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现实百态>> 约翰·高尔斯华绥 John Galsworthy   英国 United Kingdom   温莎王朝   (1867年8月14日1933年1月31日)
苹果树 The Apple Tree
  阿瑟斯和妻子在银婚纪念日来到乡间郊游。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朦胧神秘、水彩画般的地方非常熟悉,他记起来自己是个大学生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在一个农庄借住,认识了张村姑娘曼吉。双方一见钟情,在美丽的苹果树下定情,他发誓将带姑娘去伦敦共同生活,但是当他去往附近的城镇银行取钱购置行装时,意外地遇见了对曼吉的诺言,他感到灵魂的谴责,可还是选择了回伦敦与斯妲拉结婚。大多年后的银婚纪念日,他又回到这里,发现了曼吉精神错乱后死去的坟墓。
  
  《苹果树》这部中篇小说,作者自许为他最好的故事之一,文字优美、耐读。通篇描写青年大学生艾舍斯特因“怜悯”爱上天真纯朴的村姑梅根,与她在苹果树下定情;又因阶级意识而将她抛弃。他造成一起恋爱悲剧,而最终他又为此伤感,因为他遗失了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那苹果树、那歌声和那金子”。本书是大学生英语学习必读的经典名著,内容简洁,通俗易懂,能充分反映英美文学的特点。故事开头艾舍斯特对“怜悯”的讨论,他说它“至少是蚌里的珍珠”。这个问题在作者写作《苹果树》时,在写给哈代的信中也曾议论过,他说:“蚌因珠而病,但珠是最美丽的东西,它比蚌本身更加珍贵。”据此,不难从小说中捕促到作者的道德批判和审美观念
  《苹果树》-写作风格
  
  高尔斯华绥属于前派传统型作家,未能突破现实主义的范式,在文学创作中依然密切关注现实生活矛盾,揭示社会的不公和黑暗,蕴含着深厚的道主义精神。在他的作品中饱含着对维多利亚时代陈腐的偏见、宗教、道德观念和政治观念的谴责,对维多利亚时代在阶级、门第、道德、宗教伪装下的虚伪、堕落、狭隘、肤浅的稳定、尊重、秩序进行叛,展望了对生活文化的新观念。高尔斯华绥1916年创作的《苹果树》也是比较能体现他创作理念和风格的作品。表现了他对对事及客观又敏锐地观察,在节发展、物塑造、细节描写、叙述语言等方面遵从现实主义原则。
  
  小说《苹果树》以大学生弗兰克·阿瑟斯特与农家少女梅根的为线索,采用倒叙手法,讲述了在两极分化的私有制社会中,大学生弗兰克在一个农庄结识漂亮纯朴的少女梅根并互相产生感,弗兰克打算与梅根私奔到城市生活。他让梅根在农庄等他,自己到城中去取钱准备二一起前往伦敦。恰好在城中碰见了好友和他的两位,并和他们一起游完。后来他经过烈的思想斗争准备去找梅根却未住苦苦等他回去的梅根。三年后,他与好友的斯特拉结婚。
  
  这段往事时通过弗兰克与斯特拉25周年银婚纪念回到他们识的地方时弗兰克回忆待出来的。小说开始时是弗兰克与斯特拉银婚纪念活动的场景,在妻子画画的时间里她看见熟悉的自然环境回忆了述一段故事。最后在小说结尾才点明了少女梅根悲剧的结局——为而亡,给以震撼。故事的构思独出机杼,摆脱了平铺直叙的俗套,造悬念横生,引入胜的效果。
  
