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學>> 手抄艳情>> 俞達 Yu Da   中國 China   清代   (?~1884年)
青樓夢
  《青樓夢》,清朝.俞達著 乾隆歧園藏本)又名《綺紅小史》"飛騰仙子術,窈窕美人軀"三十六司花仙女耐不住春情蕩漾,下凡到人間,真是世間男兒多大幸事,青樓一麯,傾倒天下,蔦歌燕雨,滿目春光。一粒驅邪掃穢了情丹把一切柔情掃蕩,歸班萬花山,足令讀者神迷神思。
  另說:
  《青樓夢》又名《奇紅小史》是中國清朝的一部小說。書名是藉着當時較有名聲的《紅樓夢》命的,題材也略同紅樓夢的題材。寫作方式體現出作者是有意模仿《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青樓夢》共分為64回。作者為晚清餘達,字吟香,字號慕山真人。
第一回 夢黃梁演成新說 論紅綃試訪佳人
  詞曰:
  窩是銷金,人來似玉,笙歌競奏山塘。璧月瓊樓,盡教遣此風光。卻憐絲竹當年盛,忽兵戈、變起倉皇。恨難禁,怨煞王孫,惱煞吳娘。而今再睹升平宇,聚鴛鴦小隊,脂粉成行。依舊繁華,青樓都貯群芳。個儂本是多情種,憑誰人一著意評章。願今生,錦帳千重,護遍紅妝。
  慕真山人曰:這首詞是專說吳中風土,自古繁華,粉藪脂林,不能枚舉,雖經亂離之後,而章臺種柳,深巷栽花,仍不改風流景象。吾少也賤,恨未能遍歷歌簇,追隨舞席,帷是夙負癡情,於情字中時加兢惕。但近來有種豪華子弟,好色濫淫,恃驕誇富,非豔說人傢閨閫,即鋪張自己風流,妄詡多情,其實未知“情”字真解。不知人之有情,非歷幾千百年日月之精華,山川之秀氣,鬼神之契合,奇花異草,瑞鳥祥雲,禎符有兆,方能生出這癡男癡女,生可以死,死可以生,情之所鐘,若膠漆相互分拆不開,所以有情者之罕覯也。今我雖能解得情中之旨,而滿腔素志,總不能發泄一二分出來。
  那日正在無聊,忽見一道人自門外突然而至。細視之,鶴發童顔,超然塵表。正欲詰所由來,那道人即出古銅鏡一面,曰:“此爾一生佳話盡寓其中。毋多詰,鑒後即明。”言訖不見。
  我即捧鏡覷之,忽見鏡中花木繁茂,不勝奇訝。熟視良久,覺得身輕如霧,神入鏡中。恍惚間見兩旁栽植三十六本花樹,樹下各有一仙女侍立,正中坐着一位道長,相貌殊非凡品。正視間,見道長懷中取出一本書來,光華燦目,偷覷之,卻是一本花名的册子。俄聞道者一一點名,樹下衆仙女俱上前參見。又見他默默的說了幾句,衆女始一齊退出。俄又聞仙樂盈盈,一道者帶着一個仙女冉冉而來。及至,二人相見甚殷。那道者謂那位新來道者道:“座下金童玉女一案,本苑主已先發落三十六花降世去矣。如今兩造俱至,望即施行。”那位道人點了點頭,便宣仙女上前,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麽話,仙女亦即退去。繼而又聞傳宣我的名字,我也不解其故,便兢兢上前見了。那道者即命我投生吳中金氏。我正欲詢其故,覺得一霎模糊,道者已失,自己竟變了一個孩子,知已為金氏子。但細細熟思,前因未昧。及長,遂以挹香名之。遊花國,護美人,采芹香,掇巍科,任政事,報親恩,全友誼,敦琴瑟,撫子女,睦親鄰,謝繁華,求道德,做了二十餘年事業。
  一日,忽見前生之贈鏡道人一棒喝來,驚得大汗滿身,神歸軀殼,鏡亦杳然。忽聞架上鸚哥誦詩云:
