敢再言语了,智禅上人这时候仿佛想起一件心事来,再也无心指点史存明的剑术了,他霍地站起身来,向徒弟道:“存明,为师到山下走一遍,约莫十天左右,便会回来,你将雷电剑里那三招火候不到的地方,把它练好,知道没有?”史存明唯唯应命,心里却暗自盘算,智禅上人提着锡杖,匆匆下山去了!
  史存明送师傅下山后,回到洞府里面,所谓洞府,不过是倚山而建的一问石屋,史存明盘膝坐下来,做了一阵坐功,然后升火煮几个馒头吃了,看看屋中存粮,还够半个月的用度,史存明把石屋的门关上,走下山来,他下山用的是轻身功夫,兔起鹃落,疾走如飞,不到半天,已经下了阿特玛朗山,天山范围很广,北起伊犁边界,纵贯新疆中部,一直蜿蜒到南疆去,面积纵横三千多里,山岗位也有不少温泉热谷,居住着人,阿特玛山下有一座低谷名叫白熊谷,谷里住着不少牧民,这些牧民全是维吾尔族,因为谷中有温泉的缘故,白熊谷里面的天气和煦,一年四季,气候如春,外面尽管大雪纷飞,谷内却是绿野葱笼,仿佛桃源乐土,史存明刚才走入白熊谷口,树丛里突然嗤嗤几响,飞出几颗东西,直奔史存明的面门,史存明吓了一跳,他连忙使个拿法,伸手一抄,把迎面飞来之物接个正着,原来是几颗带刺的硬壳果,接着树丛里发出一串银铃也似的少女娇笑!
  史存明高声大叫道:“伊丽娜!不用开玩笑啦,快出来吧!”话未说完,树顶上刷刷两声,跳落一个维入少女来,这维女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天真烂漫,圆姿替月,貌可羞花,全身肌肤自如羊脂,一身维族装束,头戴一顶五色丝帽,一头棕黄色的秀发,披了下来,编成十几根小辫子,她一看见了史存明,脸上就现出玫瑰花也似的甜笑,说道:“存明哥哥,将近一个月不见你来啦,一定是师傅管束得紧,不准你下山玩了,是不是?”史存明不禁面上一红,说道:“不是管束紧,师傅老人家这几个月来,教我一套雷电披风剑法,这套剑法十分难练,所以我没空下来,伊丽娜,听说满清鞑子入侵回部,清兵不久就要杀进天山来了,是吗?”伊丽娜秀眉一竖,恨声说道:“怎的不是,可恨满洲鞑子,咱们回入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北一带,距离中土万里,跟他全无过犯,居然派兵来屠杀我们,我真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偏要打仗?”
  这伊丽娜是白熊谷里一个牧民的女儿,她的父母亲在许多年以前已经死了,大概在一年以前,伊丽娜在谷口牧羊,草丛里扑出一头野熊袭击羊群,牛羊是回疆牧民的第二生命,伊丽娜舍命上前救护,维族习俗尚武,不论男女都要练习刀箭,可是野熊十分凶猛,伊丽娜哪里是它的敌手,几个照面之后,肩背已经被野熊抓伤,血流如注,眼看就要送命,好在史存明这天下山采樵,无意中经过白熊谷,忽然看见野熊追扑一个维族少女,这女子秀发纷披,花容失色,性命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史存明不假思索,摸出豹皮袋里的金钱镖来,一抖手,接连打出两镖,射瞎了野熊的双眼,然后拔出断虹剑上前,展开师门绝艺,三五回合之间,便自举手一剑,刺透了野熊的胸膛,了结了这头恶兽的性命。伊丽娜死里逃生,对史存明当然感激万分,她被野熊抓伤的地方,史存明也拿出金创药来,给她敷治,经过这一次陌路救危之后,史存明和伊丽娜便成了一对要好朋友。维女向来率直,伊丽娜更是天真烂漫,胸无城府,她把史存明当做自己恩人。
  史存明也把她当做妹子一般看待,这对少年男女,不知不觉堕入爱河情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史存明不时背着师傅到白熊谷找伊丽娜谈心,这情形差不多有一年。今天当然也不例外,史存明本来打算在伊丽娜的口里,知道一点清兵入侵回部的消息,哪知被她这样一反间,自己反而难于回答!
  史存明本想把满清入关始未,汉人丧国之痛,以及清朝用兵回疆的因果向伊丽娜说明,可是回心一想,她是个牧民的女儿,头脑简单,不知满清为何物,跟她说也是徒然,只好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大明白,不过要打仗的不是中原的老百姓,而是满清皇帝,他们把你们祖上生存下来的土地吞并,要抢夺你们的牛马驼羊,还要霸占你们族里的子女和财产,所以皇帝派兵来攻打你们!”伊丽娜愕然道:“哦!那么中原皇帝不是好人了!是不是所有皇帝都是坏的呢?”吏存明见她缠三夹四的,知道一时之间,没法和她说得清楚,正要把话支开,忽然白熊谷的入口,传来一阵人马杂沓的声响。史存明和伊丽娜出其不意,不由吓了一跳!
