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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傳說
  全書我括番外和寫作相關資料
  倒黴少年褚冥漾從小到大衰運纏身,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他永遠不幸的悲慘人生。直到他高中聯考那一天,功課明明沒有不好,但聯考當天就硬是遇到食物中毒,變成衹要能填得到學校就讀的可悲狀況。
  於是他將整迭的學校數據從後翻起,避開明星高中,直接填了排在數據最後的一所有着奇怪名字的學校。沒有想到發榜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所學校──別人的資料沒有這所學校,衹有他的有!
  還以為這是衰運的一部份,卻沒想到他竟真的收到入學通知和一支陌生的手機。
  漾漾照着通知單上面的路綫圖來到
第一話分發出錯
  TaiwanPM2:00
  我握着手中的準考證。
  相信讀過學校的人都大約可以猜到,現在的我、握着準考證,再加上篇名開頭的標題,你大約也可猜出來我現在做些什麽了吧。
  沒錯,今年國三的我,正面臨分發聯考這幾樣人生必經路程。
  桌上學校統一發下的成績單,那上頭印的整整齊齊的分數像是長了嘴巴咧大一般正在嘲笑我。
  「冥漾,你打算選哪個學校啊?」
  前座同學轉過頭來,對桌上慘慘赤se成績視若無睹的這般對我問着。
  那瞬間很想回他一句,你覺得我這成績是我選學校還是學校選我啊…
  我的名字是褚冥漾。
  專長沒有,若真的要硬說的話,我的專長大概就是…我很倒黴。
  這麽說一點都不為過,打從出生起那一秒開始我的黴運從來沒有停過,你聽說過誰一出生居然是臍帶在脖子上纏了麻花圈,聽說原來醫院裏的人都放棄急救了,準備把我包一包還給傢裏人拿去埋的時候,一個護士小姐不小心錯手就這樣把當時已經變成嬰兒屍體的我摔在地上;不過也不曉得是碰巧還什麽,一摔,居然把我摔活了。
  但是後來想想,如果我那時早知道這輩子會活的這麽倒黴,那時候應該叫那小姐再摔重一點,直接把我摔的肚破腸流我也不會怨她。
  慢慢長大之後,天天皮肉傷已經變成傢常便飯,還有更誇張的狀況層出不窮。
  誰聽過上體育課投顆籃球,結果連籃球架都往前倒,還好我跑得快衹被壓斷一隻腳,後來倒是接回來了。
  上課上到一半,天花板整片掉下來、玻璃突然被教室外上體育課班級打來的球打碎(正好我坐在窗邊,靈異的則是我們般教室其實是在五樓)。
  類似此等狀況,再我漫長十來年生涯中已經司空見慣了。
  衰人這個稱號更是從我出生到現在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一般都黏在我身上,有名的程度幾乎整校都知道了,就連被急救送醫,醫生護士們都還會講「怎麽又是你」之類的話。
  「同學,魂歸來。」
  坐在前面那不知終極倒黴為何物的幸運傢夥突然抽出一捲紙往我頭上一敲,煞那間十幾年來的往事如同跑馬燈一般花花的急速竄過我的眼前,然後我又變回了那個因為慘慘赤se正在傷腦筋要怎樣填學校的學生。
  倒不是因為成績不好所致,而是考試時候…該死的我居然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耶!
  會不會太誇張了,明明是班上一起訂好的便當,訂購三十九個裏面偏偏就我那個不新鮮。
  我相信命運是存心與我做對的。
  絶對是!
  「哈哈…當然是能夠讀的學校就好了。」把第一張明星學校拿開,其實我老媽對於升學這件事情已經放棄了,轉變為現在衹要能有學校讀就菩薩保佑的心態。
  「這樣喔,我聽說中縣有間學校工科感覺還不錯。」幸運同學幹脆把椅子轉過來,拿了原子筆就在我的單子空白處畫圈圈,「如果你也申請能過,我們還可以再當三年同學哩。」圈圈裏面出現了鼻子跟眼睛,然後是米老鼠的圖案浮現。
  「再說吧。」
  給了幸運同學如此的響應之後,我將那厚厚一迭學校資料翻了幾次,極度後面、偏僻的頁數下面有行不起眼的小字。
  小的,讓人幾乎察覺不到存在。
  是某所學校的名字。
  ※※※
  然後,我填了。
  我把那所奇怪名字的學校填在第一志願當中。
  發榜的那天,所有人都開始翻找報紙網絡查看自己數據,當然包括我也不例外。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天我明明把各大報翻遍、網絡查遍,就連學校也遞出復查資料了,結果在在傳回來的消息都跟我講一件事情。
  …『查無此校』
  …
  要耍人也耍的高明一點好不好!