  一番事業歸何處,花謝春深老杜鵑。
  醒後細思鏡中之事,猶覺歷歷可溯。於是假虛作實,以幻作真,將鏡中所為所作錄成一書,共成六十四回,名之曰《綺紅小史》,又曰《青樓夢》。其人雖無,其事或有。後之閱者作如是觀亦可,不作如是觀亦無不可。正所謂:
  夢中成夢無非夢,書外成書亦算書。
  此書非談別事,專說鏡中一段幻跡。這人姓金,字挹香,又字企真,蘇州府長洲縣人氏。父字鐵山,母王氏。傢非巨富,室尚小康。生挹香,極鐘愛。十齡即就外傅,十四歲詩賦文章已皆瞭瞭。及二八,父母欲為娶室。挹香素性風流,托言尚早,意欲目見躬逢,得天下有情人方成眷屬。父母素溺愛,亦不過為固執之。挹香雖才思敏捷,應試不難,然志欲先求佳偶,再博功名,是以年將弱冠,未掇巍科。生性無紈絝氣,有高士風。身餘蘭臭,無煩荀令薫香;貌似蓮花,不藉何郎傅粉。故人人愛慕之。
  一日,挹香在書房看書,正在無聊,卻有兩個通傢好友到來看他。一個姓葉,字仲英,因母製丁憂,未邀顯達;一個是姓鄒,字拜林,宏纔博學,早挹芹香,與挹香最投契。因是日天氣清和,仲英約拜林閑步尋春,同至挹香處,討今論古,賞賦鑒之。拜林謂挹香道:“昨日我館中課文嚴飭,甚屬疲懶,今日幸得仲英過談,故偕至你處散悶。”挹香乃問道:“林哥哥昨課何題?”拜林道:“乃‘不患無位’一章。詩題乃‘昆侖奴盜紅綃’。”挹香道:“弟嘗考昆侖奴盜綃一事,真為千古美談。老昆侖忠心為主,俏紅綃慧眼鐘情,如此佳人義僕,恐此時不能再得矣。弟索性癡狂,志欲訪遍名花,竊恐莫予雲覯。若得紅綃輩事之,弟之願亦畢矣。”復道:“課作曾否帶來?”拜林道:“文未帶來,衹攜詩在。”乃索詩展開細讀。讀至第四韻“飛騰仙子術,竊窕美人軀”,不禁大贊道:“風流倜儻,卓犖不群,抑且脂香粉澤,足令讀者神迷。第思紅綃輩,此時雖不能遇,而風塵中亦多慧質。弟欲一訪花叢,苟得知己能逢,亦何嫌飄殘之柳絮,蹂躪之名花。不識兄等肯助我一遊乎?”仲英道:“弟愚矣。夫青樓之輩,以色事人,以財利己,所知惟諂,不知其情。朝秦暮楚,酒食是娛;強笑假歡,纏頭是愛。況生於貧賤,長於卑污,耳目皆狹,胸次自小。所學者婢膝奴顔,所工者笑傲謔浪。即使抹粉塗脂,僅曉爭妍鬥媚,又何知情之所鐘耶?”
  挹香道:“兄差矣!夫秦樓楚館,雖屬無情,然金校玉葉,士族官商,有情者淪落非乏其人。第須具青眼而擇之,其中豈無佳麗?況歌衫舞扇,前代有貴為後妃者,他如緑珠奮報主之身,紅拂具識人之眼,梁夫人勳垂史册,柳如是志奪須眉,固無論矣。即馬湘蘭之喜近名流,李香君之力排閹黨,風雅卓識,高出一籌。然則章臺之矯矯,不大勝於深閨之碌碌者乎?又況梨渦藴藉,樊素風流,過虎阜而吊真娘,寓錢塘而懷蘇小,胥屬文人墨士眷戀多情之事也。衹何輕視若斯耶?”仲英語塞。
  拜林道:“吾弟既必欲一行,我等亦不敢掃興,但到何處去尋訪春光呢?”挹香道:“兄不聞幹將坊中章幼卿纔技雙全,豔名久著。弟未曾一見,何不乘興而去。”拜林稱善。於是三人偕往。甫入門,早有人通報,即請人室。見其高堂大廈,畫舫珠簾,花木扶疏,雕欄繚繞。暫入座,有麗者姍姍至道:“傢主請公子內書房敘話。”三人偕之行,麯折回廊,綽有大傢模範。俄聞異香一陣,別開洞天,室中陳設愈雅。上懸一額曰“集紅軒”,正中挂一幅名人畫的《寒江獨釣圖》,兩旁朱砂小對,四面挂幾幅名人題詠。爐煙裊裊,篆拂瑤窗;珠箔瀋瀋,蒜垂銀綫。
