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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回憶錄:馬竜我的痛我的愛 Marlon : Mon Amour, Ma Déchirure
  講述了一位為成功所睏的巨星不為人知的一面:來自兩個世界的衝撞——好萊塢的瘋狂和失樂園的遺憾——通嚮一段不可能卻純粹的愛情……塔麗塔·特裏帕亞與馬竜·白蘭度的愛情比電影更傳奇
  馬竜·白蘭度?我那時還不知道他是誰。聽說米高梅公司將在塔希提島拍攝一部巨片,而他正是男主角。聽說他在美國很有名氣,但我對他的名字毫無所知。所有的人都急於目睹這位明星的風采,比較真人和報紙上相片的區別。然而我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第一次看見他時,卻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那是1960年的秋天,他穿着漂亮的英國軍官的軍服,周圍是他的士兵,坐在沙灘上,正在看我跳舞。
  今天,當我回憶過去寫這本書時,這就是我從如此遙遠的過去中想到的第一幕。穿着漂亮的海軍軍官服的馬竜,坐在海邊的沙灘上……還有我的無動於衷!那時,我對他毫不在意,並不覺得他比其他演員出色。在舞蹈結束的時候,我甚至幾乎忘了他的模樣。
  但他沒有忘記我,在以後的幾個月裏,他隨意地闖進了我的世界,漸漸地融入了我的生活。而我對此人卻一無所求,既不想引起他的關註,也不想與他有任何關係。他36歲,我19歲,他所有的一切都令我畏懼。為何我最終選擇了屈服呢?一天,當我看着他的時候,我發現有什麽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仿佛得到了上帝的恩賜。是上帝的恩賜,還是他深藏的神秘的靈魂,我無從知道。當我看着他的時候,我發現有什麽東西和以前不一樣了,從那天起我愛上了他。
  但他期待怎樣的愛情呢?在衆多女人傾心於他時,他卻為何孤註一擲地選擇了我?為什麽是我?然後,在四十年的時間裏,他從不許我對他說我愛你。我從來無法接受一個女人對我說:我愛你,馬竜。從來不!塔麗塔,你聽見了嗎?——我再也不說了,馬竜,我嚮你保證。我一直等到他79歲,在我最後一次住在他洛杉磯的傢裏時纔自食其言,但起因在他。他突然看着我,仿佛非常疲倦,我聽見他微弱的聲音:你知道,塔麗塔,我一直愛着你,我在等你,現在你來了——我也是,我一直愛着你,我低聲說。這一次,他沒有反對。
  他期待怎樣的愛情?當我回憶起我們充滿不幸、傷痛和磨難的生活時,我想讓他告訴我他究竟想要我的什麽,想要我們的什麽。他有怎樣的期待。我或許也能把我的心裏話告訴他。我需要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發生,以及為什麽?為什麽?我們究竟對上帝做了什麽要承受如此多的悲傷?但是馬竜一言不發,當他感覺到我欲言又止,淚水奪眶而出時,我突然聽見他哈哈大笑,他嘲諷的笑聲讓我寒徹心骨。
  我不應該承受這樣的生活,我們的女兒夏安在她的未婚夫死後隨他而去,兒子特赫圖始終鬱鬱寡歡,孫兒女們的生活動蕩不安,以及我們這段跨越塔希提和洛杉磯的不可能的愛情,總是因為馬竜而斷斷續續。不,我不應該有這樣的生活。我看見自己的兄弟姐妹無不有傢有室,幸福美滿,想起我們的父母,我們趕廟的星期天還有那個簡單的傢,我意識到自己是全家唯一一個經歷了災難和不幸的人。如此多的不幸!為什麽?
