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武侠>> 陈青云 Chen Qingyun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28年)
残肢令
  作者:陈青云
  引子
  第一章 血泪未干话当年
  第二章 巧吞内丹
  第三章 惊现海鸥令
  第四章 野寺一疯僧
  第五章 伊人倩最痴
  第六章 残肢怪刃
  第七章 血染湘桂道
  第八章 牛鬼蛇神
  第九章 腥风血雨七里坪
  第十章 奇功迫毒
  第十一章 古洞演秘辛
  第十二章 初现太阴掌
  第十三章 恨仇牵魂梦
  第十四章 乌木真诀
  第十五章 践约望月坪
  第十六章 雄心之痛
  第十七章 赤发阴魔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引子
  这是一把古怪的兵刃,长仅尺半,尖端作宝剑形,一边是峰利的刃口,另一边却呈锯齿形,真是古怪到极点。
  通体精光雪亮,耀人眼目。
  怪刃的刃身正中,赫然刻着“残肢令”三个字。
  刃口的一面,锋利得可以吹毛断发,锯齿的一面,却锐利得有如野兽的森森利齿,寒气逼人。
  这古怪的兵刃,却有一个恐怖的名称:“残肢令!”
  “残肢令!“
  代表着
  恐怖!
  残酷!
  血腥!
  由于“残肢令”的出现,使本来就已经扰乱不休的江湖,又加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武林中人人自危,谈“令”色变。
  凡接到“残肢令”的人,最多三日,不是双手被齐肩削去,就是双腿被齐股切去,然后被怪刃穿胸而亡。
  这的确够残忍、够恐怖。
  而被残杀的人,无论是两臂被削,或者是双腿被废,一律是右边齐手,左边留有齿痕,胸前穿透一孔,丝毫不爽。
  “残肢令!”
  震撼了整个武林,风靡了黑白两道。
  “残肢令!”
  神秘而恐怖。
  黑白两道,无数的高手出动了,他们要查出这神秘而恐怖的人物,但,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残肢令”出现的地点,忽南忽北,神出鬼没,使那些追踪的高手们,疲于奔命,次次扑空。
  令主是谁?没有人知道。
  “残肢令”为什么要出现江湖,也没有人知道。
  接到“残肢令”的人,尽都是黑白两道知名之士,都具有非凡的身手,但他们却躲不过“残肢令”的迫害。
  “残肢令”为什么要找这些人下手,除了被残杀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但被残杀的人,已不能再开口说话。
  于是
  “残肢令”除了恐怖、惨酷之外,又加上了神秘。
  “残肢令”这奇怪的兵刃,在此以前,从未在武林中出现过,所以没有任何人能道出它的来历。
  在短短的三个月内,“残肢令”一共出现了五次,五次中,有五个名震武林的高手被残杀!有的失去两臂,有的被削两腿而亡。
  他们都是一方霸主,不可一世的人物。
  武林中,谈“令”色变!
  第一次“残肢令”出现南昌城,白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中原一鹗上官云奇”被卸去两臂后,穿心而死。
  第二次接到“残肢令”的是九江“白合帮”的帮主“屠龙手高原”,同样的也是被齐肩削去双臂透胸而死,
  “白合帮”是江湖上有名帮会之一,帮内高手如云,而“屠龙手高原”却在总坛之中被废,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
  第三次更使人迷离莫测,“残肢令”竟然送到了“丐帮天南分帮”的舵主“独眼鬼丐吴子清”的手上,在“残肢令”送达的当天晚上,他被齐股削去了两腿,然后分心一刀陨命。
  第四次接到的人是开封五大镖局的总镖主“千手如来万源通”,他被废去了两臂,穿胸丧命。
  第五次更奇,隐居在武昌城内的,纵横江湖三十多年的黑道巨孽,“活阎罗姜虚”
  居然也接到了“残肢令”,被削去双腿穿心而死。
  “黑阎罗姜虚”,武功高绝,凶残暴戾,平生杀人无数,恶迹耀发难数,这一来,倒是大快人心。
  短短的三个月之间,“残肢令”出现了五次,废去了名噪一时,五个黑白两道高手,竟然无一幸免。
  “残肢令!”
  使江湖中充满了恐饰、血腥!
  武林中,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恐怖的怪兵刃,会送到自己手中,尤其是某些心有腻病的人。
  这五次的出现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被残杀的人,年纪都在五十开外,没有一个是五十岁以下的人。
  为什么?仍然没有人能揣测得出来!
  于是
  江湖中人人自危,揣测纷纭
  不知这残酷的命运,下一次将轮到谁?
  这种迹近疯狂的惨酷残杀行为,什么时候才能终了。
  根据这“残肢令”五度出现的情形而论,“残肢令“的主人,必然是一个武功盖世的怪物,否则,这五个先后接到“残肢令”的人,都是名噪一时的武林高手,岂能毫无反抗的任人宰割?
  但,他们一个一个的被削臂断足之后,复被透胸穿心毙命,丝毫没有反抗的迹象。
  “残肢令”又出现了!
  这柄亦刀亦锯的怪刃,第六次出现江湖。
  距离第五次,仅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次接到“残肢令”的,却是洗手归隐已十年的“飞龙庄”庄主“云龙三现赵亦秋”。
  “云龙三现赵亦秋”,凭他的一身出类拔萃的轻功和内功修为,享誉江湖四十年,十年前才洗手归隐。
  他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了,想不到“残肢令”会临到他的头上,以他的武功和名望,不由使武林大起骚动。
  多少武林人物,纷纷向“飞龙庄”赶来。
  “云龙三现赵亦秋”的生平至好,“神火掌雷青”、“四海游侠白如风”,急友之难,也于第三天早晨赶到。幸喜故友无恙,“残肢令”主,竟还未现身。
  “飞龙庄”中,一时群雄糜集,尽都是名噪一时的人物,一个个心怀凛惧,但却悲愤填膺,不眠不休的守候着。
  “残肢令”,除非他是神,如果是人的话,任他功力盖世,也逃不过这么多武林高手的监视。
  群雄议论纷纷,无论如何,他们要揭开“残肢令”主人的庐山真面目,决心要为武林除去这个祸害。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没有任何预兆。
  根据以往几次“残肢令”出现的例子,从没有超过三天的,那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晚,就算没事了。
  “飞龙庄”由于“残肢令”的突然来临,被罩上了一层惨雾愁云,全庄布满了恐怖的气氛。
  凡是黑暗的角落过道等地方,都装上了明灯,差不多每隔一丈,就有一个人看守,彻夜不眠的守候。
  全庄,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庄前庄后,布满了明桩暗卡。
  庄院附近三里地面以内,或明或暗的伏伺了不知多少武林人物,他们的目的,当然是要想一睹“残肢令”的真面目。
  庄内大厅中,筵开不夜,为数约二十的高手,把“云龙三现“赵亦秋围在正中,像众星拱月似的。
  庄主“云龙三现赵亦秋”,不停的在厅中来往碟碟,时而叹一口气,灰白的须发,似乎显得更白了。
  正中,酒席中央,盘碟杯碗环绕中,摆着一把精光雪亮长仅尺半亦刀亦锯的怪兵刃
  那就是三天前送达的,震撼武林的“残肢令”!
  它像是一道催命符,使人看了不禁毛发惊然!
  厅中群豪,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但都各自在心里挂上了几只吊桶。不时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残肢令”出现江湖,前后仅四个月,已有五个一等一的高手被废,今天是第六次出现。
  “残肢令”主人,究竟是一个什么形象的怪物,没有人知道,仅知道它代表着恐怖和凶残,令人颤栗!
