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陈青云 Chen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8年)
死城
  作者:陈青云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一章 换命
  这是一座无涯无际的原始榛莽,参天巨树夹杂着蘑蔓荆棘,盘缠虬结,形成了一片绵密的树海,像是一个整体。林缘,正对谷口的方向,是一块亩大的平场,一条通路,伸入林中,由于树幕遮天,这通路变成了一条暗无天日的隧道,黝暗阴森,目力奇佳的高手,也只能透视到十丈左右,十丈之外,便是漆黑一片。
  道口。一方巨大的石碑,上刻“阴阳界”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界碑之外的平场上,默坐着近百人,僧道俗尼俱全,一个个面色凝重,垂头低首,像一尊尊的石像,不立不动。
  此刻,日正当中,但场面却显得死寂阴森,似乎日头也失去了阳和之气。蓦地,一声凄厉刺耳的长啸从林中传出,虽是大白天,仍使人有鬼气森森之感。所有的人,纷纷立起身形,除了脸色转为悲愤惊惧之外,仍没有半丝声音。
  啸声余韵未了,乌暗阴沉的林道中,幽灵般飘出一条白色人影,眨眼工夫已到了那块界碑近旁,悠然刹住身形,现身的赫然是一个身披重孝,手持哭丧棒,面如血色的中年汉子,目中闪烁着冷酷阴残的光焰,恶形怪状,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起了一阵轻微和浮动。身披重孝的汉子,环扫现场一周之后,阴侧侧地道:
  “各位如约而至,谅来礼物都带在身边了?”声音阴冷得不像是发自活人的口。人群中没半个答腔,
  空气似乎已凝结住了。
  身披重孝的汉子,瘦削的面皮一阵牵动,分不出是哭是笑,自顾自地又道:“本人‘东门守望使崔浩’,奉城主之命主持今天的交换事体,现在请各位按唱名顺序报名献礼!”话声中,哭丧棒向空一扬,昏暗的林道中人影又现,只见十几个黑衣劲装汉子,次第现身,每人肩头扛着一口白木棺材,径自走到东门守望使崔浩的身后,放下棺木,然后垂手伫立。
  棺木一共十二具,整齐地排成一行。
  人群中立起骚动,一个个面色惨变。当中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越众而出,高宣一声佛号,激动地道: “崔施主,这棺木之内……”
  东门守望使崔浩冷冰冰地接口道:“十二位掌门人!”
  一个虬髯头陀声如闷雷似地吼道:“什么?十二门派的掌门人业已入棺……”
  东门守望使崔浩淡淡地道:“不错,进入死城的人等于踏入丰都地府!”
  “死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到了‘阴阳界’之外,就算还阳!”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白棺材之后的黑衣劲装汉子高唱一声道:“少林掌门人慧果。”
  那原先发话的老僧上前两步,合什道:“贫僧少林监院了凡,已携有敝派至宝‘降龙经,’,交换敝掌门!”
  东门守望使崔浩阴森森道:“请交与本使者一鉴真伪。”
  “阿弥陀佛,敝派尚不屑于鱼目混珠。”
  “嗯,这一点本使者信得过,献经吧!”
  “贫僧请先见过敝掌门人!”
  “这……好,出界还阳!”站在棺木之后的黑衣劲装汉子,托起棺木,跨步“阴阳界”界碑之外,然后放下棺盖……
  所有各门派高手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具盛放着少林掌门存慧果大师的棺木上,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口边,有的额上竟紧张得渗出了汗珠。
  工夫不大,棺木中颤巍巍地立起一个白眉老僧。监院了凡合什躬身道:“弟子参见掌门法驾!”
  少林掌门慧果大师骇异莫名地朝现场一扫,道:“怎么回事?”
  监院子凡激动地道:“寺内接获此间城主传柬,今日此时,在此地以本派‘降龙经’换取掌门人……”
  慧果大师脸色遽变,厉声道:“以本派传经之宝换取本座的生命?”
  “是的,掌门人一派之尊……”
  “住口,本座被擒为‘死城’阶下之囚,业已辱没少林百年来之清誉,使全寺蒙羞,若再以派中至宝求取苟全,将何以对列代祖师在天之灵,了凡!”
  “弟子在!”
  “立即携经返回少林,经在人在,经亡人亡!”
  “掌门人……”
  “不许多言,这是本座最后一次谕令!”
  监院了凡惨然变色,全身簌簌而抖。东门守望使崔浩冷哼了一声道:“了凡和尚,时间不待了!”
  监院了凡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少林掌门慧果大师跨出棺木之外,就地跌坐,阉目垂睑,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微哼声中,五官同时溢出鲜血。
  所有在场的高手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一代高僧为了门派声誉,竟然自断心脉而亡。监院了凡蹬蹬蹬连退数步,面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擅着。
  东门守望使崔浩僵尸般的面上,居然现出了骇然之色,少林掌门此举,可能太出乎他意料之外。
  立即有四个虎面僧人,越众而出,满面悲愤之色,向界碑之前欺去……
  了凡袍袖一摆,阻住了四个弟子,自己则举步向慧果大师遗体走去。
  东门守望使崔浩沉声喝道:“大和尚意欲何为?”
  了凡似是竭力抑制冲动的情绪,语带激愤地道:“敝掌门业已圆寂,贫僧……”
  “要带走遗蜕?”
  “不错!”
  “慢着!”
  “施主有何见教?’
  “如要带回尸体,仍然要以‘降龙经,交换!”
  四个少林弟子早巳按撩不住,虎吼一声,扑上前去……
  “回去!”暴喝声中,那守伺在棺旁的黑衣劲装汉子,扬手劈出了一道排山劲气,劲风雷动之中,四个虎面僧人,竟然被硬生生地追回原地。一个无名小卒,能在举手之间迫退四个少林高手, “死城”的武功,的确高得令人恐怖。所有在场的高手,莫不在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少林监院了凡手握“降龙经”,战抖不已。他不能弃掌门遗蜕于不顾,但如交出”
  降龙经”,不啻把派中不传之秘技,助长奸人为恶,慧果大师岂非是白死了,左思右想,终竟无法决定行止。
  东门守望使崔浩阴冷地道:“大和尚,你可以退下去多多考虑,现在该轮到武当‘太虚真人’了!”
  了凡率四僧退入人群,一个五绺长须飘指的中年道士,抢步上前,稽首道:“武当‘三阳’,已带有本门‘上清秘录’在此,不过……”
  “怎么样?”
  “贫道循少林之例,先见过本派掌门!”
  “可以!”第二名黑衣劲装汉子,托起身前棺木,走到第一具棺木之旁放落地上,然后开棺,不久,棺内立起一个头戴九梁冠,身着玄色道袍的老道。这老道正是武当掌门“太虚真人”。
  太虚真人显然也不明究里,愕然四顾之后,迫视着三阳道人道:“来此何为?”
  三阳道人铁青着面孔道:“特来恭迎掌门人回驾?”
  “回驾?”
  “是的!”
  “你手捧何物?”
  “上清秘录!”
  “这是本派重宝,你敢……”
  “弟子赉长老之命,以此作为换取掌门人回驾的献礼!”
  太虚真人目射厉芒,再次遍扫全场一周,最后目光落在身侧少林掌门慧果大师的尸身上,点了点头,道;“本座明白了,
  —年之前, ‘死城’派出高手,劫持各门派掌门人,目的就是要以之作为交换各门派不传秘技的人质,慧果道兄做得好,三阳……”
  “弟子在!”
  “武当清名,不能毁于本座之手,退下去!”
  “掌门人……”三阳道人话声未已,“太虚真人”的手掌已拍向自己的“天灵”。
  众高手惊叫声中,“太虚真人”的尸身缓缓倒回棺木之内。
  东门守望使崔浩生气全无的脸上已变了色,口中却发出一连串使人毛骨悚然的狞笑,手中哭丧棒一挥,厉声道:“时限所迫,本使者不能一一答理,启棺!”另十名黑衣劲装汉子轰地应了一声,揭去了十副棺盖。场面呈现空前的紧张。
  十具棺木之内先后立起九条人影,一道、二尼、六老者。最末一具棺木却无动静。
  东门守望使崔浩森冷的目光一扫九个棺中人,大声道:
  “各位都是一门之长,本城曾屈留各位一年的时间,现在各派如照本城柬约,献上指定的礼物,可以换取自由, ‘少林’,‘武当’两掌门人无意还阳,业已自决,各位如有什么打算,请立即表示,否则按顺序交换!”
  一道、二尼、六老者一阵面面相觑之后,其中响起数声悲啸,一尼两老者运掌自决,栽回棺中。高手群中又是一阵沸腾。
  东门守望使崔浩狞声遭:“好,‘峨嵋凌云师太’、‘青城神剑南宫仁’、‘华山断云手莫宇’,自愿追随少林、武当两掌门,之后,其余各位谅无异议了,现在开始献礼!”.
  于是崆蛔、衡山、泰山,太极、邛崃、点苍等六门派,先后交出了传派之宝。人影在浮动中逐渐减少。最后,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华山也终于悲愤无已地交出了备妥的秘笈,
  所不同的是这五门派接回去的是五具尸体。
  人影散尽,场中剩下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白衣劲装佩剑少年。白衣少年剑眉星目,猿臂蜂腰,秀逸之中带着三分粗犷,
  只是他面上如罩寒霜,阴冷之气,实在不亚于那恶形怪态东门守望使崔浩。
  此刻,他凝目注视着最后一口虽揭了棺盖而不见人出来的棺木,面上的寒气却愈来愈重,隐约中透出了层层杀机。
  东门守望使崔浩打量了白衣少年一阵之后,阴声道:“小子,你是‘桐柏’门下?”
  白衣少年目光转向了崔浩,以更冷的声音道:“不是!”
  “什么,你不是‘桐柏’门下?”
  “嗯!”
  “来此则甚?”
  “代‘桐柏派’赴约!”
  “报名!”
  “宇文烈!”
  “桐柏老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武林同源,就这么点关系!”
  “哼,难道‘桐柏派’的人死光了,要你代表赴约?”
  “阁下猜得不错,几乎死光了!”
  东门守望使崔浩微微一怔之后,道: “无字真经带来没有?”
  宇文烈依然不疾不徐,冷得不带丝毫情感地道:“当然带来了!”
  “拿出来吧?”
  “人呢?”
  “谁?”
  “桐柏者人!”
  “你可以领一具尸体回去!”
  宇文烈目中寒芒大炽,厉声道:“尸体,什么意思?”
  “换命的期限是一年,‘桐柏老人’逾限三日,已无法还阳了!”
  “贵门手段够辣!”
  “小子,你莫非想找死?”
  “在下还不想死!”
  “如此,把‘无字真经’交出来。”
  “柬约是献经换命,人死,为什么还要献经?”
  “换尸!”
  “对不起,在下不想完成这交易!”
  “那你就把命留下!”
  “在下说过还不想死!”
  “可是你已经死定了!”
  “未见得!”
  “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
  “武林中敢以这种态度对老夫说话的,数你第一人!”
  “你算什么东西?”
  “嘿嘿,小子,你真挺不知死活!”随着嘿嘿阴笑之声,东门守望使崔浩扬掌向宇文烈挥去。
  宇文烈正待举掌还击,忽地发觉对方这一掌无声无臭,半丝劲道都没有,看来似是虚晃作势,心中不由一愣,正自不解之际,只觉一股寒气直攻内腑,顿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噤,暗叫一声“不好!”再度提气时,寒气突向经穴流窜,有如针扎剑刺。
  东门守望使崔浩轻蔑地道:“小子,你还有四个时屉的生命,现在交出‘无宇真经’领走‘桐柏老人’的尸体,老夫好回城交令!”