  我填了一所根本不存在的學校,要不然那鬼校名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那本學校資料被我摔在主辦中心的桌上,呃、我修正一下,摔的不是我而是我姐。
  「你們搞什麽鬼!印這種不存在的東西給學生填,現在又查無此校,耍人是不是!」
  我必須承認我姐有氣魄多了,她比我大上三歲,今年已經申請入一所有名大學。明明都是同一個媽生的,其實我曾經想過是不是我這輩子的好運全都附着在我姐身上,所以她格外幸運,就連前幾年大地震被招牌砸到都還衹是驚嚇沒有受傷。
  重點是,受傷那個是跟她並肩出門的我!
  好幾個櫃臺小姐將那本資料傳了又傳,每個人看過那行小字之後都重複同一種可以算是看到鬼似的驚訝表情。
  褚冥玥把那本罪魁禍首從小姐的手上抽回來,重新又摔在桌上一次,「找能作主的來說!」
  說真的,我一直覺的我姐長的挺漂亮,是那種冷冽的美女型,跟電視上的藝人啊、歌星之類的一比都毫不遜se,所以她發起飆來那種恐怖的神情也變成雙倍。
  具體來說應該就像是被那種美麗的厲鬼索命那種感覺,嗯,就是電視電影常常上演的那種,有空的人可以考慮自行揣摩一下。
  大概過了一下子,那本資料又被傳到另外一個人的手上。很明顯的,這人的階級高了一點,然後一邊掏出手帕一邊擦着冷汗跟我姐解釋。
  聽說可能是印刷廠跟別的數據放在一起不小心蓋到之類的。
  高階級的解說人員拿出了另本一模一樣的資料,翻開上面的確沒有這所學校的名字。
  於是我姐又火了。
  不小心蓋到聽起來是很有可能,不過這學校的名字、編號可都妥妥的蓋在選校格裏面,甚至連邊框都有哩。
  這種可能簡直比中樂透還難吧我想。
  從我們入門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小時,我姐將看見的人駡得連個屁都不敢多放,感覺上很像路人甲的我連一句話都沒也說到,時間就這樣在我姐啪啦啪啦駡人聲下渡過了。
  很無聊。
  我打了一個哈欠,擡起頭,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在外面晃過。
  其實外面就是人行道了,別說一個人了,就連一百個人晃過都沒什麽好奇怪的,畢竟這間中心還算是在鬧區附近。
  奇怪的是,那人是大剌剌的從自動門前面走過去。
  自動門、沒開。
  根據我漫長三小時觀察電動門的紀錄,這門連條狗走過去都會開一下,然後從外面吹進來報紙還是垃圾什麽的,一個人走過去居然沒有開?
  彷佛是要證明我的疑問一般,那個人又出現在門口。
  這次很確定了,那個門真的沒有開。
  …
  不會吧?
  大白天見鬼也是衰運中神奇的一環嗎?
  『啪』的一個巨大聲響。
  我那很有氣魄卻沒什麽良心道德的大姐拿個比剛剛更厚一迭數據從我腦後呼下去,用力之大差點沒把我腦袋打的從眼睛鼻孔嘴巴噴出來。
  「你耳背喔,剛剛叫你去填數據叫幾次了!」像厲鬼可怕的臉孔馬上在我眼前放大,魄力更增一倍。
  「啊?」我張大嘴巴,一臉詫異。
  結果那天最後結果就是主辦單位也有疏失,所以把我名字安插進去重新遞發,看看還有沒有學校可以收。
  說難聽一點,就是看看還有沒有學校要撿剩的東西。
  畢竟我的成績也挺低的,低到我全家都有心理準備會被分到衹要有錢就可以讀的那種學校。
  結果那天我沒有再看見電動門外的鬼。
  後來我們班上一個同學聽完這件事之後,就跟我說我的衰運可能正在往內腐蝕,直接侵蝕到流年八字了。
  我倒是沒聽過八字會因為黴運變輕的啦。
  不過倒是因此知道了那同學的老爸職業是乩童。
  就在所有人都收到入學數據的那天,我也收到了,是一所挺有名的學校。他有名是在衹要有錢人人都可以讀,正好完全符合我傢人的想象。
  從此後,註定我跟幸運同學相隔兩地。
  當然,這件事情跟這篇和我的將來完全沒有關係,衹是順便提一下而已。幸運同學如他所願的報上了工科學校,恭喜他。
  ※※※
  可是,我的衰運也不可能因此結束。
  「漾漾,你入學通知來了喔。」
  一回到傢,那個有魄力的老姐正在一邊看她的電視節目,另外一手把個牛皮紙袋文件遞來給我。
  耶?
