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学论坛>> 言情>> 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 F. Scott Fitzgerald   美国 United States   美国经济大萧条   (1896年9月24日1940年12月21日)
了不起的盖茨比 The Great Gatsby
  本书写的是青年盖茨比和上流社会姑娘戴西之间的爱情故事。战争期间出身贫寒的年轻军人盖茨比爱上了戴西,对她一往情深但却没有钱娶她。战后盖茨比得知戴西已经嫁给了富豪子弟汤姆。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因为汤姆另有情妇。为了重新赢得戴西的爱情,盖茨比发奋赚钱,短短几年里,便通过走私等非法买卖发了财。于是他专门在戴西家附近购置豪宅,大宴宾客,挥金如土,为的是引起戴西的注意。后来经戴西表兄的安排,盖茨比与戴西重温旧梦。戴西的丈夫汤姆发现这段隐情后,妒火中烧,对盖茨比恨得要命,戴西面临在盖茨比和汤姆之间作出选择,但却态度暧昧,最终不肯放弃汤姆。她在心绪烦乱的状态下疯狂开车,偏偏压死了丈夫的情妇。盖茨比为保护戴西,承担了开车责任,但戴西已打定主意抛弃盖茨比,而汤姆阴险地嫁祸于人,致使其情妇的丈夫开枪打死盖茨比。在盖茨比的葬礼上,过去的朋友和座上客都没露面,汤姆和戴西竟心安理得地外出旅游去了,甚至连一束花都没有送。
  《了不起的盖茨比》-故事梗概
  
  美国中西部城市卡罗威世家的后裔尼克厌倦了中西部的生活,到纽约当证券交易人并在市郊长岛西卵区租了一套小屋。他的邻居便是豪华的盖茨比公馆。小海湾对面的东卵区宫殿式的大厦住着从芝加哥搬来的汤姆和黛茜夫妇。黛茜是尼克的远房表妹。汤姆是他大学里的同学,家里很有钱。他性情暴戾、盛气凌人。黛茜忧郁而美丽,她是盖茨比以前的恋人。
  
  杰伊·盖茨比原先是个穷中尉,双亲相继去世。他年轻时与黛茜·费伊热恋,因家境清寒又默默无闻,不能跟她结婚。后来他到欧洲参加第一次大战,黛茜就嫁给富家子弟汤姆·布坎农。但汤姆另有情妇,黛茜并不愉快。她把一切都看透了。
  
  盖茨比如今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他还是个单身汉。他买了一座大别墅,与黛茜的住处相对。他靠非法买卖发了横财,每晚举行盛大宴会,从纽约大量运来各种名酒和食品招待各界朋友,想以此引起黛茜的注目,恢复他俩失去的爱情。尼克有幸光顾盖茨比的盛宴。他想:“盖茨比在我眼中有了生命,忽然之间从他那子宫般的毫无目的的豪华里分娩出来。”
  
  果然,盖茨比请尼克安排他与黛茜的会面。盖茨比在他的别墅与黛茜第一次见了面,又激动又惶惑。她的表情告诉他可以挽回昔日的恋情。两人沉浸在强烈的爱情之中,把站在一旁的尼克都遗忘了。但尼克觉得黛茜远不如盖茨比的梦想。他的幻梦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但黛茜激动的声音把他迷住了。
  
  不久,汤姆带黛茜到盖茨比家赴宴。盖茨比把他的来宾、纽约的女大明星和名导演介绍给他俩。盖茨比与黛茜跳舞跳得挺起劲,但他感到很难使她理解。他想叫黛茜对汤姆说,她从来没爱过他,然后两人自由地回老家去结婚,仿佛5年前那样。
  
  黛茜果真总是在下午悄悄来盖茨比家看他。他把所有的仆人都辞退了。不久,尼克陪盖茨比去黛茜家做客,汤姆很反感。盖茨比发觉:黛茜声音里充满了金钱,后来他们一起上纽约去。汤姆责怪盖茨比给他制造家庭纠纷,大骂盖茨比私自卖酒精赚大钱。盖茨比忍着跟黛茜上一辆车。尼克也跟他们一起回长岛。
  
  可是,黛茜因情绪激动,开着盖茨比的车子在归途中将汤姆的情妇玛特尔撞死了。出事后她匆忙驾车逃走。玛特尔的丈夫威尔逊发现肇事的汽车在盖茨比家,以为是他撞死了妻子,便悄悄地潜入盖茨比的别墅,把正在游泳的盖茨比打死了,然后在草丛里开枪自杀。
  
  凶杀案发生后,尼克打电话给黛茜,但她和汤姆带了行李,很早就出门去欧洲旅行了。黛茜既没打来电报,也没送花圈。往日一起花天酒地的朋友没有一个来参加盖茨比的葬礼,唯有他年老的父亲和尼克……盖茨比为了久久地抱着的一个梦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死后,尼克发觉是汤姆暗中挑拨威尔逊去杀死盖茨比。他感到东部鬼影幢幢,世态炎凉,便决定回中西部老家去。
  《了不起的盖茨比》-作品赏析
  
  小说通过完美的艺术形式描写了20年代贩酒暴发户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幻灭,揭示了美国社会的悲剧。
  盖茨比与黛茜的恋爱和分手本来是个很普通的爱情故事。但作者出手不凡,把盖茨比热恋的姑娘当作青春、金钱和地位的象征,当作靠手段追求富裕物质生活的“美国梦”。盖茨比为了追求黛茜耗尽了自己的感情和才智,最后葬送掉自己的生命。他天真地以为:有了金钱就能重温旧梦,赎回失去的爱情。可惜,他错了。他看错了黛茜这个粗俗浅薄的女人。他看错了表面上灯红酒绿而精神上空虚无聊的社会。他生活在梦幻之中,被黛茜抛弃,为社会冷落,终于铸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盖茨比是20年代典型的美国青年。他的遭遇正是欢歌笑舞的“爵士时代”的写照。
  
  作者为小说设计了一个“双重主人公”尼克·卡罗威。他的重要性在许多方面不亚于主人公盖茨比。他既是故事的叙述者和评论者,又是小说中一个重要人物。他与矛盾着的双方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盖茨比的邻居和朋友,又是黛茜的表哥、汤姆的同学,还热恋着黛茜的好友乔丹。他充当了盖茨比和黛茜分别5年后重新见面的牵线人,又成为盖茨比重温旧梦的批评者和他惨遭杀害的同情者。他虽然跻身于长岛豪华的住宅区,但他既不是汤姆所代表的“荒原时代”的精神世界的公民,也不是盖茨比所代表的盲目崇拜黛茜的脱离现实的梦幻世界的同路人。他代表美国中西部的传统观念和道德准则。他对于盖茨比追求失去的幸福的梦幻有许多中肯的批评,对于讲究外表而内心卑俗的汤姆和黛茜则进行了公正的鞭挞。盖茨比死后,昔日的宾客一个也不露面,黛茜则陪丈夫远远离去,尼克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社会的虚伪和无情,使读者对于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必然破灭有了深刻的印象。
  
  小说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仿佛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尼克的亲身见闻,不加虚饰,令人感到亲切可信。尼克和盖茨比两人从陌生到认识,感情上既有距离,又有融和,富有多种层次的结合和区别,写得脉络清晰,恰到好处。这种把不同的观点巧妙地统一在一部小说中,使作品具有深刻的内涵和严密的结构,正是作者独特的艺术成就。
  
  作者在叙述中还运用了许多丰富生动的比喻,使人物的感情起伏和场景的变换增添了抒情的色彩。精彩的比喻常常被用来渲染梦幻的气氛,表达精神的空虚。如尼克初次到汤姆家,看到黛茜和她女友贝克坐在沙发上“活像浮在一个停泊在地面上空的大气球”,后来才“慢慢地降落地面”。盖茨比在家里第一次与黛茜重逢时伸手去抓她的手,以一种创造性的热情投入了他的梦幻。“不断添枝加叶,用飘来的每一根绚丽的羽毛加以缀饰”。这些梦幻是“牢牢地建立在仙女的翅膀上的”。内涵深刻的比喻把盖茨比对“美国梦”的追求描绘得维妙维肖,跃然纸上。
  