  宇文烈一颗心直往下沉,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冷冷地道:“在下受托以真经换人,而不是换一具死尸!”
  “可惜你迟了三天!”
  “各大门派均在今日午时……”
  “桐柏派稍有不同,柬上已有说明!”
  “该派遭遇意外……”
  “那是桐柏派的事!”
  “三日之差,而毁了一派掌门,这种作为人神共愤……”
  “小子,‘死城’铁律,只一不二!”
  宇文烈双目几乎喷出火来,切齿道:“好,桐柏老人遗体请妥为保存,在下有一天将再来拜访!”
  东门守望使崔浩不屑地道: “可惜你永远不会再有这一天!”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在下不死,会来收这笔帐的!”
  “但你却非死不可,四个时辰之后,必然名登鬼录!”
  就在此刻,一缕极细但却十分清晰的语声,传入宇文烈的耳,显然有人以传音入密之术向他发话,从这丝丝如钢的语音看来,对方功力相当深厚。 “小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立即交出‘无宇真经’,换去桐柏老人的尸体,否则尸既不能全,经也不能保!”
  宇文烈大是骇然,这发话警告自己的是谁?心念甫动,那声音又起,意颇焦急。
  “小子,你已中了‘死城’独门阴功‘冰魄煞’,四个时辰必死无疑并非虚声恫吓,目前你切不可妄动真力,否则两个时辰都活不到!”
  宇文烈寒气大冒,死亡的阴影立笼心头,但冷傲孤僻的性格,马上否定了死亡的恐怖,他的手指按上剑柄,蓦然一提真气,立感全身虫行蚁咬,砭骨寒气,穿经过穴,那种痛苦,简直不是一个人所能忍受的,额上顿时爆出了粒粒汗珠,筋肉急剧地抽拗绞扭,眼前金花片片。
  他废热地垂下了手,心灵的痛苦,犹在肉体之上,他明白出手已是不可能了。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重伤垂危的少女,耳边响即断肠的衰鸣:“苍天!神祗!给我力量,让我在赎回爹爹生命之后再说……”“我要死了,我死不瞑目啊!妈,你死而有知,为什么不……”“我信托你,我等待你,别让我在绝望中死去!”
  骤然之间,他作了最大的决定,伸手取出了“无字真经”,递了过去,道:“阁下,我宇文烈如果不死,要加倍讨还这笔帐!”
  东门守望使崔浩面上的肌肉微一牵动,接过了“无字真经”,狞声道: “小子,但愿日从西出,有这种奇迹发生,请吧!”
  宇文烈咬牙从棺内抱出桐柏老人的尸身,背在背上,踏着踉跄不稳的步子,向峡谷之井奔去。奔行了五里左近,背上的尸体愈来愈沉重,使他不胜负荷,冷汗,已湿透了他的白色劲装,步履由缓慢而逐渐迟滞,终于,他踬扑谷道之中, 欠振无力。
  他冷漠而生硬的面上,绽开了一抹笑意,但这笑是怆然的,像是对命运的嘲笑。。
  他半坐起身躯,以手撑地,眼望苍穹飘浮不定的白云,喃喃地道:“看来那女孩子真的要绝望而死了!”蓦地眼前一花,
  接着身躯被人挟起,电掣而驰。
  顿饭工夫,来到一密林之中,身躯落地,他才看清挟带自己的赫然是一个乡村学究模样的半百老者,面色晦暗,稍嫌阴沉,但两眼却泛散逼人青光,不但自己,连桐柏老人的尸体也一并带到了这林中。遽然之间,他木然不知所语。
  那老者熟视了他片刻之后,当先开了口:“小子,你叫宇文烈?”
  声音入耳,似曾相识,他想起那以“传背入密”之法向自己发出警语的人,于是,他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抱拳道:“是的,前辈就是方才向晚辈提忠告的人?”
  “不错!”
  “请问上下如何称呼?”
  “老夫姓名早失,你……你……叫我‘诛心人’好了!”
  “诛心人?”
  ‘嗯!其身当丧,心亦可诛!”
  宇文烈心中一动,尚未开口,诛心人已接着说道:“小子,你中了‘冰魄煞’,最多还有三个时辰可活!”
  宇文烈面露一丝苦笑,平静地道:“晚辈知道这一点!”
  诛心人冷冷地道:“你不怕死?”
  “人力无法挽回的事,怕又有何用,只是心有未甘罢了!”
  “什么事不甘心?”
  “不甘心死亡来临过早,使许多心愿成空!”
  “什么心愿?”
  “恕无法相告!”
  “可是,小子!你偏偏碰上了我!”
  “怎么样?”
  “除‘死城’中人外,我可能是唯一能救你不死的人!”
  宇文烈心中大是激动,心念一转之后,道:“前辈要救晚辈不死?”
  诛心人一颔首道:“有此打算。”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高兴这样做!”
  “必然有其理由?”
  “小子,你再罗嗦,我可能抖手一走。”
  “晚辈必死之人,并没有一定要求生的奢望!”
  “嗯,你的嘴倒是很硬。如果我说不出任何理由呢?”
  “至少须要有条件!”
  “条件?”
  “是的!”
  “我说是无条件呢?”
  “晚辈不愿平白受恩!”
  诛心人眼中冷芒熠动,一捋倾下长须,愠声道: “小子,难道要老夫反过来求你不成?”
  “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愿平白受惠,唯恐无法偿还!”
  “老夫岂是施恩望报之人?小子,如果是在二十年前……”
  “怎么样?”
  “老夫已一掌劈了你!”
  “现在呢?”
  “老夫要救你!’
  “晚辈不接受呢?”
  “那可由不得你!”话声中,一掌拍向了宇文烈。这一掌说快不快,但却奇诡绝伦,宇文烈寒煞攻心,真气不能提,竟然避无可避地被击中了“七坎”大穴,闷哼一声,晕了过去。醒来之时,但见红霞满天,已是黄昏时分,目光转动,诛心人踪影不见,身旁静悄悄的躺着桐柏老人的尸体。试一运气,但感经脉畅通,毫无不适之感,心中可就疑云重重了。 “诛心人”到底是何许人物?何以武林中从未听人道及有这名号?他救自己的目的何在?何以又不辞而别,如神龙隐现?他说:“其身当丧,其心可诛!”是什么意思?世间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说什么也不会用名号标榜自己是该杀的人,这完全超越情理之外,原因何在呢?
  一声苦叹,结束了紊乱的思潮,只剩下了一个意念,便是欠了那神秘的“诛心人”
  一笔大恩。
  夜幕降临,他想,这正是赶路的好时机,如果大白天他带着桐柏老人的尸体上路,难免惊世骇俗。于是,他负尸出林,认了认方向,专拣小路疾奔。
  一路之上,诛心人的影子,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驱之不去。他不相信相信诛心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他援手,尤其对方说过“除了我之外,世间无人能解这‘冰魄煞’的寒毒”,他何以甘冒与“死城”为敌之险来救自己?这决非偶然,但,他又叫人无法蠡测。
  正行之间,突听一声冷喝道:“站住!”
  宇文烈不由暗吃一惊,马上刹住身形,一条人影已近身前,赫然又是那诛心人,对方在替自己疗伤之后,不告而离,
  现在又忽焉而来,的确令人莫测高深,当下剑眉一蹙,道:
  “晚辈先行谢过疗伤之德,将来必有以报!”
  “事情过去就不必再提!”
  “前辈有何见教?”
  “你先把背上的尸体放落!”
  宇文烈依官放下“桐柏老人”的尸体。
  诛心人目光朝四下一阵扫掠之后,压低了声音道:“小子,老夫有件事请你办!”
  宇文烈微感一怔,暗忖:来了,对方救自己果然另有用心,但大丈夫恩怨分明,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以报,若非对方,自己早死于“冰魄煞”的寒毒之下,这事实不容抹煞。可是,如果对方要自己办的事是有背“武道”的事……
  心念之中,沉声道:“晚辈有句话事先说明!”
  “讲吧。”
  “晚辈受前辈救命之恩,若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有辞,不过……”
  “怎么样?”
  “如所命有乖道义纲常,晚辈恐难接受!”
  诛心人嘿地一声冷笑道:“如果事实正如你所说呢?”
  宇文烈一怔神之后,慨然道:“晚辈一命是前辈所救,仍请出手毁了晚辈,彼此互不相欠!”
  诛心人拊掌笑道:“妙极了,小子,看来你与老夫确实投缘,老夫救你本是出于一时冲动,说过无条件就是无条件,至于要托你办的事,虽说不上是武林空前盛举,但也并非小事,关系着当今各门派的盛衰荣辱,以及武林的命动……”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口里发出了一声:“哦!”
  诛心人又道:“老夫请你办这件事,会给你代价……”
  宇文烈急声道:“既屑正义之举,晚辈誓必完成,代价两字请收回!”
  “那老夫救你岂非成了预谋?”
  “晚辈不做此想!”
  “不,老夫一言不二,除非你拒绝办这件事。”
  “前辈何妨先谈事情本身?”
  “嗯!……如此你听着。老夫身份特殊,仇家不择手段,必欲置我死地而后已,所以在老夫而言,生死难料……”说着,递过一个小小布卷,道:“你收下!”
  宇文烈迟疑地道:“这是什么?”
  “你先收下,老夫再告诉你!”
  宇文烈只好接过手来。
  “ 诛心人沉重地说道;“这是老夫匆匆绘就的一幅图,图中打有‘十’字记号的地方,藏有一批东西,这批东西,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当若干时日之后,武林中道长魔消,你可以按图发掘,照附柬行事……”
  “前辈的意思是……”
  “老夫生死极难预卜,而这批东西却非处理不可,惟恐老夫一旦遭了意外,这批东西岂非永久沉沦,所以事先托你代办这件事!”
  “为何不现在处理?”
  “不能,那将为各门派带来不测之祸,非要等到武林承平之日,才能处理”
  “晚辈可否先问这批东西究系何物?”
  “老夫不能告诉你!”
  “如若事情并非如前辈所料……”
  “今后你我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多,如老夫幸而留得性命在,这事情仍由老夫自行处理,这不过是一种未然之计!”
  宇文烈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晚辈答应!”
  诛心人用手重重一拍宇文烈的肩头,道:“小子,一言为定,记住,时机未至,切不可从事,同时这幅图更不可以落入他人之手,否则结果同样不堪想象!”
  “晚辈记下!”
  “现在老夫传你一种功力,作为交换!”
  “不!”
  “你不愿意?”
  “晚辈尚欠前辈大恩未报,这件小事理应效劳!”
  “你知道老夫将传你一种什么功力?”
  “不管什么,晚辈不接受!”
  “如果是一种足以抗御‘死城’绝技‘冰魄煞’的功力呢!”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但一转念之后,冷冷地道: “敬谢!”
  诛心人一瞪眼道:“看来老夫只好收回那幅图了?”
  “这……”
  “小子,老夫传你‘赤阳功,作为交换!”
  “什么!‘赤阳功’?”
  “不错,怎样?”
  “晚辈听人说过这‘赤阳功’是一切阴寒掌力的克星。”
  “你说对了,否则老夫怎能迫除你身中的寒煞!”
  “晚辈心领了!”
  “什么,你还是不接受?”
  “受惠一次,已令晚辈有欠偿之感,岂能一而再……”
  诛心人摇手止住宇文烈的话尾,道:“你身中‘冰魄煞’,经穴之中必有残留,比如说‘鹊桥’与‘熏楼’之交,外力殊难达到,必须靠本身予以炼化?否则后患无穷,是以老夫决心要传你这神功,一立面也可以说是自私,因为老夫不希望你稍有意外,将来才能为老夫办那件事!”
  宇文烈踌躇半响之后,毅然道: “好,晚辈记下这笔恩情。”
  诛心人微哼了一声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老夫不管。现在听老夫述出口诀!”