  入學通知剛剛纔從學校拿回來的?
  我接過那個牛皮紙袋、看見上面印的名字,本來第一個反應本來是想把它摔在地上,可是後來又沒有摔。
  因為那個紙袋封口上面用紅筆寫了幾個大字。
  說真的,我沒聽過有學校會這樣寫的。
  『摔者死!』
  多麽簡潔利落啊,簡單到讓我幾乎以為這不是入學通知,而是寄錯的恐嚇信了。
  學校名,就是那所查無此校。
  小心翼翼的避開那幾個突兀大紅字撕開封口,果然裏面塞着的是好幾張入學的報名資料,挺厚的一迭,與今天拿到的不太一樣。
  最厚的那一迭有用活頁夾子好好整理起來,叫做『新生入學介紹與如何自保』。
  大概又是那些交通安全倡導還是小心路上壞人之類的話。真是的,都幾歲了還要每次入學都說,這間學校更誇張,居然還是這麽厚重一迭!
  搞什麽。
  我將那迭東西又塞回去,衹抓出了幾張學費資料看。
  看來看去,居然比我今天那間『貴』族學校更便宜很多,大概要便宜上一倍吧(貴族學校果然比較會吃錢)。
  袋子裏面有點沉甸甸的,好像裏面還有什麽東西,我避過那迭安全數據抓了幾下,一個不可思議的東西居然就這樣被我掏出來。
  一隻手機。
  我揉了不下十幾次的眼睛,那衹手機確確實實的還是躺在我手上,沒有變成石頭還是樹葉什麽的,更不可能突然變成一條蛇還咬我一口。
  是手機、活生生的手機。
  該不會是哪個正在包裝牛皮紙袋的笨蛋掉的吧?
  不是我要這樣猜測,因為我本身也發生過這種事情,把一條抹布和生日禮物一起寄到我以前的同學家,幾天之後他又把抹布寄回來還我。
  「你在發什麽呆?」節目演到一半進廣告,我姐轉過頭一問,害我連忙又把那衹手機塞回紙袋裏面。
  「沒有,我在想怎麽會這麽大一包。」簡直就像大型包裹了。
  「嗯啊,還是宅配寄來的喔。」看看好像沒有什麽問題,我姐又把頭調回去專註她的電視,然後拿起桌上的點心吃的一幹二淨。
  宅配?
  這下我更好奇了,究竟是什麽種的學校這麽大手筆?
  還有為什麽他會是查無此校?
  那天晚上我老媽特地從臺中一間知名的餐店買回來好大一隻烤鴨還有好幾個精緻菜se,說是要慶祝我好不容易竟然有學校可以讀(什麽鬼話),吃的特別豐富。
  於是我將兩間學校的報名單上的重要事項都說了一次。
  一間是有名的貴族學校。
  一間是沒有聽過甚至不在分發中的學校。
  最大的重點是,小學校的價碼衹有貴族學校的一半。
  那天晚上,老媽就把我悲哀的一生用金錢决定好,貴族學校的通知被丟進回收箱裏面。小學校得到全家人壓倒性的票數勝利。
  我連微薄的抗議都發不出來。
  天知道那間該殺的小學校是哪個鄉下學校,報名註意事項裏面還有建議住宿的字樣耶!
  要是如此,我還寧願去貴族學校,聽說比較好混學歷…
  那支手機一直沒響。
  本來還等着主人自己來找的,不過卻異常的安靜,什麽詭異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就連想找好友名單回撥,名單上也都是空白一片。
  這人一定沒什麽朋友。
  「漾漾,你要住宿嗎?」我那老姐一邊咬着烤鴨捲一邊問我,「你們通知單上面不是有建議住宿的事項。」
  你是鬼!絶對是!