  小说还运用了象征的手法来揭示人物内心的活动与环境的冷酷。比如:西卵码头尽头有一盏绿灯,盖茨比常常在晚上孤独地望着它,伸开双手想去拥抱它——那青春和爱情的象征,仿佛是黛茜的化身。小说末了,尼克又想起了盖茨比信奉这盏绿灯,似乎近在眼前,他几乎不可能抓不住,实际上却可望而不可即,他的梦想已经远远逝去了。又如书中六次出现的“埃克尔堡大夫的眼睛”是蓝色的,“若有所思,阴郁地俯视这片阴沉沉的灰堆”。它象征不幸和灾难。在情节发展的关键之处,这双眼睛好像复活了,它仿佛看着盖茨比去跟汤姆摊牌,又预见到威尔逊要去杀死盖茨比。浑身铜臭的黛茜爱穿白色的上衣和裙子,宛如纯洁可爱的天使,其实她的灵魂污点斑斑。这象征纯洁的白色像一面洁白的镜子,把她的灵魂深处暴露无余。盖茨比重温旧梦的幻想一去不复返了。作者用五光十色的音符谱出了一曲凄怅的悲歌,给人留下无限的思索。
  《了不起的盖茨比》-文学影响
  
  盖茨比的故事一直以来被认为美国梦的崛起,旺盛与衰落的标准象征。经典的美国梦,片片金钱做瓦,爱情做梁柱,架起一座寻梦的空中楼阁。二十世纪末,美国学术界权威在百年英语文学长河中选出一百部最优秀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众望所归,高居第二位,傲然跻身当代经典行列。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部关于人类普遍经历的神话,更是对美国的民族神话——美国梦的演绎和诠释。《了不起的盖茨比》被认为是弗朗西斯·斯·菲茨杰拉德最优秀的作品,也是美国现代小说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表面上这是一个失意的爱情故事,但菲茨杰拉德将盖茨比的爱情和理想赋予了更为抽象广阔的含义,使它具有了人类、民族、时代的象征意义。小说具有某种神话意味,反映了人类的某种普遍经历,展现了美利坚的民族神话——美国梦的幻灭,同时也是对“咆哮的20年代”的完美总结,对爵士时代的深刻剖析。
  
  盖茨比是20世纪20年代美国文明孕育出来的产儿。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元气未伤的美国进入了历史上一个空前繁荣的时代。“美国梦”像一个在半空游荡的色彩斑斓的大气球,使一代美国人眼花缭乱,神魂颠倒。菲茨杰拉德说过: “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会纵乐、最绚丽的时代,关于这个时代将大有可写的。”他所大写特写的正是这个时代,并且将它命名为“爵士时代”,因此人们往往称他为 “爵士时代”的“编年史家”和“桂冠诗人”。
  
  菲氏并不是一个旁观的历史学家,他纵情参与了“爵士时代”的酒食徵逐,他完全溶化在自己的作品之中。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栩栩如生地重现那个时代的社会风貌、生活气息和感情节奏。但更重要的是,在沉湎其中的同时,他又能冷眼旁观,体味“灯火阑珊,洒醒人散”的怅惘,用严峻的道德标准衡量一切,用凄婉的笔调抒写了战后“迷惘”的一代对于“美国梦”感到幻灭的悲哀。不妨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不仅是“爵士时代”的一曲挽歌,一个与德莱塞的代表作异曲同工的美国的悲剧,也是作家本人“灵魂的黑夜”的投影,“在那里永远是凌晨3点钟。”
  小说家以凝炼而富有浓郁抒情气息的语言,画出“爵士时代”一个“美国梦”从鼓乐喧天到梦碎人亡的悲哀,情节、人物、对话、场景、主题等等熔铸成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正如同时代中国小说家沈从文所说,一座希腊小庙,“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
  
  但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写的不仅是“美国梦”幻灭的悲哀。它也写了“人类最后的也是最伟大的梦想”的顽强生命力,盖茨比虽九死而不悔的追求就是它最好的印记。
  《了不起的盖茨比》-作者介绍
  
  《了不起的盖茨比》菲兹杰拉德
  菲兹杰拉德(ScottFitzgerald,1896~1940)美国小说家。 1896年9月24日生于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父亲是家具商。他年轻时试写过剧本。读完高中后考入普林斯顿大学。在校时曾自组剧团,并为校内文学刊物写稿。后因身体欠佳,中途辍学。1917年入伍,终日忙于军训,未曾出国打仗。退伍后坚持业余写作。1920年出版了长篇小说《人间天堂》,从此出了名,小说出版后他与吉姗尔达结婚。婚后携妻寄居巴黎,结识了安德逊、海明威等多位美国作家。1925年《了不起的盖茨比》问世,奠定了他在现代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成了20年代“爵士时代”的发言人和“迷惘的一代”的代表作家之一。
  
  菲兹杰拉德成名后继续勤奋笔耕,但婚后妻子讲究排场,后来又精神失常,挥霍无度,给他带来极大痛苦。他经济上入不敷出,一度去好莱坞写剧本挣钱维持生计。1936年不幸染上肺病,妻子又一病不起,使他几乎无法创作,精神濒于崩溃,终日酗酒。1940年12月21日迸发心脏病,死于洛杉矶,年仅44岁。
  
  菲茨杰拉德是20世纪美国文坛上与海明威、福克纳齐名的著名小说家。他的小说深刻地揭示了美国20世纪20年代的时代特征,表现了“美国梦”幻灭的主题,因而被誉为“爵士时代”的“桂冠诗人”、“编年史家”。菲兹杰拉德不仅写长篇小说,矩篇小说也频有特色。除上述两部作品外,主要作品还有《夜色温柔》(1934)和《最后一个巨商》 (1941)。他的小说生动地反映了20年代“美国梦”的破灭,展示了大萧条时朗美国上层社会“荒原时代”的精神面貌。
  《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
  
  
  基本资料
  《了不起的盖茨比》《了不起的盖茨比》
  导演:JackClayton
  主演:罗伯特 •雷德福 布鲁斯•邓恩 米娅•法洛
  上映:1974年3月26日美国
  电影投资:$6,500,000(estimated)
  类型:剧情片/爱情片
  地区:美国
  语言:英语
  时长:144分钟
  颜色:彩色
  
  剧情介绍
  尼克从美国的中西部移居到纽约长岛,他的侄女戴西和丈夫汤姆的住所同他隔湾相望。戴西向尼克透露她的婚姻并不幸福,而汤姆却带着四处尼克寻欢作乐,到纽约的繁华地带参加舞会,还带上了自己的情人、有夫之妇米特勒。尼克的邻居盖茨比是个略有些神秘的有钱人,他的住所常举行豪华酒会。盖茨比邀请尼克参加他的宴会,两人相熟后,盖茨比请求尼克将戴西领到他家做客。原来,盖茨比和戴西五年前是对恋人,只因盖茨比出身贫穷,为改变自己的命运,盖茨比出国学习,戴西却在此期间同汤姆结了婚。回国后的盖茨比拼命赚钱,终于成了有钱人。戴西和盖茨比很快旧情复燃。一次,在参加聚会时,因同汤姆发生了争吵,酒后的戴西便和盖茨比一同驾车回家,途中,戴西不慎撞死了米特勒,为了戴西,盖茨比隐瞒了真相,替她担当了罪名。米特勒的丈夫在失去妻子后伤心欲绝,他来到盖茨比的住所将他打死,然后自杀。戴西却同汤姆离开了纽约,保持了永远的沉默。
  
  幕后制作
  杰克·克莱顿应好莱坞之请重拍了这部美国著名作家斯科特·费茨杰拉德的同名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反映了下层阶级对上流社会的向往,以及美国上流社会的虚伪与残酷。经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之手改编的影片以锐利而冷静的眼光看待美国30年代的社会景况,由于在其中注入了新时代和新观念的分析而呈现出新的面貌,没有堕入普通爱情片之流,因此不同于埃利奥特·根特于1949年拍摄的片子,虽耗资巨大,却备受好评,在第47届奥斯卡(1974)上获最佳服装设计和最佳音乐配乐两项大奖。


  The Great Gatsby is a novel by the American author F. Scott Fitzgerald. First published on April 10, 1925, it is set on Long Island's North Shore and in New York City during the summer of 1922 and is a critique of the American Dream.
  
  The novel chronicles the anomie following the First World War. American society enjoyed unprecedented levels of prosperity during the "roaring" 1920s as the economy soared. At the same time, Prohibition, the ban on the sale and manufacture of alcohol as mandated by the Eighteenth Amendment, made millionaires out of bootleggers and led to an increase in organized crime. Although Fitzgerald, like Nick Carraway in his novel, idolized the riches and glamor of the age, he was uncomfortable with the unrestrained materialism and the lack of morality that went with it, a kind of decadence.
  