  说着,把口诀念了一遍,然后又道;“坐下,老夫助你速成!”
  宇文烈依言就地跌坐,按所授口诀运气行功,一只手掌,轻轻地附上“天灾”大穴,接着,一股炙热的劲流,冲穴而入……功圆果满,天已破晓。
  诛心人道了声“后会有期”,眨眼而逝,身法之奇快,惊人至极。
  宇文烈心中有如梦幻一般的感觉,把那个小布卷贴身藏好,然后负起桐柏老人的尸体,重行上道。
  过午时分,宇文烈来在一座破庙之前。这破庙僻处荒郊,香火早绝,平常可说是人迹罕到的地方。
  他高叫了一声:“曹姑娘!”寂然没有回应。
  他一脚踏入庙门,再唤了一声:“曹姑娘!”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一颗心不由忐忑起来。莫非她伤重不治而死了?莫非她不耐久候而离开了这破庙?莫非……
  心念之中,疾步奔到殿堂之内,登时一窒,果然不见半丝人影。
  他与桐柏考人的女儿曹月英陌路相逢,因见她重伤将死,遭遇奇惨,动了侠义之心,慨然代她赴“死城”赎命之约,约定在这破庙相见,不见不散。现在曹月英人影已杳,倒叫他有些进退维谷。
  呆了一阵之后,把桐柏老人的尸体放落在石供桌之前,然后开始在庙内搜索,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他判断曹月英主动离开的成分不大,因为她不可能不等待他回转,极可能的是遭逢了意外。
  一年以前,桐柏老人在桐柏山中巧获一部上古秘笈“无字真经”,直至桐柏老人被“死城”绑架,传柬指定以“无字真经”作赎,事遂传出江湖,”些武林败类为了觊觎这部“无字真经”,公然血洗“桐柏派”,曹月英挟经而逃,几经恶战,终于走脱,但已重伤将死,根本无力去践约赎他父亲的性命,巧逢宇文烈,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把这部人人垂涎的真经交与素昧平行的宇文烈请代赴约。宇文烈以“无字真经’换回了一具尸体,还险些送了性命,曹月英再度落入那些武林败类之手,并非不可能。
  突地,宇文烈发现殿墙盾壁坍口之处,血迹斑斑,心头剧震之下,弹身射向坍白,目光扫地,忍不住惊呼出声。坍口外丈许的草丛中,赫然横摆着一条断臂,粉白细腻,不问可知是属于女人的。
  莫非曹月英已遭了毒手?这断臂的属于她的吗?
  他与曹月英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可言,仅只是在某种巧合的情况下,他本“武道”
  的精神,替她办这件事,现在,曹月英离奇失踪,极可能已遭不测之祸,他势不能一走了之,好歹总要弄个水落石出。
  斑斑血渍,一路洒向庙后。宇文烈循着血迹搜去,越过只剩下尺许墙基的围墙,一片密林展现眼前,血迹已不可辨。正待欺身入林之际,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心中又是一惊,目光游扫之下,发现两丈外的一丛矮树之中,露出一片裙角。
  他一个纵步到了矮树丛前,拔开枝叶,赫然是一具独臂女尸,但却不是曹月英,不管死者是谁,既然陈尸此间,必与曹月英失踪有关。心念几转之后,终于闪身入林,展开搜索。足足两个时辰,他搜遍了周近五里范圆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见,连一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发现。
  他颓然返回硅庙,在殿前院落之中,掘了一个大坑,把桐柏老人埋葬了,然后取过庙中一块石码,把原来的字迹抹去,运指大书;“桐柏老人之墓”六个大宇,下署宇文烈敬立。
  他的目的是,如果曹月英不死,可能会重返破庙,她见了墓碑,自会明白一切,自己也算是对她有了一个交代。
  诸事停当,正待转身出庙,募然,一阵人语之声,由远而近。
  宇文烈心念一动,闪身隐入偏殿之内,伏在窗口后,眇起一目,从隙缝外望……
  三条人影,掠入正殿之中,片刻之后,又出现殿廊之上,其中一个是个驼背老者,一袭土蓝布长衫,掩章膝盖,虽是个驼子,但身量却与普通人相等,如果直起背来的话,至少要比一般人高出一头。另一个身着锦衣,年在四十左右,满面奸邪之气,第三个是个花倍年华的少妇,左袖齐上臂而断,斑斑血渍,染透了半边身。
  宇文烈几乎失口而呼,那少妇赫然正是不久前在庙后矮树丛中所见的那失臂女尸。
  难道死了的人还会复活?要不就是她根本没有死,只是暂时昏厥,自己一时粗心,没有看出来?
  再一注目,不由寒气大冒,那少妇右手,赫然握着一支断臂,神色自若,似乎失去了臂在她看来根本不算回事。天下竟然会有这等怪事,尤其是一个花信年华的少妇。
  两男一女沉默了片刻之后,锦衣中年首先发话道:“三妹,你没事?”
  那少妇嗲声媚气地道:“没事,这一掌还挨得起!”
  宇文烈在暗中大是惑然,对方断了一条手臂,竟称没事,连提都不提,边可真是匪夷所思了。
  锦衣中年目注驼背老者道:“大哥,是否就此罢休了?” .驼背老者目暴凶芒,—阵怪笑道:“笑话,若非我三人分途兜截落了单,魔剑王平算什么东西!”
  突地,一个阴森刺耳的声音接话道:“蒙山三怪又算什么东西?’三人面色大变,齐齐怒哼出声。
  宇文烈确实吃惊不小,想不到这两男一女竟然会是黑白道闻风丧胆的蒙山三怪,三怪是同门师兄妹,老大神风驼轻功震世,来无影去无踪,老二人面兽心,残狠绝伦,三妹三手妖狐,淫荡成性。三人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一般的心黑手辣,武功也高得出奇。只不知三怪何以惹上了以杀人为乐的魔剑王平?
  心念之中,只听“三怪”之中的老二人面兽心森嘉一笑道:“王子,有种的现身出来!”
  微风飒然中,一个形态猥琐的枯瘦老者,鬼魑般地从殿廊的西端出现,腰系一柄长剑,剑身黝黑无光,竟然没有剑鞘,由于人长得矮小,剑尖几乎触及地面。
  宇文烈错愕不已,名震武林的杀人王‘魔剑’,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糟老头,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三手妖狐堆下一脸媚笑,俏生生地道:“王平,这笔帐如何算?”
  神风驼接着声如雷吼般的道:“姓王的,蒙山三怪睚毗必报,咱三妹被你一剑断臂,又被掌击重伤……”
  魔剑王子瞩嘿一笑遭:“驹帚.令师妹断臂彼此心照不宜,至于那一掌,在下巳留了情,拍中晕穴是有之,若说重伤倒未必!”
  人面兽心冷冷地道: “凭你闻下这么两名话就交代过去了?”
  魔剑王平凶睛一瞪道:“依你说呢?”
  人面兽心阴声道:“你自断一臂,毁去魔剑,这段粱子揭过不提……”
  “哈哈哈,你认为办得到吗?”
  “如要我兄妹动手,可得加上利息!”
  “兄台愈说愈奇了!”
  “不信可走着瞧!”
  “三怪”互望了一眼,举步向魔剑王平欺去,眼一花,神风驼已不知用什么身法,公然转到了魔剑王平身后,形成夹峙之局。
  魔剑王平似将三怪毫不放在心上,稳立原地悠闲地道:“三位可知本人此来的用意?”
  三怪一怔,止住进迫之势,老大神风驼道:“有话快讲!”
  魔剑王子并不回顾神风驼,声音却已变得冷厉地道:“三位把那小妞儿如何了?”
  三怪面现茫然之色,人面兽心冷哼了一声道:“阁下说谁?”
  “桐柏老人的宝贝女儿!”
  “阁下弄什么玄虚?”
  “三位心里清楚!”
  “一点也不清楚。我兄妹一时大意,被你得手,现在又来这一套,姓王的,告诉你,‘无字真经’你阁下无法安享”
  “噫!奇怪!’
  “什么奇怪?”
  “那小妞儿失踪了!”
  “哼,少来这一套,谁能从‘魔剑’手下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话……”
  宇文烈已从对方口中知道曹月英先被蒙山三怪挟持;随后又被魔剑王平劫走,现在,又不知落入何人之手,这人既能轻而易举地带走曹月英而不为魔剑王平发觉,这份身手,的确骇人听闻,自己是不是该管呢?
  魔剑王平突地朝院中一指道:“那是什么?”
  “三怪’同时哦了一声,四个魔头同时弹身院中,敢情四魔直到此剿,才发现院中多了座新冢。
  人面兽心惊呼道:“怪事!‘桐柏老人之墓’……”
  三手妖狐也骇然道:“宇文烈敬立,宇文烈是谁?”
  魔剑王平也以迷茫的声调道:”奇怪!桐柏老人怎会被葬 此地,而且这怪事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内……”
  神风驼冷冰冰地插口道:“十有九成那‘无字真经’巳被这叫宇文烈的拿去赴‘死城’之约,双方约定在这破庙见面,不然那妞儿身边何以搜不出‘无宇真经’,桐柏老人又何以被葬此间,看来我们枉费心思了!”
  宇文烈暗惊这大怪心思的缜密,推测得宛若耳闻目见。
  人面兽心阴阴地道:“大哥推测得极是,但是否也有可能是那从王兄丰下劫走小妞的人故意布的疑阵呢?”
  三手妖狐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
  人面兽心道:“掘墓一看,便知真假!”
  宇文烈登时心火大冒,暗骂了一声:“找死!”
  神风驼沉哼一声:“这有何难”举掌便朝坟堆劈去……
  “住手”暴喝声中,四个魔头同感一震,神风驼硬生生撤回了掌力。一个白衣劲装佩剑少年,倏然出现在偏殿阶沿之上。他,正是宇文烈。
  四个魔头发现出声喝止的竟然是个二十不到的毛头小子,禁不住哑然失笑。
  三手妖狐右手仍紧握着那只断臂,眉开展笑地上前数步,格格媚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冷眼一的扫三手妖狐,口里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这—眼冷漠森寒,犀利如刃,名列三怪的三手妖狐竟然为之芳女一震,暗忖,天下竟然有这等冷漠的人,偏又长得那么俊,一窒之后,媚眼斜抛,扭腰摆臂,又向前移了一步,嗲声道:“哟,小兄弟,你没听见姐姐我对你说话?” .宇文烈看不惯这种妖媚之态,脱口骂了一声:“不要脸!”
  三手妖狐可能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辱骂不要脸,登时粉腮大变,眉目现煞,厉声道:“你骂谁?”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除了你大概不会有别人!”
  “你知道我是谁?”
  “一头骚狐狸!”
  “小子,你找死!”喝声中,身形一旋,闪电般以手中断臂点向宇文烈‘七坎”
  重穴,出手快捷奇诡,实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宇文烈不接不架,对点采靳臂视若无睹。“七坎”重穴如被点中,轻则成残,重剐丧命。
  就在即将点中的分秒之间,三手妖狐突然地收势。
  宇文烈不屑地道:“为何不点?”
  三手妖狐又恢复荡态,骚媚入骨地道:“小兄弟,姐姐我确实不忍心伤你!”
  宇文烈剑眉一挑道:“凭你还伤不了我,别装你的臭美!”
  三手妖狐粉腮又变,冷喝一声道:“小子,你就试试看!”
  声落招出,快逾电光石火,仍是用那只断臂,戳向“旋玑”“乳中”“中堂”三大要穴。
  宇文烈纹丝不动,硬承受了这一招三式。
  惊呼声中,三手妖狐连退数步,骇然望着宇文烈不能出声。
  谁也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功力已到了“闭穴易位之境。”
  神风驼栗声道:“三妹,你退下!”