  高尔斯华绥十分注重艺术的社会和道德的作用,认为艺术通过表现善与美可以推动社会的改造,认为小说家应该通过物格的塑造而对类道德的有机发展做出有益的贡献,因而在他的创作中多是运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客观冷静地进行叙述,注重节发展与物格塑造的有机结合。他十分注重物格的典型意义,把主公的某些格描写为了对各种不同类型的的概括与象征,他认为有力的物格塑造是小说价值长久不衰的关键。在主公弗兰克·阿瑟斯特就有着资产阶级漫游骑士的漫主义思想和对美好的幻想。弗兰克富于诗质,幻想,憧憬着他与梅根纯真的恋,但同时他又太年轻太冲动,缺乏理智而且多虑,因而也被感所困扰。当真正看到梅根吻他的枕窝时他就冲动和梅根约会,而且满脑子都是与梅根的约会,他轻易的许下诺言要带梅根走,可望二的幸福生活,而等到后来他才明白“他是不会同梅根结婚的,要是结婚,那无非是狂的相一阵,这种困苦懊恼的子不好过——然后 ——他厌倦了,原因就在于梅根她什么都给了他,她是这么简单,这么可靠,这么像露。露——很快就会消失!”弗兰克后来才明白他的简单无知与缺乏理智。他们资产阶级的方式与目的思考并生活着,他们总有一贪婪的暗流,一番奢望,图新鲜,切望新的传奇,新的冒险,新的乐趣,过来却总是受到纵乐的折磨。正如弗兰克的朋友罗伯特·加顿从一开始进农庄时的预言一样,他与梅根之间产生了一段毫无结果的恋,他们的社会地位,阶级差别等使罗伯特。加顿从一开始就能断言他们的故事模式。这也是对当时现实社会的真实映与批判。
  
  作者对主公还是赋予同的,弗兰克对罗伯特·加顿那种“一个要充分发展,一定不能拘谨。感自己挨饿是错误的。一切感都为的是一桩好——丰富生活”亵渎感的观点是否定的,他有着自己较为纯洁的观与美好憧憬。然而他虽不是恣意玩弄女感的杀手,梅根却因他的多负心而牺牲了年轻美好的生命。弗兰克年轻时时梅根的,但也时有不同层次,不同程度的。有一个故事可以说明:一个女困在沙漠中,奄奄一息,衣不蔽体。第一个路过的很同的看了她一眼,咬咬牙走开了。第二个路过的为她留下了一套完整的衣服也走了。第三个路过的不仅把自己仅有的一壶给她喝,而且还与她相濡以沫,扶持她走出沙漠。梅根所碰到的弗兰克只是第二个而已,而她却以为弗兰克对她的是象第三个那样的。相梅根却是象第三个那样弗兰克。弗兰克他也曾自责自己是“坏蛋”,“勾引的庸俗的”,心里烦躁地犹豫不决地放不下梅根,他同梅根对他真诚、完全痴狂的,然而同并非是一种烈的感,他梅根是因为“她那么漂亮,她那么痴的我”,他对梅根的远不及梅根对他的那么深挚忠贞,他甚至没想到梅根会到死也痴痴地等待……他们的是不对等的。梅根可以为殉,而他在经过一番烈的思想斗争后认为梅根只能暗地里充当他的玩物,作为,他们不能融入对方的生活,他对梅根的就好比王孙贵族在大鱼大山珍海味的盛宴中发现了一到青菜豆腐汤,引起感官的一种刺,而这种新鲜感很快就会消失。他与梅根一个是格调很高的一丝不苟的贵族,而另一个则是大自然中的。
  
  弗兰克他大自然的美,但他同时也明白具有美感的,不可能想有什么乐园就有什么乐园,不可能找到能快活一世的避难所——这无法同艺术作品相比。艺术作品所表现出来的美是永恒的,看过读过后永远有那种崇高、谧静、如痴如醉的感觉。生中欣赏太掠过一抹云彩的自然美的美妙时光是不可能长久的。自然美比不得艺术美经久不变。而恰巧一个适合的女出现在弗兰克生活中:斯特拉。这是一位在现实的英健康愉快的家庭氛围中长的文雅标致的姑娘。他们正好门当户对,又纯洁无瑕的朋友发展为夫妻也很顺理章。让可悲的是,斯特拉虽获得妻子的地位而仍不能占有丈夫的全部心,一味追求美满的阿瑟斯特也始终伴着若有所失的烦恼而抱愧终生,这也连累了斯特拉的完美的生活。若此刻像梅根一样美好的女子出现在弗兰克的生活中,他最起码会精神出轨,虽然他已婚,却并未得到完全的满足。他的格是十分复杂的,在明白了梅根殉的真相后,不动声漠然置之,也不引咎自责幡然悔悟,只是若有所思,心绪不宁。这与有意玩弄女感而毫不羞耻决不悔过的纨绔子弟不同,也不同于《复活》中对自己年轻时的罪过彻底醒悟,以基督殉道的精神去拯救卡秋莎的聂赫留朵夫。他只是痛楚,悲悼失去了的青,向往那失去了的甜蜜。梅根了他理想的美好的模式的牺牲品,他只是对理想的追怀,而不是因为深梅根才悲悼的死亡。其实,所有的社会等级观念都是借,合不合适也不是理由,关键是弗兰克对梅根得不够深,他对妻子斯特拉也不是,他对梅根、对斯特拉的感是不忠诚的,这也是造悲剧的直接原因。
  