  Although it was adapted into both a Broadway play and a Hollywood film within a year of publication, it was not popular upon initial printing, selling fewer than 25,000 copies during the remaining fifteen years of Fitzgerald's life. It was largely forgotten during the Great Depression and the Second World War. After its republishing in 1945 and 1953, it quickly found a wide readership and is today widely regarded as a paragon of the Great American Novel, and a literary classic. The Great Gatsby has become a standard text in high school and university courses on American literature in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 and is ranked second in the Modern Library's lists of the 100 Best Novels of the 20th Century.
  
  Writing and publication
  
  After the birth of their child, the Fitzgeralds moved to Great Neck, Long Island in October 1922, appropriating Great Neck as the setting for The Great Gatsby. Fitzgerald's neighbors included such newly wealthy New Yorkers as writer Ring Lardner, actor Lew Fields and comedian Ed Wynn. Great Neck, on the shores of Long Island Sound, sat across a bay from Manhasset Neck or Cow Neck Peninsula, which includes the communities of Port Washington, Manorhaven, Port Washington North and Sands Point, and was home to many of New York's wealthiest established families. In his novel, Great Neck became the new-money peninsula of "West Egg" and Manhasset Neck the old-money peninsula of "East Egg".
  
  Progress on the novel was slow. In May 1923, the Fitzgeralds moved to the French Riviera, where the novel would come to completion. In November, he sent the draft to his editor at Charles Scribner's Sons, Maxwell Perkins, and his agent Harold Ober. The Fitzgeralds again relocated, this time to Rome, for the winter. Fitzgerald made revisions through the winter after Perkins informed him that the novel was too vague and Gatsby's biographical section too long. Content after a few rounds of revision, Fitzgerald returned the final batch of revised galleys in the middle of February 1925.
  Original cover art
  
  The cover of The Great Gatsby is among the most celebrated pieces of jacket art in American literature. A little-known artist named Francis Cugat was commissioned to illustrate the book while Fitzgerald was in the midst of writing it. The cover was completed before the novel, with Fitzgerald so enamored of it that he told his publisher he had "written it into" the novel.
  
  After several initial sketches of various completeness, Cugat produced the Art Deco-style gouache of a pair of eyes hovering over the bright lights of an amusement park. The woman has no nose but full and voluptuous lips. Descending from the right eye is a green tear. The irises depict a pair of reclining nudes.
  
  Fitzgerald's remarks about incorporating the painting into the novel led to the interpretation that the eyes are reminiscent of those of Dr. T. J. Eckleburg (the novel's erstwhile proprietor of a faded commercial billboard near George Wilson's auto-repair shop) which Fitzgerald described as "blue and gigantic — their irises are one yard high. They look out of no face, but, instead, from a pair of enormous yellow spectacles which pass over a non-existent nose." Although this passage has some resemblance to the painting, a closer explanation can be found in the description of Daisy Buchanan as the "girl whose disembodied face floated along the dark cornices and blinding signs".
  Title
  
  The last piece to fall into place was the title. Fitzgerald was always ambivalent about it, shifting between Gatsby; Among Ash-Heaps and Millionaires; Trimalchio; Trimalchio in West Egg; On the Road to West Egg; Under the Red, White, and Blue; Gold-Hatted Gatsby; and The High-Bouncing Lover. Initially, he preferred Trimalchio, after the crude parvenu in Petronius's Satyricon. Unlike Fitzgerald's reticent protagonist, Trimalchio actively participated in the audacious and libidinous orgies that he hosted. That Fitzgerald refers to Gatsby by the proposed title just once in the entire novel reinforces the view that it would have been a misnomer. As Tony Tanner observes, however, there are subtle similarities between the two.
  
  On November 7, 1924, Fitzgerald wrote decisively to Perkins — "I have now decided to stick to the title I put on the book [...] Trimalchio in West Egg" — but was eventually persuaded that the reference was too obscure and that people would not be able to pronounce it. His wife and Perkins both expressed their preference for The Great Gatsby and, in December, Fitzgerald agreed. A month before publication, after a final review of the proofs, he asked if it would be possible to re-title it Trimalchio or Gold-Hatted Gatsby, but Perkins advised against it. On March 19, Fitzgerald asked if the book could be renamed Under the Red, White and Blue, but it was at that stage too late to change. The Great Gatsby was published on April 10, 1925. Fitzgerald remarked that "the title is only fair, rather bad than good".
  Plot
  
  Nick Carraway, the narrator, is a young bachelor from a patrician Midwestern family, who graduates from Yale in 1915. After fighting in The Great War he returns to the Midwest before settling in New York City to "learn the bond business."
  
  Nick explains that in 1922 he rented a bungalow between two mansions in West Egg, a wealthy community on Long Island Sound. Across the bay was East Egg, inhabited by the "old aristocracy," including Tom and Daisy Buchanan. Daisy is Nick's second cousin once removed and Nick knew of Tom, a football player at New Haven. Nick describes the Buchanans in a visit to their East Egg mansion: although phenomenally wealthy, Tom's glory days are behind him; he is a dilettante. Daisy, although engaging and attractive, is pampered and superficial with a largely ignored two-year-old daughter. Daisy's friend Jordan Baker, a well-known female golfer, shows an interest in Nick and tells him that Tom has a mistress in New York City.
  
  One day Tom and Nick take a train ride together to New York and on the way they stop at a shabby garage owned by George Wilson, where Nick is introduced to the owner's wife, Myrtle (Tom's mistress). Nick accompanies Tom and Myrtle to their Manhattan love-nest, where Myrtle presides over a pretentious party that includes her sister and several others. Nick finds the evening increasingly unbearable but does not leave until Tom breaks Myrtle's nose in a spat.
  
  Nick learns that his next-door neighbor, who throws lavish parties hosting hundreds of people, is the wealthy, mysterious Jay Gatsby. Nick receives an invitation one weekend and attends, finding the party wild and fun. However, he also discovers the guests do not know much about Gatsby and that rumors about the man are contradictory. Nick runs into Jordan Baker, who invites him to join her. While looking for Gatsby, they run into a man with large "Owl Eye" glasses admiring Gatsby's collection of books. Later, a man strikes up a conversation with Nick, claiming to recognize him from the US Army's Third Division during the Great War. Nick mentions his difficulty in finding the host, and the man reveals himself to be Gatsby. An odd, yet close, friendship between Nick and Gatsby begins.
  
  One day, Gatsby drives Nick to New York City. Gatsby presents a clichéd description of his life as a wealthy dilettante and war hero to an incredulous Nick, but the latter is convinced when Gatsby displays a war medal and photograph. In New York, Gatsby introduces a bemused Nick to underworld figure Meyer Wolfsheim (based on Arnold Rothstein). Nick then sees Tom and tries to introduce Gatsby, but finds that Gatsby has disappeared.
  
  Jordan Baker later reveals to Nick that Gatsby had fallen in love with Daisy in 1917 as an Army Lieutenant stationed near Daisy's hometown, Louisville. After the war, Gatsby came east and bought his mansion near Daisy and Tom, where he hosts parties hoping she will visit. Jordan says Gatsby would like Nick to arrange a meeting with Daisy. Nick agrees, and invites Daisy and Gatsby to his house. The reunion is initially awkward, but Gatsby and Daisy begin a love affair. An affair also begins for Nick and Jordan, but Nick predicts their relationship will be superficial.
  
  Daisy invites Gatsby and Nick to her mansion, where Tom discovers that Gatsby loves Daisy and, accompanied by Tom and Jordan, they depart for the Plaza Hotel in Manhattan. Tom insists he and Gatsby switch cars; as he stops by Wilson's garage for gas he flaunts Gatsby's roadster. At the hotel Tom confronts Gatsby about their affair. Gatsby urges Daisy to say she never loved Tom; Daisy says that although she did love Tom "once," she loved Gatsby "too." Tom mockingly tells Gatsby nothing can happen between him and Daisy. Gatsby retorts that the reason Daisy married Tom was because he (Gatsby) was too poor to marry Daisy. Tom visibly loses composure and reveals that Gatsby is a bootlegger. Gatsby tries to defend himself to Daisy. However, Tom knows Daisy's superficial nature very well and by taking away Gatsby's air of financial security, Daisy is now beyond his reach. With the situation between Tom and Gatsby tense, Daisy runs out of the hotel, with Gatsby following her, to Gatsby's car, where she insists on driving home as it will calm her nerves. Tom, believing he has bested Gatsby, leaves with Nick and Jordan.
  