  三人正觀時,見兩垂髫捧茶出,諦視之,肌理細膩,風雅宜人,又非俄頃引導者。■啓朱唇,詰姓氏。三人一一答之。拜林道:“僕等聞貴小姐芳名,如雷貫耳,傾慕久深。屢欲瞻仰仙姿,猶恐鄙陋無文,莫由晉謁。今幸這位金公子說起,故不揣冒昧,齋沐而來。倘蒙不棄,許覲蘭儀,則鏡閣妝臺,盡可容生等一侍也。”婢道:“公子貴人說那裏話。但我傢小姐晨妝未罷,未識貴公子能稍等否?”拜林道:“不妨。”婢乃辭去。
  又片時,忽聽環珊珊,香風馥馥,四侍女扶幼卿出至集紅軒。
  紅羞翠怯,嬌靨含春。身穿時花綉襖,低束羅裙,貌如仙子,腰似小蠻,蓮瓣雙鈎,纖不盈掬。上前與三人見禮,各敘姓名,然後道:“妾風塵陋質,貌乏葑菲,怎敢勞貴公予殷殷垂顧。”挹香道:“佳人難得,震耳芳名。今蒙芳卿不棄,許見階前,不勝僥幸。並知芳卿研窮翰墨,酷愛詩詞,佳作唱和,往來必廣,未識可能拜誦一二否?”幼卿道:“妾淪落煙花,確是性耽吟詠,故常蒙時流惠施藻句,時逢閨秀榮錫瑤章。妾雖酬答有詩,恐取出必遭貴公子竊笑也。”拜林道:“儒林多陳腐之言,不堪悅目。苟有香奩白雪,彤管陽春,僕等視之不啻性命,望之勝于云霓。乞芳卿賜我儕一讀,何異百朋之錫。”幼卿道:“既蒙君子見愛,妄何敢藏拙,尚望勿笑乃幸。”遂命侍兒往取。未片刻,即攜以出,上書《素芳集》,即示三人。中有《虎阜題壁》、《蘇臺懷古》、《牡丹八詠》,皆清麗芊綿之作。讀到《感懷》一絶雲:
  年來飄泊溷風塵,狼藉煙花命不辰。
  佛縱有情憐浩劫,三生孽債亦前因。
  三人閱畢,幼卿又出《蓮花合掌圖》求題。拜林乃題四絶以贈之雲:
  卿本瑤臺小謫仙,天涯淪落有誰憐。
  偶然解脫拈花諦,一笑皈依座上蓮。
  其二
  絶代風浪證夙因,蓮花偶現掌中身。
  瑤池姊妹應相憶,遍召蟠桃少一人。
  其三
  縱不香甜與玉溫,銜珠鸚鵡已銷魂。
  願為童子從旁侍,合掌蓮臺拜世尊。
  其四
  杏黃衫子鳳頭鞋,羅襪青裙八寶釵。
  自是畫工描得好,分明豐緻較前佳。
  拜林題畢,挹香也贈詩一首雲:
  一麯坊歌子細聽,憑誰慧眼早含青。
  桃花帶雨千般豔,柳絮隨風幾度經。
  心性自然饒嫵媚,腰肢誰與鬥娉婷。
  癡情願作司香尉,保護幽芳永係鈴。
  嗣後開筵款洽,麯盡綢繆,酒闌後方纔相別。挹香素性多情,已覺戀戀。正所謂:
  月地花開留客醉,紅情緑意惹人迷。
  不知以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花前重訪豔 月下暗牽絲
  話說挹香與二人別後,獨自回傢。靜思日間所遇,雖稱才貌兼全,然一面猝逢,究不知是否知情洽意者。本欲細談衷麯,探其行為,奈葉、鄒二人在座,不能進語。翌日獨去私訪,倘得一意中人,訂盟未晚。主意已定,安寢尋夢。
  甫黎明即起身梳洗,也不至書館讀文,即嚮堂上問安,托言同窗處今日會文,兒欲一往。父母允許,惟囑早歸。挹香唯唯而去,不帶僮僕,獨自一人竟往章傢。適月娥香夢未醒,婢欲告主人,挹香止之曰:“不可擾他清夢。我略坐片時,還欲別往,少頃再來。”言訖,身邊取出四枚番餅,謂婢曰:“小生帶得微意在此,送與姐姐買些脂粉。”