  高尔斯华绥在这篇作品中对造梅根悲剧的社会因素如旧时代陈腐的等级偏见、道德观念也进行了谴责,这种虚伪的、狭隘的、肤浅的稳定秩序受到了理所当然的批判讽刺,从弗兰克与斯特拉门当户对的、稳定的二十五年的、澜不惊却并不真正幸福美满的婚姻中就可以看出。同时弗兰克对美好的追求向往也展示了对文化、生活、等的新观念。通过对善良美丽的化 ——梅根这一物形象地塑造,寄寓了对社会道德赶紧的愿望,并通过她悲剧的结局引发们的思考,引起们对类道德改造、社会进步的思考。高尔斯华绥也很擅长写景状物,他那辞并茂的景物描写为他的现实主义手法涂了一层漫主义的彩,而且给自然灌输进一种生命的息,使它和物的脉搏相适应,从而为书中物的格和节发展准备条件。书中通过弗兰克的视角描绘了农庄里生机勃勃的,弗兰克伤的康复与农场中苹果树繁盛的花朵相辉映,同时业映衬出青年女们的青和的美好与可贵,也衬出了等到花儿都谢了的年轻姑娘的不幸与可悲。这些包孕在有形画面中的无声语言,或给以欣悦,或给以忧悒,使们其所,恨其所恨。
  《苹果树》-名著品评
  
  喜欢《苹果树》那感伤优美而质地的语言。喜欢那富有生命激情的情感。喜欢那黄澄澄的荆豆叶子,茵绿细软的落叶松……以及迷醉人的苹果香。作者那单纯放荡而甜蜜的往事,那忧伤结局。是种伤残的美,美的令人碎美的令人惊叹。这是从生命最原始最潮湿最丰厚的情感中溢出来的一首歌。尽管曾经有过优美动听的旋律,最终只是一首哀唱。但它却溶于生命浓郁香醇的滋味,有如大自然清醇的气息一样。永不消失,溶入了作者的生命之血液。她那蓝色的眼睛,花一般的妩媚,恬静的脸容,苗条的身材,苹果花似的气色,具有一股奇妙魅力,一下子吸住了阿瑟斯特。从他注视自己妻子的描叙中,开始了二十六年前的故事。曾经还有另一个苹果花似的女子么读到这里脑海会飘过这个念头。这个蛮象留了胡子的席勒的阿瑟斯特。灰色的眼睛神色茫然有时富有深意。他默默无语,只是拎起放食物的蓝子,跨下车来。他是寻什么来着的。于是遇着公路边上一座坟。那躺在里面的人倒是得天独厚,不必进那湿冷的墓穴,挤在阴森可怕,志文俗滥的坟墓中间,只消石头一块,不独享辽阔的天空陌路人的吊念。这真是对他最辛辣的讥讽。在他银婚的纪念日里,他心中充满渴望,涌动一股贪婪的暗流。男人总是图新鲜,热切渴望新的传奇,新的冒险,新的乐趣。却毫无疑问受纵乐的折磨,倒不是饥饿的煎熬。这些描叙已经潜在了一个悲剧。
  
  接下有一段经典的句子:艺术作品表现出来的美是永恒的,你看了读了永远有那种崇高,静谧,如痴如醉的感觉。人生无疑也有这样美妙的时刻,叫你意想不到销魂时刻,但麻烦的是,它们好比太阳上面掠过的云彩。一眨眼就消失,好似你灵魂本质中见到一点闪闪发光,或者黄金般的幻想。他渴望什么?那暗流是什么?是他曾经拥有的黄金美梦。这黄金,这歌唱,这苹果树,在希腊歌队所唱的歌中,他回想二十六前那段销魂放荡甜蜜的经历。那座引发他诗兴的坟里躺着的正是从前给他黄金美梦的女人。悲剧气氛到此弥漫洋溢开来。对于他只是一段难忘经历,对曼吉却是一辈子。她背衬蓝天,挎一只篮子,你可以从她胳膊弯里见到蓝天。她有双无比动人灰色水汪汪的眼睛,仿佛那一天才睁开似。尽管她穿着粗拙却朴素自然。这是他们看到她就想开发她的原因。是朝阳对落寞的一种怜悯。这个年轻人因为自身的才气,模样,高贵吸引了这个单纯美丽的乡下姑娘这里描写了哪个用石头栏成的池子。年轻人每天到里面洗澡。在这个浪漫优美开阔的村子,他无法阻止春鸟的唱,春心的荡漾。也无法阻止悲剧一步一步的接近。曼吉最终自尽淹死在这池子里。或许它曾那么美丽,却直始直终充满忧伤。因为阿瑟斯特是被这花香,这自然美景,这全心身的爱恋以及自身的诗人气质迷醉的。他没有爱过曼吉。他只是自负高傲自信他的青春会叫她觉醒。她这个原始单纯的女人,不知道行吟诗人,撒克逊的女人显然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而阿瑟斯特的浪漫诗情忽略了这些,加强了悲剧的发展。尽管她的鞋是破的,手很粗糙,但是这有什么呢?在乡村独特清澄的景致里他无法觉察到以后会觉察或者无法忍受的东西。他是被迷醉了。她粗糙红润的小手扶着他,他拉过来真想吻它。多情浪漫的人,爱一切纯朴自然的东西,她是自然的花儿,草儿,充满大自然气息。他迷醉的是大自然。
  