  George Wilson, also suspicious that his wife is having an extramarital affair, argues with her. Myrtle runs outside as Gatsby's roadster approaches (believing it to be Tom), only to be struck and killed by the car. Daisy and Gatsby speed away. Later, Tom, Jordan and Nick notice a commotion by Wilson's garage on their way to East Egg, and stop. While George mourns, moaning over his wife's body, a bystander tells of having seen a yellow car strike Myrtle. As George takes in this information, Tom, tells George the car wasn't his, but George doesn't seem to listen and Tom, Jordan, and Nick leave.
  
  Later that night Nick learns the truth of the accident from Gatsby — Daisy was driving when the car struck Myrtle. The next morning Nick finds Gatsby depressed, unsure whether Daisy still loves him, and awaits a call from her. Seeing himself as Gatsby's closest friend, Nick advises Gatsby to leave for a week. "They're [Daisy, Tom, Jordan] a rotten crowd," Nick says, "You're worth the whole damn bunch put together."
  
  Having tracked the owner of the roadster, Wilson appears at Gatsby's mansion with a gun. George finds Gatsby floating in his pool and kills him before committing suicide.
  
  Despite Nick's efforts, few people attend Gatsby's funeral. In the end, only Nick, Gatsby's father, and the "owl-eyed" man who admired the books in Gatsby's library show up at his funeral.
  
  Nick severs connections with Jordan (who claims to be engaged to another man, although Nick believes she is lying). Also, Nick has a run-in with Tom, who admits that he revealed that Gatsby was the owner of the roadster to George Wilson, leading the deranged man to find and kill Gatsby.
  
  Nick returns permanently to the Midwest, reflecting on Gatsby's dreams and the sad and cyclical nature of the past.
  Characters
  Major characters
  
   * Nick Carraway (Narrator)—a 29-year-old (thirty by the end of the book) bond salesman from Minnesota, a Yale graduate, a World War I veteran, and a resident of Long Island. He is the next door neighbor of Gatsby. He is also Daisy's cousin. The story is narrated by him.
   * Jay Gatsby (originally James "Jimmy" Gatz)—a young, mysterious millionaire later revealed to be a bootlegger, originally from North Dakota, with shady business connections and an obsessive love for Daisy Fay Buchanan, whom he had met when he was a young officer in World War I.
   * Daisy Buchanan née Fay—an attractive and effervescent, if shallow young woman; Nick's second cousin, once removed; and the wife of Tom Buchanan. Daisy is believed to have been inspired by Fitzgerald's own youthful romance with Chicago heiress Ginevra King. Gatsby had courted but lost Daisy five years earlier due to their different social standing, the main reason Fitzgerald believed he had lost Ginevra.
   * Tom Buchanan—an arrogant "old money" millionaire who lives on East Egg, and the husband of Daisy. Buchanan had parallels to William Mitchell, the Chicagoan who married Ginevra King. Buchanan and Mitchell were both Chicagoans with an interest in polo. Like Ginevra's father, whom Fitzgerald resented, Buchanan attended Yale and holds racist beliefs.
   * Jordan Baker—She is Daisy Buchanan's long-time friend, a professional golf player with a slightly shady reputation. Fitzgerald told Maxwell Perkins that her character was based on the golfer Edith Cummings, a friend of Ginevra King.
   * George B. Wilson—a mechanic and owner of a garage located at the edge of the valley of ashes, the cuckolded husband of Myrtle and the one who determined Gatsby's fate.
   * Myrtle Wilson—George Wilson's wife and Tom Buchanan's mistress. She is killed when Daisy runs her over while driving Gatsby's car.
  
  Minor characters
  
   * Meyer Wolfsheim—a Jewish man Gatsby describes as a gambler who had "fixed the World Series". Wolfsheim is a clear allusion to Arnold Rothstein, a New York crime kingpin who was notoriously blamed for the Black Sox Scandal which tainted the 1919 World Series.
   * Catherine—Myrtle Wilson's sister
   * Chester and Lucille McKee—Myrtle's New York friends
   * "Owl-eyes"—a drunken party-goer whom Nick meets in Gatsby's library and is one of the very few people to attend Gatsby's funeral.
   * Ewing Klipspringer—a sponger who virtually lives at Gatsby's mansion
   * Pammy Buchanan—the Buchanans' three-year-old daughter
   * Henry C. Gatz—Gatsby's somewhat estranged father in North Dakota. He is one of the three people to show up at Gatsby's funeral.
   * Michaelis—George Wilson's neighbor
   * Dan Cody—an adventurer who was Gatsby's mentor as a youth.
  
  Reception
  
  The Great Gatsby received mostly positive reviews, but was not the commercial success of Fitzgerald's previous novels This Side of Paradise and The Beautiful and Damned. In essence, it failed compared to its predecessors. The book went through two printings. Years later, some of these copies were still unsold. Many of Fitzgerald's literary friends, however, wrote him letters praising the novel.
  
  When Fitzgerald died in 1940, he had been largely forgotten. He believed himself to be a failure. His obituary in The New York Times mentioned Gatsby as evidence that he had great potential that he never reached. But people began to read his book again, aided in part by the Armed Services Editions giving away around 150,000 copies of Gatsby to the American military in World War II.
  
  In 1951 Arthur Mizener published The Far Side of Paradise, the first biography of Fitzgerald, which sparked further interest in his life and writing, by scholars and the general public. By the 1960s the novel's reputation was established and it is frequently mentioned as one of the great American novels.
  
  Critics have viewed it differently in each decade, and in recent years Brechtian, Freudian, postmodernist and Feminist perspectives have joined the more traditional interpretations.
  
  The novel is now studied extensively at English Literature courses around the UK.
  Film, television, theatrical and literary adaptations
  Film and television
  
  The Great Gatsby has been filmed four times:
  
   1. The Great Gatsby, in 1926 by Herbert Brenon – a silent movie of a stage adaptation, starring Warner Baxter, Lois Wilson, and William Powell. It is a famous example of a lost film. Reviews suggest that it may have been the most faithful adaptation of the novel, but a trailer of the film at National Archives is all that is known to exist;
   2. The Great Gatsby, in 1949 by Elliott Nugent – starring Alan Ladd, Betty Field, and Shelley Winters; for copyright reasons, this film is not readily available;
   3. The Great Gatsby, in 1974, by Jack Clayton – the most famous screen version, starring Robert Redford in the title role with Mia Farrow as Daisy Buchanan and Sam Waterston as Nick Carraway, with a script by Francis Ford Coppola;
   4. The Great Gatsby, in 2000 by Robert Markowitz – a made-for-TV movie starring Toby Stephens, Paul Rudd and Mira Sorvino.
   5. The Great Gatsby, in 2007 by Lee Kang-hoon (이강훈) - a Korean Drama (serie) starring Kang Kyeong-joon, Park Ye-jin and MC Mong
  
  In the HBO television series Entourage, the character Vincent Chase (Adrian Grenier) is hired by Martin Scorsese for a film adaptation of the book, where he plays Nick.
  
  The second season of the Showtime television series Californication, starting with its second episode The Great Ashby, is partly a modern take on the novel, with the characters Lew Ashby, Janie Jones and Hank Moody as modern versions of Jay Gatsby, Daisy Buchanan and Nick Carraway.
  
  Warner Bros. Pictures are producing a Bollywood adaptation of the novel and is set to be directed by award-winning director, Sanjay Leela Bhansali. It will feature an ensemble cast starring Hrithik Roshan, Kareena Kapoor, Saif Ali Khan, Ranbir Kapoor and Prachi Desai. The film is set for release on August 19, 2011.
  Opera
  
  An operatic treatment of the novel was commissioned by the New York Metropolitan Opera to commemorate the 25th anniversary of the debut of James Levine. The work, which is also called The Great Gatsby, premiered on December 20, 1999.
  Books
  
   * Ernesto Quiñonez's Bodega Dreams adapted The Great Gatsby to Spanish Harlem
   * The Great Gatsby, a graphic novel adaptation by Australian cartoonist Nicki Greenberg
   * The Double Bind by Chris Bohjalian imagines the later years of Daisy and Tom Buchanan's marriage as a social worker in 2007 investigates the possibility that a deceased elderly homeless person is Daisy's son.
   * The young adult novel Jake Reinvented by Gordon Korman is a modern version of The Great Gatsby in which the characters are high school students.
  