  “飞龙庄”戒备森严,灯明如昼,人影穿梭来往,就是一只苍蝇,恐怕也逃不过众人的眼睛。但,对于那神出鬼投的“残肢令”主人,是否会生效,群豪都在心里打了个结,谁也没有这份自信。
  斗转星移,已经是三更时分了,仍然没有一点动静。
  只要再过两个更次,就算平安大吉。
  “残肢令主人,难道这一次会破例?”
  众人在心里猜测,但谁也不说出口来!谁敢保证这可怖的人物不在最后的两个更次出现,也许,此时,他就隐身在例。
  “神火掌雷青”手抚长须,发话道:“这魔头想是找不到机会下手,不来了!““四海游侠白如风”接口道:“凭庄中这周密的布署,一只苍蝇也瞒不过众人耳目,任他武功通玄,也不见得就能轻易逞凶!”
  “飞龙庄”庄主赵亦秋,闻言苦笑了一下,一言不发,他心中似乎有一丝不样的预感,他决逃不出“残肢令”的毒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众人的心弦也愈扣愈紧,恐怖的气氛也愈来愈浓厚,这最后的时刻,最是难熬。
  还有一个多更次,度一刻犹如一年。
  这一个多更次,是“残肢令”下手的最后时刻。
  群雄的心,像是拉紧了的弓弦。
  飞龙庄主“云龙三现赵亦秋”,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行年已六十有五,虽死亦不算夭,承蒙各位友好,不远千里而来,心中十分感激,但今晚的事,不比寻常,如果那魔头现身的话,老夫凭一身艺业,与他周旋,各位请作壁上观,切莫出手,以免结怨于那魔头,老夫生平,从来不做亏心事,实在想不出那魔头要向我下手的原因!”
  “神火掌雷青”性最急躁,首先哇哇大叫道:“赵老兄,你我几十年性命之交,肝胆相照,我如果是贪生怕死的,我就不会来了!““赵庄主且请安心,凭我们在座的二十几个人,任那魔头三头六臂,今晚也叫他尝尝残肢丧命的滋味!“
  “那魔头必是知难而退了!”
  “他不来便罢,如果来了,嘿嘿!……”
  一时之间,你言我语,众口纷纷,闹成一片。
  庄内,响起了四更的梆声。
  就在梆声刚落的刹那之间
  一声阴森至极的冷笑,清晰的传人众人的耳里。
  这笑声突如其来,冰寒彻骨,根本不像是发自活人的口。
  恐怖!
  阴森!
  显示着某一件恐怖的事,将要来临。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刚才还在狂吹大气的群雄,此刻,一个个面容失色,打从心底里冒出寒气,征怔的望着灯明如画的院落。
  奇怪!
  这冷笑声来自何处?难道密如星罗棋布的明桩暗卡,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已有人进人飞龙庄中?
  飞龙庄主赵亦秋,见对方已然来临,庄内庄外严密的布署,竟然被对方视如无人之境,单只这一种神鬼莫测的身手,就足以使人丧胆亡魂,自知今晚决难幸免,反而镇定了下来,毫无惧容的向厅外朗声道:“赵亦秋恭候多时,残臂残腿,悉听尊便,但老夫不明白的是何处与尊驾结怨,而蒙传下‘残肢令’?”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又告传来。
  “赵亦秋,本令既非穷凶恶极之辈,也不是妄逞凶残之徒,二十年前武陵山中‘甘露帮’那一段血债,你不会说不知道吧!今晚本令就是前来清结这一笔血债来了!”
  飞龙庄主赵亦秋,顿时面如死灰,僵立无言。
  厅中群雄心里陡然一震。
  二十年前“甘露帮”血案,曾轰动了整个武林。
  “甘露帮”出现江湖仅一年,遭受了黑白道五十余高手的突袭,而于一夜之间,冰消瓦解。
  全帮自帮主以下,不是断腿残肢,就是身首异处,全部死难的帮众,不下二百人之多,逃生的寥寥无几。
  这真是武林中,一件空前的庞大杀劫。
  至于造成这血案的原因,没有人知道。
  “甘露帮”从此在江湖中除名。
  这空前的血案,变成了武林中的悬案。
  “甘露帮”已成了一个历史名词,逐渐的在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淡忘
  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日,这名称又重现江湖。
  而且
  是出自这使人亡魂丧胆的神秘恐怖人物“残肢令”的口中,更足以令人震惊莫名,心神皆颤。
  “飞龙庄”庄主“云龙三现赵亦秋”,当年也是参与突袭“甘露帮”的高手之一,已属毫无疑问。
  但这“残肢令”主人,又是“甘露帮”的什么人呢?
  声音似近在咫尸,但却飘忽得如空谷传音,使人捉摸不定到底发自何处,这一份功力,就已令人颤栗不已。
  “赵亦秋,还有什么后事要交待?”
  语冷如冰,寒意逼人!
  阴森!
  恐怖!
  气氛凝重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一幕血淋淋的惨剧,就将要上演!
  “云龙三现赵亦秋”神态有些近乎失常,嘶声道:“恶魔,你留下名来!”
  “残肢令主!“
  “甘露帮的事和你有什么关联?”
  “嘿嘿嘿嘿!”
  笑声冰冷阴森,那丝丝如发自极地冰窟似的刺骨寒气,使厅院之中有如冬日遽临,寒意慑人。
  “本令就是‘甘露帮’帮主!“
  此语一出,群雄一个个心寒胆颤,面面相觑。
  “云龙三现赵亦秋”,一听对方自称是“甘露帮”帮主,恍若焦雷贯顶,自知今天难免一死,顿生拼命之心。
  但又慑于对方的威势,不敢贸然出厅,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眼前一花,一个美赛天仙的妙龄少女,已现身面前_
  只见她,青锋倒提,满脸悲愤之色,颤声叫了一声:
  “爸爸!“
  身形一晃,就问厅外院中射去。
  “云龙三现赵亦秋”不由骇得亡魂皆冒。他生平只有此女。爱同掌上明珠,他早已吩咐她,无论如何,不许现身,想不到她竟在这紧要关头,仗剑出手,急叫道:“珍儿不可!”
  就在此刻,院落四周的灯火,突然全部熄灭,人声一阵嚷乱。
  厅中群雄,纷纷亮剑举掌,忘其所以的向院中纵去。
  接着
  厅内的灯火也换地告熄灭,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助拳的群雄,顿时感到事情不妙,回头又向厅门扑去,就在这灯熄回身的电光石火之间
  一声凄厉惨绝的哀嗥,突自厅中传出
  这一声惨嗥,显示着惨事已无法避免的发生了!
  月落星沉,这惨嗥声在万籁俱寂的空气中,传出老远,庄外埋伏的无数江湖人物,也告心头巨震,纷朝庄内驰来。
  庄中顿时人声沸腾,齐往厅中涌去。
  就在这众人忙乱惶恐的当中,一条灰色人影,捷若鬼魅般的飘出“飞龙庄”,消失在天亮之前的黑暗中。
  待到灯火复明,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映人众人眼帘。
  “云龙三现赵亦秋”,倒卧在血泊之中,那刺目的鲜红液体,流得满厅俱是,厅内四壁和桌椅之上,也被溅满点点鲜血,腥味扑鼻,两只手臂,整齐的齐肩削落,胸前一个血窟窿,还冒着阵阵的血水。
  惨!
  惨!
  惨!
  那被唤作“珍儿”的美艳少女,抚尸悲痛而绝。
  这一幕充满血腥恐怖的悲剧结束了!