  当乔追赶曼吉被阿瑟斯特碰见时。她激动羞怯的喊道:你讥笑我,讥笑我们。这其中有差距,她能感觉的。当他抓住她双手时,她一直退却直到一簇簇苹果树粉红的花蕾碰到她激动的小脸和黑发。又是迷醉了,苹果粉红花蕾的迷醉。因为曼吉就似这些蓓蕾,贝壳似的,粉红色,野性未灭,又那么清新。他当然想咬一口。他咬了,却是那么惶恐。他知道她爱上他了,她脸色沉醉而苍白。她热情的吻了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坎上,唇上。苹果花蕾盖住了她的头,她头顶上那朵苹果花……让他迷醉了。他尽管兴奋,快乐感动。但还是不安惶恐。这里没有爱情啊,只有激情与春光迷漫,迷惑他的理智。如果他能够理智些,不让他的激情泛滥,也许曼吉不会死。她不是他世界圈子里的人,却是这么单纯,年轻,无所顾忌。是这么崇拜他又无人保护她,黑夜之中他怎么能不保护她呢?她是自然美的化身,好比这春夜,这盛开的白花,他怎么不接受她将赋予他的一切呢?怎么不舒展他们心房的春意呢?春天已经来了,他没有理由抗拒春天。当他看到她吻他睡过的枕头时,冲动起来。第三次他主动的吻了她,象一对真正恋人:吻,陌生,奇妙,带点儿无暇的稚气。他的冲动毁了曼吉的一生。如果没有苹果树下的那一夜,没有那些不自觉的诺言。尽管他见到她爱慕的眼光身上会一阵哆嗦。飞蛾还是烧焦了它的翅膀。模糊的花和蓓蕾,在渐渐透进来的月光下,着魔了活起来。他身处在颤抖神秘的,月色朦胧的树丛之间,什么都迷惑。他眼前的那朵苹果花像每时每刻都在活起来,以她神秘白色的美参入他等待的心情。这注定她被抛弃的命运。因为她就是朵白色美丽的苹果花儿。如采择下来的花朵逃脱不了随手一扔的悲剧命运。他贪婪的是她对他忠诚的爱情,她自然纯朴的青春气息。这是自然设下的陷阱。她似自然的一颗露水,那么简单,那么可靠,把什么都付出了。很快就会消失。只有在乡下那个独特的环境他的迷惑才存在。
  
  他与她在苹果树下私定终身的迟日,他去了伦敦,没有再回来。在遇到哈里台一家后,遇到斯旦拉这个充满学问与教养富有高贵气质的女子时。他真实感觉自己那份情感的荒唐与不现实.。他下定决心忘记过去,同哈里台一家坐上到陶拉斯的火车。路途他矛盾重重,良心倍受痛苦煎熬。当他看到曼吉瘦弱娇小的身子在大街茫然寻找他的身影,他的情感几乎崩溃。他春情盎然的血液里感到需要她的亲吻与柔小的身子,她不顾一切的爱念,需要那夜苹果树下的奇妙情感。只是春情盎然的血液里需要这些。实际上他需要的是一种围墙花园里的气氛,他所成长的环境培养他这种感觉。对曼吉是原始的情感,大自然的情感,是真实原我的,这种感情一辈子沉淀在他灵魂里。他没有回乡下去,成全了曼吉的悲剧命运。
  
  二十六年过去,那放荡的青春故事永远沉淀他心里。回忆使他无法面对现实里那座姑娘的坟。那姑娘痴迷了淹死在小池里,她头顶插了一朵白色苹果花。死去的脸象孩子似的脸美极了。那池子的水不到一尺,怎么淹死人呢?她是痴迷了,听说那一片草地上有鬼。她知道,我也知道,可她告诉过我要把她葬在那颗苹果树下。在生时她总是在那颗苹果树小路边张望。我猜她是……她的确有着恋爱这事儿。没有谁知道她怎么死的,但我知道。老头儿说出那段往事,无不惋惜。因为曼吉是世上最好最单纯的姑娘。曼吉,可怜的曼吉从山那边走来,站在苹果树下等待,张望。曼吉去世了她永远是美。她的死亡造就这段美丽。春天,激情奔放的春天,开着花儿,唱着歌儿,这是他与曼吉的春天。可现实里,阿瑟斯特的眼里缺少什么:缺苹果树,缺歌唱,缺黄金。也许这是曼吉一辈子唯一回报。她纯朴的一生换来一个诗人生命中最忧伤的回忆。在此她生命永恒。她一生的悲剧永恒。是幸还是不幸?