  Radio
  
   * In October 2008, the BBC World Service commissioned and broadcast an abridged 10-part reading of the story, read from the view of Nick Carraway by Trevor White.
  
  Music
  
   * In April 2010, the folk duo Reg & Phil released a song entitled "Daisy Buchanan" on their self-titled album. The song, told by an anonymous narrator, directly addresses the novel's titular character.
  
  Theater
  
   * Elevator Repair Service, an experimental theater group, produced a theater version of The Great Gatsby. It is set in an office and read and performed by actor Scott Shepherd along with a cast of 12 other actors.
第一章-1
  那就戴顶金帽子,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
   如果你能跳得高,就为她也跳一跳,
   跳到她高呼:“情郎,戴金帽、跳得高的情郎,
   我一定得把你要!”
   托马斯·帕克·丹维里埃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
   “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 的人,井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
   他没再说别的。但是,我们父子之间话虽不多,却一向是非常通气的,因此我 明白他的话大有弦外之音。久而久之,我就惯于对所有的人都保留判断,这个习惯 既使得许多有怪僻的人肯跟我讲心里话,也使我成为不少爱唠叨的惹人厌烦的人的 受害者。这个特点在正常的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心理不正常的人很快就会察觉并区 抓住不放。由于这个缘故,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被不公正地指责为小政客,因为我与 闻一些放荡的、不知名的人的秘密的伤心事。绝大多数的隐私都不是我打听来的— —每逢我根据某种明白无误的迹象看出又有一次倾诉衷情在地平线上喷薄欲出的时 候,我往往假装睡觉,假装心不在焉,或者装出不怀好意的轻挑态度。因为青年人 倾诉的衷情,或者至少他们表达这些衷情所用的语言,往往是剽窃性的,而且多有 明显的隐瞒。保留判断是表示怀有无限的希望。我现在仍然唯恐错过什么东西,如 果我忘记(如同我父亲带着优越感所暗示过的,我现在又带着优越感重复的)基本 的道德观念是在人出世的时候就分配不均的。
   在这样夸耀我的宽容之后,我得承认宽容也有个限度。人的行为可能建立在坚 固的岩石上面,也可能建立在潮湿的沼泽之中,但是一过某种程度,我就不管它是 建立在什么上面的了。去年秋天我从东部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 穿上军装,并且永远在道德上保持一种立正姿势。我不再要参与放浪形骸的游乐, 也不再要偶尔窥见人内心深处的荣幸了。唯有盖茨比——就是把名字赋予本书的那 个人——除外,不属于我这种反应的范围——盖茨比,他代表我所真心鄙夷的一切。 假如人的品格是一系列连续不断的成功的姿态,那么这个人身上就有一种瑰丽的异 彩,他对于人生的希望具有一种高度的敏感,类似一台能够记录万里以外的地震的 错综复杂的仪器。这种敏感和通常美其名曰“创造性气质”的那种软绵绵的感受性 毫不相干——它是一种异乎寻常的水葆希望的天赋,一种富于浪漫色彩的敏捷,这 是我在别人身上从来发现过的,也是我今后不大可能会再发现的。不——盖茨比本 人到头来倒是无可厚非的、使我对人们短暂的悲哀和片刻的欢欣暂时丧失兴趣的, 却是那些吞噬盖茨比心灵的东西,是在他的幻梦消逝后跟踪而来的恶浊的灰尘。
   我家三代以来都是这个中西部城市家道殷实的头面人物。姓卡罗威的也可算是 个世家,据家平传说我们是布克娄奇公爵的后裔,但是我们家系的实际创始人 却是我祖父的哥哥。他在一八五一年来到这里,买了个替身去参加南北战争,开始 做起五金批发生意,也就是我父东今天还在经营的买卖。
   我从未见过这位伯祖父,但是据说我长得像他,特别有挂在父亲办公室里的那 幅铁板面孔的画像为证。我在一九一五年从纽黑文毕业,刚好比我父亲晚四分 之一个世纪,不久以后我就参加了那个称之为世界大战的延迟的条顿民族大迁徙、 我在中感到其乐无穷,回来以后就觉得百无聊赖了。中西部不再是世界温暖的 中心,而倒像是宇宙的荒凉的边缘——于是我决定到东部去学债券生意。我所认识 的人个个都是做债券生意的,因此我认为它多养活一个单身汉总不成问题。我的叔 伯姑姨们商量了一番,他们怦然是在为我挑选一家预备学校,最后才说:“呃…… 那就……这样吧。”面容都很严肃而犹疑。父亲答应为我提供一年的费用,然后又 几经耽搁我才在一九二二年春天到东部去,自以为是一去不返的了。
   切合实际的办法是在城里找一套房寄宿,但那时已是温暖的季节,而我又是刚 刚离开了一个有宽阔的草坪和宜人的树木的地方,因此办公室里一个年轻人提议我 们俩到近郊合租一所房子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个很妙的主意。他找到了房子,那是 一座风雨剥蚀的木板平房,月租八十美元,可是在最后一分钟公司把他调到华盛顿 去了,我也就只好一个人搬到郊外去住。我有一条狗——至少在它跑掉以前我养了 它几天——一辆旧道吉汽车和一个芬兰女佣人,她替我收拾床铺,烧早饭,在电炉 上一面做饭,一面嘴里咕哝着芬兰的格言。
   头几天我感到孤单,直到一天早上有个人,比我更是新来乍到的,在路上拦住 了我。
   “到西卵村去怎么走啊?”他无可奈何地问我。
   我告诉了他。我再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我不再感到孤单了。我成了领路人、开 拓者、一个原始的移民。他无意之中授予了我这一带地方的荣誉市民权。
   眼看阳光明媚,树木忽然间长满了叶子,就像电影里的东西长得那么快,我就 又产生了那个熟悉的信念,觉得生命随着夏天的来临又重新开始了。
   有那么多书要读,这是一点,同时从清新宜人的空气中也有那么多营养要汲取。 我买了十来本有关银行业、信贷和投资证券的书籍,一本本红色烫金封皮的书立在 书架上,好像造币厂新铸的钱币一样,准备揭示迈达斯、 摩根和米赛纳斯的秘诀。除此之外,我还有雄心要读许多别的书。我在大学的时候是喜欢舞文 弄墨的——有一年我给《耶鲁新闻》写过一连串一本正经而又平淡无奇的社论—— 现在我准备把诸如此类的东西重新纳入我的生活,重新成为“通才”,也就是那种 最浅薄的专家。这并不只是一个俏皮的警句——光从一个窗口去观察人生究竟要成 功得多。
   纯粹出于偶然,我租的这所房子在北美最离奇的一个村镇。这个村镇位于纽约 市正东那个细长的奇形怪状的小岛上——那里除了其他大然奇观以外,还有两个地 方形状异乎寻常。离城二十英里路,有一对其大无比的鸡蛋般的半岛,外形一模一 样,中间隔着一条小湾,一直伸进西半球那片最恬静的咸水,长岛海峡那个巨大的 潮湿的场院。它们并不是正椭圆形——而是像哥伦布故事里的鸡蛋一样,在碰过的 那头都是压碎了的——但是它们外貌的相似一定是使从头上飞过的海鸥惊异不已的 源泉。对于没有翅膀的人类来说,一个更加饶有趣味的现象,却是这两个地方除了 形状大小之外,在每一个方面都截然不同。
   我住在西卵,这是两个地方中比较不那么时髦的一个,不过这是一个非常肤浅 的标签,不足以表示二者之间那种离奇古怪而又很不吉祥的对比。我的房子紧靠在 鸡蛋的顶端,离海湾只有五十码,挤在两座每季租金要一万二到一万五的大别墅中 间。我右边的那一幢,不管按什么标准来说,都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是诺曼底 某市政厅的翻版,一边有一座簇新的塔楼,上面疏疏落落地覆盖着一层常春藤,还 有一座大理石游泳池,以及四十多英亩的草坪和花园。这是盖茨比的公馆。或者更 确切地说这是一位姓盖茨比的阔人所住的公馆,因为我还不认识盖茨比光生。我自 己的房子实在难看,幸而很小,没有被人注意,因此我才有缘欣赏一片海景,欣赏 我邻居草坪的一部分,并且能以与百万富翁为邻而引以——所有这一切每月只 需出八十美元。