  “残肢令!”又一次得手,连前共是六次,六个名噪武林的高手,在“残肢令”下毙命。
  天亮了
  无数的武林人物,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离开了“飞龙庄”,惊恐之中,带着一丝失望。
  因为他们仍然没有看到“残肢令”主人的面目,甚至是什么样的身形,都不曾瞥到。
  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这恐怖而神秘的“残肢令”主人,是二十年前,被黑白道高手五十多人,在一夜之间,弄得冰消瓦解的“甘露帮”帮主。
  道上
  那些离开“飞龙庄”的武林人物,在热烈的谈论着“甘露帮”帮主,神秘而恐怖的“残肢令”!
  “甘露帮”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现在竟然死灰复燃,出了这么一个神鬼莫测的恐怖人物,清理血债。
  预料中,昔年参与“甘露帮”这一个血案的黑白道高手,恐怕没有一人能幸免这残酷的报复。
  根据江湖的传言,二十年前“甘露帮”自帮主以下,二百多人非残即死,逃生的寥寥无几!
  而且帮主“古道热肠杨震寰”本人加上全家大小八口,也全部惨死,而这“残肢令”却自称“甘露帮”帮主,岂非是奇绝天下的事。
  这真是奇怪透顶,令人无法想象。
  “甘露帮”帮主据说昔年已经丧命当场,难道传闻不实?
  或许“残肢令”假借“甘露帮”帮主的名字而行凶?
  或许,这其中另有文章?
  或许
  总之,这恐怖而神秘的人物,令人无法想象。
  他留给武林中的人是:
  谜!
  谜!
  谜!
第一章 血泪未干话当年
  朔风怒吼,地冻天寒,嘘气成冰!
  一天一夜的大雪,把大地妆点成一个琉璃世界。
  入目一片耀眼的茫茫。
  远山近树,溪路洼丘,宛如一幅粒琢银妆的立体大图案。
  行人绝迹,鸟兽无踪。
  除了触肤如割的刺骨寒风,无休止的呼号外,整个大地,在皑皑白雪的掩盖下,似乎已丧失了生机。
  天空老是一片蒙蒙的灰色,时间似乎也停止了它的运行,使人分不出这是白天还是夜晚。
  武陵山像一尊全身编索的巨灵之神,静静的蹲踞在一个绝大的水晶盘中,不言不动,巍然矗立。
  这时
  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雪地之上如弹丸跳掷般,向武陵山侧的一个峡谷奔去,在雪光掩映之下,分外醒目。
  奇怪
  在这种地冻天寒,人兽绝迹的地方,竟然还有生物出现,而且是奔向雪锁冰封的荒山僻谷。
  渐渐,可以看得出来,那小黑点竟然是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顶着硬骨的北风,一个劲的狂奔。
  他是谁?
  由于他戴着风兜,脸孔凡全被遮没无法辨认得出来,但从他疾行的速度和身形看来,显然是一个武林健者。
  那人影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在一片茫茫之中,仍然速度不减,径朝谷口驰去。
  峡谷曲折幽回,两侧是壁立千仞的森森岩壁。
  由于谷壁陡峭,积雪不留,仍现出苍苍岩壁。
  峡谷尽头,是一片陡峭磷蛔的森森巨岩,那人影行到岩脚,仰头向那十余丈高处的一块突出的岩石看了一眼。然后,足尖微微一点地面,身形暴射而起,这一冲之势,足有七八丈高下,升势将尽,身形也忽的一窒。
  就在这一窒的当口,足尖斜斜一喘岩壁,身形又疾逾鹰隼般的凌空射起,又拔高五丈,然后拧身变势,曼妙轻灵的在半空划了一道半弧,轻如一根羽毛般落在那半壁中突出的那块岩石上面。
  突岩的后面,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直径约一丈上下。
  那人影到得洞口,摘下风兜,露出面目
  哦!
  竟然是一个绝世风标的美少男,看年纪至多在十六、七岁之间,只见他生得丰头!
  “额,五官均匀,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目如点漆,清澈如两泓秋水,厚薄适中的嘴唇。挺秀的鼻梁,不啻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这俊美绝伦的少年,解下背上的大包,提在手中,面上透出一丝喜色,向洞口高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
  是洞壁的回音。
  他又提高了嗓子,高叫了一声但,回答他的,仍然是那空洞的回音。
  少年面上,喜色顿收,代之的是紧张和惊疑。
  他飞步抢入洞中
  洞并不深,约莫二十来丈的样子,迎面是间!“大的石室,石室正中对着洞口,是一个石榻,进洞就可看到。
  现在,他师父惯常打坐的百榻,却空空如也。
  少年心中一紧.一个纵步,窜进石室。
  突然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面来!
  星目转处,不禁魂飞魄散,宛如焦雷贯顶,顿时,全身发麻,耳鼓内嗡嗡作响,几乎不能支持站立的身形。
  眼前呈现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石室地上,尽是一摊摊凝结了的血水,已变成了紫黑之色,血泊中,倒卧着三具四肢不全的尸体。
  “哗啦!”一声,那少年手中的大包袱,掉落地上,抖落开来,竟是些盐米肉食等日常食用的东西。
  那俊美少年,这时的面容扭曲成了一个怪形,两眼直瞪,如醉如痴,泪水,如两道细流,汨汨不断。
  石室之中,充满了凄凉、死寂、恐怖、阴森!
  久久之后,那少年似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悲嘶一声,就向居中的一具白发尸体扑去,哺哺的唤着:“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和两位叔叔,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徒儿要为您复仇,师父!您说呀!”
  这泣血断肠的嘶唤,令人不忍听闻。
  少年一面悲声呼唤,一面用手翻开白发老人的衣袍,这白发老人,赫然只有一条胳膊,身上的创口,竟然有十一处之多,创口皮肉翻转,尚在渗着血水,形状惨不忍睹。
  突然
  那白发老人的尸体动了一下,少年一惊之后,忖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有死?”
  用手一探胸际,果然尚有余温,少年心中不由一喜,但一喜之后,又愕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以他粗浅的内功修为而言,他无能为力。
  如果此刻,有一个功力深厚的人在侧,以真元内力,注入伤者体中,可能会挽回一条垂危的生命。
  但,这石室中,除了他,便是另外两具尸体。
  少年急得涕泪滂沱,心如油煎,不停的团团打转。
  他又向另外的两具尸体走去,两个都是头发灰白的老者,其中一具两臂齐肩断去,另一具则失去双腿。
  用手一触之下,冰冷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
  这两个本来就是残废的老者,浑身上下,剑痕累累,可以想见这下手的人,心肠是何等的毒辣凶残。
  想不到他离开这石室,下山采购食粮,只这大半日的工夫,竟然遭此惨变,他恨得用力的绞扭着自己的头发。
  于是,他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往事的帷幕拉开了,一切如在目前:他身世凄迷,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自小在乞丐群中长大,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他便是一个小乞儿。
  在童年的过程中,他做过牧童,当过小厮,受尽了折磨、凌虐、冷眼,备尝人世的艰辛。
  他常常问自己:“我是谁?”