  我姐就是如此可怕的人,那張通知單明明沒經過她手,她卻很理所當然的問我,好像老早就知道那張通知單上面寫什麽了。
  「我想新生訓練時候順便去看看,如果不會很遠就不用住了。」開玩笑,沒先看過那小學校就住,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姐點點頭,沒有繼續問。
  有時候,她若有所思的那種神情比她不講話時候還要恐怖。
  例如吧,你有看過魔女嗎?至少一定在電影還是畫册上面看過吧,那種正要發動黑魔法殺人(註意!不是害人!)還是陰森森想着怎樣煮毒葯的拿來形容我姐最恰當不過。
  「漾漾,你那間學校什麽時候新生訓練?」她擡起頭,拿那雙據說會迷倒人可是卻都拿來視殺我的美麗眼眸盯着我看。
  說實話,挺像被蛇看的感覺。
  我最後一次看到她這種表情時候大概是幾天前,她正在想要怎樣整理招考中心。
  別吧老姐,我是你弟耶…
  「下下禮拜一。」為了避免心髒被她盯的衰弱自滅,我立刻招了。
  不是沒有骨氣,相信我,如果你有個姊姊也是這種樣子你就會明白我此時內心的感受。
  有時候,精神上的虐殺比身體上的虐殺還要殘酷。
  而我姐,就是很懂得把玩前面那項的人。
  然後就看見那女人突然把左手的碗放下來,右手往口袋一抓,直接掏出好幾個上面印着XX宮絶對靈平安符之類的東西,「為了避免你上學第一天又被時鐘砸到。」她笑的很詭異,我發誓我看見了。
  這個死女人!
  ※※※
  把最後一張相片貼在註册表上後,我直接往背後的床上倒去。
  再過幾天我就要去那所小地方學校了。
  翻過身看着被我晾在書櫃上的手機,說也奇怪,一般手機不充他電大概不用幾天就挂了,沒想到這支手機怪的很,居然已經快一個星期了還有電,真的是活見鬼。
  我用力眯起眼睛瞪着顯示版,上面居然纔少一格電。
  科技是什麽時候悄悄進步的?
  這種新款的手機居然這麽不耗電,等上學之後再盧我老媽也買一支同款的來用用。
  再翻過身,看着白白的天花板。
  畢業了啊,原來我真的有畢業的一天,我還以為以我的衰運可以再多讀幾年…
  就在我鬍思亂想的同時,門板外面傳來叩叩的敲門聲,我立即從床上跳起來拉開門,一點都不意外的看見我老姐站在外面,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老媽常常說其實我們兩個是生錯性別,我也這樣覺得。
  那個女人美麗(別人說的)嘴巴裏吐出葡萄口味的泡泡,一雙長長的眸子又看了我一下,然後纔緩慢的舉起右手,「蛋糕。」她說,手上提着一個很有名的點心屋小紙盒。
  這種狀況我傢人早就司空見慣了,我老姐大概從國小以後就沒缺過所謂的追求者,有追求者就會有禮物,所以這種狀況大概已經持續了好幾年,從小孩子的小手帕紙娃娃一直到現在走在路人還會有不識相的路人甲乙丙想拿錢包養她。
  喔、對了,前面忘記提,我姐是空手道的黑帶,今年在他們大學中拿到女子組冠軍。
  我媽常常說不曉得我姐腦袋在想什麽,我也這樣覺得。
  「吃不吃?」
  泡泡破了,黑帶魔女發出了不耐煩的問句,這種時候我最好趕緊響應她的話,不然接下來破的不會是泡泡,大概是我。
  「好啊,謝謝姐。」接過那個不算沉的小盒子,估計裏面大概是六寸左右的蛋糕,不知道又是哪個笨蛋進貢來的。
  她嗯了聲,然後又像來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往樓下移動。
  轉過身我把房門踢上,兩手忙碌的拆開那蛋糕小盒。
  不出所料,裏面是個很精緻的香草奶油蛋糕,上面還有點心屋的名牌簽名,用黑se巧剋力畫上去的,看起來很幹淨利落。
  話說回來,我姐其實最討厭的東西就是蛋糕,恰好跟我相反。
  不過討厭歸討厭,每次人傢送她還是都會收下來,連我老媽念過好幾次了她還是充耳不聽,於是我傢幾乎活在天天都是蛋糕餅幹為點心的生活中。
  其實,我還真的不太瞭解我老姐。
第二話撞火車
  TaiwanAM6:20
  地點:臺中某火車站
  我想,不知所措這個名詞應該是拿來形容我現在的境況。
  一大早起了床,我便照着通知單上面的路綫圖來到火車站,到這個時候我纔發現一件詭異的事情。
  這張單子上衹有標註幾班的火車名稱,卻沒有學校地址。
