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恐怖悬疑>> 西岭雪 Xi Lingxue   中国 China   现代中国   (1971年)
人鬼情係列:在來世的左邊等你
  在某些陰暗的時刻,在某些靜悄悄的夜晚,那位死去的##便幽幽地飄然而至……在神秘幽暗的氛圍中,錯綜復雜的故事情節、撲朔迷離的現世人生、字裏行間漫溢出的一縷縷浸着茶香的情絲
你信不信一見鐘情(1)
  快下班的時候,鐘楚博叫住我:“等一等。”他取出一個盒子放到我手上,“這個送給你。”
  那是一對純金耳環,中空嵌翡翠,鑲成眼淚型,尾端墜有極幼細小粒鑽石,雖微如塵芥,亦價值不菲。
  我心中有數,婉然推拒:“我不能接受。”
  “為什麽?”鐘楚博逼近來。他身形高大,體魄健壯,與其說是商人倒不如說是籃球運動員還更像些,又喜歡逼得人很近地說話,一雙眼灼灼逼人,微微俯身時,不開口已經像一座山,一開口,每句話便是一個嘆號,全是祈使句,無可商量。
  我現在知道那耳環像什麽了。
  一個嘆號。
  可惜鑽石不是嘆號的主體而衹是下面那個句點。
  我回答:“作為你的屬下,我早已得到與工作相應的薪水和奬金,非常滿足。我不是一個貪心的秘書。”
  “我也不是一個大方的老闆。”他“嘿嘿”冷笑起來:“沒有老闆送給秘書鑽石,這是男人送女人的。”
  “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更加溫婉地回答。
  作為大連廣告界一手遮天的翹楚人物,鐘楚博擁有很多女人,甚至行內有笑話說,應聘到“忠實”的女孩子除了精明能幹之外,最得分處便是年輕漂亮,擅與老闆風流過招。
  但,我不是其中之一。
  奈何鐘楚博偏偏對我另眼相看,那衹眼,俗稱“青眼”,與“白眼”相對。
  做下屬的,通常最怕就是遭老闆“白眼”。豈不知,遇到“青眼”也是一般地難堪。
  便如此刻,鐘楚博為了我的不識擡舉不解風情分明大感煩惱,雖然表面極力隱忍,但心裏難保不在打主意明天就請我開路。
  “行內有多少人相信你的話?”他冷笑,“經過我太太上次那一役,衹怕你磨破嘴也沒人相信你清白。晴雯說得好:‘何必枉擔了 虛名?’”
  再好涵養也禁不住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逗,這已經不是調情是挑釁。
  我微微變色:“你的意思是,這禮物是作為尊夫人那一掌的補償?如果是這樣,我老實不客氣收下了,不然倒真是白冤枉。”
  說罷收起首飾盒子轉身便走,臨出門還不忘了回頭輕輕補一句“謝謝”。
  也好,告訴他什麽叫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
  偷雞?我苦笑。曾幾何時,寫字樓變成了大觀園,而一幹所謂白領小姐則個個成了金陵十二釵又副册,沒機會生在溫柔富貴鄉做“元、迎、探、惜”,衹好擠在花柳繁榮地做個“晴、襲、鴛、紫”。雖然論纔論貌俱不在人下,可是每前進一步,卻要付出多正册人物幾倍的艱辛和代價,縱然這樣,還多半下場凋零,保得住清白之身,保不住清白之名。
  誰說OFFICE小姐不經風雨?當真嬌貴清高,除非回傢做少奶奶,一輩子躲在象牙塔裏調鶯侍花不問世事也罷,否則,拋頭露面地出來做事,就免不了張牙舞爪,勾心鬥角,麯意逢迎,爾虞我詐,兼且免費奉送春風滿面,笑容可掬,委麯求全,忍氣吞聲。凡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面對老闆客戶同仁夥伴,總有幾分不同程度的出賣色相,視乎價碼不同,五十步笑百步而已。這樣想來,真正令人心灰。
  怎麽能怪現在的女孩子都雙眼炯炯盯住銅錢,不談愛情,衹以人民幣厚度來衡量心中異性的身高風度?無他,與其零打碎敲地販賣自尊與忍耐,不如尋個好戶頭,一次性批發也罷。
  故而,同事桃樂妃一再笑我不開竅:“鈔票墊在腳底下,武大郎都可以變穆鐵柱。當真有人出大價錢,就跟了他好了,管他做秘書做情婦做妻做妾,都無所謂,關鍵是物有所值。”
  物。她是這樣說的。好像我衹是一件貨物,隨時可以放到天平上稱一稱斤兩,然後折價處理。
  但是我不願這樣菲薄自己。我心裏還有許多金錢不能交換的東西,比如愛情。
  我不敢這樣告訴桃樂妃,怕她笑掉大牙。
  可是真的渴望,有人在月亮極好的晚上,輓住我的手,什麽也不想,衹享受星光閃爍,夜風溫柔,說一些海枯石爛的傻話。當風雨來時,他以脊背為我遮擋,天寒地凍,自有他的懷抱溫暖如春。
你信不信一見鐘情(2)
  我嘆息又嘆息,自己也知道這樣的理想衹是一個夢。探戈舞需要兩個人跳。現在哪裏還有男子肯單純為了一個女人是一個女人而愛她?還不是一樣雙眼炯炯盯住那女人背後的附加條件,錙銖較量?