  别人有父母,有温暖的家,最低限度,也有一个姓名,而他,什么都没有,好像在人世间,他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没有享受过爱,也不懂得“爱”为何物,由于从小一直在别人的打骂歧视之下长大,他倒深深体会了“恨”。
  五年前
  和今天一样,也是个大雪天,他被一群豪奴,打得遍体鳞伤,倒卧在雪地之中,奄奄一息。
  一个独臂老人救了他,把他带上山来,收他为徒,那独臂老人,就是现在倒卧血泊中的白发老人。
  他身世凄迷,无名无姓,于是他跟从师父姓杨,他师父给他取了一个别致的名字,叫“志宗”。
  志宗的意思,就是要他永志不忘去发掘自己的身世。
  同住一起的,还有两个残废老者,一个没有两臂,一个没有两腿,他管他俩叫为叔叔。
  三老一少,相处得有如家人父子。
  五年来,在师父的苦心教导,和两个叔叔的口述诀要的熏陶下,加上他的奇资异秉,身手可以列入江湖的一流高手。
  唯一遗憾的是,内力不足。
  三个老者,使他懂得了“爱”,他体会到人世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冷酷,无情,温暖仍然存在。
  而现在,此刻,面对这一幅血淋淋的惨景,使他心中刚萌芽不久的“爱”,又告灰飞烟灭,点滴不存。
  “恨!”又在他心中产生。
  他恨这冷酷的人生,他恨这鬼蜮险恶的江湖,他甚至恨苍天无眼,剥得了他在世上仅有的三个亲人师父和两个叔叔。
  一声低沉的呻吟,把他从迷惘中唤醒。
  俊目扫处,那白发老人竟然活了过来,正睁着一双暗淡的眸子,一不稍瞬的紧紧注视着他。
  他悲惨唤了一声“师父!”人也跟着扑爬过去。
  老人暗淡的眸子,渐渐透出一丝亮光。
  “师父!您……您老人家……”
  “宗……儿……听我……”老人费力的张开了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由面部肌肉的抽动,可以想见他说话是如何的吃力。
  “师父!让宗儿扶您到石榻上?”
  老人费力的摇了摇头,眼睛睁得更大了,胸部在急剧的起伏,喘息如牛,堆满皱纹的脸孔涨得绯红。
  “师父!您老人家需要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半晌之后,才挣扎着出声道:“宗儿,你……回……来了,为师……
  的……在……等……你!“
  说完,又是一阵喘息!“师父!您老人家现在最好不要说话,好好的……”
  老人面上,浮起一丝苦笑,稍停又遭:“宗……儿……你不要……插言……为师的……
  乘这短……暂的时光……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师父,您不宜多说话。等您好了之后再说不迟……”
  老人的眼中,顿现怒色,吓得他赶快闭上嘴。
  这时,老人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些,声音也渐明朗。
  “宗儿,为师的……不行了……纵使华信再世,也无能……为力了,总算上天有眼,能让我此刻又活转过来,把心中的几件事……告诉你,现在你听我说,不要插口!”
  那叫宗儿的少年,沉痛的点了点头!
  “宗儿,你根骨秉赋,都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奇材,为师的本对你期望……甚殷,要造就你成为一朵武林奇葩,怎奈,天不从……人愿……使老夫……含恨而终!“
  “师父!您……”
  “听我说,对于你的身世,为师的曾费尽心力,但无法……查出端倪,这只有……靠你自己将来去发掘了!“
  提到身世,宗儿脸上不由一阵黯然!
  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连个姓名都没有,上山之后,跟从师父姓杨,取名“志宗”!
  老人歇了一歇又道:“你身上所佩带的那一块玉块,叫‘龙诀’,这块共分二面,合称‘龙凤双诀”,乃是武林奇珍,双块合壁,可解百毒,你既身怀‘龙诀’,那你必须用心去寻求那‘凤诀’的下落,它关系着你的身世。”
  “是的!师父!”
  老人又停住了口,喘息一阵,之后又道:“宗儿,你知为师的是谁?”
  “师父姓杨!……”
  “不错,老夫即二十年前‘甘露帮’帮主‘古道热肠杨震寰’,你那两位叔叔,一位是本帮护法‘铁判官周立道’,以掌指称雄,另一位是刑堂堂主‘云里青鸾祁钧’,轻功盖世,他俩……”
  老人“古道热肠杨震寰’,说到这里,一阵硬咽。
  少年杨志宗不由得呆了,五年来,他只知道师父姓杨,其余的一概不知,他也不敢多问。
  “古道热肠杨震寰”,激动了一会之后,又渐渐平息下来,他这时,精神亢奋,哪里像是重伤垂死的人。
  “五年来,你在身法招式方面,已有小成,但内力修为方面,还差得太远,这更须靠你自己去磨练了!”
  杨志宗含泪点了点头,心中忖道:“师父不是好得多了吗?怎的尽说这些丧气话,似乎是在交待遗言……”
  老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宗儿,把石壁上之第四孔中的东西取出来!”
  杨志宗依言,起身取出,竟是一只小皮匣。
  “打开!”
  皮匣被打开了,里面却是一块手掌大的乌木片,他心中大感奇怪,师父因何要慎重的珍藏这一块破乌木片?
  “古道热肠杨震寰”,眼中突现异彩,颤声道:“宗儿,这一块乌木片,断送了‘甘露帮’全部基业,和帮中二百余弟子的生命
  杨志宗激动的眼看师父一
  “二十年前,本帮所在地的望云峰,突然崩坍,为师的巧获两块‘乌木宝录’,上面载有五招奇奥超凡的掌法,一片为口诀,一片为注释,如能习成,可成天下第一人!”
  杨志宗不由听得神往。
  “这‘乌木宝录’乃是五百年前万邪之尊的‘邪神锗江’融会了武林各门派的奇招绝式,创此五招冠盖武林的掌法,镌录在这两块乌木片上!”
  杨志宗追随“古道热肠杨震寰”五年以来,也曾修习文事,当下就手一看,果然木片之上、隐约现出密密麻麻的一片蝇头小字,当下也无暇细看。
  “此事不知如何传出江湖,致引起江湖人物的觊觎,在一个月黑之夜,当时名震武林的黑白道高手五十余人,齐临本帮,遽施突袭……”
  说到这里,“古道热肠杨震寰”,又是一阵激动,他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血淋淋的一幕,良久才颤声道:“遭受突袭之夜,本帮弟子,浴血奋战,怎奈来者俱是一时上上之选,激战到天明,对方虽也有死伤,但本帮弟子二百多人,全部死难,为师的全家八口,也一齐遭劫,为师的一臂被残,身受数十处剑伤,登时晕死……”
  说到这里,声音已渐渐嘶哑,须发籁籁而动。
  “你的两个叔叔,云里青鸾祁钧,和铁判官周立道,也在那一役中一个双腿被废,一个两臂被残!”
  杨志宗虽非亲身经历,但听闻之下,不由悲愤填膺,眉目之间,煞气立现,“恨”的光芒毕落无遗。
  石室中的空气,显得凝重而悲惨。
  久久之后,那苍凉的声音,才再响起:“事后适值一代圣医‘赛扁鹊吴济人’入武陵山采药,蒙他慨施援手,为师等三人才得苟延迄今。”
  杨志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赛扁鹊吴济人,”将来我必代师父等偿还这一笔救命鸿恩,想毕,不由插口道:“那乌木宝录……”
  “乌木宝录,那载有注释的一块,为师的恰好留置别室,幸而保全,就是你手中的那一块,另一块载有口诀的,下落不明,将来你务必要寻回,有口诀而无注释,无法修习那五招绝世掌法,有注释而无口诀,等同废物!”
  杨志宗在心里发誓,务使双木合壁。
  “古道热肠杨震寰’,一口气说到这里,那一丝支持他的残余之气,已将桔竭,一阵呛咳之后,眼光又开始黯谈起来!
  杨志宗一看情形不对,一连连唤着:“师父!师父!……”
  老人痛苦的一阵抽搐之后,又回过一口气来。
  杨志宗声泪俱下的道:“师父,今天前来下手的人是谁!“老人喘息着道:“也是……昔年仇家之一。为师的……本要亲自……杀尽……这般狼心狗肺……之徒,看来只有……含恨……九泉……““师父!宗儿誓必完成此志,尽殊群凶!”
  老人脸上掠过一丝安慰的笑意!