  基於之前被這間學校耍玩的種種,對於上面忘記(是不是真的忘記?)印地址這件事情,我的反應比我想象的還要來的冷靜。
  大清早,車站的人其實非常的少,更何況這地方是比較偏遠的站,自然不像市中心那樣子不管何時都是人來人往。
  待車區包括我在內就衹有三個人。
  一個是每天起早然後轉車到市區的阿婆,別問我為什麽知道她的目的地,答案絶對不可能是暗戀她,是因為阿婆就住在我傢隔壁,我老媽每天早上都要跟她寒暄幾下。
  五分鐘之後阿婆坐上了一班車離開了。
  另外一個剩下來的人就沒有看過了。
  高高瘦瘦的,穿着今年很流行的民族風服飾,樣子看起來應該跟我老姐差不多年紀,大約不知道是哪傢的大學生吧?
  那個大姐轉過來,突然對我笑了一下。
  我立刻就把頭低下去,絶對不是因為害羞的關係,打死我都不承認。
  「同學,你要去參加新生訓練嗎?」漂亮的大姐靠了過來,我纔發現她說話帶了點口音,大約不知道是從哪邊留學回來的吧?
  「你怎麽知道!」這是我第一個反應。
  大姐指指我手上的牛皮紙袋,「我也正在就讀。」她又笑了,勾勾的眼情看起來很像一潭深水似的,好像看久了會溺死在裏頭還令人不自覺…
  似乎註意到我的發呆,大姐將視綫轉開,「學園裏從高中可以直升大學,以後也多多指教囉,學弟。」
  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大姐的眼睛好像變成緑se的,可是當她轉過來微微笑的時候,又是黑se的,就像我有的一樣。
  「學姊你好。」不知道算不算是反應快,我立刻就蹦出這麽一句話。
  那位學姐還是彎着柔柔的笑容,然後點點我手裏的紙袋,「將裏面的安全手册都看過一遍了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聲因越來越柔軟,像是羽毛枕頭那種綿綿的感覺。
  「看過了。」其實我壓根沒看過,可是不曉得為什麽在這個學姐的眼下,我居然不敢說實話?
  學姐點點頭,笑笑的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那個笑,怎麽看怎樣古怪。
  一個巨大的車鳴聲傳來,這個時間不是進站、是衹經過的列車。
  這時學姊突然立刻站起身,「車來了,快點跟好,不要走失了。」她說,抓着提包就急急忙忙的往外面衝過去。
  跟好?
  我愣愣的跟了上去,外頭遠遠的鐵軌那一方有着小小的車頭點,逐漸往這方向逼近過來,還鳴着震天的車笛聲響。
  那輛車不是這站要停的。
  瞪大了眼睛,我就這樣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
  那位學姊抱着手提包,就這樣往月臺下一跳,一雙漂亮的眼睛還帶着疑問,好像是問我為什麽不跟她一起跳下來。
  火車撞上去了。
  ※※※
  巨大的風壓颳的我的耳朵很痛。
  我的雙腳在發抖,抖個不停,就衹差沒有尿失禁來代表我現在的震驚而已。就在幾秒前還跟我一起講話的女孩子跳下月臺,被火車撞上去。
  沒有看到什麽漫畫中描述的血花飛濺屍肉橫噴,我的腦袋裏面一片空白。
  一瞬間火車立即呼嘯而過,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撞死人。
  月臺上衹剩下孤零零的我一人,我完全提不起勇氣走過去看看月臺下面的慘劇,也怕一看早上吃過的漢堡會馬上從胃裏面噴出來。
  有人死在我眼前,平常看電視看報紙那些新聞裏面有人跳樓撞火車自殺的都衹保持着看好戲的心態,偶爾還會指說這個人真笨腦袋不知道想什麽,更有時候還是全家佐着飯菜一起吃的精神配料。
  可是真的在眼前發生了,那種無力昏眩的感覺完全是一般人無法體會的,整個腦袋都是黑黑白白的一片,然後又混雜在一起。
  把我從失神發呆狀態叫回來的,是突然大肆做響的手機鈴聲。
  那衹從撿了到現在衹少了兩格電源的不知名手機。
  「喂…喂?」我下意識的將手機拿出來,腦子還是空空一片,衹把手機放在耳朵旁邊,眼睛還是瞪着那個女生跳下去的地方。
  『你怎麽沒跟着撞車!?』
  手機的那端突然傳來極度不耐煩的聲音,很年輕,是個應該大我不了多少的男生聲音。不過重點不在這裏,在他說出來的那句話。
  跟着撞車?