  伊丽娜伸出玉腕来,一攀史存明的肩膀,叫道:“有人来了,快躲入树丛里!”他两个连窜带跳,一溜烟躲进谷口绿树丛,找了两株枝叶婆娑的冬青树,隐身伏在树后。过了顿饭工夫,人马声由远而近,谷口现出一列人马来,史存明眼光锐利,看出那队人马是维族战士,这些战士个个穿了维装,肩披红中,佩着雪亮的长刀标枪,骑着伊犁健马,一行一行,一队一队的通过谷口,那些维族青年战士坐在马上,一边赶路,一边齐声唱道:
  “黄沙漠漠,地惨天愁,可恨的满洲鞑了,无理兴兵,妄动干戈,蹂躏了我们的草原,攻进了我们的牧野,霸土地,夺牛羊,抢妇女,鬼哭神号,山崩地坼!
  “好兄弟,拔长刀,执坚盾,动标枪,大家齐心杀鞑子,保家乡,维吾尔的战士英雄无敌,斩敌头沥虏血,奏凯回家见爹娘!”
  史存明自小在西北塞外长大,对于维入言语,当然精熟,他明白维人所唱战歌的曲词和意思,不禁热血沸腾,紧紧握住拳头,手掌不住出汗。维人战士行列很长,看来在万多人以上,过了个多时辰,还未走完,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辘辘的车轮声,史存明精神一振,因为这种车子名叫“毳车”,是回人酋长乘坐的车子,车沿上撑着牛皮帐,他有心要看看带领维人战士跟清兵周旋的,究竟是什么人物?果然不出所料,过一阵车子来了,史存明向车子帐篷里的人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咄咄称怪!
  原来毳车上挺立着的,竟是一个妙龄女郎,这女郎全副戎装,皮盔铁甲,身穿貂裘,腰间挎着一柄连鞘宝剑,一张铁胎弹弓,这弹弓的外表裹着一层金子,金光闪闪,映入眼目,女郎年纪看去有甘三四岁,模样儿也很俊俏,可是十分英挺。史存明忽然发觉这女郎形貌像汉人,不是维人种族,正在大惑不解,旁边的伊丽娜已经看出史存明的神情,芳心泛起了一层轻微的妒意,说道:“喂!这女子很美吗?她是回疆有名的金弓郡主呀!”
  史存明哦了一声道:“金弓郡主,这个名字不错!”伊丽娜道:“咱们回疆有两个出色的美入,一个是大和卓木酋长亚巴克的妻于香妃娘娘,这位香妃娘娘是天女下凡,身上用不着擦香粉,天然散发出一阵香气来,这香气非兰非踌,令人嗅了神清气爽;另外一个就是金弓郡主了!她是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的妹子孟丝伦,这位金弓郡主的本领可大极啦!”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史存明急忙问道:“好到本领怎样,你说!”伊丽娜望着孟丝伦的毳车驶过谷口,她的背影也被几面硅旗遮住了,方才笑了起来,说道:“你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好,我说,这位孟丝伦据说不是回人,是一个汉人的女儿,不知怎的,被人家弃在沙漠里,给老和卓木酋长收留,认做女儿,便成了回疆的郡主,她小时遇着奇人。据说是天山上的尼姑,传了一身武功剑术,真个有飞行绝迹,来去无影的本领。孟丝伦还有一手功夫,就是用弹弓打弹子,不论追飞逐走,或是射人取马,百步之内,必然中鹄,并且还可以用连珠弹的手法,同时打中十几个人。有一年她在库鲁山打猎,恰好塔山部的小酋长也在猎场,看见孟丝伦生得美貌,居然要恃强掳她回去,做自己第四个老婆,哪知道人才上前,便吃孟丝伦发出一阵冰雹也似的弹雨,打伤了三十多人,把他们打得鸡飞狗走,叫苦连天,结果她还追上前去,抓住塔山部小酋长,用剑割掉了他的鼻子和双耳!”史存明失声叫道:“好本领!”
  伊丽娜瞧了他一眼,笑道:“金弓郡主这个名字,就是由库鲁山一役得来,这位郡主不但武艺高强,她还精通三韬六略。行军布阵之法,真称得起是个女中豪杰,你爱她吗、追上去吧!不要像塔山部小酋长一样,给她割掉了鼻子呀!”史存明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妹子真会说笑!”他忽然皱了一皱眉头,说道:“这回金弓郡主带领大队入马经过天山,一定和满洲鞑子打仗,听说满洲征西大军距离天山不够一百里,她这次必定和清兵主力撞个正着,少不了有一场激烈血战,一向平静的天山,今日恐怕难免战火蔓延了!”说罢不胜浩叹!