  The Apple Tree, 1916
苹果树 一
  在他们的银婚日,艾舍斯特和妻子坐着汽车,行驶在荒原的外边,要到托尔基去过夜,地结束这个节日,因为那里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这是斯苔拉·艾舍斯特的主意,在她的性格里是有点儿多情色彩的。如果说她早已失掉了那蓝眼睛的、花儿般的魅力,脸儿和身段的那种玉洁冰清的秀气,还有那苹果花似的颜色儿——二十六年前它们曾那么迅速而奇妙地影响过艾舍斯特——那么在四十三岁的今天,她依旧是个好看而忠实的伴侣,不过两颊淡淡地有点儿斑驳,而灰蓝的眼睛也已经有点儿饱满了。
   正是她叫车停了下来。这儿,左边但见那块公有地陡峭地向上升起,右边是狭狭的一溜落叶松和山毛榉林子,还疏疏落落地长着几棵松树,直向介于公路和整个荒原上的第一座又长又高的山冈中间的山谷伸展过去。她在寻找一个可以让他们坐下来吃东西的地方,艾舍斯特是什么也不寻找的;而现在这个地方,处于金黄的金雀花和在四月的斜阳里散发着柠檬味儿的绿叶蓬松的落叶松之间,可以远眺深深的山谷,仰望长长的荒原群丘,似乎正适合一个热爱奇景异迹的水彩画家的有决定意义的天性。拿起画盒,她跨出车来。
   “这儿行吗,弗兰克?”
   艾舍斯特,有几分像长了胡子的席勒,两鬓斑白,高个子,长腿儿,两只深邃的灰色大眼睛有时包藏着无限意味,而且几乎显得很美丽,鼻子稍稍偏向一边,长了胡了的双唇微微开着——四十八岁的他,沉默不语,拿起便餐篮子,也跨出车来。
   “呀!看哪,弗兰克!一个坟墓!”
   从公有地顶上下来的那条小道和公路直角相交,经过那狭长的林子跟前穿进一座大门里去,就在这地方的公路旁边,有一个长着一层草皮的矮丘,六...粘ぃ?..绽课髁⒆乓?块花岗石,不知是谁在上面丢了一枝刺李和一束野风信子。艾舍斯特看了,不觉触动了他的诗人气质。在十字路口——那一定是个自杀者的坟墓!可怜迷信的世人!不过,不管躺在坟墓里的是谁,他占据着最有利的地位——这不是挤在雕刻着废物的其他丑坟之间的阴湿的陵墓——有的只是一块粗糙的石头、广阔的天空和路旁的自然景物!他没有发表议论,因为他已经懂得不能在家人之间充当哲学家。他大踏步走开,登上公有地,把便餐篮子放在一面墙下,铺开一块毯子给妻子坐——她饿了会停止写生,到这边来的——然后从袋里掏出墨雷翻译的《希波勒特斯》来。他很快就读完了“塞浦琳”和她报复的故事,这时已经在看天了。注视着在深蓝的天幕上显得那么明亮的朵朵白云,在这银婚日,艾舍斯特渴望着——
   渴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东西。男子的有机组织跟生活是多么不协调!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尽可以是高超的、谨严的,但是总存在着一条贪得无厌的暗流,一种非分之想,一种蹉跎的感觉。妇女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呢?谁说得上?然而,那些纵情于新奇,纵情于胡思乱想,一味追求新的不平凡的经历、新的冒险、新的享乐的男子,毫无疑问,他们所苦的却并不是饥饿,而恰恰是它的反面——过饱。文明的男子仿佛是一只精神失调的野兽,陷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他不可能有自己喜爱的花园,用那优美的希腊合唱诗的词句来说,不可能有那充满“苹果树、歌声和金子”的花园,生活中没有他可以到达的极乐世界,或者说,没有给予任何有美的感觉的男子的永恒的幸福天堂——
   他没有可以和艺术作品里那种被捕捉了的可爱的形象相比较的东西,那种可爱的形象是永远赋予了的。因此一经观赏或阅读,总会得到那同样的可贵的意气昂扬和心旷神怡的感觉。毫无疑问,生活中存在着这种美的时刻,存在着那种不召自来、飞逝而去的销魂蚀骨之喜的时刻,但是麻烦的是,它们持续的时间仅如一朵云片飞过太阳那么一会儿;你不可能把它们留下,像艺术捕捉了美,把它牢牢地掌握住似的。它们稍纵即逝,像人们看到大自然的魂灵的那种闪烁的或金光灿烂的幻景一般,像看到它那杳远而沉思的精灵的一瞥一般。这里,阳光热辣辣地晒在他的脸上,一只布谷鸟打一株山楂树里叫着,空气里荡漾着金雀花的甜味——