  宇文烈冷哼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字离口,手掌已挥了出去。这一掌玄妙无比,三手妖狐竟然避无可避地被震得退了五六个大步,几乎栽了下去。这一手,看得在旁的三个魔头大是骇然。
  三手妖狐粉腮通红,目中杀机大炽,娇躯一挪,正待……
  人影一晃,神风驼已横栏在三手妖狐身前,迫视着宇文烈道:“小子,你到底是何人门下?”
  宇文烈寒声道:“这你可以不必问!”
  “你不会没有名字吧?”
  “在下宇文烈!”
  “宇文烈就是你?”
  “不错!”
  “桐柏老人尸体何来?”
  宇文烈心念疾转,自己此刻如不把话说清楚,桐柏老人难免遭毁墓之厄,同时也为曹月英带来无穷后患,当下冷静地道:“从‘死城’以‘无字真经’换得!”
  四魔不由面面相觑。
  魔剑王平双睛一瞪道:“是你小子代那妞儿赴约?”
  “你说对了!”
  二怪人面兽心冷凄凄地道:“打开坟墓,看看是否真的桐柏老人,真假立判!”
  大怪、三怪立即附和。
  宇文烈登时面罩杀机,怒声道:“桐柏老人一代门派宗主,既遭不幸,你等竟然连尸身都不放过?”
  人面兽心嘿嘿一声冷笑道:“本人一向眼见是实,耳闻是虚!”
  宇文烈飘身下了阶沿,厉声道:“在下忠告四位最好是少作孽!”
  神风驼暴喝道:“小子,你还敢怎么样?”
  宇文烈寒声道:“杀人!”
  “哈哈哈哈,小子,你杀得了谁?”
  “各位无妨试试看?”
  “老夫成全你!”随着喝话之声,一道排山掌力朝宇文烈劈了过去。
  宇文烈面上杀机更浓,双目暴射粟人寒芒,但却不闪不避,也不接架。狂涛怒卷之中,宇文烈退了三个大步。
  四魔大是骇然,对方竟然硬承三怪之首的神风驼一击而面不改色。
  宇文烈右手徐徐按上剑把……神风驼心中虽惊,但老脸却有些挂不住,双掌一圈,再度呈攻击之势,有如万均雷霆,奇诡狠辣,世无其匹。人面兽心若有所悟般地怪叫一声:“大哥速退!”叫声未已,惨号已破空面起,血花四溅。神风驼头碎额裂,砰然栽倒。
  宇文烈的确是面不改色,手中一柄奇形怪剑尚呈下击之势,剑身上的脑血清沥,令人怵目惊心,不,那不是剑,说是一支带柄的尺还恰当些,它没有刃口也没有尖锋,只是一根平头铁尺,隐隐泛出青光。
  三手妖狐惊呼一声:“阎王剑!”
  魔剑王乎与人面兽心顿时面色剧变,眼中尽是骇芒。
  人面兽心战声道:“阁下是铁心……”
  宇文烈冷极的道: “既知此名号。想来必知道所立的规矩!”
  魔剑王平半声不吭,弹身飞逝。
  人面兽心向三手妖狐施一个眼色,双双弹身而起……
  “慢着!”喝声不大,但似乎别具威力,两怪居然乖乖地刹住了身形。宇文烈用手朝神风驼的尸身一指,道:“带去!”人面兽心片言不发,挟起神风驼的尸体,与三手妖狐疾掠而逝。
  宇文烈缓缓把“阎王剑”入鞘,痴立片时,向桐柏老人的坟墓,作最后一瞥,举步便向庙门走去。方自一脚踏出庙门,不由地呆住了。庙门之外,摆着一赝彩色小轿和一只小巧的画舫相距约两丈。
  荒山野寺,一顶小轿已够令人惊奇,画舫本是水上之物,而今不但上了陆地,竟然呈现在这种人迹罕至之处,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宇文烈呆了半响,不见动静,心想,我得看看是怎么一回怪事。心念之中,举步前欺,走出四五步,距轿舫约三丈之外,突被一股无形劲气所阻。他这一骇,非同小可,立即意识到这轿舫之中,隐有功力极高的能手,双方如埋晃在练一种奇门功力,必然是在以真力拼斗。他试着运气前欺,无形劲气立生感识破,一道反弹之力,把他震得一个踉跄。他确确实实的震惊了,窒在当场,无法动弹。
  有顷。只见画航晃了两晃。彩色小轿之中,传出一个冷漠但娇脆悦耳的女人声音道:“你可以走了,明年此日再见!”
  画艏中传出一叹叹息,一个悲怆的男子声音道: “筠妹,你这是何苦……”
  那女子怒声道:“冷子秋,你什么意思?”
  画舫中的男子低声下气地道:“筠妹,二十年来,难道你不折磨我不够?”
  “哼,折磨,你想破坏当初的约言?”
  “筠妹,人生一世,草逢一春,你我的青春都已退色了……”
  “别想用言语打动我的心,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筠妹,二十年了,你还不原谅我当年一时之错?”
  轿中女子似被之句话所动,沉默了片刻,仍又冷冰冰地道:“是地,在你是一时之错,在我却是终身痛苦!”
  画舫中的男子又是一声长叹道:“筠妹,照此下去,将作何了局?”
  “了局?哈哈哈哈……”小轿中传出一连串凄清的笑声,最后笑声变成了啜泣。
  宇文烈突地想起武林中盛传不衰的两句歌谣:“妾随彩轿 至,郎乘画舫来”。
  彩轿画舫分别紧代表两名功力深不可测的男女高手,专管人间不平事,武林宵小一听那两句歌谣,亡魂丧胆,据说舫轿形影不离,是对年青夫妇,但没有人见过这一对武林奇人的真面目,这一对怪异夫妻之突然绝迹江湖,其中定有一个离奇动人的故事,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件武林秘辛。
  轿舫中人,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出宇文烈的存在,仍旧争论不休。
  彩轿中被称作筠妹的女子,自动地止住了哭声。
  画舫中被唤为冷子秋的男子开口道: “筠妹,二十年了,你还消不了这口气?”
  轿中女子凄厉地道:“冷子秋,当初约定每年此日见面较量一次,如你胜了,我马上自决;如我胜了,第二年再来,你问我将来作何了结,你想法胜过我,我死,一切都了结了!”
  这种约定,不但荒唐不经,而且完全不近情理,宇文烈几乎失口而笑,照此而论,男的功力再高也不敢胜过女的,败了,还可图每年一见,胜了,这场戏就算落幕。
  舫中人近乎悲愤地道:“筠妹,二十年来,我跑遍了白山黑水,大漠边荒,就是找不到白世奇那厮的踪迹,也许他已经死了!”
  宇文烈不由必中一震,神风帮帮主“玉神龙白世奇”之名,他听说过,白世奇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风标绝世,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人貌武功,疯魔武林,二十多年前,突然改变作风,大肆杀戮武林高手,曾引起整个武林公愤,被视为十恶不赦之徒,后来不知怎地失踪江湖,神风帮也告神秘地消失。当今武林人谈起二十多年前玉神龙白世奇所造的血劫,仍有谈虎色变之感。不知这彩轿画舫,与玉神龙白世奇之间,有什么过节?
  彩轿中人语音微带激动地道:“你找到他又怎样?”
  “把他碎尸万段!”
  “你是他的敌手吗?”
  “不能杀他就死在他手下也好!”
  “我不许你杀他!”
  “这……为什么?”
  “我要亲手杀他!”
  “筠妹,我们联手查访他的下落……”
  “不,还是各走各的!”
  “筠妹,你……”
  “冷子秋,白世奇授首之日,就是你我夫妻和好之时,从此刻起,取消一年一会的约言,专访白世奇的下落!”
  “如果他已经死去呢?”
  “鞭尸!”鞭尸两字一出口,使一旁的宇文烈打了一个冷颤,由此可知双方间怨毒之深。
  画舫中人激动地道:“筠妹,如果我夫妻……”
  “记住,我们现在还不适用夫妻之称!”
  舫中人一窒之后,又道:“如果彩轿画舫重现江湖,并扬言索帐,或可迫使白世奇现身?”
  轿中人冷冰冰地道:“你不必找借口与我一路!”
  舫中人嘿地叹了一口气道:“筠妹,这不是借口,这是可以一试的办法!”
  轿中人沉默片刻,道:“好,但记住你我之间却没有夫妻的义务,如果白世奇不授首,关系永不改变!”
  舫中人欣然道:“我发誓遵守!”
  轿中人话锋一转,道:“你发现那小于有什么异样否?”
  宇文烈一听对方的话锋已转到自己身上,不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他忽然后悔不该因一念好奇,而听了对方的秘密,这在武林中是犯忌的。
  舫中人语音也一变而为森冷,道: “若非我早发现此点,还容他呆在此地?”
  “你看如何?”
  “太像了!”
  “有此可能吗?”
  “极有可能!”
  “那岂非天从人愿?”
  “但愿如此!”
  “问问他!”
  宇文烈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意识到麻烦已上身来,只 有冷静应付。
  画舫一晃,竟然横到了宇文烈身前八尺之处,画舫具体而微,看来是精钢所造,舫舱只有一顶小轿大小,朱帘紧闭,连舫头带舫尾,长不过丈五。
  舫中人喝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冷冷答道:“在下宇文烈!”
  “什么,你姓宇文?”
  “不错!”
  “你不姓白?”
  “姓白?”
  “嗯!”
  “在下为什么要姓白?”
  “你真不姓白?”
  “在下已经答复过了!”宇文烈心中惑然不已,对方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
  轿中人插口道:“小子,你出身何门何派!”
  “这个在下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
  “你别自误!”
  “自误!什么意思?”
  “你当知道偷听别人隐秘的后果!”
  宇文烈冷漠如故地道:“只能说是不期而遇,焉能谓之偷听!”
  舫中人意颇不耐地道:“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宇文烈不由气往上冲,怒声道:“如果不呢?”
  舫中人嘿地一声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宇文烈道:“阁下又怎会知道在下所说的不实呢?”
  舫中人不由语塞,轿中人接口道:“你交代明白了身世采历,让你走路!”
  宇文烈不由怒火上冲,语音动更冷峻了,目注那顶彩色小轿道:“在下有交代的必要吗?”
  “当然!”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要你交代!”
  “在下拒绝呢?”
  “武林中还没有人敢公然拒绝彩轿画舫出口的话!”
  “也许今天是例外!”
  “小子,我已二十年不杀人了,莫非你今天要我发利市?”
  “何不试试看!”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声喝骂,出自画舫之中,舱帘一飘,一股轻柔的劲风拂向了宇文烈。
  前车之鉴,他几乎丧生在死城属下东门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之下,是以一见对方掌风轻柔,毫不考虑地运起诛心人所传的“赤阳功”相抗。其实,他大错而特错了。对方的掌力,全视受力者的抗力而生反应。
  “隆!”然一声巨响,狂飚匝地,砂飞石舞。宇文烈蹬蹬蹬连退了七步之多,一股逆血几乎夺口而出。
  舫中人轻“噫!”了一声道:“好小子,怪不得口气如此托大,竟然能接本舫主一击而不倒!”“呼!”地一声,又是一道劲风涌出,这一击,却是刚猛绝伦。
  宇文烈双掌一扬,挟以毕生内力劈出。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画舫晃了两晃,退了三尺,宇文烈踉跄倒退四步,一股血箭夺口射出。
  宇文烈俊面铁青,用手一抹口边血渍,向前欺近了五步,手搭剑柄,厉声道:
  “有种的话,何不现身一战?”
  舫中人不屑地道:“小子,你还不配要本人现身!”