  这时候维族战士的骑兵部队已经过尽了,又现出一队辎重部队来,是好几百匹双峰骆驼,每一匹骆驼都背着三四个皮袋,十分沉重。史存明道:“妹子,你看骆驼背的是什么!我看它一一定是粮食!”伊丽娜嗤的一笑,说道:“呆子,我们维人打仗完全不靠后方补给,每个人身上都有粮包水袋,在沙漠里奔驰来去,如果带了一大批辎重,岂不是自找麻烦吗?依我猜想,骆驼队背的皮袋决不是粮食!”史存明道:“哦!如果不是粮食,那是什么?”伊丽娜很有把握的说道:“什么东西我不晓得,金弓郡主用兵如神,她带的一定是杀满洲鞑子的利器,你如果不相信,只管耐心等待,不出十天,金弓郡主必定打一场大胜仗!”两人正在说话之间,骆驼队已经过完了,白熊谷里面的维人,纷纷出来,伊丽娜是个少女,面皮薄嫩,她恐怕被人说自己有了情郎,加以嘲笑,慌忙对史存明说道:“你今天来得不巧,金弓郡主带领大军过境,谷中人完全惊动了,你回去吧!过几天来找我!”这时候史存明一颗心完全放在金弓郡主的身上了!他并不是迷惑于对方的美色,而是抱着一颗好奇的心,想看看这貌美如花的金弓郡主,怎样指挥维族战士和清兵打仗,史存明向伊丽娜招了招手,便自折转身来,飞也似的跑离白熊谷不提!
  再说史存明展开轻功提纵的身法,兔起鹘落,疾走如风,不到片刻工夫,已经把金弓郡主的大军追上。只见这一大队维族战士,人马整齐,在山谷里行走,蜿蜒数里,势若长蛇,虽然有许多入马,行列却不见一丝一毫的紊乱,一望而知,是经过节制训练的雄师,史存明十分钦佩,他跟在大军的背后,不即不离。走了半日,大概走出三十里路左右,天色渐渐黑下来了,维族战士点起火把来,山谷火光点点,犹如星罗棋布,坐在毳车上的金弓郡主孟丝伦传出号令来,现在夜幕笼罩大地,大军暂时在山谷裹扎营,明日继续行进。命令一下,万多名维族战士,纷纷下马,一二十人一队,各自拣了向阳的地方扎营,他们由马背上抽下帐幕布纷纷架设起营幕来,孟丝伦由车上跳下来,她身边有一队女兵,立即架设了一个帐篷,帐前插了一支羽旌,孟丝伦卸下貂裘皮甲,走进帐幕里面去了!
  史存明伏在山坡上一块大石后,俯瞰维族战士的营地。他的埋伏处距离孟丝伦的帐篷约莫一箭左右,他耐心的等着。过了一会,孟丝伦换了一身轻装由中帐里出来,左右跟随着八名女兵,只见她用维语向传令兵道:“召唤四个族长上来!”那传令兵应声去了。原来维吾尔人散居在沙漠里,全是居无定处的游牧民族,可是他们一群人中,也有一个首领,这首领就是“族长”!不到片刻,四个满面胡须的老年维族人跟着传令兵来到帐前,叉手请安。
第二章 万里飞沙 郡主抗边城
  孟丝伦道:“四位长老,我们这一次出击清兵,凭藉天山险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可是清兵人数比我们要多三倍,四位有何破敌之策?”一个族长说道:“郡主,我们全是一勇之夫,只会打仗,哪有什么计谋,全凭郡主指挥调度便了!”孟丝伦笑了一笑,说道:“那么我不客气了,现在是下雪的天时,各位有过在雪地里挖掘陷阱,捕捉野兽的经验吗?”四个族长听了为之一愕,鞑弓郡主传唤他们到来,不是商量破敌大计,竟然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一个比较年青的族长恍然若有所悟,笑道:“郡主,在下雪的时候,野兽一定躲在洞里不出来,可是雪止天晴之后,野兽便出来找东西吃!有些入在野兽必经之路挖下陷阱,上面铺了浮土积雪,再用一头活羊或是小鹿,缚在陷阱旁边,野兽因为肚饿,一见了可以到口的食物,立即向前一扑,咕咯,它便掉入陷阱里去了……”他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孟丝伦截住他的话头道:“够了,这是一个譬喻,现在是下雪的天时,清兵好比野兽,他在下雪时候当然按兵不动,可是雪天晴之后,便出来找寻食物了,我们就假借这一座天山来做陷阱,用猎物引他来,叫他自己跌落陷阱里,那么扑通一声,我们便可以捉着野兽了!”金弓郡主说到这里,不由引起一阵大笑!
  史存明伏在山坡上,听得清楚,心里暗暗佩服,想不到回疆里面,也有这样指挥若定的将才,并且还是女子,金弓郡主这个名头,真个是名不虚传了,孟丝伦又继续说下去道:“不过满清的征西将军兆惠,也是一个将才,用普通的埋伏计来诱他,他必然不上钩,而且清兵人数有四五万之多,要想一下子围困住他,也不容易,我们索性在天山北麓的平原上,布下陷阱!”史存明暗里纳罕,他虽然不懂得用兵之法,可是包围歼灭敌人,多半是在悬崖之下,狭谷之中,哪有在平地上围困敌人的?四个族长也现出诧异神色来,那老年族长期期艾艾的问道:“郡主,我们在平原上挖掘一个可以坑陷几万人的陷饼吗?这个工程十分浩大,眼前我们这一点儿人力拿去挖掘,恐怕也不能够呀?”孟丝沦笑道:“非也,我不过是打个譬喻罢了,天山以北的地理形势,我很清楚,每逢大雪后三两天,必定雪崩,我决定给他来一个水火夹攻,你们知道我们驼队背的口袋,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吗?”那年青的族长说道:“听说郡主向边界上的老毛子买了一些贵重物品,敢情是这些东西了!”