  我要寫一本書來弄明白這一切,我對馬竜說。你知道,我不想傷害你,但我需要明白。我害怕他對此習慣性地發笑和嘲諷。但他沒有,他說:好吧,塔麗塔,寫你的書吧。接着: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助你。我突然想笑:啊,不,不,不用了!他看了看我,模樣很奇怪。然後我們再也沒有談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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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沒有人問過我們將來想做什麽。我後來發現在美國和歐洲,人們會問這些事情,但在我們那個地方不會。在我們那裏,大傢都知道男孩長大了當漁夫,女孩則在傢裏幹農活,就像我母親說的一樣。這個問題不值一提,答案盡人皆知。
  1941年12月30日,我出生在博拉博拉島,在一個有十二個孩子的傢裏排行第五。我的父母感謝上帝賜給了他們一個女兒,上帝確有造化之功,在我之後賜給他們的是清一色的男孩,我的弟弟們。
  今天,我已六十有餘,在我心裏,我的父母仍然是我無力延續的幸福家庭的典範。爸爸是博拉博拉人,媽媽不是。媽媽是中國人。她出生在距離博拉博拉一天路程的鄰島拉亞提亞。他倆是怎麽認識的呢?我從不敢問這個問題。閉嘴,塔麗塔,不許講塔希提老人的事情,我的母親肯定會嚴厲地這樣說,而我則會迅速地埋下目光。在我們那裏,孩子們不應該知道父母的故事。而我父母的故事也成了永遠封存的秘密。
  但是他們的愛情,他們相處的快樂卻幸存下來。他們的愛情總是溢於言表。他們如同大海和魚兒。魚兒無憂而輕浮,大海卻在他周圍激動不安。衹有當她離開的時候,他纔會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地依賴於她。大海深諳此道,偶爾假裝退潮拋棄魚兒,其實卻日日夜夜每時每刻地守護着魚兒。沒有母親,爸爸就失去了方向。他對金錢和生意毫無興趣,如果沒有母親,我們這些孩子會整天看着父親在緑色的潟湖裏撒網捕魚,期待他給我們撈到吃的東西。你呀,特赫圖,她說,你不知道怎麽賺錢。而我的父親對此毫無異議,自己的妻子知道怎麽賺錢已讓他心滿意足。他沒有上過學,大字不識,更別說計算。
  母親不愧是中國人。她的父親在拉亞提亞島上開有兩三傢店鋪,而她就在其中一傢學會了做生意。她和博拉博拉島上唯一一傢店鋪的主人阿蘇是親戚。她把我們種植的香草、咖啡、木薯和椰幹全部賣給他,每年從他手裏買一兩回布料給我們縫衣服。阿蘇的店在山那邊的省城瓦塔佩。當我們有很多東西要賣給他時,他就騎着摩托車來我們傢,那是島上罕有的幾輛摩托車之一,每次他來我們傢都是令人興奮的大事情。
  我們住在阿納烏,一片在山丘和潟湖之間的荒地,連個村莊都算不上。我的父親正是在那裏選了一塊被露兜樹和椰樹叢圍繞,又鄰水的地方搭建了我們的傢。一塊墊高的木地板,加上幾根木樁支撐着椰樹葉編製的屋頂。我們傢沒有隔開的房間,衹有一間大屋供全家人睡覺。我仍然記得這座早已不存在的房子,母親在那裏生下了我,而後我又看見她一一生下弟弟們。當然我沒有看見,衹是聽見,因為按照常例,我們在新生兒出世時要被關在門外。
  我在童年的記憶裏搜尋着這所房子,她是媽媽的無限延伸的肚子。但我找不到它,周圍的一切都那麽陌生,我衹能獨自走在路上。我找不到我的房子,我的父母。是他們把我帶到這個讓我熟睡的地方,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連他們也消失了。我記得這種焦慮和昏亂,沒有了他們的生活……我哭着在路上奔跑。這時出現了兩個美國軍官。他們說我是西拉的女兒,其中一人還把我舉在肩上。西拉是他們給父親取的外號。他們應該認識他,喜歡他,因為我隨後便聽見了爸爸的笑聲和媽媽的叫喊,我看到了我們的香子蘭。
  美國人在博拉博拉島時,我纔四歲多。1946年夏天,他們突然離開,帶走了他們的飛機、鐵皮屋、帳篷、吉普車、罐頭、卡車和輪船,也給我的父母留下了美國人富有而瘋狂得幾乎不真實的印象。他們真的把所有的這一切都扔進了暗礁後面的大海而衹給我們留下了他們的大炮和飛機跑道嗎?這是後來聽說的,還聽說瓦塔佩的人曾打撈過一些吉普車和房屋的殘片,偶有收穫。來這裏的美國人大約有五千之多,而我們衹有一千人左右。他們的撤離突然讓我們重新回到了以前的寧靜生活。
  我那時還沒上學。父親有時在他的木船上教我捕魚。他總是微笑着,喜歡我和他在一起,即使我放跑了魚,他還是高興的樣子。我覺得自己有個好爸爸,他比媽媽好,媽媽總是指責我這個那個。你又去哪兒了?和你爸爸捕魚去了!誰做農活呢?你爸爸不知道女孩子應該做傢裏的農活嗎……然後我牽着媽媽的手,兩人跑嚮山𠔌深處的種植園。無論是烈日還是下雨,我們都必須在山路上爬行。我們要嫁接香草,種植咖啡樹和木薯,刨土。如果你不知道種咖啡,不知道嫁接香子蘭,你以為你能掙到錢嗎?不,塔麗塔,你永遠掙不到錢!香子蘭和蘭花一樣美麗,但它自己什麽都不能做。必須用一根棍子把花粉滑進下面的花苞,否則它不會結果,也就沒有拿來賣錢的香草。
  六七歲的時候,我開始上學了。學校是一所用竹子搭建的蓋着露兜樹葉屋頂的大房子。它就在山這邊,但還是要沿着潟湖走三四公裏的路程。第一年,我帶着母親編的一隻漂亮的籃子,光着兩腳,一個人去學校。第二年,我帶着弟弟一起去。不久,他們就都跟在我後面,我衹用手牽着最小的弟弟。從塔希提島派來了兩個老師,一個教小孩子,一個教大孩子。
  我不喜歡上學,我寧願在傢裏幹活。我告訴母親,她很生氣。你爸爸沒上過學,不識字也不會數數,你要去上學。我父親也同意,他說:必須要上學,塔麗塔,這很重要。我感到他們意見一致,那個當我放跑了魚還對我笑的好爸爸對上學的事是很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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