  婢見挹香與他銀子,嘻嘻道:“小婢無功受祿,又要公子破鈔,待小婢拜領。”挹香輓住道:“見笑,些須何足稱謝。敢問姐姐青春幾許,芳名定宜風雅。”婢道:“小婢蕖香,年纔十五。”挹香又問道:“巷中共有幾處平康?”蕖香道:“共有五處,惟對門呂小姐與我傢小姐最稱知己,不時詩酒往來,其餘雖皆相識,無非口面之交。”挹香又詢餘者三傢,蕖香道:“一為鬍碧娟,一為陸綺雲,一為陳秀英。”挹香留心細記。坐少頃,辭出,至對門呂宅。
  原來這呂傢也是一個有纔的名妓,人皆品章呂有雙美之譽。年二八,小字桂卿,又名碗玉。豐肌弱態,柔媚聰明。往謁即見,挹香上前說道:“僕慕芳卿,時存企望。前因不識仙源,未遑造謁。今幸幼卿姐指點漁郎,始得桃津可問。今蒙芳卿不棄芻蕘,遽焉容見,何有幸乃爾!”桂卿答道:“妾乏葑菲,自慚蒲柳,乃蒙幼姐姐齒及,得能親瞻文采,實前緣也。”於是謙謙遜遜,敘談良久始別。復至鬍碧娟、陳秀英、陸綺雲三傢,一訪而歸。
  行至半途,忽想起前日賣花老媽談及汪傢新來一位名校書,住憩橋巷假母傢中。今日既乘興而來,不可不興盡而返。於是迤邐前行,未半裏已聞笙歌裊裊,響遏行雲,知已到汪傢。
  入門至內,假母出接,見挹香少年秀士,便笑嘻嘻邀入客座。獻茶畢,就問道:“公子貴姓?”挹香笑答道:“姓金。”假母亦笑道:“公子為什麽不姓了潘?”挹香道:“這是何故?”假母道:“公子如此貌美,應該與潘安同族。”挹香又笑道:“如此說來,小生姓金不姓潘,則貌不美可知矣。”假母笑說道:“不是老身在這裏說,想公於前生定是姓潘。”
  挹香大笑道:“可謂善戲謔矣。”假母道:“不是戲謔,焉得博公子一笑。且請問公子到來,定有見教。”挹香道:“小生自慚不美,所以要來訪美人。聞得媽媽院中新到一位令愛,所以特來一訪,未識可容俗士班荊一親芳澤否?”
  假母道:“小女村野陋姿,尤恐不當公予青睬。既蒙殷殷,亦小女有福,老身當喚他出來奉陪可也。”挹香道:“怎敢。”原來金挹香這個人性情古怪,凡遇佳人麗質,總存憐惜之心,所以聽見“喚他出來”四字,甚為■■不安,故這“怎敢”二字實由心之所發耳。
  於是,引挹香斜穿竹徑,麯繞鬆廊,轉入一層堂內,雖非畫棟雕梁,倒也十分幽雅。挹香心註美人,未遑遍覽。假母引領到堂上坐了,即便進內。挹香徘徊堂上,因想道:“美人此時定知我來拜謁矣。”半響又想道:“美人此時諒必出房矣。”正想間,忽見兩垂髫捧竜團出,奉與挹香說道:“小姐午睡初回,我們去請來。”挹香道:“難為二位了。可對貴小姐說,緩緩不妨,小生品茶相待。”言畢飲茶,覺得一陣陣恍有美人色香在內,吃得甚覺心曠神怡。
  良久,天色漸瞑,方纔見那侍兒攜着煙袋道:“小姐出來。”挹香聽見小姐出來,即忙立起身來,側旁以待。早覺一陣香風,美人從綉簾中裊裊娜娜走出,但見:
  暈雨桃花為貌,驚風楊柳成腰。輕盈細步別生嬌,更喜雙彎纖小。雲鬢烏連雲髻,眉尖青到眉梢。漫言當面美難描,便是影兒也好。
  原來這美人姓陸,名麗仙。本是大傢閨閫,因經水火刀兵,緻遭淪謫。年方二九,纖得中。原籍毗陵人氏,工度麯,善飲酒,後來居上。人一見之,往往魂消魄散。挹香見麗仙裝束可人,較日間所遇更加美麗,早喜得心神俱醉。候麗仙到堂時,即躬身施禮道:“小生久慕仙妹,未遑造謁。衹道明河在望,不易相親,又何幸一入仙源,即蒙邀迎如故,真我金某之福也。”麗仙見挹香少年韶秀,早已心傾,又見他謙謙有禮,十分屬意。因答道:“賤妾青樓弱女,何足為重。蒙公子一見鐘情,大加謬贊,妾何有緣若此耶?但刻因午夢乍回,出遲為罪。公子請上,容妾謝罪。”挹香道:“得識芳卿,亦小生之奇遇,若得飽餐秀色,使魂夢稍安,感恩非淺,何必如此拘泥。”二人謙遜了一回,各通姓氏,東西就坐。茶罷,麗仙道:“今蒙郎君垂顧,妾欲以一樽為獻,聊伸地主之情。若雲餐秀,妾蒲柳之姿,何秀之有,聞之愈增慚恧。”挹香道:“白玉不自知潔,幽蘭不自知香。是僕之餓心饞眼,一望神迷,若再坐,衹恐芳卿之黛色容光要被僕竊去矣。”麗仙亦微笑不言,遂邀至媚香樓。
