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群星荟萃>> 田亮 Tian Liang   中國 China   現代中國   (1979年)
田亮自傳:最亮的十米
  多少年來田亮一直有寫訓練日記、開會記錄的習慣,那畢竟是私人化的記述,與寫一本書的意義完全不同,也絶非易事。特別是由於這期間經歷了被國傢隊回省的低𠔌,全運會前全封閉訓練以及十運會上的巔峰對决……生活節奏和內容一再更改,這期間的田亮面臨的不僅僅是心理上的調適,還有時間上的不允許,自傳一度成為 “不可完成的任務”。然而他還是憑着對跳水事業的熱愛和永不放棄的信念,用一個運動員所特有的堅韌寫完了自傳。
福兮禍兮
  爸媽常說我是傢裏的福星!因為自我誕生後,睏擾姐姐多年的頑癥,終於好了。爸爸被稱為“田滿意:。
  1979年8月27日,在重慶市南岸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我誕生了。
  我的父親田期福是從部隊轉業到南岸區馬鐵廠當了一名司機。因為職業的關係,他總是習慣了在長途旅行中對着機器喃喃自語,但在傢裏,他總是沉默寡言。這種性格,在2000年調到《當代黨員》雜志社後,依舊沒有明顯改變。母親林昌珍以前在重慶市勞保廠車工,由於工作特別積極,一天能完成一天半的任務,總是超額完成任務,經常在廠裏的大廣播裏受到表揚。後來因為工作需要,她調到了收發室收貨(清點),又到了鳳凰服裝商場當營業員。母親很好強,當年做車工的時候長期用“火眼金精”來檢驗貨物標準,加上回傢後捨不得用煤油燈,總是藉着月光看書,落下了高達2000多度的近視:她看書,幾乎是吃書。
  1974年11月22日,我的姐姐田林降生了。從這個小生命降臨的第一天起,父母就下了决心:衹要這一個孩子,努力將她拉扯成人。父母作出如此决定,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家庭並不寬裕,多一張嘴就多一分負擔,而對孩子的未來投資,是需要本錢的。
  也正應了“好事多磨”那句老話,姐姐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先是頭疼腦熱,扁桃體炎,氣管炎引起的發燒、後來發展到肺炎,基本上每次都掙紮在生與死的邊緣,每次都把大人折騰得心驚膽戰。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四年。為了這個小生命,父母三天兩頭跑到重慶兒科醫院看病,折騰得精疲力盡,一星期檢查一次,一個月住院一次。從民間偏方到知名中醫,可惜總是效果甚微。兩人泄氣了。
  有人就勸他們,還是多要一個孩子好。
  “老田,咱們再要一個小孩吧。這樣,林林也不至於太孤單!”當時纔29歲的母親幾乎是哽咽着說這話的。堅韌而好強的她,這些年一直盼望着工作和子女能夠出人頭地,但由於姐姐,他們的工作受到了影響。
  “那就再要一個吧!”爸爸想了半天,終於開口,“這樣,孩子也不至於太孤單!”
  實際上,讓他們如此難以下定决心。主要是當時正值1978年,計劃生育剛剛被定為國策沒多久。提倡“晚稀少”。獨生子女可以得到一個月5塊錢的補貼。父母一個月的工資纔十八塊,全年的獨生子女補貼足夠他倆的半年工資了。如果在這個關頭上非要生出第二個小孩,無疑是往槍口上撞,領導可能會因此丟掉頭上的烏紗帽,而普通工人將失去晉級、漲工資的良機。
  果然,因為生我,母親想當小組長的願望泡湯,因為生第二胎廠裏給了指標,但不給産假,休息了些天等於是曠工,沒能掙到規定的工分,她特別委屈:沒趕上漲工資,少加一級工資,再加上兩個月的産假算曠工,600工分。當時一級工資是5塊,一年損失60塊,再加上獨生子女的津貼60元。對於我們這個四口之傢、居住面積不到12平米的窘迫家庭而言,這是一筆多麽大的損失。
  不過,我也有驕傲的理由,被衆人看成是一個奇跡:自從母親懷孕以來,我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鬧騰,而是很老實,沒有讓媽媽難受。她唯一的反應就想吃東西,可是傢裏太窮了,吃不到肉,就買許多便宜的爛蘋果。而且自從有了我,姐姐的病就少了,而當我呱呱墜地後,姐姐就再也沒有病過。現在想來,也許,冥冥之中,有一隻命運之手,在牽引着我們姐弟。
  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爸爸在廠裏被尊稱為“田滿意”,因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當然滿意了。
“巴依老爺”(1)