   小湾对岸,东卵豪华住宅区的洁白的宫殿式的大厦沿着水边光彩夺目,那个夏 天的故事是从我开车去那边到汤姆·布坎农夫妇家吃饭的那个晚上才真正开始的。 黛西是我远房表妹,汤姆是我在大学里就认识的。大战刚结束之后,我在芝加哥还 在他们家住过两天。
   她的丈夫,除了擅长其他各种运动之外,曾经是纽黑文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橄榄 球运动员之———也可说是个全国闻名的人物,这种人二十一岁就在有限范围内取 得登峰造极的成就,从此以后一切都不免有走下坡路的味道了。他家里非常有钱— —还在大学时他那样任意花钱已经遭人非议,但现在他离开了芝加哥搬到东部来, 搬家的那个排场可真要使人惊讶不已。比方说,他从森林湖运来整整一群打马 球用的马匹。在我这一辈人中竞然还有人阔到能够干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为什么到东部来,我并不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在法国待了 一年,后来又不安定地东飘西荡,所去的地方都有人打马球,而且大家都有钱。这 次是定居了,黛西在电话里说。可是我并不相信——我看不透黛西的心思,不过我 觉得汤姆会为追寻某场无法重演的球赛的戏剧性的激奋,就这样略有点怅惘地永远 飘荡下去。
   于是,在一个温暖有风的晚上,我开车到东卵去看望两个我几乎完全不了解的 老朋友。他们的房子比我料想的还要豪华,一座鲜明悦目,红白二色的乔治王殖民 时代式的大厦,面临着海湾。草坪从海滩起步,直奔大门,足足有四分之一英甲, 一路跨过日文、砖径和火红的花园——最后跑到房子跟前,仿佛借助于奔跑的势头, 爽性变成绿油油的常春藤,沿着墙往上爬。房子正面有一溜法国式的落地长窗,此 刻在夕照中金光闪闪,迎着午后的暖风敞开着。汤姆·布坎农身穿骑装,两腿叉开, 站在前门阳台上。
   从纽黑文时代以来,他样子已经变了。现在他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时体健壮, 头发稻草色,嘴边略带狠相,举止高傲。两只炯炯有神的傲慢的眼睛已经在他脸上 占了支配地位,给人一种永远盛气凌人的印象。即使他那会像女人穿的优雅的骑装 也掩藏不住那个身躯的巨大的体力——他仿佛填满了那双雪亮的皮靴,把上面的带 子绷得紧紧的。他的肩膀转动时,你可以看到一大块肌肉在他薄薄的上衣下面移动。 这是一个力大无比的身躯,一个残忍的身躯。
   他说话的声音,又粗又大的男高音,增添了他给人的性情暴戾的印象。他说起 话来还带着一种长辈教训人的口吻,即使对他喜欢的人也样、因此在纽黑文的时候 时他恨之入骨的大有人在。
   “我说,你可别认为我在这些问题上的意见是说了算的,”他仿佛在说,“仅 仅因为我力气比你大,比你更有男子汉气概。”我们俩属于同一个高年级学生联谊 会,然而我们的关系并不密切,我总觉得他很看重我,而且带着他那特有的粗野、 蛮横的怅惘神气,希望我也喜欢他。
   我们在阳光和煦的阳台上谈了几分钟。
   “我这地方很不错。”他说,他的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
   他抓住我的一只胳臂把我转过身来,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指点眼前的景色,在 一挥手之中包括了一座意大利式的凹型花园,半英亩地深色的、浓郁的玫瑰花,以 及一艘在岸边随着浪潮起伏的狮子鼻的汽艇
   “这地方原来属于石油大王德梅因。”他又把我推转过身来,客客气气但是不 容分说,“我们到里面去吧。”
   我们穿过一条高高的走廊,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玫瑰色的屋子。两头都是落地 长窗,把这间屋子轻巧地嵌在这座房子当中。这些长窗都半开着。在外面嫩绿的草 地的映衬下,显得晶莹耀眼,那片草仿佛要长到室内来似的。一阵轻风吹过屋里, 把窗帘从一头吹进来,又从另一头吹出去,好像一面面白旗,吹向天花板上糖花结 婚蛋糕似的装饰;然后轻轻拂过绛色地毯,留下一阵阴影有如风吹海面。
   屋子里唯一完全静止的东西是一张庞大的长沙发椅,上面有两个年轻的女人, 活像浮在一个停泊在地面的大气球上。她们俩都身穿白衣,衣裙在风中飘荡,好像 她们乘气球绕着房子飞了一圈刚被风吹回来似的。我准是站了好一会,倾听窗帘刮 动的劈啪声和墙上一幅挂像嘎吱嘎吱的响声。忽然砰然一声,汤姆·布坎农关上了 后面的落地窗,室内的余风才渐渐平息,窗帘、地毯和两位也都慢慢地降落地 面。
   两个之中比较年轻的那个,我不认识。她平躺在长沙发的一头,身子一动也不 动,下巴稍微向上仰起,仿佛她在上面平衡着一件什么东西,生怕它掉下来似的。 如果她从眼角中看到了我,她可毫无表示——其实我倒吃了一惊,差一点要张口向 她道歉,因为我的进来惊动1她。
   另外那个,黛西,想要站起身来——她身子微微向前倾,一脸诚心诚意的 表情——接着她噗嗤一笑,又滑稽又可爱地轻轻一笑,我也跟着笑了,接着就走上 前去进了屋子。
   “我高兴得瘫……瘫掉了。”
   她又笑了一次,好像她说了一句非常俏皮的话,接着就拉住我的手,仰起脸看 着我,表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是她更高兴见到的了。那是她特有的一种表情。她 低声告诉我那个在搞平衡动作的姑娘姓贝克(我听人说过,黛西的喃喃低语只是为 了让人家把身子向她靠近,这是不相干的闲话,丝毫无损于这种表情的魅力)。
   不管怎样,贝克小姐的嘴唇微微一动,她几乎看不出来地向我点了点头,接着 赶忙把头又仰回去——她在保持平衡的那件东西显然歪了一下,让她吃了一惊。道 歉的话又一次冒到了我的嘴边。这种几乎是完全我行我素的神情总是使我感到目瞪 口呆,满心赞佩。
   我掉过头去看我的表妹,她开始用她那低低的、令人激动的声音向我提问题。 这是那种叫人侧耳倾听的声音,仿佛每句话都是永远不会重新演奏的一组音符。她 的脸庞忧郁而美丽,脸上有明媚的神采,有两只明媚的眼睛,有一张明媚而热情的 嘴,但是她声音甲有一种激动人心的特质,那是为她倾倒过的男人都觉得难以忘怀 的:一种抑扬动听的魅力,一声喃喃的“听着”,一种暗示,说她片刻以前刚刚干 完一些赏心乐事,而且下一个小时里还有赏心乐事。
   我告诉了她我到东部来的途中曾在芝加哥停留一天,有十来个朋友都托我向她 问好。
   “他们想念我吗?”她欣喜若狂地喊道。
   “全城都凄凄惨惨。所有的汽车都把左后轮漆上了黑漆当花圈,进入城北的湖 边整夜哀声不绝于耳。”
   “太美了!汤姆,咱们回去吧。明天,”随即她又毫不相干地说:“你应当看 看宝宝。”
   “我很想看。”
   “她睡着了。她三岁。你从没见过她吗?”
   “从来没有。”
   “那么你应当看看她。她是……”
   汤姆·布坎农本来坐立不安地在屋子平来回走动,现在停了下来把一只手放在 我肩上。
   “你在干什么买卖,尼克?”
   “我在做债券生意。”
   “在哪家公司?”
   我告诉了他。
   “从来没听说过。”他断然地说。
   这使我感到不痛快。
   “你会听到的,”我简慢地答道,“你在东部待久了就会听到的。”
   “噢,我一定会在东部待下来的,你放心吧。”他先望望黛西又望望我,仿佛 他在提防还有别的什么名堂。“我要是个天大的傻瓜才会到任何别的地方去住。”
   这时贝克小姐说:“绝对如此!”来得那么突然,使我吃了一惊——这是我进 了屋子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显然她的话也使她自己同样吃惊、因为她打了个呵欠, 随即做了一连串迅速而灵巧的动作就站了起来。
   “我都木了,”她抱怨道,“我在那张沙发上躺了不知多久了。”
   “别盯着我看,”黛西回嘴说,“我整个下午都在动员你上纽约去。”
   “不要,谢谢,”贝克小姐对着刚从食品间端来的四杯鸡尾酒说,“我正一板 一眼地在进行锻炼哩。”
   她的男主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嘛!”他把自己的酒喝了下去,仿佛那是杯底的一滴。“我真不明白你怎 么可能做得成什么事情。”