  宇文烈冷哼一声,闪电般一欺身,青芒动处,一剑砍向了画舫。从欺身拔剑到出手,快得令人咋舌。
  “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舫舱被劈落了一支檐角。画舫一现,武林人亡魂丧胆,而今宇文烈不但敢公然接战,还出手劈坏画舫,这确实是骇人听闻之举。彩轿中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画舫主人陡地哈哈狂笑起来,笑声如裂帛,其势可穿云震空。久久,笑声始停,一个充满杀气的声音道:“筠妹,看来我只有出手毁了他!”
  宇文烈了无惧意,冷傲绝伦地注视着画舫,好像生死对于他毫无关联。
  以画舫主人的功力,要毁他可说一点不难。轿中人突地大叫一声道:“慢着!”
  舫中人道:“怎么样?”
  “你没有看出他的来路?”
  “哦!‘阎王剑’!难怪敢伤我画舫!”
  轿中人娇笑一声道: “宇文烈,你是‘阎王剑’主人门下?”
  宇文烈冷冷地道:“不错!”
  舫中人振声大笑道:“筠妹,这岂非天从人愿,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轿中人道:“你且莫高兴,你知道铁心修罗那老匹夫是死是活……”
  宇文烈暴喝一声道:“住口”
  舫中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小于,少张狂,铁心修罗是否还在……”
  宇文烈顿时杀机罩脸,一摇手中“阎王剑”,怒声道:“姓冷的,你敢直提他老人家名号?”
  “提了又怎样?如此说来老匹夫是仍在世间的了……”
  “你找死!”
  “哈哈哈哈!小子,别说提,本舫主还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呢!”
  铁心修罗有个规矩,不许人直接提他名号,只许称他为“阎王剑主人”,虽然他已数十年未现江湖,但这规矩每一个武林人耳熟能详,是以在庙中魔剑王平方自说出“铁心”两字,立即返身遁走。
  宇文烈一听舫中人,公然侮辱家师,再也无法按捺,目中精芒暴射,断喝一声道:
  “姓冷的,滚出画舫领死!”
  舫中人不屑地道:“小子,凭你还不配说这样的话,本舫主向来人不离舫!”
  宇文烈收剑还鞘,双掌一扬,向舱门劈去,这一击,他已用上了全部力量。
  一道劲气,从舱门飞卷而出。“砰!”然巨响声中,劲流成漩,画舫一晃,后移了一尺,宇文烈却退了三步。
  陡地,画舫旋飞而起,闪电般撞向宇文烈。画舫系精钢所铸,如被撞上。势非首断肢残不可。宇文烈闪身暴退一丈。画舫甫一沾地,再度旋起,横斜着划了一道圆弧。
  “砰!”的一声大响,挟以一声惨哼,宇文烈被舫身撞得抛空两丈,栽泻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彩轿一起一落,已到了宇文烈身前,轿中人冷厉地道:
  “宇文烈,铁心修罗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宇文烈摇摇不稳地挣扎着站起身来,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遍,咬牙道:“有一天我宇文烈誓要劈碎一轿一舫!”
  轿中人不屑地道:“你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了!”
第二章 强收传人
  宇文烈口角又眚缓缓渗出鲜血,目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惨厉之状,令人不寒而栗,闻言之下,只哼了一声。
  舫中人接口道:“宇文烈,回答!”
  宇文烈再度哼一声。他被画舫这一撞,内外伤都极严重,幸赖他内功深厚,换了别人,早已命丧当场了。
  轿中人语意森森地道:“宇文烈,你说是不说?”
  宇文烈紧抿着嘴唇道:“不说,怎么样?”
  “小子,痛快地说出来,让你上路!”
  “宇文烈并非欺师乞命之徒!”
  “嗯,很硬气,你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了,何苦要皮肉受苦呢?”
  “如果要本人性命,就立即下手,否则失陪了!”
  “小子,你想走那是做梦!”画舫一晃,到了宇文烈身后,正好把他夹在轿舫的中间。
  宇文烈心如火焚,恨不能把这一轿一舫劈碎,但,此刻他已无能为力了。承袭自铁心修罗的性格,使他无视于生死二字,面上除了冷厉恨毒之色外,丝毫没有恐惧的成分。
  两缕指风,从舫舱的窗孔中射出,直袭宇文烈背后“精促”“脊心’’两大要穴。宇文烈身躯一震,晃了两晃,竟然没有倒下。
  轿中人娇声道:“冷子秋,你忘了他是铁心修罗之徒,普通制脉法对他不生作用。”
  舫中人狂妄地一笑道:“我不信他是铁铸铜浇!”话声中,又是两缕指风,挟咝咝破空之声射出。
  宇文烈肝胆皆裂,他知道闪避也属徒然,干脆挺立不动,一阵攻心剧痛,两边肩胛已被指风洞穿,鲜血汨汩而冒,一身白色劲装,被染成了红色,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轿中人嘲弄般地道:“听说铁心修罗以心似铁、性如冰传颂武林,果然害徒如其师!”
  舫中人道:“我不信这个邪!”一道阴柔的劲风飘拂而出,甫一触及宇文烈的身体,立化无数丝丝缕缕的寒芒,钻隙穿穴,游走全身。
  宇文烈虽练成了“封穴易脉”之功,但重伤之下,内元不继,再加以两肩创口,正是寒芒阴劲透入的了好门户,时之间,全身如万剑穿行,汗珠滚滚而落,本已凄厉的面目,扭曲得完全变了形,手足也阵阵痉挛。
  这是血肉之躯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宇文烈咬紧牙根,就是不哼出声,身形摇摇欲倒。
  舫中人喝问道:“宇文烈,你到底说是不说?”
  “不!”声音进出,接着是一口鲜血。
  轿中人似乎也被宇文烈这种冷心铁骨的傲性所动,幽幽地道:“算了,废去他的武功带走吧,以他为质,不怕铁心修罗不出面!”
  宇文烈目毗欲裂,他不知道彩轿画舫与师父到底是结了什么仇,彩轿画舫扬名在二十年前,而师父已三十多年不现江湖
  就在此刻,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道:“两位的手段不嫌太辣了些?”
  以“彩轿画舫”两人的功力,竟然未曾发觉有人窥伺在侧,这发话人的身手,的确是圈夷所思的了,而且听声音对方
  不但是个女的,而且年龄绝不会大。
  “谁?”舫中人冷喝一声,画舫电射而起,呈半弧形向发声之外划去。就在画舫划出之际,一条纤纤人影,飞絮般落入场中。画舫一扑落空,又自圈回。
  现身的,赫然是一个豆寇年华的绿衣少女。只见她明眸皓齿,杏脸桃腮,缍合度,眉眼含笑,玉骨冰肌,美,美得令人
  不敢逼视,有如仙子谪落尘寰。
  宇文烈目光一转之下,竟不自禁地心里一动,天下竟然有这样美的少女,真是造物者的杰作,似乎天下所有女妗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是谁?何以无视于震慑武林的一双神秘人物?她何以会在此地现身?
  绿衣女子美目流波,一扫宇文烈道:“你真的是铁心修罗的弟子?”
  宇文烈冷声应道:“不错!”
  绿衣少女纤手不经意地一挥。宇文烈但觉一股柔风拂体而过,痛楚立止,不由大是震惊。这女子是什么来路,竟然具有这般不可思议的身手?
  舫中人大声道:“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笑意盎然地道: “没有什么,我看他是条硬汉,可杀不可辱!”
  她不但妩媚动人,声音也委婉悦耳,使人有坐沐春风之感。
  宇文烈情不自禁地瞟了绿衣少女一眼。这一眼是三分好奇,七分惊诧,但当目光一触及那天仙也似的粉靥时,心中又是一阵怦然。他只有一个感觉,她太美了!
  舫中人似乎一室,顿了一顿之后以道:“姑娘的来意是什么?”
  绿衣少女笑态依然,但语气可不同了,徐徐地道:“这似乎没有对阁下说的必要!”
  舫中人语音一冷,道:“姑娘可知道本人是谁?”
  绿衣少女淡淡地道:“除非是瞎子,不然对两位的独特标志没有认不出的,阁下是舫童冷子秋,那位是尊夫人轿女岳小筠,没有错吧?”
  “姑娘好广的见闻!”
  “过奖了!”
  轿女岳小筠插口道:“姑娘师出何门?”
  绿衣少女嫣然道:“这,还是不说的好!”
  “为什么?”
  “两位会说我仗势欺人!”
  舫童冷子秋哈哈一阵狂笑道:“姑娘的口气不嫌大了些?”
  绿衣少女眼珠一转,道:“事实是如此!”
  “何妨说出来听听看?”
  “我看还是不说的好!”
  “既然姑娘不肯道出来意,也不肯说出师承,还是请便吧!”
  绿衣少女娇声道:“最好是两位请便!”
  轿女岳小筠报以一阵脆笑,道: “姑娘芳名?”绿衣少女道:“我不想与你交朋友,毋须报名道姓了!”
  轿女岳小筠怒声道:“姑娘别不识好歹?”
  绿衣少女翠眉一颦,道:“什么叫不识好歹?”
  舫童冷子秋嘿嘿一笑道:“姑娘,你来到这荒山野寺,并非偶然吧?”
  “当然!”
  “目的何在?”
  “找人!”
  “找谁?”
  “就是他!”说着,春葱也似的玉指,朝宇文烈一指。
  宇文烈心中一动,这神秘的绿衣少女竟是冲着自己而来,倒有些不可思议了。
  轿女岳小筠冷笑一声道:“姑娘语不由衷!”
  “何以见得?”
  “你根本不认识他,不然刚见面时也不会问他的来历了!”
  “这不相干,反正我找他没有错!”
  “姑娘还是请吧!”
  “为什么?”
  “宇文烈我夫妻必须带走!”
  “可是现在不成了!”
  “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神色自如地道:“因为我要带走他!”
  双方的话,听在宇文烈耳中,满不是意思,忍不住哼了一声。
  舫童冷子秋怒声道:“姑娘,我夫妻对你已够客气了!”
  绿衣少女粉腮一沉,道:“那算你们有眼力!”这句话狂傲绝伦,简直不把名震武林的“彩轿画舫”当一回事。
  “彩轿画舫”因见她来得突兀,同时表现的身法与说话的口吻似乎大有来头,所以才破例的容忍了这多时间,现在被这句目中无人的话一激,登时动了杀机。
  舫童冷子秋冷声喝道:“姑娘年纪轻轻,大概还想多活几年吧?”
  绿衣少女闻言不但不怒,反而笑吟吟地道:“当然,贤伉俪想来也不会是活腻了?”
  “丫头好利的口!”暴喝声中,舱帘一飘,一道排山劲气卷向了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翠袖一摆,画舫内涌出的排山劲道,立时消卸于无形。宇文烈不由大是震惊,这绿衣少女的身手的确是骇人听闻。舫童冷子秋可就怒发如狂,再次暴喝一声;画舫陡地斜飞而起,呼的一声,凌空向绿衣少女撞去。这一撞之势,的确惊人至极。宇文烈曾领教过这滋味,不由替绿衣少女捏了一把汗。
  绿衣少女不知用什么身法,只一闪,便脱出画舫来势之外,纤掌一扬,拍向舫尾。罡气呼啸声中,传出一声惊呼,画舫被卷得连打了两旋,直向庙门飞去,轰然一声,整座庙门全坍了下来,几乎把画舫埋在当中。宇文烈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下不愿接受你的人情!”
  “你不怕死!”
  “大丈夫生而何惧死而何忧!”