   周围是幼小的凤尾草的小叶和星星般的刺李,明亮的云片飘浮在群山和梦一般的山谷之上的高空——此时此地,正是这样的一瞥。但是刹那之间它就会消逝,就像潘的脸儿那样,刚从岩石后面露出来,你一注视,便消失了。这时他突然坐了起来。可不是,这片风景有点儿眼熟,这块公有地,这条路,背后的这面老墙。跟妻子在车里行驶的时候,他不曾注意——
   决不会注意,因为他只管想远在天边的事儿,或者什么也不想——但是现在他却看清楚了!二十六年前,就在这个时节,那天他从离眼前这个地点不到半哩的那个农家出发到托尔基去,这一去可以说就永远没有回来。他感到一阵突然的悲痛;他无意中撞在一段往事上了,这段往事的美丽和喜悦他没有能够捕捉住,它扑着翅膀飞到未知的世界中去了;他无意中触发了埋藏在心底的回忆,想起一段放纵、甜蜜、但被迅速地扼杀了的时光。于是他翻过身子,两只手支着下巴,凝视着长着小小的蓝色乳草花的那片短草……
   这就是他想起的往事。
   艾舍斯特的膝头踢足球时受了伤,支持不住了,而看地图却还有七英里光景呢。在一条小道沿树林穿过公路的地方,有一个斜坡,他们在斜坡上坐着,一面让膝头休息,一面海阔天空地谈着——
   青年人就爱这样闲聊。两个人都身高六...斩啵?瘦骨嶙峋的;艾舍斯特脸色苍白,耽于遐想,心不在焉;加顿呢,举止怪僻,性格多变,肌肉坚实,头发卷曲,活像一只太古的野兽。两个人都爱好文学。谁也没有戴帽子。艾舍斯特的头发是淡灰色、光溜溜的,带着波纹,脑门子两边的都有点儿高起,仿佛总是往后甩的缘故;加顿的头发乱作一团,黑沉沉的,深不可测。他们在这几哩路内没碰见过一个人。
   “老朋友,”这时加顿正在说,“怜悯不过是自我意识的一种作用罢了;这是五千年来的病症。从前没有怜悯的时候,世界上还要幸福些呢。”
   艾舍斯特目送云朵,回答说:
   “这是蚌里的明珠,不管怎么说。”
   “老朋友,咱们现代的一切不幸全来自怜悯。你看动物,还有红印第安人,只能感觉自己的偶然灾难;再看看咱们自己——老是免不了要感觉别人的牙痛。让咱们回到不为别人动心的时代去,使日子过得快乐些吧。”
   “这个你永远也实行不了。”
   加顿沉思着搅动自己的乱发。
   “一个人要充分成长,绝不能太拘小节。不满足自己感情上的需要一种错误。一切感情都是有好处的——可以丰富生活。”
   “对,可是违反了骑士精神的时候呢?”
   “啊!这是多么英格兰气呀!如果你说到感情,英格兰人总以为你需要肉体上的什么东西,就大吃一惊。他们怕,却不怕——哦,是不怕的!——只要他们能够保守秘密的话。”
   艾舍斯特不回答;他折了一朵小蓝花,将它对着天空转来转去。一只布谷鸟开始在一株山楂树里咕咕地呼叫。天空,花朵,鸟的歌唱!罗伯特正在痴人说梦!于是他说:
   “得啦,咱们往前走吧,去找个农庄过夜。”正说的时候,他发觉一个姑娘从高出他们头顶的公有地上往下走来。她挽着一只篮,身形映在天幕上,从她的胳膊弯里望得见那块天空。艾舍斯特是个见了美色不想对他怎样会有实利的人,不觉想道:“多美啊!”风吹动她的粗绒裙子,拂着她的腿,掀起她那压扁了的孔雀蓝的苏格兰圆帽;她的浅灰色的短罩衫已经破旧了,鞋也裂开了,两只小手又粗又红,脖子晒成了紫褐色。她的黑发散乱地飘拂在宽阔的脑门子上,脸是短的,上唇也是短的,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眉毛又直又黑,睫毛又长又黑,鼻子笔直;但是她的灰眼睛却是了不起的妙物——
   水汪汪的仿佛今天才第一次睁开似的。她注视着艾舍斯特——
   也许他那模样使她看了奇怪:头上没戴帽子,瘸着腿走来,一双大眼睛盯着她,头发往后掠。他没法脱帽致敬,只好举手打个招呼,然后说:
   “请问这里附近可有让我们过夜的农庄吗?我的腿瘸啦。”
   “附近只有我们家的农庄,先生。”她毫不羞涩地说,声音十分柔和清脆。
   “那么在哪儿呢?”
   “就在这儿下边,先生。”
   “你可以让我们住下吗,”“啊!我想我们可以的。”
   “请你带路好吗?”
   “好呀,先生。”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沉默着。加顿接着问答起来。
   “你是得文郡的姑娘吗?”
   “不,先生。”
   “那么是哪儿人呢?”
   “是威尔士人。”
   “啊!我刚才就猜到你是凯尔特人呢;那么这不是你家的农庄了?”