  “为师的……此次下山……回程时……就已……发现……有人追踪,当时……不以为意……想不到……竟成千古……恨事……”
  近数月来,“古道热肠杨震寰“曾下山六次,杨志宗虽然心下泛疑,但又不敢开口追问师父行踪。
  老人喉间,忽然响起一阵咕噜之声。面泛潮红。
  杨志宗连声追问道:“师父,凶手是谁?师父,是谁呀?”
  老人嘴唇一阵翕动,但却说不出话来,喉间咕噜的疾声更甚,一双眼睁得滚圆,凄厉至极,终于挤出一句话道:“凶……手……首页……一号……”
  “什么?师父,什么一号?”
  老人的手臂举起又放下,指头虚软的指一指洞壁。
  杨志家描至心灵的循指一看,指的竟是岩壁第二孔。
  “师父!您的意思是说岩壁的第二孔中有……”
  老人的眼睛连眨,表示他说的正对。
  老人脸上的红光渐退,眼神也逐渐暗下去,喉间又是一阵急响,“咕噜!”一声,寂然不动,但双眼仍是不闭。
  杨志宗已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死了!
  在这冷酷的人世里,曾经给他温情厚爱的三个老人,已先后撒手人寰,死在不知名的仇人手上。
  一时之间,他感到全身麻木,脑中是一片混沌,泥塑木雕般痴立当地,仿佛灵魂已离开了躯壳。
  刺骨的寒风,一阵阵从洞口飘入!
  石室中,静静的躺着三具尸体,这一日之前,还督促他练功的三个残废老人,已遽尔作古,一瞑不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嘶了,泪尽了,眼角之中,竟然渗出血来!
  半晌之后,他收泪止泣,满腔的悲愤凄酸,已化成熊熊的复仇火焰,在心底燃烧,在胸中激荡。
  他不自禁的又向老人的尸体瞥去。
  二十年前甘露帮帮主古道热肠杨震寰,竟然死不瞑目,两只无神的眼睛,仍然大张着!
  杨志宗双膝下跪,哺哺的祝祷道:“师父,宗儿誓以此身,继承恩师未完成的遗志,为昔日甘露帮二百余弟子和师父一家等惨遭杀劫等人,复此血海深仇,—一株绝仇人,以谢恩师天高地厚之恩,师父!您安心的瞑目吧!”
  祝华,两眼张处,老人的眼,仍然未闭。
  他突然猛想师父最后手指的方向,正是石壁上的第二孔洞穴,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东西,使师父死不瞑目。
  心念动处,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接石壁机钮,壁上立时现出一孔,伸手一摸,取出一个长形的大布包,人手十分配重,忙解开来一看,不由惊得呆了。
  布包之内,赫然是一柄一面刃口一面锯齿的怪兵刃,尖端是剑形,长仅半尺,刃身正中有三个触目惊心的字:“残肢令!”
  杨志宗激动不已的哺哺念着:“残肢令!残肢令!残肢……”
  怪刃之下,压着一张字条,和一本薄薄的小绢册。
  他先拿起那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残肢怪刃,复仇雪恨!”
  “一式三绝,泣鬼惊神!”
  这四句的后面,却是数行小字,似乎是在解释一种极其诡异的招式,他本聪明绝顶的人,一参详之下,立时彻悟。
  这确实是一招凌奥诡奇至极的招式,虽仅只一招,但施展出去,角度部位,都大异常轨,上削两臂,下削两腿,中刺心窝,真有神鬼不测之妙,任你武功绝世,也难逃这“一式三绝”。
  他哺哺自语道:“一式三绝,难道就指的是这一招?”
  他先不逞细想,顺手拿起那本小而薄的绢册。
  封面上又是一行夺目的血红的字:“甘露帮血海深仇录!”
  信手翻开,首页之上,一共编有五号,第一号是“赤发阴魔楚五丁”,他心中不由一动。
  再往后看,第二页起不下二十号之多,其中六号名字之上,划有一条血红的粗线,一时之间,他也想不透其中的道理,他又重新把各物用布包好。
  运用他超人的机智,苦苦的思索。
  半刻之后,不由恍然而悟,心中忖道:“师父创此怪刃绝招,目的是为了复仇,师父近几月来,下山六次,甘露帮血海深仇录第二页上有六人除名,显然这六号人已死在“残肢令”下,而师父最近一次回山,发觉行迹已露,被人跟踪,所以事先做了安排,自己在追问今天血案的凶手时,师父曾断续的说,首页一号,看起来这凶徒必是‘赤发阴魔楚五丁’无疑!”
  想彻了之后,又回到老人尸旁,下跪道:“师父,宗儿决不敢负恩师遗志,誓以此身,再练绝艺,仗‘残肢令’,诛绝仇人,您老人家瞑目吧!”
  老人似乎心事已了,圆睁的双目,倏然而合。
  杨志宗怀着沉痛至极的心情,封闭了这岩洞,尽哀之后,把那块“乌木宝录”副牌和“残肢令”“甘露帮血海深仇录”等物贴身藏好,下山出谷而去。
  这一天,晌午时分,长阳道上,出现了一个面容冷漠至极的美少年,由于他长得一表非凡,使人不自禁的要多看他一眼,又因为他面孔冷漠得如九秋寒霜,使人不愿再向他看第二眼。
  他是谁?
  他就是身世迷离,迭遭惨变的杨志宗。
  他在埋葬了他的师父“古道热肠杨震寰”和两位被称为叔叔的亦师亦友的武林先进“云里青鸾祁钧”和“铁判官周立道”之后,怀着一颗充满悲愤仇恨的心,踏入江湖。
  这时
  他低着头安步当车的缓缓行在官道之上。
  蓦然
  一阵鸾铃响处,泼风也似的迎面驰来一骑俊马,扬起滚滚黄尘,他本能的朝路侧一闪,连头都不抬一下。
  可煞作怪,那马却一径朝他面前直冲而来,希聿聿一阵嘶鸣,停在他身前不及三尺之地,喷了他满头满身的黄沙。
  他不由怒气候起,这不是故意寻衅的吗?
  他抬头望处,那马上赫然是一个美艳绝伦的红衣少女,年纪在十七八岁之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杨志宗本待发作,一见对方竟是个妙龄少女,心想:“妇人女子之辈,值不得与她计较!”
  把满腔的怒气,强捺了下去,举步便走。
  刚走得不到十步,只听得一声:“咦!”眼前红影一闪,那里衣女子,面含薄怒的横拦身前。
  杨志宗心中大奇,这女于是怎么搞的,彼此各走各的路,风马牛不相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那透着恨意的眼光,直朝对方脸上射去。
  他本是人海一孤雏,身世凄迷,从小饱受欺凌,再加上师门惨变,养成他憎恨一切人的僻性,即使你是天仙下凡,他也不会动心。
  红衣女子,娇美若仙,她从来就没有经验过有人会对她不屑一顾,今天她初次领略了这种滋味。
  她简直觉得有些新奇了,心里想道:“看他人长得一表非凡,却怎的这等不通人情世故“当下小鼻一掀,美目流波,粉脸飞起一抹似怒又似嘲笑的表情,吐气如兰的道:“喂!你这人讲不讲理?”
  这真是刁蛮得可以,自己阻路拦人,还要问人家讲不讲理,他不由心火直冒,没好气的道:“姑娘在问谁讲不讲理?”
  红衣少女不由格格一声娇笑道:“咦!这里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杨志宗气得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恨恨的转身正要
  红光闪处,那女子又拦在身前。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话要问你“
  他气冲冲的道:“问吧“
  “你到哪里去?”
  他从未和女孩子打过交道,一时被弄得啼笑皆非,难道天下的女子都是这么刁蛮的?彼此素未谋面,却要盘问起人家的行踪来了,真是奇事。
  “这个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红衣女小嘴一噘道:“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你也想到“荆山孽龙潭’参与夺宝,我说的对不对?”