  绿衣少女嗪首一点,道:“硬汉,豪雄本色,但我不得不杀你!”话声中,欺前三步,纤掌上扬……
  宇文烈嗖地拔出了“阎王剑”,拼聚全身残存真力,准备临死一击,他没有存侥幸之心,只是觉得一个武人,应该死得像一个武人。他面冷似铁,目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凛然的寒芒,凝视着对方。
  绿衣少女面色一变再变,似乎举棋不定。最后,一跺脚,纤掌迅快无伦地拍出。
  宇文烈咬紧钢牙, “阎王剑”狂扫出去。“阎王剑”,招式如其名,霸道绝伦,宇文烈虽说功力未复,但在忘命的情况下施出,威力可想而知,一般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难当这一举。一剑扫出,耳畔听到一声轻“噫”,骤失对方人影,登时一窒,就在这电光石火之伺,只觉手腕一震,腰际一紧。
  绿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两丈之外,手中执着“阎王剑”和剑鞘。
  宇文烈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
  绿衣少女秀眉微蹙,冷漠但却娇脆地道:“宇文烈,我忽然改变主意,不想杀你了!”
  “阎王剑’被夺,这比杀了他不要难受。宇文烈一拭口边血渍,厉声道:
  “有一天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你现在不杀我!”
  绿衣少女浅浅一笑,毫不为意地道:“姑娘我做事从不后悔!”
  宇文烈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沉声道:“夺剑之辱,在下将来必报!再见了!”
  “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阎王剑’还给你!”
  “这是要挟?”
  “随你怎么说!”
  “什么问题?”
  “令师的住所”
  “办不到!”
  “你不想要‘阎王剑’了?”
  “在下有一天要亲手夺回!”
  “有志气,不过……”
  “不过什么?”
  “请寄语令师,要他在百日这内,到巫山神女峰下索剑!”
  宇文烈全身一震,欲言又止。他知道莫说百日,就是百年,师父也无法赴这约会,因他已以残废了,和普通人无异。但摆在目前的问题如何解决,事实非常明星,对方的目的是迫出师父好了断仇怨。他暗恨自己功力不济,连兵刃都保不住。
  他也后悔不该在庙中亮剑,否则身份一时之间不到致外泄。
  他知道师父一生所结的仇怨,势将全部落在他的身上,但对此他是毫无怨尤的。他想起临行时,师父谆谆叮咛的话:
  “烈儿,你持‘阎王剑’为信物,到天台山隐仙谷找为师一位故友,他会成全你……”
  如今信物已失,身份暴露,将何颜以对恩师?心念之中,但觉五内如焚,冷汗遍体,手足发麻,自忖死亦难偿其辜。
  绿衣少女冷冰冰地道:“宇文烈,言止于此,百日之期如不见铁心修罗赴约的话,告诉你,后果是非常可怕的!”绿影晃处,人已倏然而逝。
  宇文烈呆在当场,心里比死还要难受。何去?何从他心里一片茫然。
  夜凉如水,山风吹醒了他的神志。衷伤,追悔,于事无补,强韧的性格,使他默默地接受了这惨痛的教训,如何应付未来,是当前急切的课题。他就地跌坐,开始摒除杂念,运功疗伤。
  黑夜过去,就是黎明。宇文烈经过一夜调息,功力尽复,他先到附近涧水中洗净身上的血污,然后缓缓驰下峰头。几经考虑之后,决定仍然遵师命扑奔天台山隐仙谷,虽然持以为信的‘阎王剑’被神秘的绿衣少女夺去,但对方既是恩师故友,如将实情陈禀,也许会蒙采信。
  于是,他取道向浙省进发。一路之上,武林人物拂沸插扬,都在谈说着“死城”以十二位掌门的生命作为要挟换取十二种绝艺的空前新闻。这是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整座武林,已呈山雨欲采风满楼之势。“死城”此举,是否就是席卷各门派的先声?
  死城,神秘,恐怖,没有任何人确切地知道它的真相,因为从未有人进入死城而生还。在十二门派的掌门人被劫持的事件之前,死城仅只是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区域,没有听说过死城中竟然还有人存在。
  字文烈曾代表桐柏派参与换命之约,而且险些送命在“冰魄煞”之下,对这次事件所知自然较别人为多,他不会忘记那挫辱,但此刻他唯一要做的是遵师父之命,赴天台山隐仙谷拜访那位师父昔年唯一至交。
  栉风沐雨,戴月披星。这一天来到距天台山不远的平镇,打尖了后,备了些干粮,连夜入山。按照师父的指示,先登上
  天台主峰,然后打量一下山势,扑奔西北。越过两重山峰,忽地感到空气有些异样,立即刹住身形,借星月微光,游目四顾,只见峰涧林之间,隐约中似有人影出没,荒山暗夜,有如幢幢魅影。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何以有这多武林人出现天台山中。
  数声凄厉的鬼啸,遥遥破空传至,声音传自不同方向,有远有近,似在彼此应和,听来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两样黑乎乎的怪状物体,从宇文烈立身之处约十丈外冉冉掠过,没入一片林木之中,他不由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彩轿画舫!”
  “彩轿画舫”竟然也在此地现踪,愈发显见事态的不寻常。
  他怔立了片刻,暗忖,还是办自己的事要紧。心念之中,正待弹身,突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兄台请留步!”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竟然被人欺近身来还不自觉,回身看处,只见一个俊逸非凡的青衫书生站在离自己不及三丈之处,双目在夜色中有若两颗寒星,手摇折扇。从目光可以判断
  这青衫书生内力修为已有惊人的火候。
  宇文烈冷冷地道:“兄台有何见教?”
  青衫书生面露微笑,趋近前来,一拱手道:“尊姓台甫?”
  宇文烈心中虽觉得这书生来得突兀,但仍应道:“在下宇文烈!”
  “宇文烈?”
  “不错!”
  青衫书生神色微微一变,道:“幸会!”
  宇文烈不由一愕,自忖与对方素昧平生,而且自己甫才出道,在江湖中无藉藉名,这“幸会”二宇从何说起?他冷傲成性,而且心中有事,不愿兜搭,一抱拳道: “兄台如无别事,在下先行一步!”
  青衫书生哈哈一笑道:“兄台敢是不屑于下交?”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何故匆匆言行?”
  “在下有事!”
  “有事,在下可以问有什么事吗?”
  “找人!”;
  青衫书生面色又是一变,道:“荒山静夜,兄台找的定非常人?”
  宇文烈被缠得心火直冒,没好气地道: “这是在下私事,恕无法相告!”
  青衫书生毫不放松地道:“今夜天台山中卧虎藏龙,全是为了找人而来,这一帮找人之戏,定必精彩绝伦,宇文兄纵使不说,在下也知道!”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此事与隐仙谷自己要找的人有关?不禁脱口道:
  “兄台知道在下要找的人是谁?”
  青衫书生神秘地一笑,竖起三根指头,道:“不错吧?”
  宇文烈大是茫然,但却勾起了好奇之念,剑眉一扬道;“谁?”
  青衫书生笑吟吟地道:“宇文兄定要小弟说出来?”
  “悉由尊便!”
  “三界魔君,不错吧?”
  “三界魔君”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当下反问道:“今夜所有的朋友都是为了三界魔君而来?”
  青衫书生折扇重重地一击左掌,道:“宇文兄岂非明知故问!”
  宇文烈既知今晚群豪是为了三界魔君而来,他虽好奇之心甚炽,但转念一想,正事要紧,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在下告辞!”
  青衫书生朗朗一笑道:“小弟邂逅兄台,大有一见如故之感,腆颜高攀,不意吾兄竟拒人于千里之外。”
  宇文烈讪讪地道:“兄弟实在是有急事待办!”
  青衫书生自顾自地又道: “小弟沈虚白,一向浪迹江湖,今晚是赶来趁热闹的!”
  宇文烈见他词意殷殷,不愿让对方太过难堪,只好委婉地道:“沈兄,小弟交你这个朋友,另图再会如何?”
  “宇文兄一定要走?”
  “是的,不情之处,请多包涵!”
  “哪里话,宇文兄坚持要单独行动,谅来必有隐衷,不过,小弟有句话不吐不快,望不以交浅言深见责?”
  “请讲。”
  “今夜之会,凶险异常,听说久不现踪的‘天下第一魔’也已到场,这魔头残狠绝伦,避之则吉!”
  宇文烈淡淡地一笑道:“兄台过虑了,小弟并不是为了什么‘三界魔君’而来……。
  沈虚白似乎很感意外地道:“宇文兄当真不是为三界魔君而来?”
  宇文烈心中颇悔不该说出实话,对方身份未明,意图可疑,但话既出口,无法更改,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
  沈虚白追问道:“宇文兄何不说出此人名号,小弟对于台一带颇为熟悉,或许可以略效……。”
  宇文烈立即道:“不敢费神,小弟对要找的人已成竹在胸!”
  沈虚白“哦”了一声,变过话题道:“宇文兄贵庚?”
  宇文烈道:“虚度二十!”
  沈虚白作了一揖道:“小弟十九,如不见弃,称我为弟好了!”沈虚白又爽朗地道:“烈兄,荒山邂逅,午夜订交,的确是件人生快事,如果有酒,当浮三大白!”
  宇文烈也表现前所未有的兴致道:“改日相见,当与白弟共谋一醉,畅叙衷肠!”
  蓦在此刻,破风之声倏告传来。宇文烈与沈虚白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两个黑忽忽的怪物,飞泻而至,落在两人身前三丈之处,赫然是顶彩轿,一条画舫。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宇文烈登时目射煞光,脱口道:“彩轿画舫!”
  只听一男一女两声漫吟道:“妾随彩轿至!” “郎乘画舫来!”
  沈虚白面不改色,口角噙起一丝冷笑。
  舫童冷子秋欣然叫道:“筠妹,巧极了!”
  轿女岳小筠娇声道:“什么巧极了?”
  “你看那小子是谁?”
  “哦!宇文烈!”
  “这不是很巧吗?”
  “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这回他插翅难逃了!”
  沈虚白扫了宇文烈一眼,道:“烈兄,他们与你有过节?”
  宇文烈咬牙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彩轿与画舫。
  舫童冷子秋大剌剌地道:“筠妹,你看该如何处理?”
  轿女岳小筠脆生生地道:“带走!”
  宇文烈双目喷火,口里怒哼了一声,正待举步前欺,沈虚白折扇一摇,抢在宇文烈头里前跨两大步,笑嘻嘻地道:“两位请了!”
  舫童冷子秋喝问道:“你是谁?”
  “在下沈虚白!”
  “滚开些,没你的事!”
  “阁下说话放客气些?”
  “哈哈哈哈,小子,你算哪门子的东西?”
  “江湖小卒!”
  “你找死?”
  “未必!”
  一道排山劲气,从画舫暴卷而出,袭向沈虚白。宇文烈大叫一声:“白弟,让我来!”叫声未落,兄见沈虚白折扁一张一挥,势可排山的劲气,竟然消卸得无影无踪。宇文烈不由暗地咋舌,沈虚白的功力似乎不在夺去自己“阎王剑”,的绿衣少女之下。想不到自己刚出道碰见的绝顶高手,尽是些少年男女。
  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一个照面,使彩轿与画舫同时发出一惊“噫!”
  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竟然能毫不费事地消解画解舫的一击,的确骇人听闻。
  沈虚白气定神闲地道:“宇文烈是在下新结交的朋友,有什么过节以后再谈,请便吧!”
  舫童冷子秋怒声道:“小子,办不到!”
  沈虚白一瞪眼道:“在下言出如山,没有办不到这回事!”