   我看看贝克小姐,感到纳闷,她“做得成”的是什么事。我喜欢看她。她是个 身材苗条、小小的姑娘,由于她像个年轻的军校学员那样挺起胸膛更显得英俊 挺拔。她那双被太阳照得眯缝着的灰眼睛也看着我,一张苍白、可爱、不满的脸上 流露出有礼貌的、回敬的好奇心。我这才想起我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或者她的 照片。
   “你住在西卵吧!”她用鄙夷的口气说,“我认识那边的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不认……”
   “你总该认识盖茨比吧。”
   “盖茨比?”黛西追问道,“哪个盖茨比?”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说他是我的邻居,佣人就宣布开饭了。汤姆·布坎农不由分 说就把一只紧张的胳臂插在我的胳臂下面,把我从屋子里推出去,仿佛他是在把一 个棋子推到棋盘上另一格去似的。
   两位女郎袅袅婷婷地、懒洋洋地,手轻轻搭在腰上,在我们前面往外走上玫瑰 色的阳台。阳台迎着落日,餐桌上有四支蜡烛在减弱了的风中闪烁不定。
   “点蜡烛干什么?”黛西皱着眉头表示不悦。她用手指把它们掐灭了。“再过 两个星期就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天了。”她满面春风地看着我们大家。“你们是否老 在等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到头来偏偏还是会错过?我老在等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到 头来偏偏还是错过了。”
   “我们应当计划干点什么。”贝克小姐打着阿欠说道,仿佛上床睡觉似的在桌 子旁边坐了下来。
   “好吧,”黛西说,“咱们计划什么呢?”她把脸转向我,无可奈何地问道, “人们究竟计划些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两眼带着畏惧的表情盯着她的小手指。
   “瞧!”她抱怨道,“我把它碰伤了。”
   我们大家都瞧了——指关节有点青紫。
   “是你搞的,汤姆,”她责怪他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你搞的。 这是我的报应,嫁给这么个粗野的男人,一个又粗又大又笨拙的汉子……”
   “我恨笨拙这个词,”汤姆气呼呼地道,“即使开玩笑也不行。”
   “笨拙。”黛西强嘴说。
   有时她和贝克小姐同时讲话,可是并不惹人注意,不过开点无关紧要的玩笑, 也算不上唠叨,跟她们的白色衣裙以及没有任何欲念的超然的眼睛一样冷漠。她们 坐在这里,应酬汤姆和我,只不过是客客气气地尽力款待客人或者接受款待。她们 知道一会儿晚饭就吃完了,再过一会儿这一晚也就过去,随随便便就打发掉了。这 和西部截然不同,在那里每逢晚上二待客总是迫不及待地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 推向结尾,总是有所期待而又不断地感到失望,要不然就对结尾时刻的到来感到十 分紧张和恐惧。
   “你让我觉得自己不文明,黛西,”我喝第二杯虽然有点软木塞气味却相当精 彩的红葡萄酒时坦白地说,“你不能谈谈庄稼或者谈点儿别的什么吗?”
   我说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但它却出乎意外地被人接过去了。
   “文明正在崩溃,”汤姆气势汹汹地大声说,“我近来成了个对世界非常悲观 的人。你看过戈达德这个人写的《有色帝国的兴起》吗?”
   “呃,没有。”我答道,对他的语气感到很吃惊。
   “我说,这是一本很好的书,人人都应当读一读。书的大意是说,如果我们不 当心,白色人种就会……就会完全被淹没了。讲的全是科学道理,已经证明了的。”
   “汤姆变得很渊博了。”黛西说,脸上露出一种并不深切的忧伤的表情。“他 看一些深奥的书,书里有许多深奥的字眼。那是个什么字来着,我们……”
   “我说,这些书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汤姆一个劲地说下去,对她不耐烦地瞅 了一眼,“这家伙把整个道理讲得一清二楚。我们是占统治地位的人种,我们有责 任提高警惕,不然的话,其他人种就会掌握一切且
   “我们非他们不可。”黛西低声地讲,一面拼命地对炽热的太阳眨眼。
   “你们应当到加利福尼亚安家……”贝克小姐开口说,可是汤姆在椅子沉重地 挪动了一子,打断了她的话。
   “主要的论点是说我们是北欧日耳曼民族。我是,你是,你也是,还有………” 稍稍犹疑了一下之后,他点了点头把黛西也包括了进去,这时她又冲我睡了眨眼。 “而我们创造了所有那些加在一起构成文明的东西——科学艺术啦,以及其他等等。 你们明白吗?”
   他那副专心致志的劲头看上去有点可怜,似乎他那种自负的态度,虽然比往日 还突出,但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够了。这时屋子里电话铃响了。男管家离开阳台去接, 黛西几乎立刻就抓住这个打岔的机会把脸凑到我面前来。
第一章-2
  “我要告诉你一桩家庭秘密,”她兴奋地咬耳朵说,“是关于男管家的鼻子的。 你想听听男管家鼻子的故事吗?”
   “这正是我今晚来拜访的目的嘛。”
   “你要知道,他并不是一向当男管家的。他从前专门替纽约一个人家擦银器, 那家有一套供二百人用的银餐具。他从早擦到晚,后来他的鼻子就受不了啦……”
   “后来情况越来越坏。”贝克小姐提了一句。
   “是的。情况越来越坏,最后他只得辞掉不干。”
   有一会儿工夫夕阳的余辉温情脉脉地照在她那红艳发光的脸上她的声音使我身 不由主地凑上前去屏息倾听——然后光彩逐渐消逝,每一道光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她,就像孩子们在黄昏时刻离汗一条愉快的街道那样。
   男管家回来凑着汤姆的耳朵咕哝了点什么,汤姆听了眉头一皱,把他的椅子朝 后一推,一言不发就走进室内去。仿佛他的离去使她活跃了起来,黛西又探身向前, 她的声音像唱歌似的抑扬动听。
   “我真高兴在我的餐桌上见到你,尼克。你使我想到一朵——一朵玫瑰花,一 朵地地道道的玫瑰花。是不是?”她把脸转向贝克小姐,要求她附和这句话,“一 朵地地道道的玫瑰花?”
   这是瞎说。我跟玫瑰花毫无相似之处。她不过是随嘴乱说一气,但是却洋溢着 一种动人的,仿佛她的心就藏在那些气喘吁吁的、激动人心的话语里,想向你 倾诉一番。然后她突然把餐巾往桌上一扔,说了声“对不起”就走进房子里面去了。
   贝克小姐和我互相使了一下眼色,故意表示没有任何意思。我刚想开口的时候, 她警觉地坐直起来,用警告的声音说了一声“嘘”。可以听得见那边屋子里有一阵 低低的、激动的交谈声,贝克小姐就毫无顾忌地探身竖起耳朵去听。喃喃的话语声 几次接近听得真的程度,降低卜去,又激动地高上去,然后完全终止。
   “你刚才提到的那位盖茨比先生是我的邻居……”我开始说。
   “别说话,我要听听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事吗?”我天真地问。
   “难道说你不知道吗?”贝克小姐说,她真的感到奇怪,“我以为人人都知道 了。”
   “我可不知道。”
   “哎呀……”她犹疑了一下说,“汤姆在纽约有个女人。”
   “有个女人人?”我茫然地跟着说。
   贝克小姐点点头。
   “她起码该顾点大体,不在吃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嘛。你说呢?”
   我几乎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就听见一阵裙衣悉碎和皮靴格格的声响,汤姆和黛 西回到餐桌上来了。
   “真没办法!”黛西强作欢愉地大声说。
   她坐了下来,先朝贝克小姐然后朝我察看了一眼,又接着说:“我到外面看一 下,看到外面浪漫极了。草坪上有一只鸟,我想一定是搭康拉德或者白星轮船公司 的船过来的一只夜莺。它在不停地歌唱……”她的声音也像唱歌一般,“很浪 漫,是不是,汤姆?”
   “非常浪漫。”他说,然后哭丧着脸对我说,“吃过饭要是天还够亮的话,我 要领你到马房去看看。”
   里面电话又响了,大家都吃了一惊。黛西断然地对汤姆摇摇头,于是马房的话 题,事实上所有的话题,都化为乌有了。在餐桌上最后五分钟残存的印象中,我记 得蜡烛又无缘无故地点着了,同时我意识到自己很想正眼看看大家,然而却又想避 开大家的目光。我猜不出黛西和汤姆想什么,但是我也怀疑,就连贝克小姐那样似 乎玩世不恭的人,是否能把这第五位客人尖锐刺耳的迫切呼声完全置之度外。对某 种性情的人来说,这个局面可能倒怪有意思的——我自己本能的反应是立刻去打电 话叫。