  --存錢、集郵、看電子遊戲
  在經濟拮据的年代,一個貧寒子弟如果想擁有自己的愛好,是很不容易的。不過,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總是想讓自己與衹知道玩泥巴、沙坑的夥伴們,有些不一樣。
  窮人的孩子早當傢。由於打小就對家庭的境遇有了比較深刻的認識,使得我對節約有了比較特殊的情感。
  上幼兒園及學前班時,學校都會發作業本。我會將壓歲錢,及從牙縫裏省下的零花錢,夾在作業本裏,既存了錢,還可以當書簽用。集到一定程度,我會讓媽媽將其換成新的,比如十塊錢的大團结。
  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存錢罐。小時候,由於沒錢買玩具,媽媽給買的存錢罐就是我心愛的寶貝了,每年她都會買一個存錢罐送給我,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我代表陝西隊在北京四塊玉代訓期間。
  記得第一次擁有存錢罐後,我遊說傢人:“爸媽,您們往裏面丟個硬幣試試,看到底是什麽聲音!”知子莫若母,媽媽一眼便戳穿了我的鬼把戲:“扔進去,你就不會給我們了。”我嘴硬地解釋:“我又不亂花,衹不過在幫你們收集零錢嘛。”這倒是實話,我從來不亂花錢,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後來在北京代訓的時候,媽媽還給我買了一個特高級的電子存錢罐。這個小東西在宿舍裏大受歡迎:衹要投一個硬幣進去,背景馬上會出現一個大紅心,隨後還有兩個親嘴的小人,連續親三次。我對圍觀的小夥伴說:“你們投吧,可以看親嘴呢!”小夥伴們都挺聰明,看夠了熱鬧之後便一撇嘴:“我們纔不要看呢。”隨後各自散去。
  看來,一切都要靠自力更生。我衹得把存錢罐裏的硬幣都倒出來,一個個地再嚮罐裏投。好景不長,那些漂亮的圖案不出現了,小人也不動了,因為電池耗光了。從節儉的角度,我認定這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綉花枕頭,因為我還得為它買電池,這無疑又得讓我另外投資。
  我曾嚮傢裏保證說,絶對不會亂花存錢罐裏的錢。我做到了!儘管經常手頭“吃緊”,但我從來捨不得花裏面的錢,哪怕是一分錢。就那麽一分、兩分、五分,一點點地存着。每次買東西找錢,我都希望別人能給我硬幣;而哪個小朋友要是有硬幣,我都會想方設法地拿紙幣和他們兌換。過年時,我纏着媽媽把給我的壓歲錢也換成硬幣。
  離開傢住宿舍之後,我早上通常比隊友們醒得早,於是我就呆在上床、趁他們酣睡的時候,把存錢罐裏的錢全部倒出,按各種方式分類,例如面值、發行年限、新舊版本等,一遍又一遍地數。
  可是奇怪,每次我數出來的錢數都不一樣。
  但是當硬幣“嘩”的倒出來的那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音樂!覺得自己特別富有!有點像動畫片《阿凡提》裏面,總愛在傢偷着數金子的守財奴巴依老爺吧?!
  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當年隊友們從來都沒發覺,那個一清早就在上床鋪數錢的田亮。你能想到嗎?在艱苦而單調的訓練之餘,數硬幣曾經是我僅有的一點生活樂趣。
  喜歡集郵純屬偶然。小時候,比我大四歲的姐姐對我的影響最大,而她的愛好、行為方式以及審美標準,都直接左右着我。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姐姐成了集郵發燒友。每天放學後,她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擺弄自己的郵票集,嚮我炫耀這些郵票的來歷,及其背後藴藏的典故。
  在我心目中,第一次有了郵票這個概念。我羨慕得不得了,於是下定决心:我也要集郵。
  然而,我遇到的第一阻力就是錢。當時為一日三餐操勞的父母,是斷然不會容忍傢裏兩個孩子都有如此“勞民傷財”的愛好。於是,我一次次纏着媽媽要錢,經不住軟磨硬泡,媽媽想出了一個折衷的方案:集郵可以,但必須用自己的錢買。那時候,他們每周給我一塊錢的零用錢,而我其他的收入全靠過年時大人給的壓歲錢,平時根本捨不得花。媽媽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漸漸轉移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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