  杨志宗一听,如坠五里雾中,“荆山孽龙潭夺宝”,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个事,他生性虽然怪僻,但人却聪明绝顶,知道对方语出有因,自己何不趁机探出这事的真相,这夺宝倒是稀罕事,不知夺的是什么宝,去见识见识也好。
  那红衣女子又遭:“我问你到荆山孽龙潭的路,如何走法?”
  “不知道!”
  这句可是实话,他委实是不知道。
  红衣女粉脑避寒,娇斥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好!马上就让你知道!”
  声未落,“刷“的一声,一条马鞭如一条灵蛇似的向杨志宗劈头盖脸的抽来,疾逾电闪。
  他的轻功身法得自“云里青鸾祁钧”,当然有独到之处,待对方鞭梢距面门不及五寸之时,捷逾鬼魅的一闪。
  身形横移五尺,红衣女的一鞭顿告走空。
  红衣女子,乎日看腻了那些一见到她,仿佛连骨头都软了的诌媚奉承之徒,她第一次见识了这种美色当前而不动心的硬汉。
  在她的下意识里,对于眼前这怪少年,极具好感。
  她想象中的伴侣,正是这一类型的男子。
  但这意念只是存在于下意识中,实际上她的自尊心极强,强得近乎刁蛮,当下一鞭走空,怒哼一声道:“怪不得这样狂妄,当真还有两下干,再接两招试试!“人随声近,“刷!刷!刷!”一口气攻出六招,凌厉狠辣,快捷无比,有如狂风疾雨,六招一气呵成。
  杨志宗冷笑一声,身形急闪,避过这一轮疾攻,他念及对方是一个女子,一再容忍,想不到对方竟然得寸进尺。
  红衣女见自己最得意的连环六招,又告走空,不由小性大发,娇叱一声,又飞风般攻上。
  刹那之间,只见鞭影漫空,宛若洒落满天花雨,又着灵蛇吞吐,挟丝丝破空之声,的确不可轻视。
  杨志宗一面闪让,一面高声道:“姑娘若再不停手,莫怪在下无礼!”
  红衣女充耳不闻,攻势反而更紧。
  杨志宗见她不可理晚,剑眉一挑,口中发出一声冰冷至极的哼声,双掌扬处,“赤手屠龙”“分波逐浪”“物换星移”一连三招,闪电般攻出。
  红衣女一时手忙脚乱,被迫退了五步之多。
  也是杨志宗不存心伤她,否则,她决避不过这凌猛的三招。
  三招迫退对方之后,他停手不攻,反而后退三步。
  红衣女被对方三招迫退,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她娇纵任性已惯,登时粉脸煞白,气呼呼的道:“姑娘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叭哒!”一声,一根软软的马鞭,抖得笔也似的直,敢情她已把内力贯注鞭身之上,看来此女内力不弱。
  “嗖!嗖!……”又是五招出手。
  杨志宗这时已不再顾忌,见对方出手如电,招式紧密,身形连闪,恍若鬼魅飘身,待对方五招攻过,一发之际,左掌一招“五丁开山”,劈向对方中盘,右掌五指箕张,快逾闪电的抓向鞭身。
  红衣女见对方左掌攻来,手中鞭一抖一收,一招“珠帘例卷”,鞭梢忽然似灵蛇般的倒转回来指向“腕脉穴”。
  这一招对方如不撤掌,她固然躲不过对方一掌,面对方的“腕脉穴”也必定会被点中。
  岂知事实大谬不然,对方左掌攻出,自己的鞭梢倒转的电光石火之间,对方的右手五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后发先至,抓向鞭梢,她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只觉手中一紧,鞭梢已被对方抓实。
  用力一夺,宛如生了根般,丝纹不动。
  红衣女不由得怔住了,美目一红,两滴泪珠,几乎夺眶而出。
  杨志宗这时,只要运动一抖,对方的马鞭非得出手不可,蓦见对方满脸难堪伤心之容,不由心中一软。
  这时,双方各握鞭的一端,身形相距不到三尺,吹气可闻,一缕缕如兰似麝的幽香,扑鼻而来。
  再加上粉面桃腮,琼鼻杏眼,樱嘴柳眉,泪光晶莹欲滴,倍觉抚媚动人,心中蓦地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一阵面热心跳,一转念问,又恢复满脸冷摸之色。
  手一松,放了鞭梢。
  蓦地
  “啪!”的一声,脸上已被对方打了一掌,虽不怎么重但也觉火辣辣的,一时之间,倒愕住了。
  红衣女打了对方一记耳光之后,忽觉不对,不由粉脸一阵徘红,神情尴尬之极,讪讪的满不是滋味。
  蓦在此刻
  破空之声传处,面前谈地纵落两条人影,原来是两个身着紫衫的少年,腰悬长剑,满面风尘仆仆之色。
  两个紫色衣衫少年,怒目一瞪杨志宗之后,又齐齐转向红衣女,堆下一脸笑来,一付阿谀之态,望之令人作呕。
  其中一个鹰眼薄唇的紫衫少年,极其恭谨的道:“世妹!害得我们好找,你怎的奔过了头了?”
  杨志宗看不惯这种丑态,别转头去看别处。
  另一个尖脸削腮的紫衫少年,轻咳一声之后道:“世妹!你敢是被这不长眼的野种欺负了,待我……”
  杨志宗蓦地回过头来,一双冷电似的寒芒,直射说话的那少年,脸上冰冷得冒出寒气,那少年被这一看,话声顿止。
  红衣女脸罩寒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两个紫衫少年被这一声娇叱,弄得尴尬非凡,四只恶毒的眼神,紧紧盯着杨志宗,一不稍瞬。
  红衣女,一顿脚,走过去一拉马缰,飞身上马,就向前道驰去,两个紫衫少年拎哼了一声,跟踪追去。
  杨志宗心中暗笑,这两个小子一身软骨头,妄想吃天鹅肉,甘愿忍受红衣女的疾言厉色,真是可笑又复可怜,听他们的称呼,敢是世交友好。
  忽地想起刚才红衣女所说的“荆山孽龙潭”夺宝一事,一时好奇之心大炽,心想:“他们准是奔荆山而去,我何不跟踪而去看看,虽无夺宝之心,但见识一番也好!”