   “是我姑母家的,先生。”
   “也就是你姑夫家的吧?”
   “他去世了。”
   “那么谁照管农庄呢?”
   “我的姑母,还有三个表兄弟。”
   “你姑夫是得文郡的人吧?”
   “是的,先生。”
   “你在这里住得很久了吧?”
   “七年了。”
   “跟威尔士比起来,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我不知道,先生”。
   “我想你是不记得了吧?”
   “啊,我记得!可是不一样。”
   “我相信你!”
   艾舍斯特突然插进来说:
   “你多大啦?”
   “十七岁,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呢?”
   “梅根·戴维。”
   “这位是罗伯特·加顿,我是弗兰克·艾舍斯特。我们本来要上恰格福德去。”
   “可惜你的腿叫你不好受哩。”
   “艾舍斯特笑了笑,他的脸笑起来是有些美的。
   他们往下走过狭窄的树林,就突然来到了农庄上——一座长长的开着几个窗户的石筑矮房,院子里有几只猪和家禽,还有一匹老母马,都在走来走去。屋后是一座短短的陡峭的草山,山顶长着几棵苏格兰枞树;屋前有一个古老的苹果树园,正在开花,一直伸展到一条小河和一块长长的野草地边。
   一个长着眼稍向上斜的黑眼睛的男孩在放一口猪;屋子门口站着一个妇人,迎着他们走过来了。姑娘说:
   “这是纳拉科姆太太,我的姑母。”
   “纳拉科姆太太,我的姑母,”有着一双锐敏的黑眼睛,活像只母野鸭,脖子也有那么点儿细细弯弯的。
   “我们在路上碰到您的侄女,”艾舍斯特说;“她想您也许会让我们住一夜的。”
   纳拉科姆太太把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回答说:
   “好吧,行,只要你们不嫌只有一间屋。梅根,把那间闲着不用的屋收拾好,再弄一碗奶油来。我看你们大概很想吃茶点了吧。”
   两棵水松和一些红醋栗矮树构成了一个门廊似的东西,那姑娘通过这门廊,头上的蓝色圆帽跟玫瑰红的和墨绿的水松相映生辉,接着便消失在屋子里了。
   “请到客堂里来,让您的那条腿歇歇吧。你们大概是打大学里来的吧?”
   “是的,不过我们现在都离开学校了。”
   纳拉科姆太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客堂地上铺着砖,光光的桌子上没有--yú迹巫恿辽辽?的,沙发里塞的是马毛,这间屋似乎从来没有用过,洁净得到家。艾舍斯特立刻在沙发上坐下,两手捧着跛了的膝头;纳拉科姆太太注视着他。他是一个已故的化学教授的独子,常常那么傲然自得,旁若无人,使人感觉到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
   “这儿有可以洗澡的小河吗?”
   “河在果园的尽头,可是您坐下也没不了顶!”
   “多深?”
   “嗯,大概有一...瞻氚伞!?“噢!那挺够啦!怎么走?”
   “走那条小路,经过右边的第二道门,有一棵孤零零的大苹果树,池子就在树边。那儿有鳟鱼呢,你们可以摸鱼玩儿。”
   “更可能它们要摸我们呢?”
   纳拉科姆太太笑了笑。“你们回来,茶点就预备好了。”池子是一块岩石堵住了水的去路而成的,池底铺满沙土;那棵大苹果树是园中最低的,紧靠池边,枝杈儿几乎复盖在水面上;树叶茂密,花儿也快开了——深红的花蕾正在放出来。池子窄小,容不下两个人同时入浴,艾舍斯特等待着,搓着膝头,注视着那片野草地。眼前全是岩石、山楂树和野花,远处还有一丛山毛榉,高高地生长在一个平丘上。每条树枝都在风里摇摆,每只春鸟都在叫唤,斜阳把草地照得斑斑驳驳。
   他想起了齐奥克勒特斯和查维尔河,想起了月亮,还有那眼睛水盈盈的姑娘;他想到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到;他觉得莫名其妙地快乐。
苹果树 二
  茶点来得很晚,很豪华,有蛋,有奶油和果酱,还有上面点了番红花色的新鲜薄饼,加顿在席上发表了关于凯尔特人的长篇大论。他谈的是凯尔特人的觉醒时期;发现主人一家有着凯尔特血统,使自信也是凯尔特人的他十分兴奋。他伸开手脚躺在一张塞了马毛的椅子上,弯弯的嘴角叼着一支手卷的香烟,烟屑点点滴滴地掉下来,他那两道冷冷的针锋似的目光直射在艾舍斯特的眼睛里,口里赞扬着威尔士人的教养。离开威尔士到英格兰来,真像舍瓷器而用陶器一样!弗兰克,作为一个可憎的英格兰人,当然看不到那威尔士姑娘的温文尔雅和丰富情感!他轻轻地搔着那团还没有干的黑发,解释着她是多么确切地用她的活生生的形象例证了十二世纪威尔士诗人摩尔根的作品。