  老毛子就是俄国人,由清朝初年起,俄人陆续蚕食我国东北西北边陲的土地,关东三省和新疆一带的土著牧民,个个都把俄国人叫做老毛子,这一点史存明也知道,只听孟丝伦娇笑了一声道:“当然啦,我老早预料到满洲鞑子始终有一天侵犯回疆,所以向老毛子买下这些物品,这次骆驼队搬运的四百包东西,三百包是烈性火药,一百包是铜铁破片!”史存明心中暗想:铜铁破片有什么用处?金弓郡主再说下去道:“那三百包火药是我准备用来火葬满洲鞑子的,那些铜铁片用处更大,因为正反面都有倒立的铁刺,如果撒在雪地上面,用浮雪遮盖了,满洲鞑子的骑兵一骑上去,马上上当!准保叫他人马仆地哩!”史存明听到这里,方才明白,不由吐了一吐舌头,孟丝伦拿起一根拨火用的铁叉来,在雪上划了一幅天山草图,说道:“你们明白了,我的作战计划是趁大雪霁上的时候,先派两小队骑兵向满清鞑子挑战,引清兵大队人马杀过来,然后引到这一处山阳,咱们在这里预先挖掘一百几十丈长的土沟,把火药埋好了,装了药线,再在土沟上扎些空营,散布一些粮草辎重,满清兵一见必定来抢夺,我们把药引点着,一阵连环霹雳爆炸,满清的骑兵一定向这方面逃,咱们在这里伏下了刺马蹄用的铜铁碎片,清兵一到这里,必定人仰马翻,那时候这一带雪山也崩倒了,鞑子还能够生还吗?”孟丝伦把作战方针大略说出来,四个族长拍手笑道:“郡主真是神机妙算,今回俺们一定打胜仗了!”
  孟丝伦被族长这样的一赞扬,不禁面有得色,她口头上仍然谦虚说道:“哪里后来,要打胜仗,还得要靠大家努力,今天休息一晚,明日清早起来,咱先拨四千名弟兄去挖掘土沟,最重要的是保守秘密,万一风声泄漏,被清兵知道了,就要弄巧反拙,知道没有?”四个族长唯唯诺诺,孟丝伦又吩咐了一会行军布阵的事,方才叫他们返回营帐里安歇。
  再说史存明伏在山坡巨石后面,把孟丝伦的作战计划,听得一清二楚,他暗想回疆里面,有这样的奇才女子,真是意想不到!他过去一年来跟牧羊女伊丽娜来往,不过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于看待,从来没有想到情爱这一方面,可是今天看见了孟丝伦,不知怎的,只见她一举一动、一谈一吐,对于自己都充满了无限的魅力,换句话说,史存明已经踏入情网的边缘了,他怔怔的呆了一阵,忽然觉得颈际发凉,史存明抬头一看,原来空中又下起雪来,自己的手足也觉得僵冷,他忽然想起自己真个是呆子,天色已经不早,所有维族战士完全睡着觉了!自己难道要在雪地上伏它一夜吗?不如找个地方过一晚,明天再作打算,史存明正要由石后现身出来,冷不防听见左边不远地方一个口音说道:“咦!那些回子已经到达天山,在这裹扎下营盘了!”
  史存明吃了一惊,连忙伏倒身子,扭头看时,眼里看不着什么,耳朵却听出一阵细微的响声,他知道附近有人蛇行鹤伏,匍匐行进,连忙屏住了气,过了不一会,左边果然现出两个黑影来,这两个黑影全是皮衣皮裤,头上戴着蒙面,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斗篷,举止十分娇捷,腰间鼓卜卜的,似乎还带着兵器,只听左边那个蒙面人道:“老吴,那一座插羽旌的帐篷,一定是回兵主将的帐幕了,不知道带兵的是哪一个人哩!”