  这句话狂傲至极,名震武林的彩轿画舫如何受得了,何况他俩对宇文烈是志在必得。
  舫童冷子秋暴喝一声,画舫离地而起,横里撞向沈虚白。
  沈虚白折扇一合,身形微偏,扇头迎着画舫直点过去。
  画舫是精钢所造,这一撞之力,岂同小可,沈虚白竟然狂到用小小的折扇硬截。
  宇文烈劲张双掌,朝舫尾劈去,双掌才出,耳听身后风声有异,急切里硬把击出的掌势撤回,电闪回身,只见彩轿已到身前伸手可及之处,一只莹白手掌,五指如钩.已将触及头顶。大惊之下,就回身之势,斜射八尺,粒米之差,避过了这一抓。同一时间, “当”的一声大响.画舫直荡出去一丈有多。
  沈虚白一扇之威,竟至于斯,的确令人咋舌。“呼!”的一声,画舫疾划而回,仍然撞向沈虚白。
  那边,宇文烈身形未稳,彩轿已闪电般掠到,一道其强无比的回旋劲气,先轿而至.宇文烈双掌一划,招式竟然发不出去,不由亡魂大冒……
  一道罡风,斜里卷来,猛击彩轿,“轰”然一声巨响,彩轿凌空一个倒翻,落向地面,又是“当”的一声震耳响声,画舫滴溜溜地旋泻两丈之外。
  宇文烈目瞪如铃,简直不相信天下有这高身手的人,竟然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击两个不同方向距离的绝顶高手,不由激动地唤了一声:“白弟!”无疑的,沈虚白这一击解了他的危。
  蓦然,一阵古怪刺耳的笑声,遥遥破空传至,令人动魄惊心。
  沈虚白神色一紧,道:“天下第一魔!”
  宇文烈虽不知“天下第一魔”何许人物,但从这名号看来,定是个盖世魔头,不由也不意识地感到一震。
  沈虚白提高嗓音道:“你夫妻大概知道,天下第一魔的规矩?”
  轿女岳小筠恨恨地叫了一声:“后会有期!”彩轿一起,飞泻而去。
  舫童冷子秋也跟着愤然道:“宇文烈,我们会再碰头的,不信你永远有护身符?”声落,也朝彩轿同一方向划去,眨眼而没。
  这句护身符,使宇文烈像是被人在心上刺了一刀,大丈夫男子汉连自己都难保,还致什么其他呢!
  那古怪的笑声,突然中止了。
  宇文烈咬牙道:“白弟,蒙你援手,为兄的十分惭愧!”
  沈虚白一摇手道:“这就见外了!”
  宇文烈定了定神,道:“刚才那占怪的笑声真的是天下第一魔?”
  “一点不错!”
  “你刚才说他有什么规矩?”
  “凡是正在交手的人,被天下第一魔碰上,双方都难逃惨死之厄!”
  “这,为什么?”
  “不知道,江湖传言这是他所立的规矩!”
  “残忍绝毒!”
  “谁说不是!”
  “这魔头功力如何?”
  “以小弟我微末之技,勉强可以全身而退!”
  宇文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不知恩师昔年功力鼎盛之时,是什么情况,既被誉为宇内第一高手,想来功力又在天下第一魔之上,奇怪的是师父怎么没投有提起过这号人物?心念之中,脱口问道:“这天下第一魔兴起多久!”
  “十五年前闹提武林如临末日,但仅短短一年,便又失去了踪影!”
  宇文烈暗自点头,师父潜踪在三十年前,当然不知道这号个物了。
  沈虚白又补充似地道:“听说天下第一魔头忽然潜踪,是败在一个人的手里!”
  宇文烈心中一动,道:“那个人是谁?”
  “死城之主!”
  “什么,死城之主?”
  “不错,死城之主的功力,可说当今武林不作第二人想!”
  宇文烈听沈虚白推崇死城之主,心中微觉不快,道: “真有这回事?”
  “可能不假!”
  “在十二门派掌门人被劫持之前,死城只是一个神秘区域的名称,还未曾听说有人现踪江湖,白弟的说法有何根据?”
  沈虚白尴尬地一笑道:“传说是如此!”
  宇文烈冷冷地道:“传说之言岂可尽信,以此次死城掳劫十二派掌门人,逼今各门派交出—件传派之宝以赎命,其居心不论,这种行为.人神共愤!”
  沈虚白面上掠过一抹阴笑,但因在黑夜,不易看得出来.口里讪汕地道:“烈兄所说甚是!”
  宇文烈一看星斗,距天明巳不远,握住沈虚白的手道:
  “贤弟,后会有期,我得走了!”
  沈虚白惑然道:“烈兄确实不是为三界魔君而来?”
  宇文烈颇感不快地道:“贤弟,我已一再说明,难道你不相信?”
  沈虚白道:“不是不信,只是感到太巧,烈兄也适在此时入山寻人,以弟所知,天台山中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人物潜踪,但不知烈兄要找的什么样的高人?”
  宇文烈顿了一顿之后,坦然道:“既许下交,愚兄也不便相瞒,我找的是‘隐仙谷’主人……”
  就在此刻,一个刚劲的声音道:“小子,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听声音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是谁,闻声之下,忍不住下意识地瞟了沈虚白一眼。
  沈虚白面色遽变,冷喝一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何不现身出来?”
  空夜寂寂,没有半丝回声。沈虚白抛开被握的手,猛一弹身,向发声的方向扑去,真可说快逾闪电。
  宇文烈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不明白这传声的人是故意开玩笑,还是有所指而发?沈虚白现身突兀,曲意结交,用心不无可疑.但他的身手远超过自己,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武林入觊觎的。他实在有点想不通,唯一的解释是发话人故意开玩笑。片刻之后,沈虚白飘然而回。
  “贤弟有何发现?”
  “哼,藏头露尾!”
  “别理会,定是无聊的人故意开这玩笑!”
  “烈兄说的是!”
  沈虚白口里说话,目光却不停地流转,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烈兄找的是无情剑客?”
  “不错!”
  “那就不必空劳往返了!”
  “为什么?”
  “这位无情剑客业已魂归离恨天,墓木早拱了!”
  宇文烈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找的人竟已不在人间,当下激动地道:“死了?”
  “是的!”
  “贤弟如何知晓?”
  “隐仙谷中有墓可凭,烈兄不信,无妨去亲自看看!”
  宇文烈一颗心倏往下沉,窒了片刻,犹疑地道:“贤弟可知道无情剑客是如何死的?”
  沈虚白一摇头道:“这倒不曾听说!”
  突地,方才那神秘而刚劲的声音又告传来:“谁说无情剑客死了?不过,唉,与死也差不了多少!”
  沈虚白俊面顿现杀机,半声不吭,划空扑去。
  宇文烈怔立当场,心中情绪十分复杂,这怪声两次堤出与沈虚白相反的话,不知是何居心?古怪刺耳的笑声,又告响起,听来已近在咫尺。宇文烈心中暗念了一声:“天下第一魔。”不自觉地移步走向暗影之中。
  一条人影,有若一只怪鸟,凌空疾掠而至,却不带丝毫风声。宇文烈心头一寒,止住了移动的脚步。人影本已超越宇文烈的头,忽地一旋而回,泻落地面。
  宇文烈凝目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站在三丈之外的,是一个庞然巨物,身高八尺之外,红发碧眼,狮鼻阔口,一部如钢针似的绕颊短髭,披一袭黑色披风。尤其那双碧眼,绿芒闪烁,有如鬼魅,单这形像,就足以使人丧胆亡魂。
  怪人上下打量了宇文烈半响,声如沉雷般地道:“小子,你胆量不小!”
  宇文烈内心虽骇震无已,但表面上仍是一片冷漠芝色,平静地道:“什么意思?”
  “见了老夫你毫无惧意?”
  “何惧之有?”
  “嘿嘿,你知道老夫何许人物?”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反而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人敢如此正面与他说话,也没有人见了他的面而不股栗惊怖的。
  “小于,你当真不怕?。
  “晚辈不知道有何可怕?”
  “老夫杀人向来不留全尸?”
  宇文烈暗自一颤,道:“前辈杀人难道不分皂白,不问理由?”
  “不错,爱杀就杀!”
  “这样不嫌太伤天害理?”
  “好小于,什么叫做天理,你敢教训老夫?”
  “晚辈实话实说而已”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生平所见尽是贪生畏死之徒,摇尾乞命之辈,今夜算是第一次碰上一个有骨头的人,小子,你何人门下?”
  “这一点恕无法奉告!”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绿芒暴射,那简直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像是一头罕有的异兽,贪婪而残酷地望着它的猎物。
  宇文烈但觉一股寒气,从背脊骨冒起。人,见了可怖的事物,无有不怕的,也没有人真正的不怕死,有的人敢于面对死亡的恐怖,只是恐惧的力量,不足以改变他由于孤傲而形成的异常性格。
  宇文烈就是这样,他并非不怕,只是这怕的意念被孤傲和后天在特殊环境下所培育的性格克服了,是以,他表面上毫无惧意。
  天下第一魔不见作势;只一晃便到了宇文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巨口一张道:
  “小子,叫什么名字?”
  “宇文烈”
  “你有资格作老夫的传人!”
  宇文烈冷冷一哂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
  “老夫已看中了你!”
  “那是前辈自己的事!”
  天下第一魔怪哼一声道:“小子,能为老夫之徒,是你的造化!”
  宇文烈冷声道:“晚辈已有师承!”
  “谁?。
  “歉难奉告!”
  “老夫收定了你这个传人!”
  “晚辈不愿意!”
  “你敢?”
  “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
  “你敢再说个不字,老夫把你撕成碎片!”
  宇文烈把心一横,咬牙道:“不!”
  天下第一魔口里发出野兽咆哮也似的一声怒哼,道:“老夫活裂了你!”一只毛茸茸的巨灵之掌,抓向宇文烈当胸,这一抓快逾闪电,而且使人无从闪避。
  宇文烈心胆皆战,没奈何横掌切击对方手腕。“砰”一掌切中,但如击破革,前胸一紧,已被提了起来。
  “你答不答应?”
  “办不到!”
  “好小于!”
  天下第一魔怒吼一声,把宇文烈脱手掷了出去。
  宇文烈身形被掷出,立即提气运劲,想借势腾身,但这一掷不知对方用的是什么手法,真气竟然提不起来,飞射向一方巨石。
  “砰”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结结实实地撞了那方巨石,又被反弹落地,剧痛攻心,几乎晕了过去,喉头一甜,一道血箭疾射而出,但觉骨痛如抓,眼前金星乱进。
  天下第一魔弹身上前,厉喝道:“小子,答不答应?”
  宇文烈咬牙挣起身来,寒声道:“不答应!”
  天下第一魔怒极狂笑道:“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不愿做老夫的徒弟!”
  宇文烈恨声道:“这有什么希奇?”
  “小子,老夫一身功夫天下罕有敌手……”
  “罕有并非没有!”
  “好大的口气,你说,当今武林中谁是老夫的敌手?”
  “死城之主,如何?”
  天下第一魔陡然变色,形貌更见狰狞,伸手便抓。宇文烈避无可避地又被他抓在手中。
  天下第一魔一个倒拧,左右手分执宇文烈的双腿,狞声道:“小于,老夫要把你撕成两片!”
  宇文烈五内皆裂,厉声道:“老魔,凭你这种乖戾残暴的作风,也配为人师,呸”
  天下第一魔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辱骂,而辱骂他的却是他俎上之肉,不由呆了一呆,长长地喘了一口气,道:
  “骂得好,老夫的确不配为人师。可是,小子,老夫也不许你做别人之徒,不过你的狂傲尚属老夫生平仅见,破例赏你一个全尸!”
  宇文烈心头涌起一片死亡的颤栗,他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不知这魔头将如何处置自已!