   艾舍斯特整个身子躺在塞马毛的沙发上,两只脚远远地伸出在沙发外面。他吸着一只深色的烟斗,并不听加顿说话,正想着那姑娘的容貌,这时她又送来一份薄饼。他完全像观赏一朵花儿或者别的自然美景一样——直看得她起了一阵有趣的微颤,垂下视线,走了出去,静得像只耗子。
   “咱们上厨房去吧,”加顿说,“多看看她。”
   厨房是一间刷白了的屋子。椽子上吊着几只熏火腿,窗台上摆着盆花,钉上挂着枪,还有少见的大杯子、瓷器和镴制器皿,还有维多利亚女王的几幅画像。一张狭长的粗木桌子上摆好了许多碗和匙,桌子上空高高地悬着一串洋葱;两只牧羊狗和三只猫疏疏落落地躺着。在凹进的壁炉的一侧,坐着两个男小孩,闲着没事,规规矩矩的;另一头坐着个淡眼红脸的健壮青年,头发和睫毛的颜色就像他正用来擦枪筒的麻团一样;纳拉科姆太太处于两者之间,正在出神地搅拌着一只大锅里的香味扑鼻的y菜。另外两个黑发青年,眼稍向上斜起,神色有点儿狡猾,跟两个男孩一样,懒洋洋地倚在墙上谈话;还有个上了点年纪的矮个儿的男子,脸刮得光光的,穿一条灯心绒裤子,正坐在窗口,仔细地看一本破旧的杂志,姑娘梅根似乎是唯一的活跃的人物——她从桶里汲取苹果酒,灌在几个酒壶里,送到饭桌上。加顿看见他们马上就要吃饭,便说:
   “啊!等你们吃过晚饭我们再来吧,要是你们许可的话。”
   他们不等回答,退回到了客堂里。但是厨房里的色彩、温暖和所有的那些面孔,使他们这间明亮的屋子格外显得凄清。他们郁郁地又坐了下来。
   “道地的吉卜赛型,这些孩子。只有一个萨克逊——擦枪的那个家伙。那姑娘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来是个十分值得注意的微妙人物。”
   艾舍斯特的嘴唇撇了撇。他觉得此刻的加顿真是只蠢驴。
   说什么值得研究的微妙人物!她是一朵野花。一个叫你看了好受的小东西。说什么值得研究的人物!
   加顿继续说:
   “在感情方面,她可能是了不起的,她需要唤醒。”
   “你打算唤醒她吗?”
   加顿瞧着他,笑了笑。“你是多么粗俗而英格兰气呀!”他这堆起满脸皱纹的一笑似乎这样说。
   艾舍斯特吸着烟斗。唤醒她!这傻子自视很高呢!他推起窗,探出身子去。暮色已经浓了。农场的房屋和水车护架都模模糊糊了,呈现着淡蓝色;苹果园只剩一片黑越越的荒野;空气里闻得出厨房里烧木柴的炊烟味儿。有一只独自还没有归巢的鸟意兴阑珊地嘁嘁喳喳叫着,仿佛看见夜色而吃惊似的。马棚里传来一匹正在喂食的马的鼻声和蹄声。远处隐现着荒原,更远处还没有亮足的羞怯的星星白晶晶地镶嵌在深邃的蓝色天空里。一只颤声的猫头鹰呼呼地叫着。艾舍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美的夜,出去走走多好呀!一阵没有钉蹄铁的马蹄声打小路上传来,三个模糊的黑影走过——
   是黄昏出来遛放的小马。它们的脑袋,黑糊糊、毛茸茸的,映露在大门上端。他把烟斗一敲,落下一阵火星,马儿立刻往旁里退避,接着便逃跑了。一只蝙蝠鼓着翅膀飞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支波、支波”声。艾舍斯特伸出自己的手去;向上的手心上感觉到有露水。突然从头顶传来小孩子的赫呼赫呼的说话声、靴子扔在地上的轻轻的蹦蹦声,还有另一个声音,清脆而柔和——
   毫无疑问是那姑娘的声音,她正安置他们睡觉;那是她的字字清晰的话:“不,理克,你不能把猫放在床里;”接着是一阵交织在一起的吃吃笑声和幼儿的阁阁语声,一下轻轻的拍击声和一声使他听了起了一阵微微哆嗦的又低又美的笑声。他听见一个吹气声,摆弄着头顶暮色的烛光便熄灭了;寂静统治着一切。艾舍斯特把身子缩回屋内,重新坐下;他的膝头很痛,心情很阴郁。
   “你上厨房去吧,”他说;“我要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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