  原來這樓是麗仙所居,計屋二椽,極為精雅。中間陳設客座,兩旁桌椅工緻。挹香環顧樓中,無殊仙府,中懸一額,曰:“媚香樓”,兩旁挂一副楹聯道:
  麗句妙於天下白,仙纔俊似海東青。
  再看幾上羅列着圖章古玩,博古爐瓶。旁一室即麗仙寢室,入室馥鬱異香,沁人心脾。兩旁懸挂書畫,奕代物華,真個是神迷五色,目不暇接。挹香道:“芳卿人如仙子,室如仙闕,小生幸入仙源,真僥幸也。”麗仙道:“草草一椽,絶無雕飾,郎君直謂之仙,亦有說乎?”挹香道:“僕之意中實見如此,若主何說,則又何辭以對?”麗仙道:“對亦何難,無非過於愛妾,故此樓亦邀青盼耳。”
  挹香聽了,亦笑道:“僕之心僕不自知,卿乃代為說出。芳卿之慧心,真超於千古之上矣。”
  二人方綢繆問答,衹見侍兒捧出酒餚,擺在樓中,請二人飲酒。麗仙道:“不腆之設,不敢獻酬,望郎君鑒而開懷。”挹香初意衹望一見為幸,不意比日間所遇貌又超群,情又旖旎,又留入樓中,以芳樽款洽,怎不快心。
  甫飲數杯,早已情興勃發。偷覷麗仙醉後風神,如芙蓉之帶朝旭,嫵媚更甚。即攜壺斟酒一杯道:“僕遇芳卿有幸,請飲一卮”。麗仙笑道:“郎君是客,不應敬妾之酒。今妾受郎君之賜,亦該奉敬一杯。”言訖,把酒飲幹,也斟上一杯,遞與挹香。挹香飲畢。
  二人正在繾綣,忽假母步來道:“好呀,你們竟不用媒了!”
  挹香笑道:“男女相飲,雖近於私,然亦是賓主往來。倘若紅絲係縛,還當藉重於斧柯。”說罷,三人大笑。挹香已帶微醺,半晌謂假母道:“方纔媽媽不用媒之說,明明以媒自居,但不知媽媽伐柯之斧利乎不利乎?”假母道:“公子放心,老身雖非吳剛再世,但今日執柯,亦可專主一二。請公了今宵於溫柔鄉安享甘甜之味,明日謝媒可也。”挹香狂喜,即斟酒一杯,嚮假母道:“月老請先飲二卮,謝媒明日何如?”
  麗仙見此行為,櫻含一笑。原來挹香情竇雖開,因眼界自高,故猶是無瑕璞玉。此時醉眼情思,怎當得麗仙之風流調笑,你看我如花,我看你如玉,不覺十分難禁。正所謂:
  紅羞翠怯情偏篤,柳傍花隨意易癡。
  挹香既醉,即偕麗仙進房,四處又觀看了一番,然後至內房。忽見桌上列一紅裝錦册子,上書“悅目怡情”四字。正欲展開,被麗仙雙手奪去。挹香心疑甚,必欲一睹,麗仙勉強與之。挹香啓視之,原來是四幅行樂圖兒,上邊皆標名色。一曰“戲蝶穿花”,一曰“靈犀射月”,一曰“舞燕歸巢”,一曰“傍花隨柳”。皆繪得窮工極緻,旖旎非凡。況兼麗仙之千般嫵媚,萬種溫存,乃替卸羅襦,代鬆香帶,道:“醉已極了,玉漏已深,望芳卿伴我睡罷。”麗仙此際半羞半就,任挹香擁人羅幃。正是:
  一對鴛鴦春睡去,錦衾羅褥不勝春。
  要知以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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