  另外一个蒙面人冷笑道:“回疆不毛之地,哪有什么出色人物?大小和卓木全是酒囊饭桶,听说小和卓木有一个胞妹,名叫什么金弓郡主,用兵如神,是回疆的花木兰,我猜九成是她带兵呢!”先前的蒙面客哦一声道:“怪道昨天大将军召见了那个向导之后,满面笑容,事后据那个向导说,小和卓木妹于不但智勇双全,而且貌美如花,大将军是英雄,英雄当然爱美人了,哈哈,我们今天横竖来到,何不去看看,如果真正是个雌儿,你我两个人身上都带了五鼓返魂香,索性来一套昆仑奴夜盗红绢的把戏,将她偷了出来,带回去献给兆惠大将军,真是奇功一件,哈哈!”那姓吴的蒙面人道:“要夜盗红绢吗?没有那么容易吧,老李废话少说,兆惠大将军派我们到天山来,就是刺探回子军情,他们一共有多少兵马?带兵主将是谁,主力部队布置在哪里,今天晚上探清楚了,回去覆命!”他的同伴说道:“这有何难?回子必定有站岗哨兵,我们擒他一个拷间,便不难逼出口供了!”这两个夜行刺管说到这里,各自把身子一伏,展开草上飞轻功,由史存明埋伏的山坡下,一溜烟的过去!
  这两个夜行刺管到底是什么人?原来他们是兆惠大将军身边的卫上,一个叫海马吴青,一个叫黑牛李洪,他们出身全是陕甘有名飞贼,不但本领高强,而且轻功出众,真个有日走千家,夜盗百户的奇技,后来兆惠将军把他门招安,做了自己身边卫士,这次兆惠奉了高宗皇帝诏命,证讨回疆,大军开到天山之下,便遇着了漫空飞雪,兵士个个呵气成冰,难受苦寒,只好暂时按兵不前,不过兆惠也是个十分精细的人,知道天山是回疆第一重险阻,大小和卓木酋长必定结集重兵在这里,堵截清军必经之路,所以派李洪吴青到天山来,刺探回兵布置,哪知道他们无巧不巧,和史存明遇个正着,史存明看见他们,李吴却是惜然不觉,少年英雄听见了这两个鹰犬满口轻薄,不禁无明火燃起来,史存明心中暗想,自己跟着师傅学了许多武艺,今日正好及锋而试,拿这两个鹰犬试手,少年英雄主意既定,悄没声息的由山石后现身出来,半蹲半伏,跟在吴李两人背后,只见他两个在暗云掩映之下,一溜烟上了面前的高岗,这岗顶上站了两个维族哨兵,腰佩长刀,背对背的站着。
  居高临下俯望,吴青十分刁滑,他附着李洪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个一左一有的分开来,海马吴青摸出一块飞蝗石来,向这两个维人身边一抛,石于咕噜噜的滚落他们的脚下,两维人吓了一跳,连忙拔刀跑下来,察看究竟,吴李两人等他走到山岗一半,出其不意,双双把身一纵,向这两名维族战士扑去!
  这一下有心暗算无心,而且吴李两人都是清军卫士里出色的人物,当然扑个正着,他两个展开擒拿手法,向维人的咽喉一扣,再用拳头向脑门重力一击,维人本来跟蒙古人一样,自幼练习摔跤之术,绝不容易一下把他打倒,可是李吴二人出其不意,抢了先机,先用手臂一夹咽喉,使他叫喊不出声来,然后当头一击,把这两个维人打得天旋地转,马上晕了过去!
  两侍卫打晕了维人,更不怠慢,把他们由地上扶起来,挟在肋下,正要拖到距离兵营远一点的地方拷问,哪知道史存明已经忍耐不住了!他一个飞身由暗里扑出来,断虹剑寒光一闪,噌声出鞘,手起一剑,“顺手推舟”,向海马吴青左肩刺去,可是他仍然守着规矩,不肯暗袭,在发出剑招的同时,喝了一声:“狗贼看招!”吴青蓦然警觉,立即把挟着的维人向地上一抛,接着身躯一矮,用个“梅花落地”身法,向旁边一闪,陀螺似的转了开去,旋转中拔刀出鞘,回身一刀,用“倒打金钟”,向史存明双脚砍去,那边黑牛李洪也把俘虏掷在地上伸手向腰一按,抖出十三节钢鞭来向史存明拦腰直撇,好一个史存明,不慌不忙,“虾游戏水”剑随身走,上面一扭,下身一晃,便自闪开了刀鞭,把手中剑一紧,三个人影走马灯般乱转,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败!
  史存明这套飞剑是智禅上人由武当两仪剑里变化出来,比两仪剑还要繁复,共有七十二手变化,他这套剑已经练到相当火候,以一敌二,居然把两个清营好手杀得守多攻少,连气也喘不过来,再斗半晌,两个打晕在地的维族战士醒来,一面高声大喊,一面拔出长刀,猛向交战三人直冲过去,因为这两个维人被打晕之时,看不清敌人的庐山面目,不知道史存明和吴青李洪二人,哪个是敌,哪个是友?冲上来举刀乱砍,吴李两人却是刁滑,互相打个呼哨,虚晃一招,夺路奔逃,史存明却用维语叱喝:“奸细往哪里跑!”腾身一纵,如大鸟掠空,窜过两个维人头顶,向吴李二人追去,海马吴青突然翻身掉臂,嗤嗤几响,打出一套三支丧门钉来,向史存明射去,史存明双脚还未着地,他以为对方一定难以闪避,哪知史存明自小跟着智禅上人居住在阿特朗玛峰,经过上人易筋洗髓的磨练,身法轻盈异常,而且峨嵋派的本领,着重轻功纵跳,飞腾闪扑,海马吴青这三支丧门钉飞来,正合史存明的脾胃,他在空中一侧,凌空一翻,断虹剑光闪处,一个“飞鸟投林”,叮叮叮的三响,将三支喂毒钉打落雪上,史存明剑光挽处,连人带剑向这满清卫士的背心刺去!