   马,不用说,就没有再提了。汤姆和贝克小姐,两人中间隔着几英尺的暮色, 慢慢溜达着回书房去,仿佛走到一个确实存在的尸体旁边去守夜。同时,我一面装 出感兴趣的样子,一面装出有点聋,跟着黛西穿过一连串的走廊,走到前面的阳台 上去。在苍茫的暮色中我们并排在一张柳条的长靠椅上坐下。
   黛西把脸捧在手里,好像在抚摩她那可爱的面庞,同时她渐渐放眼人看那人鹅 绒般的暮色。我看出她心潮澎湃,于是我问了几个我认为有镇静作用的关于她小女 儿的问题。
   “我们彼此并不熟识,尼克,”她忽然说,“尽管我们是表亲。你没参加我的 婚礼。”
   “我打仗还没回来。”
   “确实。”她犹疑了一下,“哎,我可真够受的,尼克,所以我把一切都差不 多看透了。”
   显然她抱这种看法是有缘故的。我等着听,可是她没再往下说,过了一会儿我 又吞吞吐吐地回到了她女儿这个话题。
   “我想她一定会说,又……会吃,什么都会吧。”
   “呃,是啊。”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我,“听我说,尼克,让我告诉你她出世的 时候我说了什么话。你想听吗?”
   “非常想听。”
   “你听了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看待——一切事物。她出世还不到一个钟头, 汤姆就天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我从乙醚麻醉中醒过来,有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马 上问护士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告诉我是个女孩,我就转过脸哭了起来。‘好吧,’ 我说,‘我很高兴是个女孩。而且我希望她将来是个傻瓜——这就是女孩子在这种 世界上最好的出路,当一个美丽的小傻瓜。”
   “你明白我认为反正一切都糟透了,”她深信不疑地继续说,“人人都这样认 为——那些最先进的人。而我知道。我什么地方都去过了,什么也都见过了,什么 也都干过了。”她两眼闪闪有光,环顾四周,俨然不可一世的神气,很像汤姆,她 又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可怕的讥嘲。“饱经世故……天哪,我可是饱经世故了。”
   她的话音一落,不再强迫我注意她和相信她时,我就感到她刚才说的根本不是 真心话。这使我感到不安,似乎整个晚上都是一个圈套,强使我也付出一份相应的 感情。我等着,果然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我时,她那可爱的脸上就确实露出了假笑, 仿佛她已经表明了她是她和汤姆所属于的一个上流社会的秘密团体中的一分子。
   室内,那间绊红色的屋子灯火辉煌。汤姆和贝克小姐各坐在长沙发的一头,她 在念《星期六晚邮报》给他听,声音很低,没有变化,吐出的一连串的字句有一种 让人定心的调子。灯光照在他皮靴上雪亮,照在她秋叶黄的头发上暗淡无光,每当 她翻过一页,胳臂上细细的肌肉颤动的时候,灯光又一晃一晃地照在纸上。
   我们走进屋子,她举起一只手来示意叫我们不要出声。
   “待续,”她念道,一面把杂志扔在桌上,“见本刊下期。”
   她膝盖一动,身子一直,就霍地站了起来。
   “十点了,”她说,仿佛在天花板上看到了时间,“我这个好孩子该上床睡觉 了。”
   “乔丹明天要去参加锦标赛,”黛西解释道,“在威斯彻斯特那边。”
   “哦……你是乔丹·贝克。”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她的面孔很眼熟——她带着那可爱的傲慢的表情曾经从报 道阿希维尔、温泉和棕榈海滩的体育生活的许多报刊照片上注视着我。我还听 说过关于她的一些闲话,一些说她不好的闲话,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我可早已忘掉了。
   “明天见,”她轻声说,“八点叫我,好吧?”
   “只要你起得来。”
   “我一定可以。晚安,卡罗威先生。改天见吧。”
   “你们当然会再见面的,”黛西保证道,“说实在,我想我要做个媒。多来几 趟,尼克,我就想办法——呃——把你们俩拽到一起。比方说,无意间把你们关在 被单储藏室用啦,或者把你们放在小船上往海里一推啦,以及诸如此类的方法……”
   “明天见,”贝克小姐从楼梯上喊道,“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是个好孩子,”过了一会几汤姆说,“他们不应当让她这样到处乱跑。”
   “是谁不应当?”黛西冷冷地问。
   “她家里人。”
   “她家里只有一个七老八十的姑妈。再说,尼克以后可以照应她了,是不是, 尼克?她今年夏天要到这里来度许多个周末。我想这里的家庭环境对她会大有好处 的。”
   黛西和汤姆一声不响地彼此看了一会儿。
   “她是纽约州的人吗?”我赶快问。
   “路易斯维尔人。我们纯洁的少女时期是一道在那里度过的。我们那美丽 纯洁的……”
   “你在阳台上是不是跟尼克把心里话都讲了?”汤姆忽然质问。
   “我讲了吗?”她看着我,“我好像不记得,不过我们大概谈到了日耳曼种族。 对了,我可以肯定我们谈的是那个。它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我们的话题,你还没注意 到哩……”
   “别听到什么都信以为真,尼克。”他告诫我道。
   我轻松地说我什么都没听到,几分钟之后我就起身告辞了。他们把我送到门口, 两人并肩站在方方一片明亮的灯光里。我发动了汽车,忽然黛西命令式地喊道: “等等!”
   “我忘了问你一件事,很重要的。我们听说你在西部跟一个姑娘订婚了。”
   “不错,”汤姆和蔼地附和说,“我们听说你订婚了。”
   “那是造谣诽谤。我太穷了。”
   “可是我们听说了。”黛西坚持说,使我感到惊讶的是她又像花朵一样绽开了。 “我们听三个人说过,所以一定是真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事,但是我压根儿没有订婚。流言蜚语传播说我订 了婚,这正是我之所以到东部来的一个原因。你不能因为怕谣言就和一个老朋友断 绝来往,可是另一方面我也无意迫于谣言的压力就去结婚。
   他们对我的关心倒很使我感动,也使他们不显得那么有钱与高不可攀了。虽然 如此,在我开车回家的路上,我感到迷惑不解,还有点厌恶。我觉得,黛西应该做 的事是抱着孩子跑出这座房子——可是显然她头脑里丝毫没有这种打算。至于汤姆, 他“在纽约有个女人”这种事倒不足为怪,奇怪的是他会因为读了一本书而感到沮 丧。不知什么东西在使他从陈腐的学说里摄取精神食粮,仿佛他那壮硕的体格的唯 我主义已经不再能滋养他那颗唯我独尊的心了。
   一路上,小旅馆房顶上和路边汽油站门前已经是一片盛夏景象,鲜红的加油机 一台台蹲在电灯光圈里。我回到我在西卵的住处,把车停在小车棚之后,在院子里 一架闲置的刈草机上坐了一会儿。风已经停了,眼前是一片嘈杂、明亮的夜景,有 鸟雀在树上拍翅膀的声音,还有大地的风箱使青蛙鼓足了气力发出的连续不断的风 琴声。一只猫的侧影在月光中慢慢地移动,我掉过头去看它的时候,发觉我不是一 个人——五十英尺之外一个人已经从我邻居的大厦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现在两手插 在口袋里站在那里仰望银白的星光。从他那悠闲的动作和他那两脚稳踏在草坪上的 姿态可以看出他就是盖茨比先生本人,出来确定一下我们本地的天空哪一片是属于 他的。
   我打定了主意要招呼他。贝克小姐在吃饭时提到过他,那也可以算作介绍了。 但我并没招呼他,因为他突然做了个动作,好像表示他满足于独自待着——他朝着 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并且尽管我离他很远,我可以发 誓他正在发抖。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 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等我回头再去看盖茨比时,他已经不见了,于 是我又独自待在不平静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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