  心念之中,身形顿起,疾朝三人逝去的方向驰去。
  他不疾不徐的在三人身后百丈之外跟进。
  黄昏时分,已到了远安,过远安即是荆山范围。
  果见茶楼酒店之中,不少江湖人物,在热烈的谈论着明晚月正中天时,“荆山孽龙潭”
  异宝出现的奇闻。
  杨志宗这时也感到饥肠辘辘,于是走进一家叫做“醉仙居”的酒楼,拣了一个清静的座头坐了,唤来了酒菜,一面吃,一面倾听那些酒客畅谈“荆山孽龙潭”出宝的事。
  原来荆山主峰之下,有一个亩许大的深潭,相传数百年前,荆山出了一条孽龙,有一天破土而出,一阵狂风暴雨之后,地面下陷,成了深潭,所以称为孽龙潭。”
  孽龙潭畔,有一个地穴,深不可测,从来没有人敢去探试过,数月前,每逢月圆之夕,孽龙潭畔,传出一种异声。
  有那好事者,登山查看,只见一个龙首牛身的物怪,从地穴中出来,立在潭畔,对月吞吐着一颗赤红的圆珠。
  这件奇闻一经传出江湖,立即被人认出这怪物千年难得一见,名叫“牛龙蛟”,乃系千年灵蟒,在雷雨中与化牛交合而出,出生后见近水洞穴蛰,百年方才长成,五百年后,就可形成年内丹,千年以上,内丹变赤红之色。
  每当月明之夕,必出洞迎月吞吐内丹,吸取月魄之精,喉间并发出如牛吼般的“呜呜!”怪声。
  据传说,这“牛龙蛟”内丹,服下之后,即停于丹田之内,必须再寻得“天鹏彩卵”服下才能消融而渗入本身经穴之中,可以立即获得百年功力,但“天鹏彩卵”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可是有一桩好处,就是这内丹存在体内的期间,除非躯体被分割,否则重伤亦不会死。
  试想这种诱惑力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是多么的大,能不趋之若骛,江湖中连隐伏了多年的魔头,都闻风而来。明晚恰是月圆之夜,不知谁有福份,得此奇珍。
  看来又将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夺宝好戏上演。
  杨志宗酒足饭饱,对于明晚的“荆山孽龙潭”夺宝的事,也一清二楚,目的已达,正想会帐出店。
  突然
  楼梯响处,上来一个枭形鸠面的老者,须发已呈灰白,一件土布袍长仅及膝,眼中精光暴射,腰间悬了一个葫芦。
  众酒客乍见来人,登时鸦雀无声,纷纷低头饮酒。
  “鸠面酒葫芦廖仓!”酒客中有人轻叫出声。
  杨志宗心头不由一震,“鸠面酒葫芦廖仓”,在“甘露帮血海深仇录”中,名列第二页的第十号,想不到在此现身。
  一时之间,师门血仇又涌上胸头,他在考虑是否要下手索仇,思之再三,决定要趁荆山夺宝之会,一显手段。
  于是,他又叫了一壶酒,慢慢的浅斟低酌。
  二更鼓起,“鸠面酒葫芦”醉态可掬出了“醉仙居”。他也暗暗在后尾随,心中盘算下手的步骤。
  “悦来旅店”
  远安城唯一富丽堂皇的旅店,一个枭形鹄面的老者,和一个神情冷漠的少年,在第二进的西厢隔室而居。
  读者一定可以猜得出那枭形鸠面的老者,正是“鸠面酒葫芦廖仓”,他巴巴的赶来,目的是要谋取那“牛龙蛟”内丹。
  而住在他隔室的那个冷漠少年,正是“甘露帮”的继承人杨志宗,他跟踪“鸠面酒葫芦”而投宿此店。
  三更将残,月冷星寒,旅店中一片寂寥。
  “鸠面酒葫芦廖仓”的房门,忽起一阵剥啄之声。
  “什么人?”声如夜枭嘶鸣。
  “昔年故友!”声音苍劲有力。
  “鸠面酒葫芦廖仓”的房门开了,一条人影疾闪而人。
  “鸠面酒葫芦”就着灯光一看,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柄精光雪亮,透着阵阵寒芒的,亦刀亦锯的怪兵刃。
  “残肢令!”鸠面酒葫芦尖声而叫,心中寒气顿冒,再一看来人,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威俊老者,目光灼灼的瞪着他。
  他如逢鬼魅,骇得魂散魄飞,这老者赫然正是二十年前被乱剑加身而死的“甘露帮”帮主“古道热肠杨震寰”。
  难道世间真的有魂不成?死人还会复活索仇?
  “鸠面酒葫芦廖仓”一时呆若木鸡。
  原来杨志宗在从师之前,混身乞丐群中,从一个异丐那里学得了一手上乘的易容术,此时正好用上。笔者在此予以交待。
  就在“鸠面酒葫芦”因骇极而失神的电光石人之间,那柄寒芒闪闪的“残肢令”已快逾闪电的在他身上一削一拉,一声惨号传处,两条手臂,齐肩而落,血如喷泉。
  “鸠面酒葫芦廖仓”惨嗥一声之后,心中顿时转了过来,死人决不会复活,而且对万四肢俱全,挣扎着叫过:“你到底是……”
  话声未完,那柄“残肢令”已透胸而过,一个沉毅的声音,在他耳边叫道:“残肢令主,甘露帮索债人!“
  怪刃一送一抽,“坞面酒葫芦廖仓”倒地毙命。
  须发皆白的老人,一晃而没。
  惨嗥声,惊动了旅店中所有的旅客,他们都是来赴荆山之会的江湖高手,闻声纷纷出房探祖。
  店中登时灯火通明,困嚷成一片。
  一代魔头“鸠面酒葫芦”,两臂齐肩卸落,胸前一个透明窟窿,倒卧在血泊中,一看就知是“残肢令”的杰作。
  所有店中的江湖高手,一个个面目失色,心头巨震。
  “残肢令”第七次现身,而且是在本店之中。
  死者是一代魔头“路面酒葫芦”。
  隔室的房门也开了,一个面容冷漠的俊美少年,木无表情的也挤在人群中,欣赏一幅血淋淋的恐怖画面。
  一个红衣少女也在店中现身,口里哺哺的念着:“残肢令!残肢令……”
  每个人的心里都打了一个结,假使明晚“荆山孽龙潭”取“牛龙纹”内丹的事,“残肢令”也插上一手的话,以他那鬼神莫测的身手而言,内丹非他莫属,如果内丹被他夺去,凭添百年功力,武林中将要面临末日了。
  红衣少女一看那冷漠少年的面,不自禁的展颜一笑。
  冷漠少年俊脸不由一红,匆匆返身进房。
  今晚这恐怖血腥的一幕,当然是那冷漠少年杨志宗的杰作,他大胆的冒险成功了,但他内心却是忐忑的。
  如果以功力来论,杨志宗决不是“鸠面酒葫芦廖仓”的对手,但他以超人的机智,第一次为“甘露帮”除去了一个仇人。
  他首先让对方看到“残肢令”而在心理上占了先着,使对方先产生恐怖之感,然后,他以“甘露帮”帮主,“古道热肠杨震寰”的面目出现,使对方受惊而心神受制。
  他利用对方因心志受突然的剧烈震惊而失神的电光石火之间,闪电下手,使对方措手不及。
  杨志宗深深的明白,时机稍纵即逝,如果他下手稍慢而让对方心神回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如果要硬拼力斗的话,他不是这魔头的对手。
  如果当时,对方发现他是戴着面具的话,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他任重而道远,要以机智来弥补功力的不足。
  “甘露帮”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竟然以这罕见的手段,出面索仇,的确使整个武林为之震惊。
  眼看江湖中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荆山
  孽龙潭畔
  聚集了为数近三百的武林人物。
  其中大部分自知功浅力薄,抱着一种看稀罕的心情而来,无所谓得失,另一部分功力较高的,却是有所为而来。
  近三百的武林人物,荟萃一起,这场面够壮观,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武林中一桩稀有的盛会。
  今晚月圆之夕。
  孽龙潭畔地穴之中的一条千年“牛龙蛟”出穴吸取月魄的精华,“牛龙蛟”内丹,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异宝。
  练武的人服下这内丹,助以天鹏彩卵,可凭添百年功力。
  这对于练武的人来说,值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去争取。
  孽龙潭
  恰在荆山主峰之麓,四周插天巨峰环绕,中央亩许大的一个深潭,潭水呈紫黑之色,望之令人心生寒意。
  一群群的武林人物,在潭的四周树荫之下歇足,时而望望天空,时而望望潭边那黝黑深沉的地穴。
  牛龙蛟,就藏身在那地穴之中。
  由于“残肢令”在远安城出现,众人纷纷揣测,“残肢令主”极可能来参与这场盛会。
  他们希望“残肢令”能现身,让他们一睹庐山真面目。
  杨志宗,仍然是一付冷漠的神情,杂在人群之中,他没有夺宝的心,只是抱着一种观望见识的态度。
  蓦地
  后潭左面林内,缓缓定出两老者,和一个白衣少妇,一个娇美如仙的红衣少女,紧傍着那白衣少妇,两个紫衫少年,则跟在红衣少女之后,再后面则是七老者五牡汉。
  那前行的两个老者,年纪均在五十之间,长得貌相威武,十分气派,一个身着紫衫,另一个则是一领寿宇的员外杉。
  而那白衣少妇,容貌之美,并不亚于身侧的红衣女,而那曲线身段,更胜红衣女十分,是一种熟透了的少妇型的美,只是眉眼之间,荡意盎然,不禁使人想人非非。
  人群之中,起了一阵轻轻的骚动。
  杨志宗除了与红衣女和两个紫衫少年,有一面之识外,其余的他一个也不认得,心想,可能是来头不小的人物。
  那紫袍老者一行十八人,出林之后,行约三丈,就停下身来,不住的朝四外打量,又复一阵窃窃私语。
  红衣女远远的在人群中,发现了杨志宗,不由掩口一笑,杨志宗冷漠的神色中,透出一丝红晕,不自禁的淡淡一笑。
  两个紫衫少年,忽见红衣女对着人群掩口而笑,不由疑云顿生,一眼就看出昨日在官道上所见的那冷傲少年,也正对着这边淡淡一笑,登时醋意横生,满心都是酸溜溜的。
  双方相隔,仅有十丈之远。
  紫衫少年,互使一个眼色,双双向杨志宗立身的地方趋来,满脸都是凶毒之色,行到一丈之外,身形顿住。
  其中一个尖脸削腮的少年朝指杨志宗道:“小子,你出来,本少爷要教训教训你!”