  吴青估不到敌人空中格落暗器之后,还可以进身飞刺自己,不禁心胆俱寒,连忙用地堂功着地一卷,正要使用“懒驴打滚”的身法,直滚开去,哪知史存明的剑招很快,临到刺落时候,宝剑向外一圈一扫,这下叫做“铁锁沉江”,吴青猛觉后背嗤一响,火辣辣的刺痛,原来他右半身齐肩以下,被史存明剑尖一划,数层衣服全被刺破,鲜血顺着剑锋淌了出来,疼得哎呀一叫,撒手抛刀,几个维族战士跑过来,将他横拖倒拽的生擒了去,黑牛李洪眼见同伴被擒,不禁大惊失色,可是他也是泥菩萨自身难保,哪里还敢救人?恨爹娘少生两条腿,飞也似的逃去,史存明指挥维兵绑往吴青,再去追赶李洪,他已经跑得没影无踪!维族战士只好把吴青押进营地,史存明呢?不用说也跟在维人背后,一同进了金弓郡主的中军帐!
  盂丝伦听说有奸细刺探军情,被自己人擒获了一名,捉拿奸细的还是汉人,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升帐。
  她看见维族战士簇拥着两人进来,一个是史存明,也即是擒拿奸细的人,剑眉虎目,英姿秀发,孟丝伦暗暗称奇,另一个是被擒奸细,剥掉皮衣,是满清侍卫的服色,尖头缩腮,形容猥琐,孟丝伦用纯熟的汉语向他叱喝道:“你这东西好大胆子!居然混进天山来刺探咱们军情,你叫什么名字,快说出来,如果好好回答,还可以饶你的性命!”
  海马吴青抬起头来,昂然叫道:“你老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征西大将军兆惠的帐前带刀侍卫,姓吴名青,天朝要讨伐你们这些回匪,大将军派我来刺探你们一切情形,今天晚上一时失手,被这小子擒了,还有什么好说,要杀要剐任便吧!”孟丝伦冷然一笑,向左右道:“孩子们,先把这家伙带下去,肩背后的伤痕,拿金创药给他敷好,喂些饮食给他,快去!”左右回兵以为郡主必定大发雷霆,拷打奸细,哪知道盂丝伦不但不这样做,反而要优待他,心里非常不忿,不过她是军中主将,令出如山,不能违犯,只好把海马吴青押下,史存明看见金弓郡主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了敌人,心里有点不快,不过他并未现出神色来,孟丝伦向左右一努樱唇,说道:“给这位壮士安排坐位!”回人所谓坐位不过是一块皮席,一名女兵立即搬过一个骆驼皮的软垫来,史存明面对着这位容光绝艳的鞑弓郡主,只好龈然坐下,孟丝伦道:“壮士高姓大名,怎会帮助我们擒住鞑子奸细呢?”史存明被孟丝伦的艳光所慑,不禁期艾起来,面上微红的答道:“我我,我姓史……”盂丝伦道:“我几乎忘记了,左右,给这位英雄斟一杯乳茶!”她这一句话一出,两个维人武士悄没声息,由后面掩上来,出其下意把史存明一夹,由皮垫上直抽起来,把他夹了一个结实,不能挣扎!
  这一下突如其来,史存明不禁大惊,孟丝沦变了面色,粉面凝霜的喝道:“好大胆的小子!居然用黄盖苦肉计来骗我们,你以为牺牲一个同伴的性命,做一次戏,便可以混入我们军里做奸细卧底,是与不是、左右过来,把他牵出杀了,斩下首级号令!”
  史存明虽然不曾读过许多书,他本身却出身世代书香之家,孟丝伦这几句话他还明白,三国时周瑜要用火攻曹操的连环船只,可是没有法于把火船接近曹军,便故意打了中将黄盖几十板子,叫他用苦肉计向曹操诈降,结果配合孔明借的东风,一把火将曹军数十万水师战船烧掉,这是历史上收效最大,最成功的苦肉计,现在金弓郡主把自己当做苦肉计诈降的黄盖!把自己今晚协助回人擒拿吴青与作是兆惠将军预先布置下的阴谋,怪不得她优礼吴青而要杀自己了!少年英雄勃然大怒,立即把身子向下挫,双褪一弓,两臂一挥,砰砰两声,竟把夹住自己的两个维族武士,抛出七八尺远!