  我張大嘴巴,錯愕三秒,「什麽…跟着撞車?」那瞬間腦袋裏突然想到的,是這支手機的主人不會是教唆自殺犯吧?
  一想到這個,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神經質的四下亂看,就怕突然從半空中伸出一隻手把我也推下月臺。
  我還年輕,完全不想結束生命啊!
  『我睡晚了,叫朋友順便把你接過來,你居然沒跟着跳!』手機那邊傳來嘖的一聲。
  跟着跳?
  第二個浮在我腦中的,是這支手機不會直達地獄吧!?然後其實他的主人是個死神,現在的我正在跟一個要我死的死神講話,他還叫了另外一個女的跟我一起死順便把我帶去陰間。
  不要以為我在亂想,日本漫畫裏面都有死神把筆記本丟下來了,現在丟出一支手機有哪裏好奇怪的。
  手機那一頭的人顯得很沒耐性,也不等我做出反應就繼續說話,『算了,我過去接你,給我待在原地不準亂跑!』很命令的口氣。
  啪一聲,手機斷綫,衹傳來嘟嘟的聲音。
  然後我發毛了,從腳底直接冷到腦門。
  他說要過來接我耶…
  難不成這就是代表我這輩子衹能活到今天了?
  雖然我常常抱怨說一輩子如果要這麽衰還不如早死早超生的好,但是老天,那是抱怨啊!不代表我真的想快死,你是分不出來什麽叫抱怨嘛!?
  月臺空蕩蕩的,衹有我一個人,風吹來,一團垃圾從我的腳邊滾過去。
  我馬上要死了。
  可是我不知道遺囑應該寫什麽。
  ※※※
  不知道抓着那支手機原地站了多久,直到有個很細的聲音在我後面傳過來。
  所以俗話說的果然沒錯,人在精神極度緊張的時候往往最能發揮自己的潛力,我大概用不到零點幾秒就馬上回過身,快得連對方都愣了一下。
  對方愣完馬上換我愣了。
  其實在臺灣來說,外國人並不難看見,平常在路上都會有好幾團從你身邊晃過去,看得都已經有點麻木了。
  可是我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外國人。
  說是外國人,他的五官輪廓卻都還是像東方人的樣子。
  長長的銀se頭髮直到腰部,衹有額邊挑染了一搓像是血一樣的鮮豔顔se,很明顯的這人是匆匆忙忙趕來的,細細軟軟的長發居然衹用平常綁便當那種橡皮圈隨便綁一束在腦後。
  紅se的眼睛,像是珠寶店陳列的寶石一樣,讓人很想摸摸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東方的五官比剛剛那個學姊還要漂亮很多,可是帶着很冷的感覺,尤其他還直勾勾的瞪着我,感覺也是跟我姐一樣會用視綫殺人的那種同類。
  他的皮膚很白,蒼白的像是死人的顔se,尤其跟全身的黑se製服一比,明顯更是極度的詭異。
  有點可怕。
  這個人不太像人類,比較像漫畫上那些美型的妖怪鬼魂。
  「你這遲鈍的傢夥!」
  他開口了,標準的中文,跟那支手機剛剛傳過來的聲音幾乎快要一樣了;所以我馬上知道他的身份,就是要帶我去死的死神。
  「死神大人!」搶在他之前開口,天知道他下一句是不是直接把我殺瞭然後把靈魂拖出來帶走,「我還有遺囑沒有想完,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不耽擱您的工作、馬上就好了。」衹差沒跪下來求他了。
  遺囑上面至少要寫個天要亡我,傢裏人才知道這不是意外死亡啊——!