  另一个鹰眼薄唇的紫衫少年也跟着道:“小狗,凭你也想吃天鹅肉,太不自量了!”
  杨志宗猛然省悟,这两个小子是为了红衣女而吃起飞醋来了,闻言面色更冷,半声不吭的飘身而出。
  四外群豪,不由纷纷注目这三个少年。
  红衣女也在同一时间,飞身纵落三人身侧,一双妙目之中,尽是鄙薄和不屑之色,直望着两个紫衫少年。
  杨志宗语冷如冰的道:“你两个打算怎样?”
  两个紫衫少年气势汹汹的道:“教训教训你这个不长眼的小子!“杨志宗嗤之以鼻道:“就凭你们两块料?”
  这句话逗得红衣女“噗嗤”笑出声来。
  两个紫衫少年,更加的不是味道,双双暴吼一声,同时劈山三掌,两人出手,都是同一个路数。
  杨志宗,身形一闪,已如鬼魁般的反而趋到两个紫衫少年的身后,左右开弓,各劈一掌,袭向两少年身后。
  两个紫衫少年掌出蓦失对方身形,心中不由一震,忽感身后风声有异,齐齐向左右横飘三尺,让过由后面袭来的掌风,电疾转身,又各攻出一掌。
  杨志宗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十指如钩,快逾电闪的扣向对方的手腕,出手的角度,怪异已极,一下扣个正着。
  他恨对方口出不逊,有心要给他俩一个厉害,十指真力发出,一紧,两个紫衫少年痛得咬牙咧嘴,固有红衣女在旁,忍住不哼出声来,但额角已现汗珠。
  “住手!”随着这一声猛喝,一股如山劲道,向杨志宗猛袭而来,他情急生智,两手一带,把两个紫衫少年的身形,径向那股袭来的掌劲迎去。
  “砰!“的一声,侧方地上现出一个深坑。
  一看,出掌的赫然是那紫袍老者。
  紫袍老者一掌劈出,忽见对方竟然用紫衫少年的身形来挡,收势已是不及,只好一偏势,击向侧方空地之上。
  这时,另一个身着寿字员外衫的老者,和那春情盎然的白衣美艳少妇,已移身到了当场。
  紫袍老者愤怒之中夹着疑意,沉声道:“小子,古道热肠杨震寰是你什么人?”
  杨志宗心中不由巨震,他本绝顶聪明的人,知道自己方才制住两个紫衫少年的那一招“拿云捉月手”露了白。
  这一招“拿云提月手”是古道热肠杨震寰的独门手法。
  他心头电似一转,忖道,现在决不能露出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对方必定与“甘露帮”有什么过节,当下面不改色冷冰冰的道:“对不起,无从奉告!”
  说着,随松开十指,两个紫衫少年狼狈的退向一边。
  红衣女则向他微微颌首。
  身穿寿宇员外衫的老者,嘿嘿一笑道:“娃儿,你出身何门何派?”
  “这个不劳动问!”
  “好个利口的小子!“
  这时,一轮皖洁的明月,已从峰顶露出脸来,清辉朗朗,照得孽龙潭畔,明如白昼。
  四周群豪,惊诧的望着场中众人。
  两老者和那骚媚入骨的白衣少妇,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紫袍老者突然目露杀机,阴侧侧的朝杨志宗道:“小子,你说不说实话?”
  “不说又将如何?”
  紫袍老者,冷哼一声,“呼!”的劈出一掌,势如掠岸狂涛,强猛无比,激起周道气流发出嗤嗤锐啸。
  杨志宗蓦见来势强猛无伦,心神一凛之下,电闪般横移五尺,避过这刚猛的一击,身形未稳,劲风又告袭来。
  急切中,忽地想起:“云里青鸾祁钧”教给他的一式身法“彩鸾乘风”,身形怪异的一旋,随着掌风直飘一丈之外。
  这种藉势闪飞的身法,博得四外喝了一声;”好!“两老者一少妇,齐齐惊咦一声,电闪扑上,成品字形把扬志宗围在当中,闪电般各劈出三掌!
  这三人合击的连环三掌,劲势之强,足可推平一座土丘,而且又是从不同角度击出,根本连闪让的余地都没有。
  对方的用心,当然是要一举把他毁在掌下。
  对方怀疑他可能与“甘露帮”有渊源,毁去他一方面剪除祸根,另一方面,要想由此引出“残肢令主”。
  “残肢令主”在“飞龙庄”中自承是“甘露帮”帮主,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使他们寝食不安,如芒刺在背上。
  三人连环三掌甫一出手,红衣女在一旁不由失声尖叫。
  就在尖叫声中,传出一声惨嗥,尘土飞扬中,射出一股血箭,杨志宗的身形被旋起丈余之高,“蓬!”的一声,又落回地面。
  四周群豪,看得面目失色,何以这三个当代的高手,要向一个少年小辈下手,而且还不计声名的三人联手。
  杨志宗落地之后,强提着一丝残存真气,摇摇欲倒的又站起身来,面色凄厉,目中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使人看了不寒而栗,嘶哑着声音道:“哦杨志宗如果不死,我要十倍讨还这笔帐!“
  说完,口鼻全溢出鲜血,又“噗!”的倒回地上。
  紫袍老者,狞笑一声,上前两步,举掌就要劈下。
  红衣女见状,尖叫一声,正要扑出,却为白衣少妇一把拉住。
  眼看杨志宗生死只在俄顷之间
  摹在此刻
  一条身影,疾逾陨星飞天的朝紫袍老者射来,凌空劈一掌,劲势之强,有如泰山当头压下。
  紫袍老者,面色一变,收掌疾退五步之外。
  “堂堂二帮一会的主人,就联手对付一个后生小辈,不怕江湖中人齿冷!”
  随着这清脆的话声,飘落一个中年美妇。
  杨志宗本来已进人昏迷状态,速闻“二帮一会的主人”几个字,一股莫明的力量,又使他清醒过来。
  心中忖道:“二帮一会,当然是‘紫云帮’‘万寿帮’‘百灵会’了,想不到‘甘露帮’血案的主凶到得还不少!”
  紫袍老者三人乍见中年美妇之面,不由脸上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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