  這樣想着,電梯已經下到底層,我匆匆走出,一頭撞在對面來人身上,盒子“砰”一下落在地上,兩顆耳環跌落出來,其中一隻翡翠的表面碎成數片。
  我愕然,心中莫名地竟有一絲快意,不急撿拾,先打量來人。
  那是一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此刻正漲紅面孔,不住道歉,又拾起耳環,連聲說:“對不起,已經碎了,這樣吧,我們一起把它拿到珠寶店去,看可不可以找到同類翠面鑲上?”
  我立刻對他有三分好感。現在的年輕人,惹了禍,第一件事就是推脫責任,第二是决不認賬,第三則耍賴哭窮,這樣肯於承擔又積極提出補救方案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堪稱鳳毛麟角。
  正是夏末,一年中最熱的八月,可是他的笑容讓我感到一陣清涼。男人們管偷看漂亮女孩子叫做給眼睛吃冰淇淋,豈不知女子看到合眼緣的男人,也是一般的享受。可也正因為此,我反而不便露出急於交往的心思,衹笑笑說:“你這樣匆忙,大概是有急事吧?或者這樣,我們互相留個名片,改天再來處理這件事。”
  他大喜,即而遲疑:“你相信我?為什麽相信?”
  “如果不信,那又為什麽懷疑?”我笑,“好像相信一個人比懷疑一個人更需要理由似的。”
  我的話明顯在他身上起作用了,看我的眼神,驀地多了幾分專註和驚奇。他略作思考,不再多說,衹取出名片,匆匆在背後補一個宅電,交給我說:“既然這樣,盒子我帶走,修補好後還你。這期間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
  我們匆匆道別。從見面到分手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但是我心中有強烈震蕩。二十三歲是一個女孩子最敏感的年齡,我知道有故事要發生了,我一生中很重要的事情。
  我低頭細看手中的名片:柯以然。職業是……天哪,是法醫!多麽特別的行業!我不禁失笑。我一嚮把世人分為兩種人:一種是不論遇到什麽事一概先懷疑了再說,然後等着你一項項使用排除法開解疑難,纔肯不情不願地點頭接受你的正確;另一種是一派天然,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除非你讓我看到了可疑之處,纔回過頭來細細思量。
  我自己,自然是屬於那後一種。柯以然呢?法醫的職業特色就是:先假設有罪,再排除疑點的吧?
  然而,他是這樣的英俊,有禮……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我開始期待他的電話。
  日子忽然就變得漫長。一天好像拖作兩天來過,電話鈴啞了一樣地不肯響,每每響了,又聒噪地煩人。是誰發明了電話這勞什子?要人又愛又恨。
  桃樂妃說:“你好像突然對電話鈴聲有了強烈興趣,通常一個年輕女人會出現這種癥狀,原因無非兩種:一是有所盼望,比如發生豔遇希望得到繼續;二是恐懼,怕被追債之類……你沒有欠誰高利貸吧?”
  我失笑。這個桃樂妃最會設陷阱逼人就範,如果我否認欠債就等於承認豔遇,非此即彼,總之被她捉弄。
  桃樂妃又說:“其實我不明白,鐘老闆不錯呀,有錢,有地位,有……”
  “還有老婆。”我打斷她,“人之蜜糖,我之砒霜。鐘楚博不是我的那一瓢水。”
  “水?什麽水?曾經滄海難為水是不是?這句古語我懂。”
  “不是滄海的水,是弱水三千衹取一瓢飲的水……”
  這時候電話鈴響起來。桃樂妃蹦跳着去接,帶一個神秘的笑說:“找你的,是個男人……哦,不知道是不是那瓢水哦。”
  電話是柯以然打來的,說首飾已經鑲好,在港灣街“水無憂”茶苑交付。
  我釋然。找到一間合適的店鋪一塊同色的翡翠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鑲嵌也要頗費功夫。我完全明白柯以然不是故意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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