  其余的维族武士大喝一声,个个拔出身边长刀向史存明砍来,史存明大喝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快些让路,少爷要走,趁早滚开!”噌的一声,断虹剑寒光出鞘,剑光急电似的一旋,四五个维人的兵刃脱手抛起,他这下名叫“雷动万物”,是雷电披风剑里面的绝招,史存明刚刚学会几天,这一剑完全是内劲的运用,宛似金刚巨杵一般,敌人如非高手,兵刃只一撞着剑刃,立郎脱手飞去,其余的维人不禁大骇,纷纷后退,史存明正要挺剑突围,冷不防背后呼呼呼一连串破空响声,原来金弓郡主孟丝伦摘下弹弓,安上弹丸,使用连珠手法,一连五粒弹子,照准史存明上半身打到!
  史存明手疾眼快,急忙用个“风扫落叶”,回剑向后一扫,叮叮叮,几粒弹丸全被剑锋弹落,接着一声断喝,身剑合一,疾如闪电也似向一直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金弓郡主扑去,孟丝伦不慌不忙,娇躯微侧,玉手把弓弦一拉一扯,嗤嗤嗤,一连两串弹子向史存明迎面激射过来;本来弹丸这类暗器体积小巧,打在敌人身上,照理未必能够收到什么功效,可是一般练弹弓的专向敌人要害下手,不是直取眼目咽喉,就是射向人身穴道。
  史存明正要低头一闪,哪知道孟丝伦两串弹九,临飞到自己身边时,突然向上一扬,两串银星似的,走成弧线,抛过史存明的头顶,这一下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由愕了一愕,正要想金弓郡主的弹丸怎的这样古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史存明一愕的时候,两串弹九飞过他的头顶,不到五尺,突在呼的一响,弯了回来,袭向自己背后,原来孟丝伦暗器手法,得过高人传授,她这两串弹丸直射出去,发出时候手力算得十分准确,一发之后的尾劲,还带了向内收缩旋转的力量,史存明不禁大大出乎意料,只好向左一跃,啪啪两声,肩背后己着了两弹,史存明刚要向右边转身,孟丝伦把弓弦一拉嗤嗤几声,又是两串弹子连续而至,这两串弹子总共有四十多颗,史存明就是七只手臂,也是遮挡不来,只好用地堂功贴地一滚,他一伏倒地上,两腿弯啪啪几响,连中四弹,史存明登时觉得两腿麻痹,再山爬不起来,维人雪亮的长刀已经到了他的头上,史存明眼睛一闭静候刀下,哪知孟丝伦哈哈一笑,叫道:“不准伤他!”几个维族武士收刀后退。
  孟丝伦满面春风的站起身来,向史存明拱了拱手,说道:“壮士恕罪!我刚才那一下不过故意相试罢了!阁下不是清军奸细,也不是兆惠派来行使苦肉计的,请起来吧!”史存明这时候才知道她是存心试自己,心里本来觉得非常下快,可是看见孟丝伦慑人容光,胜雪肤色,和睨着自己的那一副娇滴的神情,心中忿怒慢慢消失了,他等腿弯疼痛渐止。方才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孟丝伦吩咐左右再拿座位来,让史存明坐了,方才向女兵道:“把那乞奸细提上来?”这一回她眉含杀气,杏面凝霜,史存明就在她身边不到咫尺距离,也觉得这位金弓郡主雌威可畏!
  工夫不大,几名壮硕女兵已经把吴青脚不点地的抓到中军帐,吴青见孟丝伦刚才优待他,还以为回人畏惧了天朝的声威,所以礼待自己,准备求和,不期然带出多少骄傲神色来,他一见了孟丝伦立刻叫道:“你们回人自从大清皇帝定鼎以来,到现在百多年,全不入贡,还包庇明朝遗孽,图谋不轨,所以我天朝特派大军到来,向尔回部征伐,现今大军压境,汝回部危如垒卵……”他还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孟丝伦喝了一声:“住口:你已经是阶下之囚,在本郡主面前,居然还敢满口放屁!”