  『死神』突然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光看我,然後從他黑se的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那個就跟我現在手上的款式幾乎是一模一樣。
  大概是我那時候太害怕了,所以沒記清楚『死神』跟對方說了些什麽,隱約衹聽見幾個問句,什麽確定今年沒收到神經病之類的話。
  他的口氣都不怎麽好,然後我終於第一次知道,原來『死神』也會有起床氣跟低血壓這種東西。
  過了一下像是確定好事情,『死神』把手機一關又轉過頭來看我,詭異的紅眼睛已經不像珠寶了,像是血淋淋的獸眼,「他們要再開一次校門,如果你再沒進去也不用註册了。」口氣很差,極度的差。
  註册?
  我終於意識到這兩個還蠻切身的字眼。
  這下子纔看到『死神』身上穿的製服還有手上別着的類似徽章的東西,上頭有幾個金se綫銹成的大字。
  那不就是我即將入學的校名?
  「還有十分鐘下一般電車纔會來。」看了下手錶,『死神』又發出有點不爽的聲音,然後紅se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徑自就在月臺上的休息椅子坐下。
  還有十分鐘?
  也就是說我還有十分鐘可以寫遺囑囉?
  當下也不管他身上的校名到底是怎樣,我連忙從背包中拿出紙筆。對了,聽說要先安頓一下自己的東西,還要告訴傢人不要太難過之類的…
  本來坐在椅子上閉起眼睛(我猜他要補眠)的『死神』又半睜起眼睛看着我正在寫遺囑的舉動,好看的臉浮過一點疑惑,然後他放棄補眠(我猜的啦),湊過來看看我一邊嘆氣一邊寫着的白紙是什麽。
  等他看清楚最上面寫的是遺囑兩個大字的時候,我正好寫到如果屍體太過支離破碎請幫我收集好不用拼了,直接火化比較省事的字樣。
  「你已經有自覺要先寫遺囑嗎?」冷笑了一聲,『死神』毫不費力氣的把我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半的白紙抽過去,力度輕巧的竟然讓我完全沒有察覺,衹是一眨眼東西就已經被他拿走了,「不過放心,如果不要死的太離譜的話,基本上都還是有希望復活的。」他轉過來,紅se的眼睛笑笑的,讓我看得毛骨悚然。
  難不成他還要讓我無限復活無限被車輾纔甘心嗎?
  我居然遇到一隻變態狂死神!
  蒼天不仁啊!
  三秒之後,我决定與其都要死了,還不如自己先死,死的幹淨利落也不想被這衹變態死神玩弄!
  鐵軌在震動,下一班火車就要來。
  抱着一定要被輾碎的必死决心,我用力閉上眼睛拿着中午一定要搶買到便當的速度用力往月臺的那端衝去,也就是剛剛那個學姊慘死的地方。
  轟隆的聲響就在眼前。
  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有勇氣的一件事。
  ※※※
  一秒後,煙消雲散了。
  火車嗡嗡的聲響直接在我頭頂掠過。
  我偷偷的睜開眼睛,同時也註意到我的衣領給人拽住,擡頭一看,那個『死神』輕鬆的拉住我的衣領,就差那麽一步我的願望就達成了…含恨!
  『死神』看了我一眼,倒是沒有什麽奇怪的表情,衹是在車過之後放開手,不痛不癢的丟過來一句話,「你衝錯了,要撞的不是這一班。」撞下去大概沒葯醫了。
  什麽!?
  要死還要限定班次是嗎?
  我跪坐在月臺上,任憑黑綫陰影滿布在我身上,如果這是一本漫畫的話,現在應該還要有鬼火在我旁邊飄。
  說到鬼火,等等…
  剛剛要衝的時候沒有想太多,現在纔註意到。
  輾死一個人的月臺理所當然應該要噴點血的是吧?
  我看來看去,四周都幹幹淨淨,一個巨大的疑問像是黑se漩渦一樣不停的啃食着我的良心,製造出更多該死的好奇心。
  抖着手往旁邊爬了爬,我做出最高的心理準備,然後瞬間一秒瞪眼看過去!