  他曾练有“封穴易脉”的不世奇功,但对方擒拿之术大异武林常轨,抓拿之处,恰当经脉之处,拿捏得毫厘不爽,正好闭死了真气运行。
  刹那之间,万念齐涌心头,他想到师父铁心修罗对他的期望;想到含恨以殁的母亲!想到自己迷茫的身世!也想到夺去他“阎王剑”的人间绝色绿衣少女。
  还有诛心人交托给他的那张地图,那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命运……
  心念未已,倏觉一阵腾云驾雾似的飘忽,天下第一魔已倒提着他飞奔而行,转眼之间,停在一处绝壁之上。
  这时,东方已现蒙蒙曙色。另外一条人影,在十丈之外遥遥跟进,似乎对天下第一魔极为忌惮,行动时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丝丝声息。
  天下第一魔阴森森地道:“小子,这是‘万虺谷’,蛇虫会替你举行葬礼!”
  宇文烈一听“万虺谷”三个宇.登时惊魂出窍,他曾听说过这“万虺谷”,是被武林人目为绝地之一,谷中尽是干奇百怪的蛇虫,任你功力通天,一入谷中,绝难逃生。
  震耳狂笑声中,只觉身形被凌空撤起,然后垂直向谷中落去。这一瞬,脑海中呈出一片空白,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接着,是空虚,飘渺,幻灭,晕眩……
  他想,这就是死亡,生命的殒灭。
  天下第一魔停止了笑声,废然长叹,似乎是惋惜没有得到这么一个上上质秉的传人。然后,风氆一旋,像巨鸟般飞逝。
  就在天下第一魔身影消失之后,那暗中追蹑的人影出现了。他,正是追截怪声而去的沈虚白。
  沈虚白掠身到”万虺谷。边缘,望着那黑沉沉的无底深谷,口中连呼道:
  “可惜!可惜!”可惜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他声音中没有一丝悲悼的成分。
  停了片刻,他也掠身离开。
  天亮了,天台山中,人影仍不断出没。想来他们的目的物——三界魔君并未现踪,但搜索的行动并未终止。
  且说宇文烈身形加速向谷底落去。在即将昏迷之际,一丝灵智未泯,本能上的反应,使他猛提真气,手足划劲,以减低落势。
  意外地他真气阴窒已消、劲透全身,神智复生。尽全力拧身变势,一旋,指尖竟然触及了岩壁。这使他求生之念油然而生,奋力再打了一个旋回,手掌碰上岩壁,但没有抓住什么,下落之势缓了许多。他明知纵使不跌死,也难逃谷底毒蛇怪虺之物,但,求生是种本能。他身为三十前被誉武林第一高手铁心修罗的传人,虽说限于所龄,火候不足,同时许多功夫还不能练,伹目前造诣己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项背,当然,如与一些不世出的魔头及特殊人物相较,那又另当别论了。
  谷底幽暗,尤其这晓色未开之际,目力再佳,也看不到什么。他不知究竟下落多深,距谷底还有多少距离。
  第三次,他旋动身形,弧形划向岩壁。在求生的驱迫下,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助长了他原有的功力。终于,他抓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虚荡了数下之盾,翻身上了突树,一看,竟然是一个五尺大小的石穴,突岩不及一尺,正当洞口。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挪身,靠上洞口石壁。他像是瘫痪了,适才地力量在刹那间散尽。他闭上眼,在享受近于虚脱的绝处逢生的愉快。但,生命尚未真正地属于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而且谷底的凶险,也许更甚于这绝壁飞坠。
  朦胧中,上身似被什么东西束住,脸孔上有一逢滴漏浸脸般的冰凉感觉,睁眼一看,不由唬了个魂飞天外。一条银色怪蛇,把他上身连臂紧紧缠了三匣,蛇头大如拳,顶上一片血红色肉冠,蛇信吞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看形像,就知道这怪蛇又是一条罕世毒物。
  想不到绝处逢生,又遇死亡。他奋力一挣。少说也有数千斤之力,竟然挣不断蛇身。那怪蛇想是被这一挣所伤, “呱”地一声儿啼,张口便噬。
  宇文烈暗道一声: “我命休矣!”双手既不得脱,情急之下,一仰面,向怪蛇的七寸咬去,这一咬咬个正着。
  怪蛇负痛, “呱!呱”连声,一颗头急遽地摆动。宇文烈处在生死之交,口齿自然不敢放松,愈咬愈紧,牙齿深深陷入蛇颈之中,一股凉凉的微带腥臭的液汁,直灌入口。他知道那是蛇血,在无法松口之下。只好任其顺喉而下,直入腹中。蛇身蠕动,绞扭,愈缠愈紧,裂肤刺骨。足足半个时辰,那怪蛇才告气绝,宇文烈已是筋疲力尽,汗透重衫。他松开了口,把蛇身解脱,掷落谷中,闭目养神。片刻之后,忽然感到口干舌燥,血行加速,丹田之中,涌起一股热流。“蛇毒发作。”心念及此,不由肝胆俱寒,亡魂尽冒。
  热流愈来愈剧,终至全身有如火焚,血脉贲张,像是要爆炸开来,四肢不断地抽搐,肌肉翻转绞扭。痛苦使他神志逐渐模糊,一个翻滚,身躯朝谷底飞泻而落。“砰!”然一声,身躯猛砸地面,人也失去了知觉。
  待到醒转,一线阳光,透过谷底泄露,照得身上暖暖的。
  “我没有死?”这是他第一个感觉。试着伸动腿脚,但觉毫无异状.体内似乎真气充盈。他茫然了,细想半壁窟洞中的一幕,不禁连打了两个冷颤。坠岩,蛇毒,竟然还有生命在,这真是奇迹。?
  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目光扫处,不由毛发俱竖,只见.两丈之外,万头攒动,奇形怪状的蛇虫,密密麻麻,把他圈在当中。
  蓦在此刻,一个充满了怨毒的声音道:“小子,起来!”
  宇文烈心头剧震,一跃而起,这轻轻一跃,竟然拔高三丈左右, 自己反而骇了一大跳,似乎功力在骤然之间深了许多。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
  举目望去,三丈之处,一个鹰鼻老者,端坐在蛇群之中,手中正拿着被自己咬死抛落的那条银色红冠怪蛇,双目黯淡无光,但却充满了怨毒之色。
  宇文烈暗忖,莫非这老者是“万虺谷”的主人?心念之中,前行数步,举步之间,那些怪蛇恶虫,纷纷像潮水般退开。
  那老者恨声道: “小子,这条‘金冠银虺’的血是你吸的?”
  宇文烈一怔神,原来这怪蛇叫做‘金冠银虺’,当下一点头道:“有这么回事!”
  那老者面上掠过一抹阴残之色,一抬手道:“你过来!”
  宇文烈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仍走了过去,在距老者五步之处停住,所有蛇虫涌退两丈之外。
  “再近前一点!”
  宇文烈坦然无惧地又踏进了两步,双方相距只短短五尺不到。
  老者似乎怨毒极深,咬牙切齿地道:“小子,你怎知万虺谷有这条金冠银虺?”
  宇文烈大是愕然,自己被天下第一魔抛下,绝岩宰生,又被这怪蛇缠绕,险些被咬死,想起蛇血,还觉得恶心,看对方之意,似乎这金冠银虺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当下冷冷地道:“在下是无心撞见,险被毒杀……”
  老者瞪眼道:“什么,无心撞见?”
  “不错!”
  “你小子分明是专心图谋,还敢巧言掩饰?”
  “一条蛇能值金少,要在下图谋……”
  “好小子,老夫坐候了一日一夜,却被你凭空得去……”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真的不懂?”
  “不懂!”
  “好,老夫告诉你!”话声中,右手以金冠银虺的躯体,作为兵刃,闪电般扫出,左手急扣对方腕脉,两种不同招式,同时发出。咫尺之隔,事出猝然,同时老者招术奇奥绝伦,宇文烈避开了蛇身绕击,却避不开那一扣,左手腕脉登时被扣个结实。
  宇文烈腕脉被扣.并不挣扎,心中却涌上杀机,寒声道:
  “阁下何以要对在下出手?”
  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小子,老夫身罹天南白霞瘴之毒,非之金冠银虺不治!”
  “哦!”
  “既然你子吞尽蛇血,老夫只好……”
  “怎么样?”
  “饮下你的血!”
  宇文烈闻言之下,不由七窍生烟,杀机大炽,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这样凶残的人,当下冷极地一声道:“阁下要喝在下的血?”
  老者残狠地一点头道;“不错,老夫不能坐以待毙,你喝了金冠银虺的血,老夫再喝你的血,这并无什么不同,哈哈哈哈……”凶残暴戾之气,在笑声中显露无遗。
  宇文烈冷眼看着对方,口角噙着一丝冷笑。
  老者一敛笑声,接着又道:“小于,好教你死后明白,这金冠银虺,是蛇类之王,也算是毒物之冠,喝了它的血,不但终生不畏剧毒,在内力方面,也将平增三十年修为!”
  宇文烈这才明白自己功力突增,以及群蛇走避的原因。此刻,他对于生已有了强烈的信心,既有避毒之能,当然可以完全走出这绝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梦寐不及的事实。
  他想起师父一再慨叹的话:“烈儿,如果你再具备三十年功力,可以全传我技,如果有一甲子修为,可以完全发挥为师的所长,但,这日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啊!现在,你持阎王剑去求见为师生平唯一好友,也许他可以……”
  那老者手指用劲,把宇文烈向身前一带,目暴凶光,像择人而噬的野兽。
  宇文烈忽地惊觉,冷冷地道:“阁下准备如何吸血?”
  老者残狠地道: “小子,老夫咬破你腕脉,然后就脉吸取。”
  “这不嫌太残忍了么?”
  “残忍,哈哈,老夫为了不对自己残忍,.所以对你就不得不残忍了!”
  “如果你不吸下这血呢?”
  “死!听清楚了,死!”
  “这惨无人道的行为未必能救你的命!”
  “小子,少废话!”话声中,张口向宇文烈手腕咬去。这老者说做就做,真的要吸宇文烈的血。
  宇文烈杀机炽盛,厉喝一声道:“且慢!”
  老者抬起头来, 目中尽是兽性的光芒,眦牙咧嘴地道:“小于,你还有话说?”
  宇文烈以冰寒迫人的语调道:“阁下还没说出尊名大号?”
  “哦,哈哈哈哈,老夫‘三界魔君’,小子死在老夫的手下你并不冤……”
  “什么,你就是‘三界魔君’?”
  “不错!”
  “阁下可知道有多少江湖朋友在山中搜寻你?”
  “这不相干,没有人敢跨入这代表死亡的‘万虺谷’!”
  宇文烈可真估不到眼前的老者就是三界魔君。他虽然不知道何以有这多武林人有搜截对方,可是由天下第一魔这等人物也参与其事这一点看来,事情绝不简单,可惜没有向沈虚白探问。心念一转之后,道: “那些武林朋友追索阁下的目的何在?”
  三界魔君阴侧恻的道:“小子,时间不多了,老夫懒得与你费话!”说着,再度张口向宇文烈腕间咬去。
  宇文烈一振腕,暴退五尺。三界魔君身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搐,眼中呈现一片绝望之色,厉声道:“小子,你居然有闭穴易脉的功力,老夫低估了你了!”
  宇文烈怒哼了一声道:“像你这等凶残之辈,死有余辜!”
  手掌向上扬,就待劈出……
  三界魔君黯然一声长叹,闭上双目。
  宇文烈大声道:“出手抵抗,本人不杀不抵抗的人!”
  “小子,你只管下手好了!”
  “我要你出手!”
  三界魔君双目一瞪,但已失却神采,惨厉至极地道:“生死有命!老夫无能为力了!”
  宇文烈这才看出三界魔君下半身已不能动弹:难怪他坐地不起,同时功力似乎也将散尽,不然,以对方的名头而沦,功力岂是等闲。心念数转之后,一收掌,回身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声:“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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