  她把手向前方庄严地指了一指,说道:“我回人信奉伊期兰教,得到穆圣垂佑,生于斯土,世代居住已有千年,以汉唐两代的声威,还不敢向我回疆无理欺压,满清不过是关外东胡遗族,趁着明朝发生流寇之乱,乘人之危,踞了中原,霸占了中州锦绣河山,还不心足,倾动大军到来,侵犯我回人世代居住的土地,还要说我们不朝贡吗?请问我回人从唐朝肃宗年间,借兵给天朝皇帝平定安史之乱后,对中原哪里还有朝贡之例,满清何德何能,居然要我们回人朝贡?我今天把你叫来,并不是向你求请,更不是打算向你们兆惠将军停战乞和,我来问你一句,兆惠手下有多少兵马粮草,手下有几员勇将,快说出来,不然的话,给你零碎苦头吃时,便后侮莫及了!”史存明在旁边看见金弓郡主不但口龄伶俐而且熟知历史掌故,出口成文,畅通如流,不由暗里佩服,并还欣幸回疆有这一位女杰。
  海马吴青估不到金弓郡主把自己传到中军帐来,竟然打算用刑向自己迫供,不禁又惊又怒,他明白回族俗例对俘虏敌人,处决得十分惨酷,孟丝伦郡上声明给零碎苦头与自己吃,已经是用刑的表示,海马吴青是绿林出身的底子,个性枭强,上下把心一横,破口骂道:“贱丫头,兆惠将军手下有百万雄兵,战将千员,粮草够一百年吃用,你跟天朝作对吗,就死在眼前了,快跟坐在你身边的小子睡觉吧!”底下是一连串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孟丝伦勃然大怒,霍地取出弹弓来,一拉弓弦,嗤的一弹,打中海马吴青上唇,把他打得两眼发黑。
  就在吴青张口叫出哎唷两字的刹那,孟丝伦再把弹弓一拽,吧哒,第二颗弹丸飞过来,打中吴青口腔,不但舌头打肿,连门牙也掉了几只,这两弹把吴青打得口血直流,几乎疼晕在地,孟丝伦方才把弹弓向小几,一放,叫道:“来人,先把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几个维族武士如狼似虎的过来,把吴青拖倒在地,吴青还要张口辱骂,可是嘴辱破了,舌头肿了,满口都是牙血,骂声含糊不清,维人不由分说,拿过枣木造的军棍来,向着吴青屁股和两腿,一棍又一棍的用力痛打,把吴青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打完了二十棍之后,孟丝伦再把吴青提起来诘问,哪知道吴青仍然污言秽语的辱骂不休,鞑弓郡主怒不可遏,下令再把他打二十大棍,这一顿打非同小可,吴青就是铜浇铁铸的身子,也再挨不庄了,二十棍还未打完,他已经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孟丝伦怒气还未平息,就要吩咐把吴青带去五马分尸,肢解号令,史存明突然说道:“郡主,不要杀他,留下他的性命,还有用呢?”他随便这一说,并不打紧,帐下侍卫和维族武士无不愕然,因为他们知道金弓郡主的个性很强,她说一就是一,没有人敢说个二字,就是她的兄长小和卓木酋长也敬畏她,从来不敢违拗半句话,史存明不知顾忌,居然说出这些话来,毋怪他们个个愕然了!孟丝伦把粉面一沉,问道:“这给鞑子当走狗的东西,下流卑鄙,可说话在世上也是多余,怎的不杀了他呢?”史存明道:“留他多活几天,对于郡主预定的埋伏计,更有用处!”他附着孟丝伦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孟丝伦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人真坏,我跟族长说的话被你完全听去了,好在你不是清兵派来的奸细,不然的话,我整个作战计划便成画饼啦!”史存明也仰天大笑。
  这天晚上,孟丝伦极力留下史存明在自己营里,协助抵抗清兵,史存明想着自己师傅智禅上人下山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十天半月的工夫,方才回来,自己即使留在维人的队伍里,破了清兵回去,师傅也不会怪责!这时候他一心一意的盘想着帮助孟丝伦杀满清的鞑子,连白熊谷的伊丽娜也忘记了!闲活不提,过了三天,大雪渐渐停止,孟丝伦的埋仗部署,也顺利地完成了十之八九,清兵却在这时候,拔队离营,浩浩荡荡的向天山进发。
  原来满清的征西大将军兆惠,因为自己出师以来,将近一年,虽然深入回疆,杀掉了不少回人,始终没有撞着回人的主力,他恐怕再拖延下去,破敌无功这个罪名,就要加到自己头上,万岁爷一发怒,自己非但前程不保,连脑袋也要搬家哩!(乾隆十六年小金川再乱,高宗派张广泗入川征剿,用兵三年无功,张广泅结果被皇帝砍了脑袋)所以他在大雪初霁的一天,立即下令四万大军,以奔雷骇电之势,直向天山杀去!
  兆惠上次派吴李两侍卫到天山刺探回人军情,虽然辱命而还,吴青还被敌人捉去,可是李洪逃了回来,总算得到多少关于回人的军情密报,兆惠知道维人布置在天山的兵力,不会超过两万人,自己用四万人展开进攻,而且这四万人之中,一大半是精锐马军,必定稳操胜券!所以他充满了信心,果然不出所料,清兵的先锋部队迫近天山还有四十里路,前面突然现出两小队回兵来,想是维人派出来的游骑,先锋官呐喊一声,长刀一招,清兵争先恐后的杀过去,这两队游骑却是不经一战,跟满清的军队略为接触,便自队形分散,被清兵斩瓜切菜般砍倒了二三十人,其余的纷纷溃退!
  清兵看见维人不堪一击,越发助长了骄兵的气焰,追南逐北,维人向天山脚下奔逃,满清骑兵像波涛浪涌似的追上来,刹那之间,马步两军完全脱节,步兵的两条腿追赶马军不上,变成首尾两截。
  满清马军拼命追赶回队,追了三十里,前面一列沙丘,沙丘上插了一支青色大旗,迎风飘荡,满清的先锋官名叫德钦格,手执铁管枪,骑蒙古马,他看见了大旗向左右亲兵道:“这面旗一定是回子帅旗,谁能夺它过来,官升三级。赏银千两!”清兵听了赏格,无不争先恐后,奋勇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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