  照理來說,現在映在我眼睛裏面的東西應該是個殘缺不全的屍體還是屍體碎片纔對,要不然應該是一顆被輾一半的頭用她死不瞑目的可怕眼睛瞪着我,或者是一個腦或腸噴濺在旁邊;接下來應該換我尖叫,接着受不了刺激兩眼翻白往後昏倒。
  我是尖叫了。
  但是原因不是這個。
  月臺下,什麽都沒有。
  所以我尖叫了。
  明明我親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跳下去,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
  「鬼叫什麽!」不知道何時站在我背後的『死神』用捲起來的遺囑突然往我腦後敲下去,那力到那角度還有準確度完全不輸給我姐,強悍的力勁差點把我打的一頭栽到鐵軌上面。
  「什、什麽都沒有…」
  有那麽一瞬間,我忘記眼前那個很好看的人是『死神』,就抖着手指着月臺下面,用着像是被電到一樣的聲音回答他。
  於是死神的臉和額頭浮起了青筋,照我想,他應該是覺得自己被耍了。
  果不其然,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鞋底,直接往我臉上一腳踹下去。
  「靠!」
  『死神』衹給我一個字,接下來的我沒聽清楚,因為我被踹的頭昏眼花所以聽不清楚,不過他應該是沒駡更多髒話了,因為等我好不容易聚焦之後,他已經離我有一段距離,正在旁邊的飲料機投飲料。
  我沒看過『死神』喝飲料。
  而且他居然喝蜜豆奶耶!
  「拿去。」他彎下身抽出兩罐蜜豆奶,一罐往我這邊拋過來,「喝一喝看看腦子會不會清醒一點。」附註上這一句。
  我大概是全世界第一個被『死神』請喝飲料的人。
  『死神』就靠着飲料機旁邊坐下,可能是因為他衣服夠黑所以也不怕弄髒,長長的銀發貼在飲料機的展示玻璃上,裏面的小燈一照上來,轉變了帶着有點透明銀亮的顔se。
  如果他不是死神,現在安安靜靜喝飲料的感覺給人像是畫册中的天使。
  那十分鐘大概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十分鐘,我跟一個漂亮的死神喝着同一種飲料,在同一個月臺上…呃、等死,理由還是有點詭異。
  不知道死掉之後他把我靈魂拘走,是不是直接帶去地獄?
  有點擔心的偷偷看過去一眼,然後我又愣住一次了。
  那個死神居然喝蜜豆奶喝到一半突然睡着,還是靠着飲料機睡,半節吸管就叼在他的嘴上,另外一邊接到蜜豆奶罐子裏。
  當死神果然很纍吧?
  連拘個魂都要趁機睡一下。
  我看了一下時間,大概還有一分鐘火車纔來。
  偷偷移動了步伐,我稍微靠近了一點『死神』,沒有這麽靠近過觀察這種東西,呃、剛剛的鞋底不算。
  『死神』的睫毛很長,像是娃娃一樣覆蓋在臉上,那一搓紅se的發半挂在他的臉側,隨着他呼吸時候還會飄動。
  奇怪,『死神』會呼吸?
  又是重大發現。
  我開始考慮要不要拿支筆寫在月臺上,就算我往生之後,如此重大發現一定也可以供給後人參考。
  如果我有學過素描的話,現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一定是趕緊把『死神』的肖像畫下來,如果每個『死神』都長的這麽好看的話,被他牽着去地獄應該也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不過如果他牽着走去的是天堂一定更好。
  月臺下的鐵軌突然開始震動。
  火車來了。
  那一瞬間,我看見了紅紅的眼睛突然睜開,然後『死神』利落的從地上跳起來把嘴巴裏的吸館和罐子往旁邊的回收桶一丟。
  我該稱贊他還蠻懂人界規矩的,知道要分類。
  「快衝!」他叫着,看着我好像還慢吞吞的動作就跑過來一把把我從地上拖起來。
  來的是自強號列車,這站沒有停。
  我知道,它就是要輾過我的大車。
  就算做好了無數的心理準備,被『死神』抓着跳下月臺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尖叫了,而且自己都覺得叫的像是被殺的豬。
  衹不過差別是豬是被刀殺,而我是被火車輾。
  所以,我還是很怕死。
  怕得要命。
  然後我看到火車頭撞過來。
  下一秒,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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